淑宁上任后头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管事与有头脸的婆子媳妇来,道:“承蒙大伯母与嫂子们抬举,我暂时接管这府中上下事务,有些话便要先说清楚。我一贯是个好脾气,但对于不守规矩地人,也不会心软。凡是手脚不干净的、好赌爱争斗的、爱嚼主人家舌头地、不做事还要拖别人后腿的,都趁早给我改了,不然叫我抓住,把几辈子地脸面都丢尽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她这话不软不硬地说出来,听者却都感到一股子寒气,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淑宁觉得这种情况,倒有些象某家私营中型企业,忽然空降了一位很年轻地总经理,身为老板的侄女,而不是正经太子女,却又要立个下马威,对付那些打了几十年工地老臣子。她横扫一眼众人,心中暗暗有了定计。

去年秋天他他拉府里曾经精简过一次人员,留下来的,大都有些倚仗,见淑宁年轻,又不是正经家主的小姐,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唯有曾经见识过她本事的人,才兢兢战战地收敛了。那些不怎么在意的人,发现淑宁基本上是萧规曹随后,越发起了轻视之心,仍旧象从前一样随心所欲,结果自然就有人被抓住了。

淑宁的惩罚手段,不会打也不会杀,也不会轻易撵人,只是对于犯错不大的人,便处以罚款。那些身家丰厚的,自然不会在意,但也有些囊中羞涩的,发现要预支未来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月钱与赏钱后,便悄悄变得规矩了。

对于罪行比较严重的,淑宁便罚人在全府最多人来往的通道上站着,以两个时辰为起点,最高罚上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用跪,只是站着,但她还会另派两个婆子媳妇,大声将这犯了错的人的罪行说出来,不停地讲着,让来往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到半天,便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再过三四天,连保定庄子上的人都听说了。

脸皮薄些的,很快就羞得不敢见人了,日后不敢再犯,生怕再经历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怕经历,但也有那脸皮厚的,不但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还会明目张胆地与人调笑。

对于这种人,淑宁的办法是,每犯一回,便在前一次惩罚的基础上翻一倍时间,等积满三十个时辰,便撵人出府,而且不是单纯的撵,而是通告所有亲朋戚友,甚至是顺天府衙门,说这个人再也不是他他拉家的奴才,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与他他拉家无关。

这下那人倒慌了,连冒着主人家的名义招摇撞骗的机会都没了,千方百计要求恩典,但他连着被骂了三十个时辰,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又是亲眼目睹他不知悔改的,不但没人肯帮忙,甚至连他自个儿的家人都怕会被他连累,不肯伸出援手。那人想在外头闹,但他的大名早臭大街了,谁会信他?他也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只在家里混吃等死。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奉命去骂人的婆子媳妇,倒是尝到甜头了。因淑宁许诺,她们每骂一个时辰,都有二十文钱补贴,为了能骂得久些、骂得精彩,她们绞尽恼汁去打听受罚者的隐私,甚至连人家五岁尿床的事都不放过,充分满足了八卦欲的同时,又能满足对金钱的欲望。等她们骂完了,领了钱,嗓子也哑了,哪里还有力气去说主人家的闲话?而且还因为这里头的好处,到处去打听同僚们的隐私,以备将来之用。结果别人都防备得很,再也不与她们八卦,免得她们六亲不认,骂到他们头上来。

那拉氏与李氏看得哑然,后者更是默默记下了这个法子,决定以后继续使用。

大半个月下来,他他拉府里的人也体会到三姑娘的厉害了,发现过去实在太小看了她。这可是三房太岁娘娘的亲生女儿,嫡出的小姐,而且很快就要嫁进铁帽子王府了,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弄个福晋当当。这位姑奶奶岂是易与之辈?于是便也一个个收敛了,互相告诫着,先忍上一两个月,好歹等她放下管家大权再说。

还有些心思活络的,存了个想头,要巴结一下这位小主子,要是能成为她的陪房,日后当王府奴才,岂不比当男爵府的奴才体面?然而淑宁心中有数,就算要选人,也只会在自家仆役里挑可靠的人选。

她将府里的事管得井井有条,还提点了喜塔腊氏许多事,眼看着诸事顺利,便也抽空回房山去料理了一回家务,甚至还坐马车去视察了良乡的一处田产,只是觉得那田略差了些,便没买。查看过粮行与堆房的账目后,又重新回到京城里来。

那拉氏特地请她到房里去,谢过她近日的辛苦后,有些为难地提出了一个请求:“三丫头,后天是老爷子的祭日,我想接你二姐姐回家住些日子,你能不能……帮大伯母去四贝勒府上问一声?”

二零九、冷淡

宁一呆,不禁皱了眉头:“大伯母为什么这么说?接当然可以,但大哥二哥和嫂子们都在,为什么要让我去问?还是说……您的意思是要我派人去?”

那拉氏迟疑了一下,道:“不是……我过年时去接,不是被四福晋回绝了么?我怕这回又会碰壁……你跟他们府上好歹是亲戚,想必四福晋还是会给你这个脸面的。”

淑宁又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生气。这算什么?想要利用么?可自己家里跟四阿哥表面上并不亲近,何况母亲已经跟四阿哥说了,婉宁的事与她无关,若自己插上一脚,岂不是打母亲的脸?于是她便道:“大伯母莫不是病糊涂了?若论亲戚,难道大伯母跟他们府上不是更亲么?真要算起来,咱们几房都是皇亲呢,大伯母莫非忘了,我们姐妹里头,还有一位五福晋?”

那拉氏脸上一白,难过地低下头去。淑宁见她这样,倒不好继续刺人了。旁边的李氏不作声,喜塔腊氏则小心地看了众人几眼,开口劝道:“三姑娘别多心,其实额娘也是怕再派人去接姑奶奶,四贝勒府上又不肯罢了。这……亲戚也是有亲疏的……上回四弟娶亲,四阿哥不是还来过贺喜么?这……”

淑宁淡淡一笑:“二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但四阿哥如今随圣驾出征在外,我哥哥平白无故地去四贝勒府上做什么?反而是大哥二哥比较名正严顺些吧?至于我。就更不能上门了。嫂子莫不是忘了我是定了亲地人?为着料理家务,京城房山两头跑,已经不合规矩了,若是随意跑到别人家里作客,还要名声不要?我虽然比不得二姐姐出身尊贵,但规矩还是知道的。”

喜塔腊氏与她共事这些日子,听出她其实正在生气,便也不敢再多说了。场面一时冷清下来,最后还是淑宁见那拉氏脸色苍白,有些可怜她身为母亲不容易。便放缓了语气道:“其实上一回接人不成,也是大伯母欠考虑了。哪里有出嫁的女儿大过年的回娘家住的?何况皇家本就是规矩最严的地方。但这一回不同,一来是祖父的五周年祭,二来么,大伯母身上不好,接女儿回来见个面也是人之常情。当今圣上以孝治国,四福晋不会拦着人尽孝的。大伯母只管打发管家去说,要不就让两位哥哥或嫂子们出面相求。

只要我们把人接回来后,行事严谨些,别让人抓到什么错。以后再想接人回来,就更容易了。”

那拉氏听得很是欣喜:“啊,正是这个理儿。就这么办!一定能成的!”淑宁笑笑。便推说回来后还没见过哥哥嫂子,要回院去了,只是在临行前,想起一件事,便问道:“方才听大伯母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好好操办一下祭祀地事?可前些天我问大伯母的时候,您不是说伯父叔叔和阿玛都不在家。只需要简单办一下就好么?难道现在改主意了?”

李氏听了低头轻咳,喜塔腊氏有些慌张,那拉氏吱唔了一会儿,才道:“不……家里又没男主人在……庆哥儿兄弟俩还年轻呢……还是……自己一家人祭一祭……就好了……”

淑宁得了答案,笑笑便走了。

事后她想起,只觉得心里很不高兴,本来她对大房遭受池鱼之灾还有些同情的,只是现在看来,大伯母那拉氏的行事作风还是没怎么变。算了。反正她早就答应母亲,不会再多管婉宁的闲事。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第二天。那拉氏便派了二儿媳妇喜塔腊氏为代表,让吴新达娘子陪同。又挑了两个能说会道的媳妇子随侍在侧,前往四贝勒府。四福晋玉敏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只是表示要派贝勒府的人跟着侍候。喜塔腊氏忙应了,便随着下人去见婉宁。

临离开时,婉宁按规矩要向玉敏拜别,但她似乎对玉敏不太礼貌,说的话有些过分。喜塔腊氏怕玉敏怪罪,便帮着说了许多好话,幸好玉敏没怎么在意,并未怪罪。

但回来地路上,婉宁却抱怨二嫂太过卑躬屈膝,丢了她的面子。喜塔腊氏只觉得满腹委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自古以来,嫡庶有别。我怕姑奶奶得罪了正室,才帮着说了那么多好话,怎么反而讨了姑***嫌?我不懂这个理儿。”

婉宁还不太习惯“姑奶奶”这个称呼,愣了愣才道:“你在她面前这样讨好,不是丢我地脸么?她还以为我们家里都是马屁精呢。别以为她真的那么宽宏大量,其实心里恶毒得很,不顾往日情谊不说,还总是与我过不去。你再讨好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喜塔腊氏被噎住,干脆掉过头去不理她了。婉宁倒是因为被困久了,难得出门,便趁机掀起车窗帘子看外头的热闹,结果跟来的嬷嬷派人来说了几次,她才作罢。

回到他他拉府,婉宁拜见了母亲,看到她病殃殃的样子,便不是说已经好了吗?怎么又病了?是因为担心我吗?的李氏淡淡地道:“自从阿玛出征后,额娘便一直精神不好,想是担心阿玛在前线的安危。”

婉宁听了便道:“说得是呀,大军出发地日子,也没人告诉我,结果爷走了半天,我才得了信,哼,都是那帮女人在搞鬼!”她叹了口气:“不知阿玛现在在哪里?我还没见过打仗的样子呢,真想去瞧瞧。”

那拉氏手上一颤,李氏横了婉宁一眼,喜塔腊氏小心笑道:“姑奶奶又说胡话了,兵者乃国之大事,我们妇道人家怎么好上战场?”婉宁却道:“谁说女人就不能上战场?花木兰。梁红玉,这些不都是女中豪杰吗?”

李氏扯扯嘴角:“地确是女中豪杰,二姑奶奶如今真是出息了,居然向这些女英雄看齐,不知是不是习得过人的武艺,也想要代父从征?”

婉宁听出不对来了,瞪着李氏道:“我哪里得罪了大嫂?怎么你说的句句话都要跟我针锋相对?”李氏却只是淡淡的:“怎么会?我只是有话直说罢了,并不是针对你。”

“别吵了。”那拉氏抚额叹道,她掉头对大儿媳说:“你也陪了我半日,想必累了。回屋歇着吧,今晚上你们一家子和顺哥儿一家子都来,我们在外头屋子摆上两席,就当是给你小姑接风。”

听到李氏应了,她又转头对女儿道:“你也说话注意些,如今不比从前在家的时候,你已经嫁进皇家,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别让人挑出错来,不然在贝勒府里必定更加难过。”婉宁一阵气闷。低头不语。

喜塔腊氏见场面有些冷,吱唔着表示要回荣庆堂去理事。婉宁这才听说她与淑宁如今管着家务,而淑宁更是主导的人。她一挑眉。冷笑道:“三婶行事残忍狠毒,难道你们不知道么?居然让她的女儿来管家?!难道还嫌去年家里死地人不够多啊?!”

李氏冷冷瞧了她一眼,便起身告辞了。喜塔腊氏一脸为难地告了罪,也跟着离开。那拉氏瞧着女儿撇嘴冷笑,心中暗叹一声,便拉过她的手,细问起她在四贝勒府中地情形。

这一问。她叹息地次数更多了。婉宁入府近半年,四阿哥还不曾进过她的院子,只在过年时地家宴上见过一回。虽然别人没有明说,但她还未得过宠便失宠已经成了事实。婉宁还指控四福晋玉敏罔顾多年友谊,总是拦着她接近四阿哥,不然情况早就有所改善了。

那拉氏有些庆幸女儿在吃穿用度上并不曾受过委屈,那些丫环婆子们,就算看不起女儿,也不会当面给人难堪。但比较令她难受的。

是女儿想去看小格格时,被李夫人拦住;别的女眷有聚会。也不会叫上女儿。仿佛她是瘟神似的。

那拉氏心中恼怒,但想到女儿曾做过的事。又泄了气,只能细细给她讲些人情世故以及与人相处之道,希望她能懂事些。可惜婉宁嫁人时日尚短,意气未平,能否听得入耳,就没人知道了。

淑宁正在前头花厅上招待跟随婉宁回娘家的两位嬷嬷,好茶好饭侍候着,还在婉宁的小院里收拾出两个干净的房间让她们入住。对于她们说地“府中女眷回娘家的规矩”也都一一听了,吩咐下人照做,让她们大感满意。

这两位嬷嬷不是上次接婉宁进府的那两位,说话还算和气。当淑宁心中开始觉得不耐烦,想要找个借口客客气气地打发她们回屋休息时,她们俩对望一眼,便问起了俏云地父母家人,让淑宁有些意外。

原来四贝勒府内院的二管事,妻子与这两位嬷嬷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不知怎的看中了俏云,觉得她行事稳重,模样也好,想要她给自家儿子做填房。她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写得一笔好字,人也伶俐,如今在四阿哥的外书房里当差,自从三年前老婆难产一尸两命,便一直单身。这人也见过俏云,很有些一见钟情的意思。母子俩觉得这桩亲事不错,没想到在婉宁那里却碰了钉子。

婉宁似乎认定这是四福晋玉敏地阴谋,想要支走她身边的人,从而达到控制她的目的,于是便死咬着不肯放人。而俏云本身是极忠心的,主子不肯,她当然不会点头。然而那家儿子害起了相思病,甚至已经影响到差事了,若不是四阿哥不在家,恐怕讨不了好。他父母着急得不行,这两位嬷嬷便想着帮一把,来问俏云父母亲人的意思,若前主人那拉氏与她家人都同意了,婉宁也不好再拦着。

其中一位嬷嬷还道:“那哥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着实是个好孩子。因他伶俐,主子爷还曾有过话,说过两年便放他出去,做生意当个富家翁也好,谋个正经出身也罢,总会有大出息。俏云大姐跟了他,也是享福的命。何况有这一层关系在。婉夫人在府里也有个照应还请姑娘帮着说说。”

淑宁不置可否,拿话先搪塞过去,等打发了她们,才叫人拿仆役册子来查。俏云是家生子,父母都没了,哥哥嫂子都在保定庄子上当差。她与素云本是同一批进府侍候地,年纪应该差不多,素云都嫁了人,她也是老姑娘了,如果那个二管事地儿子真的不错。倒不失为一桩美事。不过既然婉宁反对,她就干脆将皮球踢到大房那边去好了。

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叫素馨想办法从烟云那边探些口风,看俏云是个什么意思。结果烟云透露当初俏云对那二管事娘子热情相待,却是抱着帮婉宁地意图,后来那儿子来见她,她也是听说人家在四阿哥地书房当差,才半是利用半是女儿家心思地与人应酬,反惹得人家为她害了相思病。

那管事娘子来提亲时,俏云心里其实是愿意的。照自家主子婉宁目前地状态。得宠的可能性不高,自己的终身便没有保障,与其将来被随便配个小子。还不如攀上这门亲,将来说不定能摆脱奴才身份,当上人上人。而且有个内院二管事的关系在,自家主子也能得些便利,自己嫁了人,还可以以媳妇子地身份继续侍候。可惜她一番苦心,却得不到婉宁的晾解。反而被大骂了一顿。她背地里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淑宁心中有数,听说大房的晚饭吃完了,便过去给那拉氏请安,却发现婉宁对自己很是冷淡,更确切地说,是有一股敌意和鄙视在。她心中虽有些郁闷,但还是当作没看到,只是将一天的要紧事汇报一下,顺便提起俏云的事。

那拉氏还未表态。婉宁便已经大加反对,甚至指责淑宁为了巴结未来夫家亲戚。不惜损害她的利益。淑宁忍住气。只是对那拉氏道:“我听那两位嬷嬷说,那个哥儿家里在四贝勒府有些脸面。父母都是内院里有头有脸的管事。本人也不错,如今在外头书房里当差,过两年说不定还能放出去谋个出身。这桩亲事到底如何,还要大伯母和二姐姐拿主意,我就不再过问了。”

她留意到自己说起哥儿的背景时,那拉氏眼中亮了一下,便知对方心里定然有了主意,也不多说什么,就起身告退了,完全无视旁边有些张牙舞爪的婉宁。

第二天正经周年祭日,他他拉府并没有请族人来,只是自家几房人祭了一祭。芳宁、絮絮都派人送了东西回来,而远在保定的张保与氏夫妻,送地礼品也在当天中午前到了。婉宁本来说好要出席的,但一听说二房的人也来了,便死都不肯出院子。得知这些消息,兴保夫妻冷笑几声,沈氏皱了皱眉头,便没人再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那拉氏好说歹说,婉宁才在亲眷们离开后,到外头大厅给祖父上了一柱香。偏偏她又犯了疑心,觉得周围地仆人虽没有窃窃私语,但那互相使眼色努嘴的神情,分明是在笑话自己,旋即大怒,斥道:“三妹妹不是正负责管家吗?怎么把人管得这么不懂规矩、乱嚼舌头?!”

周围的人脸色大变,忙端正站好了,板起脸来。婉宁看得有些得意,那拉氏暗叹一声,便让女儿扶自己回房去。

当初喜塔腊氏去接婉宁,说好要小住三天的,所以祭日过后,婉宁便想着要好好轻松一天。但她刚表达了想出门的想法,便被人拦住了,不但那两个嬷嬷说不合规矩,连她母亲都说了她几句。她一阵气闷,便只在家里逛逛。但她一出院子,两个嬷嬷就要问她去哪;就算只是去母亲屋里,也有好几个人跟着;走在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丫环婆子探头探脑。她不由得埋怨起管家的人多事,让她在家里也没法享受自由。所以期限一到,便很干脆地收拾行李走人了。

淑宁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婉宁心中害她在娘家不能享受自由的罪魁祸首,她只是对着婉宁在家这三天地用度支出账单发呆,但最后还是批过了。

过了几天,又听说俏云的兄嫂被那拉氏召回京来,得了份赏钱,让他们给妹子办份体面的嫁妆。淑宁心知那拉氏最终还是说服了婉宁。

那拉氏似乎尝到甜头,每过十来天,便让人去接女儿回家住两日。淑宁只觉得婉宁对她散发的冷空气越来越明显,而大房的支出也越来越不象话了。可偏偏她又不好说什么,免得被那拉氏误会她委屈了宝贝女儿,所以在管家满两个月后,见那拉氏身体渐好,喜塔腊氏也勉强能对付了,便将管家大权交回大房,自己打点行装,预备回房山去。

然而她的行程再度被阻,端宁在兵部里听说了些不太好的传闻,前线似乎发生了某些令人不安的变化。

二一零、众怒

据兵部先前的军报显示,朝廷的大军已经抵达噶尔丹双方正对峙中,本应一切顺利才是。但陕甘地方官员回报,当地突然下起了大雨,已经连绵数日不绝,正好截断了大军与朝廷的联络通道,军报已经断了两日。如今朝中大臣除了命人加紧联络之外,私底下也是议论纷纷。

京城里更是出现了某些诡异的传言,似乎与太子有关。有人传说太子行为不检,留守的议政大臣马齐与陈良本同索额图起了两次口角,指责他未能提醒太子身为储君的责任。而后者还责备户部和陕甘的官员对粮饷的运输不上心,是受了某些上位者的影响,并且命令吏部的人调查陕甘地区的官员是否有渎职之嫌。

一时间,流言四起。

而端宁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尽力从兵部打听前线的消息。幸好所有从西北来的文书都要通过他们这些笔贴式的手,他也常常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因为他家中两位叔伯都在战场上,所以也没有人起疑。

淑宁从哥哥那里得到的消息未能消除她心中的不安。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桐英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而这位康熙皇帝,至少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压根儿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免不了担心。而且,晋保容保虽然与她不算亲近,好歹也是自家叔伯,他们的处境,她也很关心。

容保身为御前守卫大臣之一。倒还罢了,受伤遇险地机会不大,但晋保的情形却有些不妙。他是领军的人之一,而同去的人里,有态度不明确的四阿哥、处境尴尬的五阿哥,以及曾经与婉宁议过婚的马龙的父亲马思喀,而且后者还是主力大将。

端宁私底下曾向妹妹与妻子表达过担忧。据说当初他他拉家与富察家几乎已经就婉宁与马龙的亲事达成默契了,谁知女方忽然反悔,还有流言称是逃婚的,马龙很生气。端宁在他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才挽回了这个朋友,但他他拉家与富察家地关系却大受影响,几代人的友谊几乎断送,还是欣然的母亲与氏从中斡旋,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交往。马思喀据说很疼爱儿子,不知是否会给晋保小鞋穿?就算他不明着为难,战场上危机处处,当年家大堂舅就死在敌人手下,谁知晋保会遇到什么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情况越发诡异起来。前线的消息传不回来。而且送粮饷的人似乎与官方失去了联系。京中,太子的行事更加不象话了。连淑宁这样窝在家里不出门的人,都听说了东宫常有来历不明的小轿进出。里头还传出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都察院几次上书进谏,都被驳了回来。

前方战况不明,他他拉一家上下都寝食难安。沈氏为了及时得到丈夫地消息,已经搬回菊院了,但她在府里,却对大房纵容已出嫁的婉宁的做法非常不满,对于婉宁地某些言行更是深恶痛绝。她为着这个侄女。已经在娘家那边受了闲话了,如今丈夫与他兄长还在线拼搏,婉宁却不知体恤,叫她怎么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