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光…不,在天光之前,还有另一个无法逃避的人。从来不说,但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们之间的界限很模糊,无法确定何时算越界。他纵容着她的试探,也不在意发生一些暧昧,他无所谓哪个身份,因为世俗的标签与他无干。她对他束手无策,最终被他说服。

他们维持着凌驾于诸多世俗情感之上的亲密联系,难以归类,无法定义。

但这个答案十分重要,理清之后,她才开始和慕天光相爱。

常有人说“天作之合”,大概就是这样了。他们相爱,他们成为了恋人,原本没有意外,他们会结缘,成为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他们的感情,完美重叠了爱、情感关系和社会关系。

如此难得!如果她和慕天光不曾分离,也许她这一生已然圆满。

然而…情深不寿,奈何缘浅。

虽然如今,她已经释怀了和慕天光的分手,但内心深处,有些东西不见了。

凤霖很可爱,称心处处体贴,甚至叶舟的懵懂也十分惹人怜爱。她现今是凌虚阁的首席,名声、地位、威望都有了,身边并不缺少爱慕的男人,可她对他们的回应,都只是浅浅的涟漪。

她的“情”消失了。

她该找回来吗?还是应该任由它去?

殷渺渺思索着,心中忽然摸到了一处无形的屏障。它拦在了她的面前,阻挡了她的脚步。

这是…瓶颈。

阻隔在金丹和元婴之间的,心境的壁垒。

殷渺渺回到白露峰的书房时,称心正在整理书籍。他穿了件蓝色的长袍,袖子挽起,露出胳膊消瘦如柴。她暗自心惊,他竟然形销骨立至此。

“主人。”称心看到投到书柜上的影子,连忙转过身来,面上含着温和的笑意,“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殷渺渺沉默了下,说道:“不必如此,你…可以做点别的。”

“我没有别的事做。”称心抱起玉简,分门别类,“我去看过绾绾了,她在凡间过得很好,慈善堂的事也安排好了,我认识的那些人…命都不如我好,如今都死了。”

殷渺渺听着他平淡的叙述,微微恻然。

称心泰然自若:“主人不必为我难过,寿终正寝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很高兴。”

好一会儿,殷渺渺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称心想了想:“我陪主人下盘棋吧。”

她自无不应,问他:“你擅长下棋吗?”

“略懂一二,想来是不及主人。”称心摆好棋盘,在一侧落座。

殷渺渺莞尔:“错,我不太懂下棋,你要让我。”

称心错愕,少顷,失笑道:“不成,我要赢。”

“小气。”她伸手去拿黑子。称心不同意,摁住她的手:“莫要耍赖,须先猜子。”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覆在她的手背上像一片带着体温的鸟羽。殷渺渺不忍用力拂开,笑说:“偏不猜,让我先落子。”

称心的眼睫微微颤动,日光映照进眼瞳,暖得化开人心。他缓缓松开,手指宛如一滴泪水划过肌肤,声音柔似飞絮:“好。”

他们开始下棋。

不出一刻钟,称心就笑了,半分惊奇,半分无奈:“我还道是主人谦虚,原来…”

“原来我真的不会下棋。”她顺着说出下半句。

两人相视而笑。

第一局很快就结束了。称心拈起棋子,一颗颗握于掌心:“主人昨天是回了翠石峰,探望云真人吧。”

他话一出口,殷渺渺便感到了异样。她知道称心很了解她,但他素有分寸,从未主动提及过她的私事。

“是。”她说。

称心松开手,玉石棋子落入棋罐中,叮咚悦耳:“主人若为凤霖的事心烦,我愿意替您解决。”

“没有凤霖,还有旁人。”她支颐望着窗外缤纷的桃花,突发奇想,“也许当年就不该听无策峰的卦,种那么多桃花。”

称心失笑,附和道:“主人这话倒也在理,没有凤君,还有叶真人,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殷渺渺没说话。

称心的嗓音如若溪涧的流水,不疾不徐,干净明透:“但这些人对主人而言,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您愿意,无论是得到他们,还是抹去他们,都轻而易举。恕称心愚钝,看不懂您的行事。”

她的唇角微微翘起:“昨天,师哥和我说了一样的话。我说,情意难得,应该更慎重一点对待。”说着,想起件有趣的事,调侃道,“哦,对了,很多人说女修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我想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俗人的俗见罢了。”称心思索少顷,认真道,“我更愿意认为是‘敬畏’。”

这是个她意料之外的答案:“敬畏?”

“是的,主人对感情有敬畏之心。”称心将整理好的棋罐推过去,“主人先行。”

殷渺渺随手拈起一颗棋子,胡乱下了个位置。

称心拢着袖口,贴着落子,口中继续道:“都说旁观者清,我不是修士,兴许反而看得更清楚些。我老觉得,大多修士无甚敬畏,所以越走到后面,越容易迷失。”

“有意思。”她饶有兴趣地说,“继续说。”

“上天赋予了人生老病死,修士修炼,为的却是忤逆这等自然规律。”称心一边下棋一边说话,态度随意又轻巧,仿佛只是闲谈,“凡人畏惧君王,畏惧仙人,低等的修士畏惧强大的修士,心存惧意,便会反省自身,唯恐行差踏错。但实力强悍的修士,一次又一次逆天而行,最终全身而退,久而久之,许会为战无不胜的假象蒙蔽。”

殷渺渺的心底升起了奇异的情愫,似惋惜,似悲叹,但她掩饰住了:“不错。”

称心抬起头来,笑意盈眉:“我年少时也曾轻狂,自以为在客人心目中的分量与众不同,哪知不过一厢情愿,狠狠跌了个跟头。当然,妓子贱流,不能与修士相比,我不过随意说说,主人勿怪。”

“你该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些生气,你我都是人,人性如此,道理自然相通。”殷渺渺凝视着他,“你继续说,我听着。”

称心颔首,又道:“主人和他们不同。以您如今的地位和实力,拥有二三知心人实属常事,想来元婴真君们也不会因此怪罪,但您对凤霖,对叶真人,都十分慎重,不肯轻易敷衍了事。我思量许久,认为主人依旧对世人心存敬畏,故不敢轻率。”

言毕,他拈起她的几颗棋子,展眼舒眉:“见谅,又要吃您了。我说得可对?”

“这可难倒我了。”她思忖着,慢慢道,“我不曾想过这么多,只是…我遇见的人,都待我很好。他们情深意重,我时常感念,不忍辜负。”

这是她一生中最为幸运的事。

百余年来,数段情意,皆是善始善终。没有背叛,没有伤害,没有误解,没有仇恨,有的只是陪伴、祝福、理解、放手和从未停止的爱。

她遇见的人,纵然性情不一,却都对她很好。

世人温柔待我,我便温柔待世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道三千,并无定论,世界应该是更包容的。

修真文里,道法不修,就顾着谈恋爱,有点那啥,但非要无CP、不动情才算是修真文,也矫枉过正。我觉得“情”本来就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那么也自然是道的一部分,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女强亦然,不是活得像个男人,中性化了,才算是强大,应该是她就是个女人,也可以很强大。

扯远了,称心是真的很聪明,可惜运气不好。

422

殷渺渺陷入沉思,忘记了落子。称心没有催促,只静静地凝视着她。若非亲眼所见,他如何能相信,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女子,居然会如此珍重旁人的情意。

正如她自己所言,世人对感情不屑一顾,认为只有女子才会如此看重不实际的感情,多数人重视的是实力、财富、地位、权势…但她依旧这么做了。

他静默许久,问道:“对主人来说,他们很重要吧?”

“是的。”殷渺渺回过神来,接上了之前的议题,“你说得对,称心,我自己都没有细想过的事,你替我想到了。”

称心微微一笑:“主人觉得我说得对?”

“嗯。”她颔首,思索片时,尝试解析,“感情是一种力量,和暴力不同的是,它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重塑一个人,兼具‘生’和‘死’的能力。这是其他的力量做不到的。”

称心顿了会儿,叹息道:“确实如此。”烟花之地多情债,他见过得知客人欺骗,万念俱灰自尽的人,也见过遇见了良人,拼命挣钱赎身的人,一念之间,云泥之别。

“我不信人性本善或本恶,虽然不可否认人和人先天已有区别,但后天的环境影响更大。而优渥、贫苦的物质条件,又没有感情环境来得重要,孩子是无法分辨自己富贵还是贫穷的,要靠对比,但他们能够辨别爱和恨。”

殷渺渺的指间夹着一枚棋子,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玉石棋盘:“人是社会性动物,我们群居、交流,发展出了语言、文字,最后产生了独属于这一个群体的文明。所以,人如果与世隔绝,和兽没有区别,和人在一起,才是人类。”

她的用词和观点十分奇异,称心侧耳倾听,努力理解消化。

“一个人的诞生,和周围的人紧密相关。你付出感情,得到馈赠,于是变成良性循环,敢于爱人,能够被爱。相反,如果得到的是伤害,就会害怕,此后不敢再尝试,而当旁人对你付出感情时,你也只学会了用伤害来回答。”

称心沉默了。他不确定她这番话是不是有意说给他听的,因为他正是如此,曾经错信过人,最后落的满身伤痕,自此再也不敢吐露真心,唯恐得到可怕的结果。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我原本不是现在的样子,他们改变了我,甚至可以说,塑造了如今的我。”

卓煜心怀天下,她受他影响,试着去救中洲五国的黎民,原本那些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他遵循了她的意愿,送她离开修道,后来她就懂得了放手,亲手中断了和慕天光的情意。

向天涯呢,他让她享受到了最纯粹的感情,看到了爱情最美的一刹那。于是,她对感情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学会了另一种男女模式。莲生…莲生的付出、牺牲、决绝,深深震撼了她,此后,她对情之一字愈发慎重。

慕天光唤起了她爱一个人的能力,让她相信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完美的爱情。而他的修道之心,他的坚定,他的理解,帮她跨越了道途的许多坎坷,他们没有结缘,但她已经体会到了“道侣”的意义。

他们的人格魅力影响着她,她因此变得更加优秀,他们也向她展示了感情中美好的一面,予了她难以忘怀的经历。

她的身上,镌刻着他们的痕迹,永远无法抹去。

良久,称心由衷道:“主人很幸运,遇见的都是良人,但也不仅仅是幸运,种下善因,才得善果。您得到的馈赠,或许正是当年您给予他们的礼物。”

殷渺渺不由笑:“也有可能。”

“这么说来,情之一字,算得上是把双刃剑了。”称心干脆放下了棋子,专心和她论道。

殷渺渺想了想,说道:“不,是明镜台。”

称心细细品味一番,也笑了:“确实如此。”

橙红色的夕霞映照进厢房,墙壁上殷红一片,暖意融融,恍若置身霞光之中。三两瓣桃花飘到棋盘上,引动飘零之哀。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日头沉入西山,云霞渐渐褪色成淡紫。

殷渺渺心生触动,缓缓道:“再下一局吧。”

“好。”称心起身,刚想拿火折子点灯,室内的连枝灯骤然亮起烛火,十八朵火苗相继燃起,光影摇曳。

他轻轻笑了,挨个添了灯油,又泡了新茶端来,这才侧身坐到了案几面前,打趣道:“糟糕,一会儿凤君瞧见了,怕是要吃飞醋。”

“你也真是宠他。”

称心笑了笑,落寞而无奈:“凤君是我的寄托。”

殷渺渺理解他的意思,他们同样沦落成伺候人的玩物,但凤霖还能修炼,拥有无限可能。称心看着他越飞越高,多少能抚慰自己被折翼的困苦。

她道:“他会好好的。”

“主人决定了吗?”称心平静地问,“将来如何安排凤君。”

啪。爆了一朵烛花。

殷渺渺望着窗外沐浴在月光下的桃花,缓缓道:“他的心法很特别,我也不能参悟透,想要更进一步,还是要回镜洲才行。”

《金羽明凰录》是羽氏数代人的心血,最适合身怀神血的人修炼,故而和一般的心法大有不同。殷渺渺连自己的《风月录》都没摸透,没办法真正指导凤霖,送他回镜洲,跟随羽氏皇族修行才是最好的办法。

“凤君成熟了很多,但羽氏…”称心蹙眉,“毕竟不是冲霄宗啊。”

门派不看家世、出身,虽然也有勾心斗角,但最注重个人能力,较为公平,而王朝牵扯到了政-权,复杂程度直线上升,以凤霖目前的能力,绝对玩不过一些老谋深算的家伙。

“我知道。”殷渺渺平静地说,“但他自己选了这条路,再难也要走,我不能一辈子护着他,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

称心沉默了。过了会儿,他缓缓问:“如果,主人,只是如果,如果面对磨难的是慕真人…”

殷渺渺啪一下落子,阻止了下文:“你问这个干什么?”

称心直视她:“好奇。”

“你很少好奇。”她意味深长地说。

称心道:“将死之人,行事总是不大谨慎。”

殷渺渺笑了:“告诉你也可以。我定然是十分希望能以身相替,但我不会。称心,你终归不是修士,飞升靠己身,旁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能够并肩携手的,才叫道侣。”

“我懂了。”称心静静道,“我听说蝴蝶破茧是极其痛苦的过程,但若有人因此怜悯,替它剥开了茧子,那么蝴蝶就算能挣扎出来,也会很快失去。”

“磨难是考验,但也是机遇,刀越磨才越锋利。”

称心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开始认真下棋。

窗外,凤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伫立片刻,悄悄下山去了。

待他走远,殷渺渺又说了遍:“你呀,少费点心思吧。他必须自己往下走。”

“我自然不如主人高瞻远瞩。”称心笑了笑,神情复杂,“最后一次了,你就原谅我吧。”

殷渺渺一时心酸,不由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我呢。”

称心叹息一声,正色道:“主人何必骗我,方才的答案,只能骗骗凤霖,骗不了我。您对他的情意…不过如此。”

说完,他便一错不错地看着殷渺渺,想知道她是会勃然大怒,还是避而不谈。结果都不是,她坦然道:“确实。”

“您是不喜欢他这样的,还是另有所爱,容不下旁人呢?”称心的问题愈发犀利。

殷渺渺想了想:“皆而有之吧。”

称心一反平日的体贴,不停追问:“后者且不去提,主人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呢?您指个方向,凤君才好努力。”

她失笑,沉吟着:“自古嫦娥爱少年,我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容貌、财富、地位、权力都是锦上添花,真正吸引人的东西,在这里。”

她点着他的胸膛。

称心释然:“这真是苛刻又简单的条件。”

“凤霖…”她迟疑了下,才评价道,“他是一块璞玉,如果打磨得当,便会成为珠宝,但若是过于追求雕琢,则会碎裂,变得与顽石无异。”

“主人打算亲自完成吗?”

“不。”

虽然不多,但她和凤霖之间的确存有情感联系,感情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一时不慎,也许前功尽弃。她不想毁掉他,也担忧自己心软下不去手。

“我同意主人送凤霖回镜洲的打算,但是,”称心眨了眨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主人方才还说,情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既然如此,何妨予他一个机会。”

殷渺渺扬起了眉梢。

称心却很认真:“主人并非对他无意,足以证明他身上有主人喜爱的特质,给他一个机会,或许将来,他会让您大吃一惊。”

殷渺渺自然知晓称心说得有理,然而,给了希望又亲手掐灭,或许更加残忍:“称心,我无法允诺任何事情,将来该如何,我的心里也没有答案。他可以给自己找个目标,但必须由他自己选择,而不是由我主导。”

称心深深叹了口气,话已至此,无需再说:“那么,我能替主人做什么呢?”

“我们好好下棋吧。”殷渺渺淡淡笑了,“不要再操心别人了,和我说说你的心事吧。”

“好。”

夜慢慢深了。太阳自东方升起。又落日了。又深夜了。

他们下了三天的棋。

殷渺渺的棋艺并没有太多的长进,多数时候随意落子,称心一开始还认真对待,下着下着也无所谓起来,东落一子,西吃一块,到后来明明胜负已分,两人还没意识到,辛辛苦苦又下了一刻钟。

途中,她问了三次:“称心,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但是每一次,称心都说:“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您。”

三个月后,时候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信息量挺大的吧…

称心对凤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渺渺遇到的人都很好,一方面是她眼光好,另一方面,也是善因得善果。

423

修士临近寿终时,身体会快速崩溃,容貌也会急剧衰老。称心一觉醒来,在镜中看到衰老的自己时,就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他走到博古架前,打开了一个螺钿漆盒,自里头拿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服下。这是殷渺渺予他的回容丹,能够短暂地恢复年轻时的模样。

接着,他焚香沐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理了自己,头发束起,戴上玉冠,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锦衣。

这一刻,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温润亲和的面孔,像个世家大族的公子,而非以色侍人的鼎炉。

称心很高兴,对着镜子,慢慢抚平衣袂的褶皱,动作认真而严谨。

他希望自己走得有尊严一点。

整理妥帖后,他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凤霖很快开了门,讶异又不安地说:“称心,你怎么来了?有事叫我一声就好了。”

称心微微一笑:“我快要死啦。”

凤霖怔住了。

“陪我走走吧。”称心说着,迈步走上了桃林间的小径。

凤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面色发白:“你、你要死了?”

“嗯,时间要到了。”称心轻声说,神态很轻松,“我想和你说说话,你好好听,不要打断我,好吗?”

凤霖喉头发堵,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重重点头。

称心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听说镜洲最近的情况不太好,神妃渐渐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我知道。”镜洲的事,殷渺渺从来不瞒他,宝丽公主的信里也偶有提起。凤霖解释道,“神妃能坐稳位置,主要倚仗帝子,这么多年过去,帝子已经成人,朝臣便容不下她,想要扶持帝子上位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他们也并非忠于羽氏,只是神妃势大,不如帝子好控制。”

称心十分欣慰:“这是个机会,主人很有可能送你回镜洲。”

凤霖点了点头,对此早有预感。但他还是忍不住,低落道:“她不要我了。”

“留下你,你一辈子都是男宠,放你走,你就是个修士。”称心没有看他,声音轻柔万分,“英雄不问出处,你以后…会越过越好。”

“嗯。”凤霖应了声。

“不要忘记主人的恩情。”他叮嘱。

但凤霖反问:“她真的在意吗?”

称心叹气,真是临到死了还不放心,遂正色道:“这正是我今天要对你说的事,凤霖,无论如何,记住我的话。”

凤霖看着眼前陪伴了他多年的朋友,又或者说,是始终默默照顾他指引他的半师,喉头哽塞,泪光隐隐:“好,我一定记住。”

称心没有立即开口,沉寂片刻,一口气含在口中酝酿足了,缓慢而有力地说:“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你争取过了,我也替你谋划过了,但若主人无心,亦是天意。她救你于水火,予你一条生路、一份前程,他年无论你身处何地、何位,都不得伤她分毫!”

凤霖诧异万分,脱口便道:“我怎会害她?我永远不会伤她!”

“你发誓。”称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发心魔誓。”

凤霖愈发惊愕,莫名又委屈:“称心,你怎能这般疑我?我对她的心意,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

“我了解,但人世易变,人心易改。”称心的语气缓和下来,仿佛有些无奈,“我就要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主人,你既然永远不会害她,发誓又何妨?”

近些年,凤霖虽长了些心眼,却从未防范过称心,当下想想也对,便点头应了,按照称心所言,发了个永远不会伤害殷渺渺的心魔誓。

“这下你放心了吧?”他斜睨一眼,语气愤懑。

称心弯起唇角,真心实意地说:“嗯,我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