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香水味道,内敛而自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刺鼻。连他这么挑剔的人,都无法对她做出任何负面评价。

徐嘉洛拉了车门上车,手指却顿在了方向盘上——

究竟是无法?还是……不愿?

刚才在乔妈妈跟前说话的时候,分明就是心甘情愿的附和。

他捏着钥匙,脑海中却想到了那本日记。

日记里说: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月牙,快乐仿佛随时都会溅出来一样;

她懊恼的时候会握着拳,瘪着嘴,眼里眉间都是哀怨;

她哭的时候很倔,眼眶红红的蓄满了泪,就是一声不吭,生怕被别人看穿她强撑的骄傲。

可是在他的眼中,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受到什么样的震动,乔安都是那样一副表情。

宛若古井,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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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进了门,一见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含着笑看自己,就有些不耐烦。她没好气地抱怨:“妈,您能不能别用那样的眼神看徐医生?我真的很尴尬的。”

“我看徐医生也不是没意思嘛。”杜维郁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来,过来坐。”

她蹭过去。

“人好,有能力,看言行举止也像是好人家出来的孩子,有礼貌。妈看着对你也不错,试试看又怎么了?”杜维郁教育乔安。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可是我的心理医生。妈,我可是什么都跟他讲,比如什么小心眼儿啊公司烦心事儿啊,在他眼里我肯定就是一个小心眼儿爱抱怨的人,您啊还是省省吧。再说了,我可不愿意让男朋友这么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儿。”

“怎么说话呢。”杜维郁板了板脸,“知道又怎么了?正因为知道了,还会喜欢你,那才是真的喜欢。听妈的话,试试。”

“不。”乔安直截了当的拒绝,“人家徐医生有女朋友。”

杜维郁扑哧一声笑了:“小安,在你妈跟前你还想撒谎啊。有女朋友大半夜送你回家,还不被女朋友剥了他的皮。再说了,看他跟我说话那强调,不像只是应付。”

乔安快哭了,只好转移话题,扬声朝楼上叫:“乔瑄!乔瑄!”

“别叫了,没回来。”杜维郁插话,“说是不回来了。”

她反抗:“为什么我哥不回家您一点儿都不担心,我晚点回家您就来电话催?”

杜维郁一瞪眼:“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哥在家里我还嫌他碍眼呢!又不听话。再说了,要不是你回来,你哥他也不在家住。”

“您就不怕他金屋藏娇呀?”乔安笑嘻嘻地说。

杜维郁哼了一声:“就他那点儿花花肠子,我就是不说罢了。”

说完了,老人家又开始念叨:“你哥我也不管他了,你可得听妈的话。徐医生可真不错。”

乔安一点一点往后挪,试图逃跑。

谁知道杜维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像是能看穿她一样的深邃:“告诉妈,是不是还想着盛夏?”

乔安身体一僵。

“听妈一句话,别想了,再想也没希望了。”杜维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叹了口气说,“小安,凡事得往前看,不能总想着过去。他已经过去了,已经没有了,可你还得好好过日子。”

“如果盛夏知道了,他肯定也会替你高兴的。”杜维郁拍了拍乔安的肩膀。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小,很空,还有些干涩:“妈妈,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害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我做不到。徐医生人很好的,他那么好的人,得要一个比我好很多很多的人来全心全意的爱。我给不了,也不想把他拖进来。您别操心了行么,回头我就去和徐医生结账单,再不去他那儿了。”

“其实我很好的,妈妈。”她扭头看杜维郁,“您不用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待在您身边陪您不好么?”

从小,乔安只有在特别伤心的时候,才会叫杜维郁妈妈。她高兴的时候,只叫妈。

杜维郁拍着乔安的肩头,良久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从狼那边过来留言的同学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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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而不往非礼也,俺也默默地给狼打个小广告,咳咳。狼的文节奏快,XX迭起真的很好看,作为一个默默潜水霸王了三个坑的我,其实蛮无耻的,嗷嗷不许打脸!

[img]chapter10_1.jpg[/img]那啥,我链接做对了吧= =

chapter 11

1

果然,下一次乔安见徐嘉洛的时候,就请他把这月的账单寄到公司来,同时也说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徐嘉洛正在替她泡茶,听了她的话手一颤,滚烫的水差点淋在他的手背上。可即使这样,还是有几滴热水溅了出来,灼的他手背有些痛:“哦,好的。”

乔安坐在他办公桌前,随手翻着手边的医学杂志,漫不经心地解释:“公司太忙了,我腾不出时间。而且……你也知道的徐医生,我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眼中幽暗,只是把茶放在她手边,然后绕回自己的座椅上,也随手翻着病历簿:“有没有问题,大概你最清楚。”

她撩眼看他。他朝她笑了笑,接着说:“心理障碍如何克服,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不过乔小姐,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你决定解雇我原因,难道是因为不再为家中安排婚事为难了吗?或者换句话表达就是,你已经想通了,觉得结婚这件事情其实也不错,对吗?”

乔小姐。冒昧。解雇。

乔安就是再迟钝,都能察觉到徐嘉洛不满之中的怒意。

难道是因为……没有经过商量就擅自决定单方面终止合同?毕竟每月自己付的账单不是个小数目。她有些头痛。

原来向来淡定自若的徐医生,也会因为骤然间损失了大客户而生气啊。

何况是自己这样白送钱的客户。

乔安捏着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自欺欺人地想。

“徐医生,我这么单方面决定是不太好。”她说,“毕竟您的的确确帮了我的忙。但是……”

徐嘉洛抬手揉了揉额头,他手腕上银色表发出“哗啦”的声响。“你不用解释的乔安。”他阖了阖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还是觉得很抱歉,或者为自己无法说出口的私心觉得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他突然歪过头来,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那么,可以告诉我真正原因么?突然决定接受家里安排的原因。”

乔安挠了挠头:“什么接受家里安排的原因……”

他双眸一张:“之前和我说你恐婚,所以用心理疾病来瞒家里。那现在为什么又突然不瞒了?”

她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徐嘉洛会直接问到这个问题。

瞠目结舌了半天,她才说:“因为我妈,突然想通了。……她觉得我该自由发展,相亲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徐嘉洛斜睨着她,半晌“嗤”地一笑。

乔安没有发现,原来徐嘉洛还有这样的一面。在温和谦逊的表情下,他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睛仿佛骤然间变得有些狭长,斜斜地瞟着你,仿佛看透你所有的内心。嘴角勾出来的弧度仿佛带着笑意,又仿佛含着冷冽,就这样明明显显地让她察觉到他的怒意。

可是……他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么。虽然损失不可避免,可是她认识的徐嘉洛,还不至于这样的小气吧。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窜过了乔安的脑海里。

徐嘉洛在生气。

很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

她捧着茶,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徐嘉洛还在翻着病历簿,漫不经心地一页页撅过去,间或撩眼看她一眼。乔安捧着杯子慢吞吞的喝着,好像明明是应该起身告辞的,却偏偏说不出那句再见来。

大概欺软怕硬也就是她这样吧,居然还有着莫名其妙的心虚。

毕竟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乔安这样自我安慰着。

最后还是电话铃声解救了她。徐嘉洛挂掉电话之后就站了起来,微笑着和她道别,好像刚才他完全没有生过气:“我得出去一趟。乔安,账单我会送过去的。虽然我很想说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在这里见到你,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再不用来。”

“有空约你喝茶。”他伸出手来。

她怔了怔才站起身来和他握手道别,很诚恳地说了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徐医生,谢谢。”

他抿唇笑了笑,抬手请她先走。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乔安的车子就停在门口,而徐嘉洛的车子却停在后院。他们在门口道了别。乔安径直先去开车,倒车的时候还见他站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姿,好像还是初见时那副温柔的样子。

她不由得就抿了唇,隔着车窗,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当道别。

他也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比了个“小心”的口型。

打转向灯时发出的“嗒嗒”声充斥在车中,乔安从后视镜中看到徐嘉洛面朝自己离去的方向,身影越来越小,可是一直都没有离开。

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一颗接一颗的退到身后。

乔安伸手开了音乐,简简单单的叮咚声中,她回想这一阵子。虽然好像一切都还是那样,可是因为有一个这样释放压力的去处,她其实过的比之前好很多。城市里这么多人,能够听她絮絮叨叨说话的人却没有几个。

更何况,这个人在某些小细节上,和她记忆中的盛夏很一样。

也许是因为可以说出憋了许久的话,也许是因为徐嘉洛无处不在的温柔,居然让她有些不舍得。

容埠这么大,他们再见的机会却很小。

乔安调高了音量,慢慢提高了车速。

2

乔安照常上班下班,隔一阵子往外寄些东西,过和没有遇见徐嘉洛之前一样的日子。只是空闲下来的时候,她会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俯瞰身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凭眺石头森林中的千姿百态,偶尔也会想一想徐嘉洛此刻在干什么,是不是遇到了其他的病人,然后耐心的听她们讲故事。

艾老师写过信来,说是有人捐了款,他们已经准备盖一间新的教室。又有什么组织的,组织了个活动,现在就开始替孩子们筹集过冬的衣物。最后头还是一再的感谢乔安,说今年的冬天就不用麻烦她为孩子们操心了。

这封信惹的乔安有些恍惚,好像一直以来在自己保护下的人,突然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不过又觉得高兴,毕竟开始关注他们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也许总有一天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们能够和其他孩子一样,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

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总归有限,能有更多人参与进来,起码是个好兆头。

休息的时候小方笑着和她说:“乔小姐,近来气色不错。”

乔安“哦”了一声,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中午我还多吃了碗饭呢。”

小方其实和乔安差不多大,同事一段时间,过了磨合期之后,私下里两人的关系处的很不错。见乔安高兴,小方偷偷和她咬耳朵:“晚点儿就不高兴了,告诉你个秘密。听杜董身边儿的人说,杜董和宏安老总吃饭的时候,两人相谈甚欢。”

“这有什么奇怪的。”乔安斜她一眼,“酒桌上难道要不欢而散啊?”

小方清清嗓子:“宏安家,有一太子爷。年方三十儿,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停!”乔安把手掌竖在小方面前,做了个翻书的姿势,“这一页翻过吧,翻过吧。酒桌上的事儿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说完了,她自己又在那琢磨,宏安国际家老总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见过一面的,可是现在却死活都想不起来了。

小方只是嘿嘿的笑。

3

不料隔了两天,杜维郁倒真的和乔安提起来:“小安……你和那位徐医生……”

“打住!我和徐医生之间什么都没有。”乔安把手中削好的苹果递过去,突然想起小方和她说的话,“哦对了,多说一句,酒桌上气氛热烈是好事情,可您要是敢拿我当幌子,小心我撂担子闪人。妈,乔瑄才是您的继承人,说白了我就是个混日子的,大不了以后我赖乔瑄家让他养活。您可不能见利忘义。”

杜维郁白她一眼:“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乔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笑的前仰后合:“小安,日后哥哥养你。”

母女俩齐齐瞪他一眼,瞪的他摸着鼻子嘟囔:“合着倒是我错了……真是……”

乔安朝杜维郁吐了吐舌头,重新拿了个苹果来削。

一来二去的,杜维郁渐渐也就不直接和她提了,只是叮嘱了乔瑄,让他以后出去玩的时候多带几次乔安。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就给妹妹介绍的认识认识。

乔瑄连连点头,果然隔三差五就叫乔安出门。

可乔安又懒又宅,也不像他那些女朋友们爱逛街打扮,每次都是到了时间才记起来要和乔瑄出去,时间紧了就直接穿了职业装。后来有次在洗手间里,无意听到有同来的女伴笑她着装保守,就越发意兴阑珊,乔瑄叫她十次,倒有八次是不去的。

就算去了,都是选些比较正式的场合参加。比如乔瑄不得不出席的慈善晚会之类的,既替他挡了桃色新闻,回家又能应付母亲。

也算是一举两得。

没想到深秋的时候,她居然在一场拍卖会上遇见了一个根本不可能遇见的人。

4

原本接到邀请的时候乔安并不想去的,可是杜维郁下了命令,她必须和乔瑄一起出席。乔安暗想着是不是哥哥近日绯闻太多了,终于惹的母亲发了火,于是看乔瑄的眼色就带了些许同情的意味。

乔瑄黑着一张脸,像个炮筒子,一点就着。大概是和母亲闹别扭,连带着对乔安也爱理不理。

她夹在中间,颇有些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郊外的深秋比城内的还要更冷一些,落叶已经到处都是。大约是有人赞助,拍卖会的举办地点在城外的一个私人庄园中,红毯从大门口一直铺到了别墅门口,可是因为起了风,依旧还是有片片落叶飘在了红毯上。

乔安穿着乔瑄选的低胸斜肩曳地黑色小礼服,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肩胛骨,肩头一朵娇艳的小莲花正是含苞欲放,和脖子上细细的铂金吊坠相得益彰。这样冷的天气里穿的这么单薄,冻的她脸色苍白,加之她原本就瘦,黑色越发衬的她腰身盈盈一握,更是平添了份楚楚可人。

她挽着乔瑄哆哆嗦嗦地朝前走,边低声冲他咬牙切齿地抱怨:“你是嫌冻不死我么?三度,这可是三度的天气!”

乔瑄面不改色,边走边绷着嘴和她说话:“要风度不要温度就是这么个意思,难道你还想穿羽绒服来?忍忍吧,到了室内就有暖气,喝点酒压压寒。”

她想了想也对,就把自己朝乔瑄身旁凑了凑,抿着嘴微笑。边笑边想,怪不得娘亲不肯来,这么冷的天气,老太太还是在家里暖和着比较实在。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是得小辈们去办。

好不容易捱进了屋,拍卖会还没正式开始,主办方大概也是体恤女士们身单衣薄,特地在侧厅准备了红酒和点心,也方便男士们打招呼寒暄。

乔安接过乔瑄递来的酒,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酒是常温,慢慢在胃里融起来,一点点的暖意开始侵占周身,的确是能御寒。加上室内温度比外头要高很多,乔安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手掌,让双手先暖起来,逐渐就觉得不再那么冷。

乔瑄本来是替她拿块小点心先垫一垫,免得她直接灌酒喝上头,谁知道一回头就见杯子已经空了。罪魁祸首朝他咧嘴一笑,很无辜地说:“好冷。”

她皱着眉头,眼神和家里那只团团干了坏事以后一模一样,黑漆漆圆溜溜的,好像还有些委屈的无辜。

乔瑄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问她:“啤酒能喝几瓶?”

她嘿嘿地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四五瓶还是没问题的。”

他放下心来,还好,起码不用担心她喝醉。

带着乔安在侧厅内转了小半圈儿,乔安就有些想偷懒了。她躲在角落里耍赖:“你去你去,我歇会儿。乔瑄,你知不知道你选的鞋子特别硌脚?你到底是记错了我的鞋号,还是贪便宜随便买了双来凑数?”

乔瑄想着那双五位数的鞋子,气的牙根痒痒,可最后还是心疼她,叮嘱她别乱跑,等会儿拍卖会开始的时候他过来接她一起进去。

她笑眯眯的答应,点头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仔儿。

等乔瑄才走,她就拉住名侍应生问洗手间在哪儿,然后穿过人群一路晃过去。洗手间很空很大,也没什么人,乔安怕花了妆,只敢用凉水洗了洗手。她撑在洗漱台前皱着眉想,这酒怎么后劲儿这么足,居然有点点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