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听得七宝心里酸痛不已,都是她累得哥哥这么焦心忧虑。

隔着一层床板,他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连声音都有些模糊。

“公子,您身体还未痊愈,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必。”

“可是公子——”

 

最后听到的是玉娘忧心忡忡的声音,接着七宝的意识便渐渐模糊,再也不能听清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谁会想到,她的床下竟然会有机关?

她在上面躺了这么久,却从未发现,一旦有人启动下面的机关,她就会从上面整个掉下去。

紧接着床铺又恢复原样。

所有人只会以为她被人带走了,而不可能知道,带走她的人,竟然就藏在床下!

七宝醒过来的时候,她像是麻袋一样被人扛在肩膀上,悬空的感觉令她很想吐,四周很黑很暗,春天本是虫子的天下,可七宝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只听见人有规律的呼吸声。

但是当她抬起头,从黑暗中一路观察,却发现每隔几步路,就有一点星光般的磷光在闪动。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这微弱的光芒。

究竟是什么人,在她的床底下挖掘出这样一条地道,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动用过这条路,为什么现在非要将她带出来?

又要带到哪里去?

七宝脑海里一团乱麻,本来她绝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没有,可偏偏人在被倒提着的时候,会极度头晕,这里的空气也很浑浊,让她几乎不能顺畅的呼吸。

但是她知道,这个扛着她的人,是一个很高大健壮的男子,而且他正顺着这磷光走,一直走。

她想从自己身上取些物件作线索,可是当手摸到头上的簪子的时候,她顿了顿,意识到这样东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自保的武器,她的手放下了。如果有人可以发现这条地道,自然会跟来,不必留下线索,可是如果发现不了,她只能依靠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地道口,七宝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她看不见前面,只能看见后面,那人略略一弯身子,便钻出了地道,只听“格”的一声响,七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地道口的石板已在她眼前阂起。

原来她听到的声音,竟然是这个人在启动机关!

她不知道已走了多久,只知道再继续下去,她肯定连胃里的东西都要吐出来。头朝下的滋味真不好受,七宝深刻体会到,麻袋的痛苦。

本以为至少在出了地道以后,可以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可是那人似乎察觉到她醒了,手一敲,七宝彻底昏迷。

她醒来的时候,有人坐在她旁边,一直默默注视着她。

被掳走的时候是夜晚,她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听见玉娘在叫门,后来想要去开门却失去了机会,因为床下有人启动了机关。她落入别人手中,被挟持了出来。将事情大概整理一遍,七宝才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现在已是第二天的黄昏,光线从外面照进来,照见他苍白的脸色,他的眼睛里此时布满了血丝。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冷淡,七宝哆嗦了一下,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平心而论,他长得出奇的耐看,十分古典而雅致。可是直觉的,七宝觉得,她很不喜欢这个人。

“你醒了?”他伸出手来。

七宝吓得立刻卷起身子离他很远。

他收回手,“不是我掳你来的。”

“你是谁?”

男人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了?”

“你到底是谁?”七宝对过去一无所知,当然不会记得,这个人曾经是她的乐理老师,宁歌。

宁歌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似乎想要将她的脸看出一朵花来,最终他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记得也好。”

“不论发生什么,你最好有准备,金刀公主抓你来,绝不是请你做客那么简单。”宁歌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会在我床下挖出一条地道?”七宝咬着嘴唇,显得楚楚可怜。

宁歌走到桌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你父亲孔郁之,是金刀当年喜欢的男人。她太偏执,为了接近他,她早年曾聘请挖掘高手在那所宅子下面挖掘出一条地道,当她想念他的时候,就会偷偷跑过去看他。你现在住的地方,当年也属于孔家。”

他说的话,七宝一个字也没听懂,可是她隐约感到十分诡异。一个女人爱慕一个男人,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自古既然有男人追求女人,那么女人追求男人,也未必有什么不妥。只是,就如她所知道的,喜欢贺兰公子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谁会偏执到非要挖出一条地道去接近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不仅仅是偏执,这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起码说明了两点,第一,这个孔郁之根本不喜欢金刀公主,否则她大可不必挖什么地道,大大方方从门里进去不就行了。第二,金刀公主肯定与正常女人不一样,否则她绝不至于在人家床底下挖呀挖,想想就让人心里毛毛的。

貌似,这个孔郁之还是她爹爹?

七宝已经开始纠结,她虽然有点糊涂,但还不傻,不会真以为金刀公主请她来是仰慕故人的女儿,既然不是,那她岂不就是她钓鱼的饵?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看。看得宁歌都想叹气:“你小时候像你父亲,可是越大却越像你母亲,不知道被金刀公主看到了你这张脸,她会作何感想。”

被美丽的少女注视着,本该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情,可是现在宁歌心里却苦涩得很,其实他还有话没说,七宝长得像海明月,又不像海明月。这一点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七宝喜欢笑,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就好像一个弯弯的新月。而海明月,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她永远都是端庄的,永远都是完美的,所以会给人不真实的感觉。七宝却不会,她羞涩的时候会脸红,生气的时候会皱眉,笑得时候会眉眼弯弯,她才像是个真实的美人,而不是画上的仙女。

宁歌不知道,七宝在这个时候失忆,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可金刀公主,想必见不得七宝太开心,太快活,尤其是在她自己不高兴的时候…

门打开了,七宝看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宁歌的瞳孔瞬间有些紧缩,他心里同样感到紧张,手心微微有些汗意,他不知道,金刀会对七宝做些什么。

 

她走到床边,看着七宝的脸,神色竟然有些嫉妒,但是很快她便露出一个笑容,十分甜美温柔,“七宝,你真是越来越漂亮。”

 

七宝很明智地选择不回答这句话,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就不太正常,触怒了她,可能自个儿小命就没了,她还不想死,还等着做新娘子。虽然这想法眼下看起来不太实际,但却是她心里最希望成真的事。

金刀转头看了一眼宁歌,淡淡笑起来,七宝看到她眼角有细微的纹路,“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七宝顺从地摇头,表现出一个人质对于绑匪最大限度的谨慎。

“他不叫宁歌,他叫孔尽歌!”金刀的笑容分明有一种残酷,她以折磨人为乐,七宝的视线转到宁歌的身上,他又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仿佛金刀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金刀的手轻轻落在七宝的脸上,涂着红蔻的指甲轻划过面颊,七宝感到脊背阵阵发凉,因为金刀此刻的神情,仿佛是在评估,哪一块肉最适合割下来。这对于容貌美丽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恐怖的体验。

七宝咽了下口水,转移话题:“孔尽歌,又是谁?”

金刀公主的手终于从她脸上挪开,但是七宝一动不敢动,因为她的手已经转到了她的脖子,被同是女人的金刀这么打量,七宝实在是觉得——恶寒。

“孔尽歌,当然是郁之的书童。”

书童?

金刀突然松了手,转过身去走向宁歌,七宝在这一瞬间迅速将簪子拔下来攥在手掌心里,宁歌看在眼里,微微摇头,仿佛是在告诉她,别轻举妄动。

七宝犹豫了。

“孔尽歌已经死了,可是宁歌还活着,不但活得很好,还活得很光彩。”金刀公主走到宁歌的背后,像是亲密的恋人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腰,宁歌脸上一瞬间露出厌恶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金刀的手探入他的衣襟,看得七宝目瞪口呆。

以前她单单知道有男人调戏女人,却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主动非礼男人的女人。

 

这——好彪悍的行为,七宝眨眨眼睛,看来金刀公主,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

 

看着她已经解开宁歌的衣结,七宝的心里已经在滴汗,她悄悄移开眼睛,这两人,不会想要在她这个大活人面前亲热吧,莫非这公主已经极度扭曲,特意半夜请她过来,就是为了欣赏他们这出戏?

“如果你不好好看着,呆会我就用你手心里的簪子,划破你漂亮的脸。”金刀公主的声音非常温柔,却让七宝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背后莫非也长了眼睛?

七宝迅速将簪子恢复原位,此刻她已经确定,金刀公主,不是一般的扭曲。她认真地睁大眼睛,似乎真的在欣赏,实际上已经开始魂游天外。

宁歌苦笑,几年前七宝就是个识时务的孩子,现在,她一样如此。不知为何,孔郁之的气度和海明月的傲气都没有传到她身上来,她真的是一个胆小怕死的女孩子。若是换了海明月,恐怕这种程度的威胁,真是算不上什么,她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宁歌却不知道,在贫苦中长大的七宝,天生有一种回避危险,珍惜生命的个性,谁又能说她卑微?只有养尊处优的大人物,才有资格骄傲。

金刀公主轻轻挑开宁歌的前襟,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明显是压抑了屈辱和愤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人羞辱,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已经对金刀所想出的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招数彻底没了感觉,今天他才觉得这种羞辱令他难以忍受,当着七宝的面,被金刀羞辱,更让他无地自容。

他尤其害怕,被发现那个秘密…

宁歌的身材颀长,骨格匀称,肌理分明,这是因为他长年练舞的缘故,并不显得瘦弱,反而很有味道。七宝看着他苦笑,总感觉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只是,当年她是被逼着看舞,如今是被逼着看春宫,若不是她不记得,倒是很有意思。

宁歌的身躯微微颤抖,他竟然感到恐惧,已无法想象,是否会在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丑陋的秘密。那种恐惧来得莫名其妙,他越发觉得自己卑微恶心。

“郁之当年在雪地收留了这个小乞丐,救了他、照顾他,还给他取名叫作孔尽歌,让他跟随在自己身边,郁之会的,他渐渐也都能学得一般无二,只是下九流永远都是下九流,一辈子也别妄想成为高贵的人!”金刀公主美丽的脸上涌起恨意,“就是这个男人,在主人一家遇难的时候,做了叛徒,他独自一个人逃了出来,背叛了自己的恩人,就为了他自己这条烂命!七宝,你说,这个男人,是不是很该死!”

七宝看了一眼宁歌,垂下眼睛不说话,宁歌看她低下头去,露出第一个笑容来,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之意。

“公主想要听实话吗?”

金刀公主挑起眉,红唇微张,似很诧异七宝竟然会张口说这句话,“本公主最恨别人说假话!”

“他背弃主人,的确不应当。但是主人家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即便他陪着一起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他这条命是属于孔郁之的,当年明明是——”

“如果他的主人在救人之前,就打算好将来必须要他的回报的话,那这救命也算不上什么恩德。如果他的主人根本是施恩不图报,又怎么会希望他做无谓的牺牲?”

金刀公主冷笑,“这还真是胆小鬼自私的说法。七宝,你一点都不像孔家的人,更不像郁之!也许,你更像海明月,你们都一样自私,一样只为自己考虑!”

七宝不说话了,她已明白,跟金刀公主这样偏执的人争辩,是绝无好处的。

宁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七宝,眼神复杂,这是十七年来,第一个肯为他辩解一句的人,若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说不定会高兴,但是,这话偏偏是从孔家的遗孤口中说出,他就不能不难过。如果七宝肯打他,骂他,甚至像金刀一样羞辱他,他倒还不会这么难受,她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故事当中,只是一个极可悲的人,他是,金刀也是。

金刀又向她走过来,看得七宝心里阵阵发毛。

“不过,我已经惩罚过他,郁之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七宝突然被金刀的左手一把攥住脚踝,她惊呼:“放开我!”

可是经过一夜担惊受怕,七宝已经没什么力气,手脚都发软。金刀公主右手一掌掴下来,她的人就立时被掴倒,娇美的面颊上多了五个鲜明的指印,“这是你胡说八道的惩罚!”

七宝心里的愤怒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她之所以要说出心里话,就是不想再看她再折辱宁歌,明明知道反抗是不智的行为,但她还是感到怒火逐渐在吞噬她的理智。

“你要乖一点,看在郁之的份上,我不会伤害你,但是你若是再为他说话,就不要怪我——”金刀公主美目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妙的主意,嘴角露出快意的笑容。“你过来!”

宁歌知道,这个女人一定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鬼主意。

但他走了过去。

金刀的手轻轻从七宝的脚踝下移,七宝心里很紧张,金刀常年练武,一手鞭子舞得极好,她这一大力,七宝的眼泪都快疼了出来。

宁歌眼中泛起不忍,被金刀全瞧在眼里。

金刀手一动,露出了七宝那双小巧、晶莹、毫无瑕疵的脚。

“果然人美,全身上下无一不美。”金刀公主的语气中带着一些羡慕,更多的是妒意,七宝缩了缩脚,却被金刀拉了出来。

她的脚踝,已经红肿起来,金刀突然手劲儿加大,那绝非一般女子会有的力气,宁歌立刻移开了视线。

“需要我告诉你,怎么怜香惜玉吗?”

金刀恶意的笑容,让宁歌不由自主颤抖了下,他已经对这个女人深恶痛绝,但是骨子里又无比畏惧,常人要是跟金刀呆上一个时辰,只怕都要发疯,可是他已经忍受了她十七年,不为别的,就为了活下去。

这世上,除了金刀公主,没人会愿意保护一个孔家的逃奴。即便金刀公主的这种保护,简直要逼得人发疯!

他跪下来,捧起七宝的脚,俯身轻轻舔着她的脚踝。

七宝气得浑身发抖,她简直恨不能一脚踹开这个男人,但是她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她本来连瞧都不愿瞧他一眼的,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

她这才发现宁歌不但脸色苍白得可怕,目中也充满了痛苦之色。

她瞬间明白,他也不过是受制于人。

“七宝,你不用害怕,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个完整的男人,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金刀公主冷酷地笑道。

六八

金刀公主最动人的地方,并不是她这张美艳的脸,也不是她妖娆的身姿,而是她有一种成熟的风韵。这是七宝所没有的,因此她完全不能理解,金刀对她的敌意和嫉妒是从何而来。如果她知道金刀有多么妒恨海明月,她就会明白。

“时候到了。”

七宝诧异地看着金刀公主,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见她此时神情十分古怪,隐隐透出些雀跃,像是多年心愿即将实现的老人,又像是即将与情人相会的少女。分外矛盾的两种感情,交织在她的脸上!

宁歌的脸却冷漠苍白,白得几乎已变得像薄冰一样透明,七宝看看这两人,越发觉得,自己这一回,真是落入了不可预测的险境。

金刀公主当然不用害怕七宝会逃跑,一来七宝不懂武功,文文弱弱;二来,这公主府守卫森严,断然不会叫她跑掉。

 

这些七宝心里也有数,本已打算好,不管金刀再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她都必须装聋作哑,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金刀公主竟然用一辆马车将她拖到了乱坟堆。

纵然并非自己一个人站在这个冷风阵阵的鬼地方,七宝心里还是寒颤不已,不止她心里发毛,连随行的十几名武艺一流的侍卫,也不免面上戚戚然,只有金刀公主不像是身处荒山野岭,倒像是站在华丽的宫殿内,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七宝从来不知道,京都居然会有这样一片荒坟,密密麻麻竖满了石碑,可是石碑上却大多一个字都没有写,连坟墓里埋的是谁都不知道。而金刀公主,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你是孔家的人,却从未拜祭过你的亲人吧——”金刀公主虽然并不看着她,视线落在远处,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这话分明是对七宝说的。

 

孔家的人?

她是孔家的人吗?七宝看着宁歌,比起金刀公主,她更愿意相信这个人。宁歌看着她晶莹的眼瞳盯着自己看,只觉她的神态迷惘之极,心神不觉一震,微微点了点头。

“孔家所有人,大概都在这里了,除了你,还有我,”宁歌顿了顿,苦笑道,“如果我也算上的话。”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扑簌扑簌的声响,七宝下意识抬头看去,数十只鸟腾空飞起,投下一大片阴影,一时间竟似连月亮都叫它们遮住了,在此时这声音极为可怖,七宝吓得倒退一步。

 

“那是夜枭,专在夜晚出没荒坟,不用害怕。”宁歌轻声道,七宝感激地靠近了他一些,他却像是触电般猛地后退,不让她靠近!七宝看他这样,心里叹了口气,金刀公主下午所说的话,七宝其实都听明白了,她并不在意这些,可是宁歌分明很在意,尤其在意是她知道!金刀公主当时那句话一出口,宁歌的表情七宝实在不忍回忆,那简直就不像是个活人该有的神情!这些人的死不是他的错,畏惧死亡也不是他的错,而且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七宝不明白,金刀为什么还要拖着他不放!既然他已不是…那男宠的身份就纯粹是为了侮辱他而将他带在身边,想想就觉得金刀实在太可怕!

而宁歌,又太可怜!

七宝身边明明有很多的侍卫,他们手中都还提着灯笼,靠近他们才最明智!可七宝却毫不犹豫地跑去抓住宁歌的袖子,死死抓住不放!宁歌身体僵了僵,瞬间别过了脸,便任由她拽着,没有再刻意避开。

“我每月都要来这里看一看,总想着,也许就能碰见郁之,可是,为什么却一次都碰不上呢?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肯定会来拜祭自己的亲人?若他已经死了,那至少也能让我见到他的魂魄…”金刀公主幽幽地看着一块墓碑,自言自语。

突然她口中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尾音颤颤悠悠,在这个地方听起来竟格外吓人,七宝听得嘴唇发白,从脚尖至指尖,都起了一阵难言的战栗。宁歌握住了她的手,七宝紧紧拉住不放,心都缩成了一团。

宁歌的面容比白天看起来更为俊秀雅致,只是眉眼间的顺从全部换作了坚韧,若不是知道这人就是宁歌,七宝简直要怀疑,这是另外一个人!因为白天的宁歌是畏惧金刀的,他断然不会用这么冷酷厌恶的眼神看着金刀公主,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对七宝显示出一点友好,更不会将她护在身后!

 

人的本性,也许只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才会有所显露。

金刀公主冷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两个人,都是胆小鬼!一个贪生怕死,一个自私自利,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

你才是心理有病!不正常!七宝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金刀公主也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又像是忍不住般问道,“七宝,你觉得,你父亲,今天晚上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