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宜大长公主却挥挥手,扶着乌嬷嬷的手走过去,等乌嬷嬷掀了帘子,当看到里面的一幕时,顿时沉默了。

曲潋被人抱着,正好面对房门口的方向,眼角余光瞄见那张藏青色织锦帘子被人掀起来,下意识地看过去,和淑宜大长公主的脸对个正着,顿时那种尴尬无法言语,忙拍着他,小声道:“快放我下来,祖母来了。”

纪凛脑袋仍有些晕眩,反应都有些迟钝。

事实上在金吾卫衙门时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后,他的脑袋便一片空白,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只想回去见她。接下来的事情都是下意识地完成,直到回到家里,见到她时,意识里才多了些色彩,然后被她的笑脸占据。

他有些迟钝地转头望去,也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边的淑宜大长公主,下意识地张口道:“祖母…”

淑宜大长公主看到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嗔怪道:“这是做什么呢?还不快将你媳妇放下来?小心摔着她。”

“…哦。”纪凛木木地将怀里的人小心地放下来,然后道:“不会摔着的,我抱得很稳!”

淑宜大长公主走进来,看到孙子的模样时,不禁有些心酸。

她想,这孩子在六岁之前,从未得到过正常的对待,母亲打骂,父亲不理,一个人孤伶伶地被关在封闭的屋子里,她有心想要给他多一点,却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大多数时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理会,仿佛整个世界里只有自己一样。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对父母其实很渴望,却一次次地失望,最后让他不再期盼了,所以才会那么麻木。

现在,终于轮到他要当父亲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激动,这样地失态,或许他其实将自己曾经渴望的感情倾注在孩子身上,所以才会在知道自己要当爹时,这般激动。

“祖母,您怎么来了?快过来坐。”曲潋硬着头皮,请淑宜大长公主入座,唤来宫心去沏茶。

淑宜大长公主笑着拉住她的手,说道:“不用忙活,你小心一些方是。”说着,拉着曲潋一起落坐,就怕她忙坏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曲潋不知为何有种尴尬感,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让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可能是她从小到大心情不爽就去堵人打架,知道她真面目的人——例如被她收拾过的堂弟曲浩——都会有一种崩溃感,虽然是小白花的外表,却身体壮壮,吃嘛嘛香,一时间被人这么小心地对待,真的好不习惯。

淑宜大长公主拉着曲潋入坐,见孙子反应比平时迟钝了许多,竟然还忤在那儿看着她们,不禁好笑道:“先坐下来,一起喝杯茶。瞧你这孩子,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难不成今儿皇上在宫里考核你们骑射武艺了?”

“没有。”纪凛回答道,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温雅和煦,坐到了曲潋身边,一双清润的眸子看着她。

当然没有了,是你孙子雄壮威武得直接从皇宫跑回府里了,明天的京城头条,一定是这样的:镇国公世子突然抽风弃马车不坐,从皇宫跑回府里为哪般?

想想就头疼。

不过想到他这般失态,都是为了自己,又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淑宜大长公主关心了孙子几句,也没有对孙子说先前他回来时将自己略过直接跑回暄风院的事情,先前见到孙子的模样时候,便知道他那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不忍心说什么。

她关心地询问曲潋的身体情况,同时也和曲沁一样,对前几天曲潋摔了一跤的事情忧心忡忡,就怕那时候摔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你这孩子,以后可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再如此莽撞,幸好你姐姐细心,让人请了太医来来。”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曲沁今儿坚持让太医过府来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得知这孩子怀孕的事情,然后这孩子又不注意瞎折腾怎么办?

曲潋只好陪着笑,说道:“祖母放心,孙媳妇以后定然会小心的。”

纪凛愧疚地道:“祖母,都怪那时孙儿情绪激动,让潋妹妹为了追我摔了一跤,是我的错。”说着,也有些忧心地看着曲潋,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心里很是难受。

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大家心照不宣。听到孙子认错的话,淑宜大长公主想到那晚,让曲潋先将孙子带回去的事情,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她不知道曲潋是不是已经知道孙子是个双面人的事情,对此她又有什么想法,不由得又往曲潋脸上看。

只见她坐在那儿,笑盈盈地看着人时,虽然天生一副让人怜惜的娇美人模样,可是双眼极为清亮,说话时很是讨喜,并没有一味地将她小瞧,此时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孩子是个机灵的,都嫁过来这么久了,定然不会没有发现孙子的异常,怕是发现了,然后勉强自己接受了。

这么想着,淑宜大长公主不免有些愧疚,只是愧疚之余,又想着她的孙子是最好的,如何不教人喜欢?纵使是个双面人,只要没人去撩他,从来不会主动去伤人,是个很孝顺也很听话的好孩子。

虽然千种理由说服自己,但淑宜大长公主仍是有些愧疚怜惜,当下对曲潋多加叮嘱,等回到寒山雅居后,又让人开了自己的库房,送了很多曲潋现在用得上的东西过来,吃的、用的、赏玩的都有。

曲潋有些纳闷,见纪凛披着湿嗒嗒的头发从净房出来,忙拿干净的大巾子给他擦去头发的水渍,边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就算我怀上了,也不必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吧?”

纪凛坐在小杌子上由她帮他擦头发,看着丫鬟们正在整理的东西,没有开口。

刚才他便看出祖母脸上的愧疚,这种愧疚给的是曲潋,略一想便明白了祖母这是想要补尝曲潋了。

他这个祖母,生来便是尊贵的嫡长公主,一生要强,从未向谁示弱过。嫁到纪家后,祖父虽是一个铮铮男儿,却是个敬重妻子的,不仅没有强势地让妻子收敛脾气变得温和一些,甚至将她纵容得连战场都上过,不输男儿。

这样强势又尊贵的女人,从来不会对谁感到愧疚,却因为曲潋而愧疚了。

怕是觉得当初曲潋嫁过来,对他的情况不知情,算是镇国公府将她瞒住了。如今孩子都怀上了,她在发现了他双面人的秘密时,仍能安之若素,没有疯狂,是个难得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苦涩,然后又有几分释然。

祖母虽然爱惜他,但是这样的想法岂不是世人都有的?并不用太在意,只要阿潋不离开他就好。

六岁那年,他从绑架他的地方逃了出来,躲在商队的马车里潜进了宣同府,当时漫无目的地在宣同府里乱走,成了个小乞丐,混淆了寻他的人的目光,然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宣同府知府后衙的那条巷子里,看到一群孩子在那里开心地玩耍时,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那儿看起来。

他从来没有和同龄的孩子玩耍的经验,所以当时只是难得好奇,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明明小胳膊小腿的,声音也细细的,可是凶起人来,连比她大的孩子都要怕她,甚至不服她的人还要被她撸起袖子来揍,让那群孩子都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儿报着“一二三四五…”等数。

当时他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天色晚了,那群孩子都离开了,依然站在那里看着。

然后那个很凶的小女娃朝他走来。

再然后,他也被她揍了。

她揍他之前,说了很多话,脸上的笑容很可爱,拉着他的小手软绵绵的,说要带他回家。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叫他小哥哥,对他笑,说要带他回家,要给他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陪他说话…

他几乎就要跟她回家了,可是她最后揍了他,却不要他了。

她让人给他吃了东西,然后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明明她当时都说要带他回家的,可是她翻脸就走,将他骗得好惨。

他当时就站在那儿,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从天黑等到天亮,直到镇国公府来寻他的侍卫终于找到了他,他依然站在那里,固执地等着,期待着这个说要一辈子对他好的小妹妹回来,带他离开。

他一直在等她,可是却没有等到她回来。

他一直记得那幕,直到长大后,依然记得她离开的背影。

“暄和哥哥?你怎么了?”

一张脸凑过来,他蓦地回神,看到她弯着腰,低头俯视他,眼里有着好奇。

纪凛忙伸手将她扶住,说道:“你别乱动,小心身子。”

曲潋撇着嘴看他,不爽地道:“难道我弯个腰也会有事不成?别将我当成琉璃一样,不会碎的。”

纪凛没有回答,发现头发上的水被她擦得差不多了,随意将半干的头发往身后拔去,然后起身将她扶坐到一旁,吩咐丫鬟们将那些东西都收到库房去,对她道:“祖母也是心疼你,既然送过来了,你便安心地收下便是。”

曲潋哦了一声,催着他去让人将头发烘干,省得天气凉,不小心生病了。

宫心等人去搬了小炉子,里面放了松木、橘皮、干花等东西,用来烘干头发的时候,头发会留有天然的清淡味道,很是宜人,然后再细细护理,头发会变得十分顺滑。

曲潋坐在旁边,看丫鬟们给他弄头发,笑道:“刚才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纪凛没有开口。

直到头发烘干了,丫鬟们都出去后,他才对她道:“想起了六岁那年在宣同时,你欺骗我的事情。”

曲潋:“…”

难道她这辈子在他心里,就成了个骗子不成?

心塞的世子夫人只好保证道:“放心吧,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

纪凛只是看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很多时候,她就是喜欢胡说八道,信口捻来,不知情的人,要被她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欺骗,心都要掏出来给她,哪里会在意是不是被骗?而她也乐得如此,很多时候就喜欢张口就胡说八道。

曲潋被他看得心虚,心说这也不行,要她怎么办?算了,她现在是孕妇,不必理那么多。

等到时间差不多后,曲潋便让丫鬟铺床,准备入睡。

纪凛今晚特别地小心,甚至连抱她都不敢,两人并肩躺在那儿,他拉着她的手,犹豫了下,说道:“你现在情况不同,要不我让人在房里摆张长榻,我到榻上去睡。”

他听说很多夫妻在妻子怀孕后,都要分房睡的。

曲潋很是无语,“不用了吧?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她都习惯了搂着他睡,没有他根本不习惯好不好?而且夫妻分床睡,好让他去找小妖精么?坚决不干!

曲潋将他的胳膊抱到怀里,依着他而睡。

纪凛犹豫了下,到底也舍不得和她分开,只好小心地侧过身子,揽着她睡了。

睡到半夜,曲潋被人摸醒了。

她一巴掌拍过去,将在她肚子上摸来摸去的手拍开,嘟嚷道:“天还没亮呢,睡觉。”

对方顿了下,然后又咬了她一口,那手自动覆到她肚皮上,声音阴测测的,“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以后不准再骗人,也不准离开!否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杰小西扔的火箭炮,3233717、游手好闲妞扔的手榴弹,zhibeiwang、seohyun扔的地雷,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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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第二更~~

第136章

第二天,曲潋起床时,惯性地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

纪凛早就醒了,但是今天他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去树林中练武,而是安静地躺在她身边陪她,在昏暗的光线中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容颜,直到她醒来。

她每天醒来时,都会有一段时间因为刚醒来意识不清醒,要坐好一会儿发呆,这种时候,他做什么都可以,她只会木木地看着人,懒洋洋地并不想反抗,特别地乖巧。

只是,在他给她穿好衣服后,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脸认真地道:“昨晚三更半夜时,你将我叫醒后,后来你说了什么?”

纪凛:“…”

见他只是用一双清润柔和的眸子看着自己,曲潋突然有一种自己正在逼迫良家夫男的错觉,然后马上在心里呸自己几下,这是什么鬼错觉,应该是他昨晚逼她才对。

她终于明白了,其实每当这人的第二人格放狠话时,其实才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这个温柔到极点的少年说不出口的话,会让第二个人格说出来,虽然那时候他的行为因为太过极端,但很多却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如外表般给人完美无缺的少年,缺点一大堆,甚至三观其实也有些不太正。

他这是害怕她离开么?

曲潋试探性地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怀上的,成亲之前,你不是也说,女子太早受孕对身体不好么?”她边说着,眼睛紧盯着他的面容,不放过一丝一毫。

他的下颚紧了下,面上的神色却更柔和了,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扶她下床,柔声道:“抱歉,阿潋,我…我也知道你辛苦,你不高兴打我也可以…”

“我看起来是那么凶暴的人么?”曲潋顿时有些心塞,她只是见到熊孩子时忍不住手痒收拾了下,如果是好孩子,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揍人,她很有原则的。

“不是,不是!”他有些无措,怕自己惹恼她一样,越发的小心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人的想法总会因为遇到其他的事情而有所变化,他以前也觉得可以不那么早要孩子,听说那样对女子的身体不好,可是在终于将她娶回家后,日日相伴时间,他又变得贪心起来,特别是午夜梦回,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梦到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渐渐地和长大后的她重合起来,让他惊醒,然后头疼得整晚睡不着。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特别是在那晚,她目光里明显的恐怖,让他失态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正常时候的他,会用层层伪装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让人无可挑剔的好人,但是内心却不是那么想的。

只要达到目的,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曲潋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子了,十二岁那年进京时,在船上再看到他,他当时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大男孩,每次面对自己时,总会欢喜中夹杂着无措,小心翼翼地讨好。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地变得成熟稳重,对她温柔体贴,却很少再像以前那样会被她弄得手足无措。

因为在意,所以会害怕;因为喜欢,所以会无措。

曲潋踮脚亲了下他的嘴角,突然说道:“我饿了,今天要吃好吃的,桂花鸭、松鼠鱼、脆皮乳鸽、糟香鱼丝、鹌子水晶脍…”

纪凛被她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愣了下,然后笑着应了一声好。

一大早的,就这么好胃口,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嬷嬷听到纪凛的吩咐,很是纠结地看了眼曲潋,心说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的好么?然后被她左右张望无视了,只能心塞地去厨房吩咐了。

纪凛今日休沐,打算一天时间都在家里陪她,甚至心里已经计划着,他该挪一下位置了,总不能几天才回家一次,他心里不放心。

就在纪凛计划着自己的差事时,曲潋趁着他在家里,拿了做好的一件秋衫在他身上比划,嘴里念念有词,“袖口的襕边颜色深些好看,襟口可经绣些竹子等纹路,会更好看一些…”

纪凛看向那件竹青色底的袍子,拉住她忙碌的手,说道:“以后这些就交给针线房来做,别累坏了自己。对了,以后祖母和母亲那边的衣服鞋袜,你也别亲自做了,让丫鬟做好了,你再意思地动两针便可,别累着了自己。”

曲潋没想到这人正在教她如何讨巧偷懒呢,顿时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会出这种主意。

“不好吧?祖母会看出来的。母亲那边…”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说婆婆什么了。

她刚嫁过来时,婆婆也拿了她孝敬长辈的针线之物来刁难她,原本是想在上面刁难的,发现挑不出什么错处,便给她布了些任务,想让她将时间都花在针线上,曲潋自然不会干这傻事,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时,无意中提了一句,结果淑宜大长公主出马,一个顶俩,婆婆便闭嘴了。

如今镇国公夫人被迫在上院休养好些天了,曲潋每次去上院请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在正房前行个礼便是了,没有进去见人,省得彼此看了对方都心塞,婆婆更是要雷霆大怒。

曲潋看来,婆婆总想要拿捏儿子儿媳妇,时常想要折腾一下,战斗力却敌不过淑宜大长公主,所以每次都讨不了好,这次更是将自己折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休养的日子。对此,她自然是希望婆婆休养的日子久一些,该做给人看的礼数她没有松懈过,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多了。

听到她的话,纪凛道:“没事,你现在情况不同,祖母可不想你累着。”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今日的阳光不错,将她拉起身,陪她到院里去逛逛。

曲潋觉得自己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周围的人却将她看成了易碎品,让她着实无语,但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只好舍命陪君子。

就在曲潋被他小心翼翼地陪着去逛院子时,纪二夫人带着女儿过来了。

见到小夫妻俩在暄风院的院子里散步,不禁打趣道:“你们真是好兴致,暄和今日不用出门?”

纪语看到纪凛,有些腼腆地上前来给他们请安。

曲潋忙请她们去花厅喝茶稍坐。

纪二夫人走过来,扶了她的手,笑盈盈地道:“我刚才去寒山雅居给你祖母请安,没想到从她老人家那儿知道你有了身子,这可是大喜事啊。这不,知道后马上就过来看看你了,感觉怎么样?”

曲潋抿嘴笑道:“多谢二婶,挺好的。”

纪二夫人见她不欲多说,笑了一下,也没有不识趣地追问。

镇国公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有心打探,多少都会知道一些,只是看你够不够聪明,能不能将自己摘出来。

那晚淑宜大长公主亲自去上院,第二天就传出镇国公夫人生病要休养之事,纪二夫人听后和整个镇国公府的人一样,都保持沉默。那晚镇国公要废世子一事,纪二夫人后来也听丈夫说了,心里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对纪凛不免也有些同情。

明明是真正的嫡长子,却比不过一个庶子在父母心中的地位,连废世子的话都说得出来,也够可怜的。幸好淑宜大长公主足够强势,没真让镇国公犯糊涂,惹人看笑话。

那晚上院发生了什么事情,纪二夫人小心打探了下,什么也没打探出来,便知道淑宜大长公主不喜教人知道,很快便收手了。然后又听说暄风院请太医的事情,不到十天时间,连续请了两次,初时还有些奇怪,等今儿听淑宜大长公主说曲潋怀孕时,才明白。

纪二夫人一直想要交好暄风院,所以知道后马上过来探望了,笑盈盈地将自己当初怀孩子时的一些注意事情和曲潋说了,气氛很是和谐。

纪凛坐在一旁,微笑地听着,听得比曲潋还认真,让纪二夫人不禁掩嘴发笑,曲潋有些发窘。

纪二夫人待得不久,说了一些注意事情后,便告辞离开了,对曲潋道:“等你坐稳了胎,我再让语儿过来陪你说话。”

“谢谢二婶。”曲潋笑着道,让厉嬷嬷送母女俩出去。

等到晚上时,整个镇国公府的主子们都知道曲潋有了身孕的消息。

纪冽和纪冲已经是十岁出头的少年了,自七岁后便搬到了外院,两人的院子相邻,因为年纪也相防,所以这对堂兄弟俩时常会一起习武读书,感情不好不坏,维持在一个兄友弟恭的面子情上。

并非纪冽不想和纪冲亲近,而是纪冲虽是长房的孩子,可到底是庶出,嫡庶间总是有些无法调和,特别是纪冽被母亲提点过,也不敢和纪冲太过亲近。

镇国公府的长房行事在正常人看来是十分奇怪的,明明纪凛才是嫡长子,才是世子,可是镇国公夫人却偏疼着庶子,若是不知情的人,会觉得镇国公夫人是将庶子当成靶子一样来养,可是知情的人,却觉得真是怪异。

纪冽不太能明白长房的做法,知道有纪凛在,纪冲纵使再努力,身份上也越不过纪凛,偏偏他被镇国公夫人养得歪了,看似温和无害,却有着自己的心思。纪冽心里多少有些不认同,自然无法和这样的兄弟亲近交心。

这日,两人跟着武师傅学武时,听说了曲潋怀孕一事,两人都愣了下。

纪冽下意识地看向纪冲,便见他神色有瞬间的阴沉,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面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说道:“大嫂有了小侄子,这真是太好了,阿冽,我们等会儿要不要去暄风院给大哥祝贺一下?”

纪冽接过小厮递来的巾子擦了擦汗,摇头道:“天色晚了,大哥不会见客,明天再去吧,也不知道明天大哥是不是要进宫当差。”说到纪凛,纪冽的眼睛亮晶晶的,对这位堂哥十分崇拜。

纪冲看起来很失望,但也明白纪冽说得对。

和寒山雅居一样,每到时辰时,暄风院也是闭门谢客,纪凛晚上一般不会见客。

对这点,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众人也以为只是淑宜大长公主自己喜欢清净,也不允许其他人过去打扰纪凛罢了,没有往深处想。

辞别了纪冽,纪冲回自己的院子里洗漱一翻,换了一身衣服,便去上院给嫡母请安。

到了上院,纪冲见到父亲回来了,几位姨娘趁机过来给父亲请安,两个妹妹也来了。

“老爷,听说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妾身听了十分高兴。”李姨娘娇滴滴地说,“可惜夫人一直病着,也不知道身子什么时候好,若是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很高兴的。”

纪冲瞥了一眼李姨娘,心里暗讽了一声蠢货。

果然,就见镇国公神色有些不愉,瞪了她一眼,“夫人如何,须由你多嘴?”

李姨娘脸色讪讪的,有些不甘心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轻易地开口了。只是明明世子夫人有了身子是好事,国公爷刚才也挺开心的,为何一说到正在休养中的夫人,便如此不开心呢?

镇国公斥了没眼色的小妾后,见到儿子过来了,脸色稍霁,询问了儿子的功课后,见没什么事情,便让他们散了,而他则去了正房那儿。

武姨娘等人都看着镇国公的背影,眼神有些闪烁。

莫姨娘看了会儿,方才离开,纪冲和纪诗跟着去了莫姨娘的院子,虽然两个孩子养在夫人身边的,但是镇国公夫人并没有不让他们母子几个亲近,这让莫姨娘开心之余,又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夫人并不是真心要教养自己的两个孩子,夫人只不过是为了针对世子罢了,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亲生母子俩闹到如斯地步,可是她却感觉到,夫人对这些庶子庶女们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并未真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物,用来刺激亲儿子罢了。

更让她郁闷的是,老爷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保持沉默,甚至十分维护夫人,无论夫人做了什么事情,老爷都会为她善后,甚至有谁说了一句,他便不高兴。

真是情深意重。

莫姨娘丰满性感的唇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来到镇国公府十几年,她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不是他们隐瞒得太好,而是有淑宜大长公主镇着,没人敢去打探。

回到房里,等两个孩子给自己请安后,莫姨娘少不得道:“如今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你们都离她远一些,省得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要遭殃。”

纪诗撇着嘴,哼道:“我才懒得搭理她呢,这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女人…”

“闭嘴!”莫姨娘气得声音拉高了一些,“那是世子夫人,你们的大嫂。”

纪诗不以为意道,“姨娘,我知道她是世子夫人,母亲都病了那么多天了,也不见她过来瞧瞧。”说着,她有些愤怒地道:“母亲身体素来很好,怎么可能病到要休养?定然是祖母发了话,才让母亲休养,一定是那女人掇撺祖母的,不知道在祖母那儿说了什么,方才让祖母给母亲禁足。”

“二姑娘慎言!”莫姨娘被她吓得不轻,连忙捂住她的嘴,哀求道:“二姑娘,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省得人听了去,对你不好。”

纪诗见母亲胆小的模样,心里有些生气,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她可是镇国公的长女,就算是庶出,在身份上也比二房纪语更尊贵,根本不需要怕什么,她有嫡母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