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弹的发现,算是我们乘胜追击,在林老虎的特殊身份后,又一个有力的证据。武陵春很紧张,在火灰里又扒了很久,就怕像我一样,不知不觉摸到铅弹,被人设计陷害。所幸,火灰被我们清选了一遍,再无铅弹等物了。武陵春却不敢再用灶子,计划以后在宿舍靠热得快烧水,哪怕把宿舍的电路烧坏。

清早的一阵折腾,让我出了许多汗,可感冒的症状没好,反而嗓子更沙哑了。上午的课连讲两趟,我的嗓子就几乎不能出声了,从骚痒恶化为干疼。上课时,王小龙还是没到堂,总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来上课。我想,王小龙肯定是为跳楼的事感到丢人,不好意思面对我和大家,真的要找机会与他谈一谈了。

上午放学后,我没有吃午饭,想马上去一趟王村长家里。这时候,欧阳新就来找我,说是他在村头看见肖卫海了。我忍着嗓子的干疼,问欧阳新有没有看错,肖卫海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接着,学校的破广播就响起来,张校长的声音从喇叭里钻出来,让正要离开学校的学生们都停住了脚步。

“同学们,今天下午不用上课了。大家下午来学校布置,把凳子摆在操场上,晚上放电影!重复一遍!同学们,今天下午不用上课了。大家下午来学校布置,把凳子摆在操场上,晚上放电影!”

张校长用普通话念了一遍,我听得纳闷,怎么忽然不上课,晚上要放电影了。马场村那么落后,电影怎么放呢?学校又没有电影院。欧阳新看我很糊涂,于是叫着我离开人群,到宿舍门前跟我解释。原来,肖卫海今天要结婚了,但不是正常的结婚,而是冥婚。顾名思义,冥婚即是跟已经死去的人结婚。

肖卫海并没有杀人,死在莫家的那名女子,实际上是肖卫海没过门的妻子。因为没在民政部门登记过,肖卫海不好意思带女人去医院生产,于是就跟莫老板商量,能不能让未过门的女人在他们家躲生。肖卫海塞了钱,莫老板就答应了,并让林书香照顾她。谁知道,女人小产,没有得到周全的照顾,死在了莫家。

莫老板送林书香去县城医院治疗前,肖卫海的女人就死了两天了,他们本来打算偷偷地埋掉,后来发生了松火事件,此事就搁置到现在,闹出了空屋女尸的案子。肖卫海虽然早知他女人死了,但没想到刘大妈会发现尸体,他原本还打算等莫老板回来再商议。事发后,肖卫海见瞒不住了,便主动跟警察透露实情。这种事情,虽然不光彩,但未婚先孕不算违法,小产而死也算不上谋杀,肖卫海第二天就被放回来了。

“哦!难怪有一晚上,林书香去过肖卫海家里,他们就是商量照顾他女人的事吧?”我醒悟道。

“差不多是这样吧。”欧阳新点头。

“这种事他敢跟你说?”我有点不相信。

“不是跟我说,是他自己跟村长说的。”欧阳新解释道,“女尸当着大家的面抬出来,警察也来了,他能瞒得下去吗?幸亏警察不过问这种事,肖卫海就准备请大家夜里看电影,下午就把他女儿埋到墓地那边去。”

“这就是冥婚?这么简单?”我乍舌,“我看有的书上说,冥婚非常复杂。”

“要复杂也得看情况,这是穷乡僻壤,能复杂吗?再说,这事不光彩,估计肖卫海都不想办的,只是为了让村民不为难他。本来应该是办酒席的,可来不及了,看电影还容易些。”

我从没在农村里看过电影,欧阳新就告诉我,马场村以前也放过电影。大致步骤就是在小学教学楼上挂起白色黑边幕布,大家坐在操场上,由放电影的人将光影投到幕布上。村里有喜庆的事,有的人就会请人来放电影。其实,电影的画面时常扭曲,放映机也特别老旧了,但大家还是喜欢看。

山村不同城市,放电影不是固定在电影院里,常有村子花钱请他们进山。以前,山里头仗着有个军马场,时常花钱请人放电影,度过辛苦的岁月。放的电影无非是革命片,在年轻人眼里没什么看头。小孩子们没接触过电影,认为看电影就是最高级的享受。冬天时,大家露天看电影,再冷也会有许多人搬凳子观看。

肖氏冥婚看似匆忙,但这和七天下葬风俗差不多,不能拖太久,一般都是尽快办好。肖卫海本人是不愿意搞冥婚的,可那异地女子死在马场村,腹中又曾怀有肖氏婴孩,恐怕日后会形成怨念,让马场村颗粒无收。为此,肖卫海迫于压力,与那名女子搞冥婚,希望通过阴阳联姻的方式,让女子的暴戾之气减少,不来为难马场村。各地山村有各自的风俗,这种事情非常敏感,警察这次很快地放手,让肖卫海回来办事,还派人把尸体送回来了。

可我总觉得这场冥婚充满诡异,来得太突然了,似乎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这时候,刘琴和武陵春挤过人群,问我们为什么要放电影。欧阳新把话转述时,我看到张校长也穿过人群,走到学校门口,和赶来肖卫海交谈了几句。王村长和刘大妈随后也赶来了,和张校长一起与肖卫海定下冥婚的步骤,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好似办错一步就会丢掉小命。

谁能想,命运多变,风云瞬逝。今天之内,不仅所有的谜底会彻底揭晓,此时站在学校中的一个人也将以最惨烈、最出人意料的方式死去。

第四十六章 聊斋

中午,我很快吃饱了午饭,没能抽时间去和王小龙谈心。吃完了,我和刘琴还要去扎一些纸花,用来给肖氏冥婚当点缀。武陵春和欧阳新也闲不了,他们午饭没吃就去莫家打扫,把死气清洗掉,免得冥婚过后,死者会留恋生前的东西不肯离去。

这种活很无聊,比教书还无聊,可又推不掉。村民总以为老师念过书,就跟超人差不多,没有不会的,恨不得生孩子也教。我和刘琴随手乱扎,把手都扎破了,还流了不少血。我吮吸着出血的食指,觉得体温越升越高,很怕刘琴说的死神缠上我了。我们在教室里扎了十几朵纸花了,刘琴察觉到我的异样,便叫我先回去躺下,扎花的事由她办就好。

我哪肯答应,逞强地留下来,还不停地咳嗽。为了不传染刘琴,我咳了没多久,自己就站起来走下楼了。这时候,有个人走上来,我疲惫地睁着眼一瞧,张校长抱着一卷白色的幕布,正吃力地往上拖。我见状,想要下楼,可被又长又大的幕布挡住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假装客气地要帮张校长抱起幕布,一起扛到楼顶上。

自从王小龙跳楼后,通往楼顶的小门被锁住了,张校长气喘吁吁地放下沉重的幕布,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可幕布被他一摆,站在下面几层阶梯的我就随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亏得我急忙抓住扶手,不然真的会头破血流。张校长不知是不是没看见,根本没有回头跟我说对不起,开门后就马上叫我和他抬上去。

楼顶没有栏杆,站到边上时,人就双腿发软,眼睛也花了。我打颤地抬着幕布,不敢靠近边缘,就怕一头栽下去。张校长没有为难我,直说楼顶边缘有挂钩,蹲下后把幕布一端的钩子扣上去就可以了。我照着张校长讲的方法,一边想起王小龙跳楼的事,一边怕得要死地挂上幕布。

轰!顷刻间,灰白色的幕布从楼顶落下,砸出沉闷的响声,吓得在教室扎花的刘琴跑下楼,大声问是不是地震了。我病蔫蔫地从楼上走下来,刘琴见到我就拍着胸口说,刚才真以为闹地震了,她差点吓死。张校长跟在我后面,听到我们说话,他徉装笑脸,走进办公室后就关上了门。

“刘琴啊,你过来,到宿舍里说话。”我若有所思地拉着人,走回宿舍里。

关上门后,刘琴就问我:“有什么事?”

“我们在土地庙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我先问,看到刘琴点头,我就说,“你藏包的地方是张校长告诉你的,你这样讲过吧。你有笔记本电脑,张校长是不是也知道?”

“我不清楚,但他可能知道我在土地庙藏了东西,因为是他指方向给我的。”刘琴犯错似地说,但很快明白了,“你怀疑张校长改了内存卡的数据?”

“没有证据能直接联系上张校长,除了那张夹在钱里的身份证。”我烦心道,“林老虎和我通信一年了,关键时刻居然不见了,真希望他来找我。我现在倒不怕他了,还想问一问,三年前是不是他去照相馆取走了照片。”

“瞧你的样子,肯定发烧了,还见什么林老虎,不怕他是坏人吗?”刘琴摸到我滚烫的额头,劝道,“快睡一觉吧,其他事情我来操心。今天你什么都别想了。”

我真的很难受,站都站不稳了,于是应承了刘琴,无力地躺到床上休息。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宿舍外面,人声嘈杂,我打开门一看,外面的操场上摆满了凳子,古老的放映机也摆好了。我看到操场上只有小学生,除了从县城请来的电影放映师,没有一个大人。我慢慢地走到放映机旁,问了放映师才知道,大家去给肖卫海送冥妻了,大家正在村里头呢。

我心想,刘琴肯定是想让我多休息,没有叫醒我。可我早就计划了,想趁机去问肖卫海,林老虎为什么要冒充赵喜悦跟我交流?虽然在冥婚的场合上,我不大可能与新郎长谈,但起码能向他求证林老虎笔迹的事。我关上宿舍门,走出学校时,远处的路上有一群人,最前面有几个人抬着棺材。

“看来追不上了,干脆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好了,肖卫海也应该会来看电影吧。”我扫兴地回到学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

在操场上,为了放电影,灯光都灭掉了。我站在人群后面,想找王小龙,还是找不到他。又等了大概一小时,天完全黑了,那群大人才陆续来到学校。欧阳新看到我在夜风里站着,忙叫我回屋里休息,大概刘琴已经跟他说我生病了。欧阳新和我说了几句话,刘琴和武陵春就回到学校了,他们也叫我去休息。不过,学生和大人们越来越多,为了让学生们安静下来,我们几个老师又被分开去维持秩序。

我咬紧牙关,生个小病没大碍,总不会发烧死掉吧。正这么想,我走到了放映机旁,准备叫打闹的学生坐下,这时候放映电影的老头子就骂:“该死!搞错了!”

“怎么了?”我扭头问,以为放映机的电源插线被顽皮的学生拔掉了。

“拿错胶盘了!”老头气呼呼地对我说。

学校的灯全灭了,只有放映机有光源,我看得不清楚,便问:“阿伯,你不会没带胶盘吧?那该怎么放电影?”

老头拍着大腿,把一个打开的盒子给我看,说道:“我带了一卷胶盘,可不是〈闪闪的红星〉,是82年拍的一部鬼电影〈聊斋〉。”

瞬间,我整个人冻住了,不是天冷,而是因为眼前的事。肖卫海的冥婚放电影本是一件很有派头的事,哪知道老头没带对胶盘,竟把一部鬼电影拿来了。平日里,看鬼电影倒没什么,可人家是冥婚,放鬼电影不是暗地里嘲笑对方吗?在冥婚渲染的气氛下,看电影的人不吓死才怪,难怪放映师有点气急败坏。县城的电影院离马场村太远了,现在赶出去换胶盘,肯定来不及,除非有直升机接送。

老头也明白时间赶不上,而且拿了钱了,只好硬头皮把胶盘架上去,准备放鬼电影。我本想帮老头去解释,免得他被人骂,可马上停住了要迈开的脚步。我拿着手机,打亮了屏幕,看着装胶盘的盒子,问老头:“阿伯,你的盒子哪来的?”

“这就是电影院的啊?别的地方可没有,都是我们自己做的。”老头得意地答。

我有些疑惑,这个盒子是铝皮盒子,跟在老马场捡到的盒子一模一样!老头子答得非常肯定,这种盒子是他们设计用来装胶盘的,以防回南天的天气侵损胶盘。我蹲下来看了看,除了盒子的锁没坏外,这盒子真的与我捡到的完全相同。虽然盒子里的东西都不见了,但若能知道盒子怎么来的,或许能知道盒子的主人是谁。

老头见我很有兴趣,一边架好胶盘,一边对我说:“这位老师,你想要这种盒子吗?以前你们村有个人跟我讨了一个,你问他还留着吗?搞不好他会给你的!”

我愣道:“有人跟你要过这种盒子?谁啊?”

没等老头回答,我就万分激动了,病了的身子也觉得好了许多。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辛苦找寻答案,以为谜底就此埋没,哪知道盒子本身才是最重要、最能直接锁定幕后黑手的证据。

老头架胶盘时,弄出了很大的噪音,吵得他没听到我问话。我连问了三次,老头才做出思考的样子,歪着脑袋地把答案告诉我。

第四十七章 怨恨

漆黑的操场上,坐着一群开心的学生,可我却开心不起来。在放映机旁,老头一心两用,边放电影边告诉我:“我几年前多带了一个盒子到你们村放电影,因为马夫王想要来装他老婆的遗物!马夫王就是王黑子,他儿子在县城医院,当老师的!”

“啊?马夫王?”我不可思议地呆住,让我猜一百年都猜不到,王金贵的老爸会是盒子的主人。

“你还以为我骗你?你真想要的话,我改天可以帮你找找。不过希望不大噢,这种盒子当年就做了十五个,马夫王和我关系好,我才帮他拿了一个……”

老头的话没说完,我就跑开了,此刻哪里还能听进别的话,只想快点找到其他人,把真相告诉他们。操场上黑压压的人头,大家都坐下了,我看不到刘琴他们,想要打电话找人,可他们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听。看电影的时候,大家为了不吵学生,可能都设置了静音。我在人群后面四处走动,找不到同伴了,却看见肖卫海从学校外走进来。

林老虎的事让我着实头大,我逮住机会,想趁机问肖卫海是否知道实情。可是,肖卫海刚出现,王村长跟刘大妈就尾随而来,一起像大明星的样子挤到人群前面,坐下来看电影。我知道这时候找肖卫海没用,只能放弃了想法,打算继续去找自己的朋友。一边找,我一边忍不住地想,马夫王为什么要整我,并做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他老婆死了,所以报复社会吗?凡事总有理由,不见得是随心为之。

电影慢慢地放映着,雪花和黑线不时地映在幕布上,阴森森的画面也跟着出现,让我觉得学校里没活人了,这群人都已经死了。不时地,学生们还尖叫,把半死不活的我差点吓死。电影大约放了十分钟,我走得冒白毛汗了,嗓子也更干了,想要回宿舍喝杯水,这时候就让我在人群后看到了一个人影——他正是马夫王。

操场上没有灯光,我借着放映机投出的光束,看出背影很像马夫王。于是,我大胆地走过去,想仗着人多势众,当场揭穿马夫王,省得他在背地里玩阴谋诡计。马夫王没有搬凳子来,他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着。我一过去就拍了拍马夫王的后肩,低声叫他离开人群几步,有点话想跟他谈。

马夫王没有犹豫,当即退出人群后围,问我:“唐老师,你找我?”

“你为什么那么做?”我痛痛快快地问。

“做什么?”马夫王一脸迷茫。

“你还装!别的事我不知道,但那个盒子是胶盘盒,数量不多,几年前放映师给了你一个!”我揭穿道。

马夫王由迷惑转为大笑:“唐老师,你说这事?你想要盒子的话,恐怕不行了,因为我刚拿到手就被张校长讨走了。”

这情况可没让我想到,原来盒子还会玩接力,一个人传一个人。马夫王刚被我找到,而盒子的事也是我刚发现的,他决计来不及与张校长串通骗我。可我不敢再急着下结论了,既然马夫王能把盒子给张校长,那张校长也可能给了别人。从我醒来起,张校长的人就不见了, 不知忙什么去了。这种事我不好打电话问,必须当面讲,等马夫王回去看电影了,我就一个人靠在宿舍门上发呆。

其他人还是看不到,欧阳新和刘琴的手机被我打了好多次,他们老是关机。我心想,不就是看一部鬼片吗,至于关机,调为震动模式也行。鬼电影继续放着,越放越恐怖,吓得我几次惊跳,小学生们也一样。电影放到半了,有一个人就从黑压压的操场朝我走来,等我定睛一看,好不容易才看出那个人是武陵春。

我遍寻不获,正着急,于是迎上去说:“阿春,你看见刘琴和欧阳新了吗?他们手机怎么关机了?”

“他们去老马场那边了!”武陵春紧张地说。

“去老马场了?”我惊愕地问,难怪电话老打不通,原来他们去了老马场,那边没有手机信号。

“他们说看见张校长一个人走出学校,往老马场那边去去了,本来要叫我告诉你的,可我刚才找不到你人。”武陵春忧心冲冲地解释。

我也在找人,彼此互相找,走来走去,自然找不到了。当听说张校长已经跑去老马场了,欧阳新和刘琴也去了,我就着急起来,马上也要追去。张校长可能意识到要露出狐狸尾巴了,趁着今晚大家都在学校里看电影,他就想横穿山林跑去贵州省。可张校长若是真凶,那他定不是善类,欧阳新和刘琴鲁莽追去,会不会有危险?

我心急火燎地回宿舍拿了一支手电,操起一根棍子就要往老马场发现赶,可武陵春也想去。我怕在老马场遇到意外,那边报警无效,只好劝武陵春留下,倘若零点还没人回宿舍,那就马上报警,并把我们整理好的证据统统交给警察。事出突然,我来不及细细计划了,不等武陵春答应,撒腿就往学校外面跑。

秋夜月黑,鬼电影放得正酣,我没跑远就又听到小孩子们的尖叫声,晃若山中已无人烟。我有点生气,回想着欧阳新和刘琴几次叫我好好休息,以为他们关心我,哪知道是想独自去捉凶手。前几次,我们去老马场是情有可缘,不是鲁莽之举。他们现在追张校长,万一狗急跳墙,他痛下杀手,他们能应付吗?

我也不肯定,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在事情未完全明朗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过去看看情况,留下武陵春在马场村,以免大家一起失踪了,没人知道下落。我边想边小跑,孤单地穿梭在秋风乱舞的山间小路,脑子里却忍不住地想起聊斋电影的情节。前几次,我都是有人陪才敢跑去老马场,这次是我头一回一个人来,心中的恐惧难以言表。在路上,我试着打了几次电话,欧阳新和刘琴的手机还是不通。渐渐地,我开始想像,他们已经死了,尸体正摆在老马场的草地上,等着我去收尸。

小跑了约半小时,我赶到了老马场,那里很空旷,夜里什么都看不到。我打着手电,大声地呼唤,希望得到回应,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回应我。他们死了吗?否则一定会回答我的!

“欧阳新!刘琴!”我嘶喊着,“你们在哪?”

我发烧了,喉咙难受,喊了几声就喊不出声音了。无奈之下,我打着手电,一个人在老马场的草地上转圈,一间间的马厩来回找。的确寻不到人,我开始怀疑欧阳新和刘琴是不是去了松林里的那栋防疫卫生楼?老马场旁边就是松林,那边被火烧了一次,树木几乎死光了,但树干还挺着,像是战争后的废墟。

手电开了快一小时了,光束有点跳动,像是电压不稳定的电灯。我心说,不会吧,老天爷你可别捉弄我,在这种紧要关头把手电灭掉。走在松林废墟里,我踏着成堆的松炭,不停地张望,就怕遇到其他人,也很渴望遇到其他人。就这么矛盾地在松林里转了几圈,我好不容易才找回防疫卫生楼的位置。

“刘琴?欧阳新?”我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答。

自从火灾发生后,我没有来过这栋废弃的旧楼,不是不想来,而是时间凑不上。其实,我很想再来这里,因为上回没能好好在楼里搜寻,被人扰断了。我深吸一口气,既然都来到楼前了,不如进去看一看。现在我也知道,林老虎可能不会伤害我,即使他真躲在里面,也没什么好怕的。甚至,我有点希望林老虎就在里面,这样就可以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被烧黑的卫生楼像一只怪物,张着大嘴,我就这么羊入虎口,迈进了暗淡无光的楼里。跟着手电的光线,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一楼没有人,然后就走上二楼。楼上同样狼藉,这种凌乱的现场最让警察头疼,我这种普通人就更别想从中发现证据了。我在二楼的一排诊室前走了一下,想检查诊室里是否有人,或者受伤昏迷的欧阳新和刘琴。本来,我没听到回应,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怎知却在最里面的一间诊室里看到了一堆奇怪的东西。

“这是……天啊!”我急忙走进去,蹲下一看,角落里有硬盘、读卡器、堆叠的照片、锤子、信笺、手机、钱等物。眼前有这么多东西,我简直不知道该先看哪一件,谁想到这些东西真的在防疫卫生楼里面。

东西虽多,但我先注意到一份信笺,上面有干掉的血迹,弥漫着一股怨恨的气息。拿起来一看,我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眼睛也睁大了。

第四十八章 染血的真相

那是一封染血的遗书,信下的落款让我很意外,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从教学楼上摔下身亡的房方方。在信中,房方方言语激烈,指责害死她的人是张校长。不仅如此,房方房还在信里提到,三年前的火灾烧毁了马场村,县城拨下一笔前让村子与小学重建改造,可张校长有赌博的习惯,贪污了五万块。

“张校长把重建灾款贪污了一部分?”我诧异地想,“原来是这样。可房方方犯不着自杀,直接去举报不行吗?也难怪警察没有调查房方方的死亡,因为她是自己跳下来的。不过,这份遗书若是真的,姜琳和欧阳新怎么没发现?他们还说房方方的死很蹊跷。真是奇怪!”

我放下遗书,若获至宝地拿起一块硬盘,心说这肯定取自刘琴的笔记本电脑,栽赃她的人说不定留了指纹,待会儿一定要拿去交给李舟。硬盘必须连上电脑才能看出端倪,我只看了一眼便把它放下,接着拿起了厚厚的照片。那些照片上拍了一册笔记本,我粗略地一数,不只20多张,起码有80多张,比姜琳三年前去洗的照片还要多几倍。

本来,我想仔细看一看,那些照片拍到的笔记本有什么玄机,接着就注意到地上的东西有个不对劲的地方。我本想拿起地上的东西,这时候手电的光就越来越淡,很快就耗尽了电量。我连续打开了一个多小时了,能支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因此我也没有抱怨。谁知道,楼里竟响起了脚步声,在空旷的楼中清晰地回荡着。

那脚步声走得很慢,并不着急,让人听了就心慌意乱。那脚步声逐渐变大,似乎离我身处的诊室不远了,可我这一次没有被吓倒,因为我已经知道谁才是最邪恶的人了。终于,那个人走到了诊室的门口,停在了门外。我十分缓慢地转过身,犹如慢镜头一般,并睁大着双眼,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人。对视了一眼,对方就冷冷一笑:“怎么样?想不到是我吧!哼哼哼!”

对方不是张校长,不是欧阳新,不是刘琴,不是林书香,不是肖卫海,更不是林老虎。我如同死去一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种既痛恨又难过的心情蔓延在心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真凶。

“唐九月,我恨你!”站在门外的人说。

“你恨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坏事!?”我一连串地问。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根本就不该来这里!不该来马场村!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门外的人恶狠狠地说。

我们俩谁都没有开手电,站在黑暗中,大家虽然看不清对方,但都听得出声音。我身心都痛苦难熬,被这个真相打击得摇摇晃晃,就快站不稳了。那个人故意停在门口,占住唯一的出口,似是想与我这样僵持着。楼里楼外看来没有别人,如果对方起了杀心,我就难逃一死了。紧接着,我就开始想要拖延时间,找到逃生的一线机会。

“怎么?很惊讶吗?说不出话了?”门外的人得意洋洋,“知道我是武陵春,你很不服气?”

武陵春?没错,正是她。我知道自己被骗到这里,全是武陵春使得的诡计。只不过,欧阳新和刘琴联系不上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被骗来,遭遇了毒手。我镇定下来后,便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吗?杀人、偷东西、陷害?”

“当然不是我了!”武陵春很生气,怒吼起来,“你还真以为我喜欢欧阳新,是个肤浅的女人?我给他拍照,都是听了田姐的话,监视他而已!”

“监视?为什么监视他?”我意外道,同时心想,田姐应该就是田影花,即是假的赵喜悦。

“你这么蠢,真不知田姐看上你哪一点,你一来,她就不再理我。”武陵春怒火冲天。

“你以前和喜悦姐是好朋友吗?那为什么你们没有……”我刚想问,却觉得问这些太傻了,该问点重要的事。接着,我就改口,问道:“喜悦姐是你杀的吗?吴阿公也是你杀的吗?你装作照片被偷了,就是不想被怀疑吧?你还假装手机丢了,其实根本没丢,你的手机就在地上。你用自己的手机给我了短信,逼我还盒子!你才是盒子的主人!”

“田姐是我杀的,谁让她不知好歹!至于其他人,那就与我无关了。”武陵春挡在门口,懒洋洋地说,“你真是够笨的!既然我的手机丢掉是骗你的,照片当然也是骗的!你不记得了?那天我跟你们去县城,照相馆一直没开门,然后我支开你们,单独去要照片吗?那家照相馆早就关门大吉了,只是招牌还没拆,你们当然等不到它开门营业了。我丢掉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把带血的锤子!”

“锤子?”我心一沉,往地上一瞥,漆黑的地上看不到什么,但先前的确有一把锤子在物品中。

武陵春肯定下了杀意,否则不会告诉我这些,她越说得多,我就越危险。看到我假装愚蠢,武陵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所有的谜底揭晓——

三年前,由于姜琳与房方方的事,马场村陆续招收了年轻老师,武陵春正是其中一个。一开始,武陵春还很单纯,只想好好地教书。和我一样,武陵春充满干劲,一心扑在教学上,连县报也去看。刚来不久,武陵春就发现了县报的秘密,知道赵喜悦被通缉了。本来,武陵春拿着报纸想与赵喜悦对质,用正义之心劝她去自首。可是,赵喜悦编了一个可怜的借口,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属于被逼杀人的情况。

武陵春一时心软,于是就把报纸从学校的库房拿了出来,因此后来刘大妈把报纸拿去糊墙时,里面的那份报纸早就不见了。赵喜悦和武陵春渐渐熟络了,她就开始让武陵春去偷拍欧阳新,说是姜琳的事可能与欧阳新有关。武陵春不懂水深,以为自己在侦破惊天大案,听信了赵喜悦的话。

直到后来,武陵春才发现,事情不像赵喜悦说得那样,欧阳新为人正派,他与姜琳的事无关,与之有关的另有其人。武陵春越陷越深,赵喜悦为了示好,还把一些犯罪事实讲了出来。原来,赵喜悦对外装柔弱,常被男人欺负,其实并不是这样,大家看到的都是假像。林老虎根本不会真的伤害赵喜悦,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事情发生转变,是我在我来到马场村以后。

那时,欧阳新开始怀疑武陵春,赵喜悦察觉后,她就想再结交一个新朋友,让我去试探欧阳新。一年里,赵喜悦就不再和武陵春联络,武陵春也明白姜琳的事不简单,很快就弄明白了。直到林书香嫁进马场村了,赵喜悦与之斗气,挖出了柑子树下的尸骸,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武陵春气我一来就抢走她在山里结识的朋友,在林家柑子树下挖出尸骸后,她就故意叫我去围观。在围观时,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林家尸骸上,武陵春就趁机跑回去,用莫家喜宴上的猪血写了一份恐吓信来报复我。因为注意力都在尸骸上,围观的人群又多,所以会有一种心理错觉,以为每个人都没有离开过。那份报纸被武陵春一直藏着,她早想拿来对付赵喜悦,当赵喜悦知情后,她就通知林书香去偷回报纸,因为报纸上都有她们俩的通缉文。

我听到一半,已经怕得要死,武陵春哪里还是最初的她,早就变成魔鬼了。与谜底相比,我更看重生命。当武陵春渐渐沉浸在故事里,我就抓住机会冲过去,拼命地推倒她,往二楼的大厅跑去。武陵春从地上爬起来了,边骂边追,发疯一样地要杀了我。没跑多远,武陵春就追了上来,与我纠打在一起。

我们一滚一翻,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武陵春将我一脚踹开后,俩人才分开。楼梯口被武陵春堵住了,我没办法跑下楼,只好朝楼上跑。防疫卫生楼只有两层,上面的楼梯通向楼顶,如果跑上去,那就无路可逃了。我发烧了,脑子不好使,情况也很紧急,只能选择这条路。

武陵春不可放手,硬追上去,一到楼顶,我们又打了起来。这里的楼顶与小学一样,没有任何栏杆,要是摔下去,不死也要重伤。我们在夜里一阵乱打,风吹得越来越起劲,武陵春像着魔一样,开始占了上风,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我病得厉害,呛了一声就喊不出来了,想求饶都不行。

“加油!唐九月!你能逃出去的!别像我一样流落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钻入我脑海,不知是我病出幻觉,还是姜琳的鬼魂又出现了。我想到姜琳,不愿跟她一样,于是使出最后的力气,努力挣开了武陵春的手。可是,我们纠缠在一起,两人没有完全脱开,一个翻身就从楼顶上滚了下去。

一声尖啸划过山林上空,夜风立刻静止,卫生楼下同时溅起一朵艳丽的血花,将冰冷的水泥地染得异常鲜红。

第四十九章 千舌舞

滚下去的瞬间,我被压在下面,武陵春先翻了下去。千钧一发,我抓住了楼顶的边缘,没有立刻摔下去。深夜里,我看不到下面,也不敢看下去。身体虚弱的我僵持了一会儿,求生欲强烈起来了,才从楼沿上翻身爬到安全的区域。

过了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动一下,蜷缩在楼顶上又哭又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哭,我只是觉得眼泪充满眼眶,止都止不住。直到有人在楼下喊我,我听到那是欧阳新的声音,才嘶哑着回答他我在楼顶上。刘琴也来了,赶来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当看到武陵春倒在血泊里,他们就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好不容易止住啜泣,问他们怎么来了,为什么手机没打通。原来,之前武陵春跟他们借手机,故意弄掉在手里,弄坏了。这么做的原因,武陵春就是为了骗我到这里来,想要偷偷地解决我。我知道欧阳新和刘琴没事,马上抱着他们,大哭一场。至于后来我怎么回到马场村,已经不记得了。刘琴事后跟我说,我发烧严重,昏倒了几天,醒来时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一睁眼,我的鼻子里就钻进药水味,眼中的世界一片模糊。过了很久,我的视野才清晰,刘琴正坐在病床旁,心疼地看着我。我的舌头动不了,像是又肿又大,嗓子也疼得厉害。刘琴见我醒了,忙把医生叫来,一个陌生的女医生帮我检查了一下,王金贵也来了。片刻后,女医生说我情况好转,已经没有大碍,叫他们不用那么紧张。

刘琴很快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我吃力地坐起来喝了一口,沙沙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刘琴柳眉紧锁,对我说,“放电影那晚,你被武陵春骗去老马场那边,她摔了下来,你也受伤了,然后昏迷到现在。”

“那……”我慢慢整理混乱的记忆,问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李舟他们是不是要抓我?”

“你别急,他们找到证据了,你是清白的。”王金贵插话。

“证据?”我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记不起来了,刘琴就告诉我楼里有一堆证据,她的硬盘也在。

我依稀记得武陵春狰狞的面孔,在昏暗的卫生楼里,如同鬼魅。如今,事情过去了,可我当时只听了一半,不知道武陵春还有什么秘密。刘琴劝我别多想,只叫我好好休息,然后她就急切地给我去准备一些食物,让几天没吃饭的我一饱口福。等刘琴走了,我就央求王金贵,马上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否则我吃什么都不香。

王金贵有点犹豫,当把病房的门关上了,他才对我道出所有的真相。在警察赶赴现场,收集了在场的所有证据后,不得不相信我曾说过的话。在武陵春的宿舍里,他们还在找到了一本日记。说是日记,其实不算,倒像是一本小说。武陵春在日记本上画了许多舌头,异常恐怖,每根舌头都像能动的一样。

当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舌头,而是日记本里的内容。武陵春那晚的自白是真的,日记本里都写到了,她曾与赵喜悦是好朋友,知悉对方所有的秘密,后来恨我代替了她。赵喜悦是利用武陵春偷拍欧阳新,想确定欧阳新是否放弃追查姜林的事了。在欧阳新开始怀疑武陵春后,赵喜悦就故意接近我,利用没被怀疑的人,可我一直没被利用。

为了报复,武陵春曾将血字报纸丢进我房里,趁我挖尸体时跑回来。同样地,在一个多前的雨夜里,我们看到武陵春打着手电暴露在老马场,来回走了几圈。那不是找不到路,也不是在找盒子,而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所有注意力,好让另一个人去把盒子里的东西换走。我们当时都在看着武陵春,无比的震惊,有段时间没去看盒子,心理上却有一种错觉,以为盒子从未离开过视线。

我听得糊涂了,忙叫王金贵按事情的时间顺序来讲,别跳跃,现在我的脑子可不好使了。王金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继续告诉我,事情要从三年多前说起。从房方方的遗书来判断,当年她很不喜欢山村小学,恨不得走掉,可家里却要求她留在那里,这样以后去城里工作就有一条资本。有一天,房方方被学生气到了,一把火就烧掉了村子。

“火是房方方放的?老师也能干出这种事?”我提高了声调。

“没错。那晚肖卫海的老婆在家里偷生,难产死了,救火时他把老婆拖出来。姜琳看见了,以为是凶案……”

“肖卫海有老婆?他不是刚搞了冥婚吗?”我纠正道。

“他以前就有老婆,还有过一个女儿,他老婆想为他生个儿子,可惜……”王金贵摇头叹道,“有规定不让一个男人娶两个老婆,但人家老婆死了,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和两个死人结婚。”

“这……”我语塞,“那后来呢?姜琳发现的是这个秘密吗?她拍到了一本书,还有凶案的照片,我记得还有个视频,林老虎被枪打了……”

“别着急,唐九月。”王金贵被我问怕了,连忙安抚道,“房方方放了火,县城就拨了一笔钱款,给村子与学校重建。村子里有赌钱的习惯,你也应该知道了,张校长是赌鬼,借了许多钱。为了还钱,张校长挪用了五万块,但这事被房方方给知道了。你们小学以前有春游的习惯,大部分是去老马场那边,因为草平地广嘛。后来,张校长和房方方先去选春游的地点,房方方就趁机跟张校长摊牌,想要去举报他贪污了。为什么要举报张校长?我就不清楚了,听说那次房方方跟学生闹脾气,张校长没支持她,反而骂了她,她就怀恨在心了吧。”

“可我看到房方方在卫生楼那边出事了,为什么她又死在教学楼下?”我靠在床头上问。

“那天房方方与张校长摊牌,他们闹翻了,房方方应该是迷路了。在武陵春的东西里,也有姜琳整理好的报告,可没来得及交给警察。姜琳猜测,房方方可能在楼上摔伤了,那晚她没等到房方方回来,于是才跑出来找人。房方方性子急,想得张校长来认错,哪知等到晚上都没人来,反而是姜琳来了。那些血啊,装死都是以为张校长来找她,故意摆出来吓人的。”

“所以……房方方被姜琳找回来后,故意点名点姓地留下遗书,说是张校长害死她,然后跳楼了?”我不敢相信,有人会较真到这种程度。

“姜琳先拿到了遗书,怕遗书不能逼张校长认罪,她才去买了一个相机,想要录下张校长的认罪过程。谁知道,有一晚姜琳想约张校长对质,却看见张校长夜里外出,于是跟去老马场。到了那边,姜琳就看见林老虎与张校长打起来,林老虎被枪打伤了。”

我会意地点头,不再隐瞒:“这段视频我看过,跟你讲得一样。原来开枪的人是张校长,他为什么要打林老虎?”

王金贵站着告诉我:“因为张校长爱赌钱,又欠了林老虎一万,债多了,人就想冒险了。张校长叫林去老马场是想杀人灭口,他以前是当兵的,枪法很不错。后来他们发现姜琳也在场,两个人怕被举报赌钱的事,在姜琳准备好证据去举报的前一晚,就把她杀了。尸体埋在老马场,这事林老虎知道,赵喜悦也知道。”

第五十章 静静的马场

我瞬间很心痛,姜琳真的死了!原本,我还侥幸地想,姜琳只是失踪,哪想在报警前夜就被杀害了。赌钱赌掉了自己,也把其他人害了,张校长竟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王金贵看我很难过,随即压低了声音,小声地继续道:“他们杀了人,借款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不过,钱不能随便借,张校长借钱时,把身份证押在林老虎那里了。你们后来不是在盒子里看到身份证吗?那是张校长早就押出去的东西了,他也重新办了身份证了。有的人借钱押身份证,转身就去公安局重新办一张,借口证件掉了,这事已经不新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