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差点被酒呛到,看向钱天佑道:“太皇太后还需要你侍奉,你岂可以稍离?”

钱天佑看到太皇太后不赞成的目光,只得低下头默不作声:没有太皇太后的支持,他心知自己是不可能成为婚使的,就算是副使也不可能。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哀家倒是认为晋亲王已经到年岁理应成婚了。”

此话落到太后的耳中极为不快,要知道晋亲王那几乎就等于是她的另外一个儿子:“晋亲王不妥,他的性子必不会得大阳蛮的承认。此事关系重大,太皇太后。”她向来和太皇太后不太和,倒不是因为她不贤惠,而是因为宫权之争。

说白了,就是太后远不如端贤皇后有心机手段,在保地位、宫权的时候不能同时取悦于太皇太后;当然,她和太皇太后并没有红过脸,都是在宫中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就算是再不和也不会摆在脸上。

皇帝心知皇祖母和母后的性子,不敢让她们在此事较劲,尤其太皇太后越来越糊涂,如果较起真来他和母后根本就拿其没有法子:“皇叔那里朕早有安排…”

“小王是正使,大阳蛮的正使。”晋亲王开口了,他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杯子并没有抬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得嫡母太皇太后的欢心,不说其它就算是到了现在他的生母福太妃还住在宗庙中祈福——皇帝和太后想尽了法子也不能让其回到宫中,或是到他的王府里享福。

太皇太后的目光微微一闪,垂下眼皮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于她来说,晋亲王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在南蛮之地会发生些什么谁也说不准:如果让大阳蛮不高兴了,兴许晋亲王再也回不来。

203章打理一切

晋亲王的话音一落,紫萱就接到太后的两道目光冷箭,但是她能说什么呢?晋亲王忽然间冒出这么一句来,又不是她的主意,也不是她给晋亲王有过暗示——晋亲王,你要是千金之躯啊,为毛要去南蛮那种危险的地方?

她要去九黎主要是为救外祖一家,虽然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救得成,但总是要去得;另外也有借此远避晋亲王、水慕霞和钱天佑的意思,可是谁知道除了一个钱天佑,另外两个人都要和她一种同行去九黎。

又接到太后的冷箭以及公主郡主们的明枪时,紫萱真想大声说:晋亲王你,求求你就留在京城吧,不要再来添乱了。有个水大公子我已经很招人恨了,但那是皇帝的意思太皇和公主们就算是不满,还不会怪到她头上;如今,晋亲王你这唱得是哪处啊,非要去南蛮那种要命的地方做什么。

皇帝也没有料到晋亲王会来这么一句话,这次是真得被呛到:“皇叔,那个事儿我们还是商量商量为好。”他还真不想让晋亲王去南蛮那么危险的地方。

晋亲王看皇帝一眼:“出使大阳,我是正使。”然后再次低头吃酒,表示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太皇太后慢悠悠的道:“晋亲王去大阳很好啊,既然是国之大事,一位亲王、还是当今天子的皇叔亲去,可当真是给足大阳蛮的面子,他们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定会高高兴兴把王女嫁过来。”

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无奈的点头同意了,晋亲王打定主意的事情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得。倒是水慕霞很奇怪的看向晋亲王,不明白他倒底是打得什么主意,这么辛苦的差事连朝臣也会能推就推,何况是向来不愿多事的晋亲王呢。

紫萱离开皇宫的时候,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公主们的目光刺穿了,牙疼看看晋亲王倒底什么也没有说就回府了;她能去说什么呢,总不能质问晋亲王为什么要出使吧?她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不是她应该问得。

反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除了打算看看能不能在九黎定居外,还能怎么做?不用想,也知道等她回京后,太后和公主们就会把她活活的吞下肚。

紫萱成为县主之事传到丁家,丁老太爷在床上再次吐出一口血来晕过去:他现在也不知道是在恨紫萱,还是在恨自己的妻儿没有长脑子。

丁阳召来大夫救醒了丁老太爷:“父亲,你不必如此气恼,朱紫萱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次出使晋亲王和萧家的嫡长子都去,等到她再回来太后和公主们岂会放过她?”到时候他能救她一命的话,她肯定能感动再回丁家吧?让她做个妾,让京城中的人都明白他丁阳的女人最终还是离不开他的。

丁老太爷努力瞪大眼睛也说不清楚话,最终只能用毛笔抖动着勉强写字;他写得的是:等,不要着急;要动,也不是丁家动,应该让司马家动,让京中那些议亲的高门们动。

丁阳努力半天才看明白那些字,又想了一会儿道:“父亲你还是想要借刀杀人?”

丁老太爷看着他轻轻的点头,然后合上了眼睛;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不过是折腾着写几个不算字的字,就让他累得丢了半条命。

“司马家?”丁阳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萧家不表态他们怎么肯动?”

丁老太爷闻言猛得睁开眼睛,怒视丁阳嘴巴里却只能发出“嗬嗬”之声。

“儿子去做,您不要着急好不好?”丁阳忙安抚父亲,直到他再三的保证会听丁老太爷的话,丁老太爷才再次合上眼睛睡过去。

丁阳自父亲的房出来正好遇上母亲:“父亲刚刚睡着。”

看到丁阳的神色就知道丁老太爷又发脾气了,丁太夫人叹气:“他糊涂了,我们不必同他一样;他说什么我们应下来就是,应该怎么做还不是我们拿主意?你何必当真和你父亲较真。他又让你做什么了?”

自从丁老太爷能勉强在地上写几个字后,就给丁太夫人和丁阳添了不少的麻烦;丁阳母子也没有办法,大多都是丁老太爷说完就算。

丁太夫人听完丁阳的话想了想:“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对付朱紫萱,在长泰公主面前我们也不能太过热切的想除掉朱紫萱,会让公主反感的;嗯,倒不如试试你父亲的法子,反正予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到时候等到朱紫萱回城了,我们有什么好法子自管用,也不会因为你父亲而误事的。”

丁阳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有一点和丁太夫人想得不同,对于朱紫萱他不想除掉她而是想让她感恩戴德的回来;公主嘛做正妻,到时候让曾经做县主的朱紫萱为妾,也不算是辱没了丁家和他丁阳。

“长泰公主为梅英说得那门亲事如何了?虽然说做填房委屈了你妹妹,但那倒底是位王爷啊。”丁太夫人挑起眉头来:“你妹妹的亲事能成,以后你和长泰公主的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不会被人责难了。”

丁阳挥手:“谁会责难?只要长泰公主愿意,无人会来责难的。”

丁太夫夫人看向儿子:“就算是如此,你妹妹如果能成王妃,你身份也尊贵三分不成?到时候也不用担心被长泰公主生生的压过一头去。”

本来行到转角处的梅君听到母亲和兄长的话,心头鹿撞急忙躲开,以手抚了抚脸烫得她自己都有点吃惊:王妃啊,那可是王妃如果当真能成为王妃,那她以后再见到那该死退亲的人,哼

想到妙处的梅君终于舒展开了她的眉头,眼珠转了转去寻芳菲了:她如果能成为王妃,绝不会饶过那个朱紫萱的。

因为九黎之事太过着紧,原本需要准备十几天的使团,皇帝只给了三天时间;紫萱做为辅国县主,在使团中虽然不是正副使但身份最高,所以每天都有不少的事情有人过来请示她,加上她要收拾行李等等,忙得每天晚上都要睡到半夜。

三天时间几乎就在眨眼间快要过去了。

看着西坠的太阳紫萱抚抚文昭的头:“舍不舍得?”人离乡贱啊。她倒底不是这里的人,离开上唐予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舍得,让她牵挂放不下的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真正家乡;可是文昭不同,他自幼生于此长于此,如今离开有可能不会再回来自然会生出不舍来得。

文昭依偎在紫萱的身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姐姐在哪里都是家。”

紫萱闻言抱住他:“嗯,姐姐在哪里文昭就在哪里,姐姐会看着文昭长大成人的。”摸摸已经长了半头、身子壮了不少的文昭:“我们姐弟在一起,哪里都能是家。”回头看一眼朱大夫人的墓:“以后有机会,我们把母亲也送回九黎去。”

泉下有知的话,朱大夫人肯定不会再愿意同朱老爷为夫妻吧?紫萱不能肯定,因为她并不知道朱大夫人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后在墓前叩了几个头,她在心中默默的祷告:朱大夫人,我定会好好照顾文昭的,不管是在上唐还是在九黎定能让他平安的长大成人。

看着文昭也叩了三个头后,姐弟二人一步三回头的登上马车回府。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再过十几天他们就会离开上唐的国境。

虽然对上唐、对京城没有归属感,可是紫萱不知道为什么偏生睡不着,到了天快亮得时候才合了会眼。同样没有睡着的人还有雪莲、琉璃和璞玉。

琉璃和璞玉是因为要离乡,自然是有百般的不舍,而雪莲是因为挂念马家的人,再加上等不及要出发,晚上根本就没有上床。

紫萱看到丫头们的神色苦苦一笑,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收拾东西,不想一会儿因她们再耽搁使团的时间。

用早饭的时候天色还漆黑的,文昭和紫萱一样没有什么胃口,不过他看到姐姐没有吃多少东西,便悄悄吩咐琉璃带上些热水放好,自己收拾了几样点心放起来:就是想在路上给紫萱吃。他倒没有想过自己会饿,只是认为不能饿到他的姐姐。

就在她们准备好一切等使团的时候,宫里来人了。来得人是个太监,紫萱认得他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连忙让进屋里吃茶。

太监摆手:“洒家是来传旨的,就不领县主的茶了。”他说完立好:“皇上有口谕。”

紫萱和文昭带着众人跪倒在地上听旨,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担心:会不会是皇上反悔,不同意他们去黎了?不然这个时候来传什么旨意呢。

太监看也不看跪下的众人:“皇上有旨,着镶龙卫朱文昭留在护国夫人府里打理府中一切,静待辅国县主回来。钦此,谢恩。”他宣完口谕笑着扶起紫萱和文昭来:“皇上说让县主安心去九黎,朱大人在京城您一切不必担心的;奴才不久留了,免得耽搁了县主启程的时辰。”

204章小丫头

传旨的太监说完看向文昭:“朱大人和小人进宫谢恩吧。”

文昭没有想到皇帝会不让他随姐姐一起去九黎,要知道马家同样是他的外家啊,一直以来皇帝并没有说要拦他去九黎,忽然间的旨意让他双眼含泪抱住了紫萱:“姐姐…”

太监一看文昭的样子上前名为相劝实为拉开他:“朱大人你何必如此,皇上宣你入宫可是天大的喜事,小人听说要封你为从四品的骁骑将军呢,皇恩浩荡啊。”骁骑将军不是实御,只是个虚名罢了。

文昭却怒而推开他:“你给我滚一边去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管事儿,也敢过来拉扯我一个正五品的骧龙卫?不要忘了,骧龙卫乃是天子亲兵,辱我等就是辱皇上可以先斩后奏。”他斥完太监回头看向紫萱,眼中的泪水滚来滚去却并没有滚下来:“姐姐,文昭已经长大,不但可以照顾好自己,还可以保护姐姐了。”

他不要紫萱为他担心。圣旨已经到了家中,在这种时侯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去想法子,他再不舍得姐姐、再想和姐姐在一起,也是圣意难违;既然如此,不如让他的姐姐安心去九黎的好,他相信姐姐定会回来的。

就算是姐姐要算留在九黎,也不会把他独自丢在上唐京城,定会来接他走。现在,他还太小什么也帮不了姐姐、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至少要像个男人般不给姐姐再添麻烦。

紫萱看也没有看那个被文昭推开的太监,抱住文昭道:“你等姐姐,我这就进宫…”她怎么能舍得下文昭?皇帝如此做无非就是嫌朱家不够份量,换句话说,就是皇帝在明明白折的告诉她——我不相信你;而文昭就是那个人质。去九黎会发生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把文昭留在上唐怎么能让她放得下心来。

“姐姐。”文昭定定的看着紫萱,用手用力的握着紫萱的手:“你听我说,文昭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在这里等着姐姐回来,和姐姐一起早起跑一跑,和姐姐一起用早饭,和姐姐一起…”他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以后会和姐姐永远在一起。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在这里等姐姐的。”

他说完抱一抱紫萱:“我进宫谢恩,姐姐一路顺风。”水大哥说过,男人要流血不流泪,所以他就算是再难过、再不舍得姐姐,为了姐姐好、为了姐姐能放下他启程,他绝不能让泪水掉下来。

紫萱的泪水滚滚而下:“文昭…”

“姐姐,外祖父一家于我们有恩,而且母亲亏欠他们的我们做儿女的应该还,你不能不去的;而我们这个家也需要有人打理,是皇上想得周到。”文昭退后两步,如大人般行礼:“姐姐,我先进宫去了,让皇上久侯不妥。”

紫萱看着文昭,泪眼模糊了文昭的样子,忍不住脚下移动想拉住文昭:这个孩子如此说话行事,他的心里倒底会有多苦?他还是个孩子啊,才过上几天安稳些的日子,如今却为自己要留在这个吃人的京城。

文昭摇头再摇头,最后看一眼紫萱毅然转身:“我们走吧。”他对太监说话时,眼中虽然有泪却勉强自己笑了笑:“刚刚多有得罪,这些银子给公公添个茶钱算作是赔礼吧。”他跟在姐姐身边已经学了不少,自此以后他不要再成为拖累。

太监看看文昭笑了,掏出圣旨来递给紫萱:“这是皇上的旨意,县主自己看吧,小人这就引朱大人进宫。”他施礼带着文昭走了。

紫萱也知道此时不可能违拗皇帝的意思,一边是祖父的深恩一边是她最牵挂的弟弟,要如何取舍实在是难死她。看着文昭那不大的后背她含泪咬牙:“文昭,你是个护国夫人府的男丁,顶门立柱就靠你;姐姐,会很快回来的。”不去九黎不可能,她如果不去说不定会为自己和文昭引来杀身之祸。

文昭回头:“姐姐你放心,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说完走了几步忽然跑回来,看得紫萱眼泪再次落下来。

如果文昭不能舍下她,那她死也要带走文昭的,不会把他单独留在京城:“文昭,不要难过,一切交给姐姐。”

文昭却自袖袋中掏出包好的点心放在紫萱的手中:“姐姐,你没有吃几口早饭,出门在外吃饭不会那么及时的,饿了你就吃些点心。就是因为赶路人倦不喜欢吃东西,你更应该多吃些,实在吃不下也要带些在身边。路上遇到的天气不定,早晚很冷一定要记得加衣…”他就如同是六十岁的老婆婆般那么罗嗦。

看着文昭稚气的脸,听着这些叮嘱使紫萱再也忍不住抱住了文昭——她怎么能舍下文昭独自离开?

文昭也抱住了紫萱,泪水终于滚出眼眶来落在姐姐的衣衫上:“姐,我年纪小问过好些人才知道这些的,你在外吃饭的时候可以多问问那些饭铺的老板,他们肯定知道的更多;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平平安安的回来。”

紫萱刚要开口文昭小声的道:“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被朱家欺了去,也不会被丁家欺了去;这里住不下,皇上指不上,不还有钱小国公嘛。”

说完文昭推开紫萱,认真的再看一眼紫萱这次转身真得和太监走了,没有再回头看紫萱;因为,他不想让紫萱看到他泪流满面的脸。他倒底还不是男子汉,因为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

相依为命的姐姐此去山高水长不说,而且还有种种危险,他担心也无用只想能让紫萱完全放心,不必再为他烦忧。泪水忍也忍不住,可是他却拒绝太监扶他上马车,进了马车后他抱膝无声的痛哭起来: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紫萱的脚下沉重异常,看着文昭的小小的肩膀她咬着牙也没有让自己再唤他一声,直到看不到文昭的背影,她才缓缓的打开圣旨;上面只写了一个意思,自今日起文昭就是从四品的骁骑将军了。

看到这道旨意紫萱后背一片冰凉,太监带着旨意而来却秘而不宣,非要等着文昭肯跟他去才把旨意交到她手中表示什么?皇帝就是怕他们姐弟这一去不返,会叛了他上唐如果刚刚文昭不跟那个太监去,等着他们姐弟的会是什么那不言而明。

“有旨意?”水慕霞的出现不知道是无声无息,还是紫萱太过愤怒和受惊根本没有听到有人接近。

紫萱把旨意交给水慕霞后道:“现在就走?”皇帝如此做,只是让她原本摇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九黎定居的心,猛然间定下来了。

水慕霞看完眸子中有精光一闪,把圣旨卷起交还给紫萱:“都在东门那里等着,我是奉正使之命前来接县主的。”这种话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就好像那个小小的侍郎当真有支使他做事的胆子。

紫萱轻轻点头吩咐了一声,琉璃等人很快就上了马车;她把璞玉留下来照顾文昭,带着琉璃和雪莲等人直奔东门而去。

出了城门后紫萱掀起车帘来看了一眼,再也没有掀起过车帘;而在车中的紫萱,想起文昭被太监带走时的背影,眼中却再无一滴泪水:她,定要把文昭带离京城,要摆脱上唐的皇室及京城中的一切,和文昭过真正自由自在的日子。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天,中午吃饭时紫萱很沉默,虽然一点也不饿但想起文昭的话来,硬是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东西。回到马车上,摸摸那包文昭给她的点心,她忍住了呕吐。

晚上投店后紫萱并没有关心一行人的行踪,倒是琉璃过来对她说:“姑娘,出城后不久,水公子和晋亲王就一直在马车里没有出来过,如今投店后连饭也是在房里用得——晋亲王也就算了,水公子如此做可真让人奇怪了。”

琉璃知道自家姑娘心情不好,就是想逗紫萱说几句话,握她这样闷闷不乐的弄出病来。

紫萱伸伸腰躺在床上:“他不做奇怪的事情了才当真奇怪,如今是再正常不过。”她已经开始想文昭了。

不知道文昭现在吃饭没有,吃饱没有,是不是有他喜欢吃得饭菜;不知道文昭有没有洗澡,不知道文昭有没有想她…

她合上了眼睛不想让泪水再次出现:“你也累了,和雪莲早点睡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琉璃叹口气:“姑娘,大少爷可是不想看到你生病的,您如今这个样子很容易…”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雪莲进来了:“水公子出来了,他还问姑娘吃过饭没有。”

紫萱摆手让两个丫头出去了,这天晚上她在梦中看到文昭一个人在哭,心疼惊醒发现天已经快亮连忙起身;收拾停当打开门,正好看到商队的人再忙活,忽然其中一个小丫头回过头看向她笑了笑,却让紫萱愣在原地——她、她怎么长得那么像是文昭?

205章不是时候

像文昭的小丫头笑完转身就走了,使得紫萱都没有来得及叫她。想了想紫萱摇摇头笑自己想弟弟想得要着魔了,居然把个小丫头差点看作是文昭。唉,真得好想去把文昭偷出来,就算是有璞玉在,但她依然不能放心。

迈出房门琉璃和雪莲也就迎了上来:“姑娘早,正好要用早饭呢。”

使团包下是一座跨院,有厢房有厅堂,吃饭什么也不必去前面店铺之中,倒也算是安静。紫萱带着琉璃二人进入厅里,看到人不是很多,只有晋亲王和水慕霞在,还有一位背对她不知道是谁,不过看那一身的装扮倒不像是使团里的人;而那位正使的黄侍郎却不在厅上:“黄大人呢?”

晋亲王抬头:“他不会过来的。”也不知道是黄大人被命令不许过来,还是黄大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过来;而且晋亲王这话的语气也奇怪,就好像在暗示紫萱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偷听一般。

水慕霞看了一眼紫萱:“吩咐人冲安神茶来。”他看出紫萱一夜没有睡好:“县主今天早上就饮此茶吧,到了马车上再小睡片刻,也免得在车上无聊烦闷。”他说完伸手相让:“县主请坐,早饭马上就过来。在下认为县主今天还是食些小米粥吧,虽然只是普通的米,但对县主身子多有补益。”他微一顿:“县主如果有什么闪失,我等可是担待不起的。”

他很自然的坐下:“耽搁了使团的行程,想必县主更会心烦,我们也有负皇上的所托。”

紫萱微笑点头致谢:“真得有劳水公子了,我没有什么,只是初次出远门有些不习惯罢了,过几天就会好得。”微一顿她又加上一句:“绝不会耽搁使团的行程。”

屋里的人都已经入座,早饭也有人摆了上来,但是背对着紫萱的人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好像没有入座一起用饭的意思;这让紫萱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很奇怪厅上怎么会有个怪人,但是两眼之后忍不住又多看两眼,因为她忽然感觉那人的背影有点熟悉之感。

晋亲王再次开口:“不吃饭要送你回去一样会送你回去的。”

那人猛得转过身来指着晋亲王和水慕霞:“你们真要把我送回去?”

紫萱很吃惊的看着他:“钱小公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处离就京城已经有近一百多里,没有想到还能再看到钱天佑。

钱天佑一屁股坐下:“那天三个人在皇上面前向县主你求婚,如今他们两个都可以送你去九黎,为什么我就不成?而且,论起来我和县主可是亲戚,不比他们要近得多,凭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紫萱啼笑皆非:“钱公爷,晋王爷和水公子都是有皇差在身,和我没有半分关系;我只不过是随使团去九黎探亲罢了。”最最让人头疼的人,非钱天佑莫属啊。

钱天佑瞪水慕霞:“我不会回去的。”他有点欺软怕硬的感觉,晋亲王怎么也是他的直系长辈,而水慕霞却是隔了层的,当然要好欺负一点点——何况他原本就没有把水慕霞当成长辈和亲戚来看,依然还是认定水慕霞是水兄。

水慕霞轻松一指晋亲王:“他说了算。”要打发钱小公爷当然要由晋亲王来,他一般而言不喜欢做恶人。

钱天佑忽然跳起来:“虽然文昭是被我偷出来的,但是护国夫人的人都是被你们打伤的,而那个漂亮丫头也是你们偷出来的——原本我还以为你们是好心去偷文昭让他们姐弟团圆的,没有想到你们两个是好色之徒,说吧,你们把县主的漂亮丫头藏到哪里去了?我想,一定是在你屋里。”他手定定的指着水慕霞。

水慕霞一口粥差点喷出来,拍开他的手指:“凭什么你认为是在我屋里?而且,我们也不是好色之徒。天佑,你这样对长辈说话,小心会被打屁股的。”

晋亲王面不改色的吃饭,就好像钱天佑所说得两个好色之徒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紫萱听到这里惊喜莫名:“文昭和璞玉…”她真得有点不敢相信。

晋亲王抢在水慕霞之前道:“已经在这里了。”他看一眼水慕霞对紫萱微微一笑:“他们都很好,你不必担心。”可谓是破天荒,冰冷的晋王爷居然会安慰人。

紫萱站起来左看右看:“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钱天佑撇嘴:“他们把人藏起来了。县主,人可是我偷出来的,只不过是刚巧遇上他们罢了。”然后他又瞪起眼来:“啊,你们如果敢赶我走,我回京对皇上说,文昭是被你们偷出来的。不要忘了护国夫人里人都被打伤了不少,我可是不会武的。”

晋亲王闻言继续吃饭,水慕霞一掌拍在钱天佑的头上:“不打伤人,文昭就这样在府中离奇失踪,你是想让皇帝一道密旨让前面的某人砍掉县主的脑袋吧?当然也弄成有人寻仇或是盗劫的样子才成。”他叹口气看向紫萱:“你们府上真得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们几乎算是空手而归,不知道刑部的人会如何想护国夫人府如此的清贫。”

紫萱脸上微红:“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又没有什么营生,哪里来得那么多金银?我在这里拜谢王爷、公爷和水公子对我们姐弟的大恩大德。嗯,文昭人在哪里?”

水慕霞一笑:“你以为使团里都是什么人,相信钱小公爷今天早上闯进来的事情,不久后皇上就能知道。”他看向钱天佑:“不是我们不留你,而是要看皇上肯不肯让你跟着我们了。”

紫萱马上明白过来却更担心了:“他们两个,不要紧吧?”

“不要紧。使团的人虽然信不过,但是商队却不同了,那些商队随我们使团一起去九黎,却又算不得是使团的人。”水慕霞一口就吞掉一个龙眼包子:“他们那里缺人手啊,路上时不时的就会雇些短工,偶尔有人愿意跟着出趟远门赚大钱也很正常的。”

紫萱忽然想到了那个长得很像文昭的小丫头,现在她知道不是自己眼花,那个当真就是文昭。

晋亲王吃饱了:“我以为,凭县主的性子会大闹一场,不带上文昭你不会离开京城的。”他难得有好奇心且会把它挂在嘴边。

紫萱苦笑:“去九黎要救外祖父一家,凭我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的,总要借助于上唐的国威;如果在京城闹将起来,我岂不是腹背受敌?有时候,忍一时也是不得已。”原本她是想救出马家的人后,那要回上唐救出文昭来并非难事。

水慕霞却有些不相信:“就算是如此,我是说表面上如此,依县主的为人也应该会想法子不会甘心由人摆布拿捏吧?但是县主一天也没有寻我们任何一人想法子,是信不过我们这些朋友,还是县主另有心事?”

紫萱一笑:“水公子言重了,皇上的意思有哪个敢违拗。就算我有些不识大体,却也不敢拿着小弟和我的性命和皇上来硬的。”

钱天佑一直不再说话,如今他担心的就是在出关之前就会被人拦下来送回京中。

但是紫萱和水慕霞等人没有盼来皇上让钱天佑回京的圣旨,也无人拦他们,就这样二十多天后他们顺顺利利的出了关。

南边的天气不像北边那么冷,紫萱等人已经换上夹衣把大毛衣服、棉袍什么的都收了起来。出了关后,天气越发的热起来,紫萱等人已经准备把夏衣拿出来穿用了。

关外的花红柳绿让紫萱等人没有心情欣赏,越来越少人烟,不像是在上唐那里处处可见人烟,倒让护送使团的兵马紧张起来。但是一路上也就是遇到了几伙占山的贼人,根本不是上唐兵马的对手,有惊无险的又行了月余,在离开上唐京城近两个月后他们来到了九黎的京城大京。

大京虽然比上唐的京城小了很多,但一样极为繁华。异域风情倒让紫萱等人有不小的新鲜感,尤其是在大京看到了贩卖唐货的地方,更是让使团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虽然上唐不得紫萱的欢喜,但是她依然是汉人依然对上唐有着莫名的亲近与归属,这是九黎绝对无法相比的。

到了驿馆后,自然由正使黄侍郎去和九黎的大臣打交道,而紫萱和晋亲王、钱天佑和水慕霞换好衣饰溜出了驿馆。

想知道九黎的实情,是不能只听他们大臣来说,反而在大京里走动一番,由九黎百姓们口中所说出来的话倒更可信一些。不管是在上唐还是在九黎,想知道什么消息最好的去处就是酒楼了。

紫萱等人寻到大京最大的酒楼进去,被小二引到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店小二看看紫萱几人笑道:“你们是上唐来我们九黎行商的吧?”他倒真是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紫萱等人非九黎族人。

“小二哥好眼力。”水慕霞笑起来就好像当真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不过原来只是在几处寨子里走动,这不是想把生意做得大些多赚些嘛,头一次到大京来;不知小二哥能不能教我们些这里的规矩?”说着话,手里已经递出去一块碎银,怎么也有五六钱的样子。

小二哥笑起来:“我们九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过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如今大京里可有些不安稳呢;听说,过几日就要斩人呢,可是我们九黎鼎鼎大名的马家之人,那就相当于你们上唐的丞相家的子孙。”

206章不是最惨的207章只是小女子(祝:红衣与红袖生日快乐)

在酒楼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了,紫萱等人急急的回到驿馆,不出所料九黎的国后推说有病在身,让上唐的使臣们在驿馆先住下,过几天才能见他们。紫萱等人并不意外在黄侍郎的口中听到此话:九黎国后决意要杀马家的人,当然就是有意要和上唐开战,自然是不想也不便在此时见上唐的使臣——南蛮几大部落的使臣都在大京。

紫萱沉默了一会儿:“我去马家看看情形。”原本她是想见过九黎的国后再去见马家人,免得被九黎国后再疑心什么;如今,当然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再不去瞧瞧只怕是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马家的人。

晋亲王摇头:“你去了,只怕也是见不到马家人的。”他不赞成紫萱此时去冒险。

水慕霞想了想道:“我陪县主去一趟,有雪莲和墨解元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出使九黎遍地是毒物的地方,当然要带上墨随风这种精通医术之人才成。

墨随风苦着一张脸:“我不去成不成?”

雪莲过来就拉起他的手就走:“不成。”而墨随风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不要去,为得就是要牵起雪莲的小手来。呃,滑溜溜的,就是有些太滑也太凉了些——他低头一看,他反手握住的那里是雪莲的小手,而是一条比小碧要粗不少的蛇儿。

好在墨随风因为马家留下来的书而和毒虫不时的打交道,倒也算不上怕但很不舒服:他要摸的是雪莲的嫩滑的小手而不是蛇的身子啊。那条蛇和墨随风的心意相通,显然也不想自己被个男人握在手里,扭动着回到雪莲身上。

紫萱看着墨随风摇头:“你是不是真得被雪莲所养的毒虫咬上一口,你才真得能死心?”如墨随风这般“好色”的解元、大夫当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说墨随风好色吧,他偏还对烈儿极好,几次失态就是因烈儿而起;你说他不好色?他却总是喜欢摸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小手。

不过墨随风还算是有分寸的吧?除了摸摸人家的小手外,倒并没有其它的举动;再加上他都是假行医为名,倒也不曾破坏过谁的清白名声,才让紫萱等人面对他的好色除了翻个白眼,也不会太过讨厌。

雪莲没有再笑,只是催促着快些出门。而水慕霞却拉住雪莲:“不要直接去马府。虽然马家遭难,但是前不久放出不少人来,相信很多仆从都回到了家中,你可有相熟的且能相信的人?”他是要知道马家人如今是什么样子,直接去马府不会有所得可能还会招来麻烦。

雪莲听懂之后直接转到马府后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寻到了曾被卖到马家为婢的五步;不想五步并不在家,早已经被她兄嫂又卖掉了。

紫萱等人只得离开,却发现被人缀上怎么也甩不脱;水慕霞让紫萱等人不要惊慌,自管往前走,他却借着人流和她们分开,一招就拿了那个跟着他们的人:居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水慕霞认识的。

只能说,水慕霞认识被捉到之人的半张脸。

紫萱看到水慕霞带来的人吃惊不小:“姨母?!”她不敢相信的原因就是眼前的人一半脸已经被毁掉,连眼睛也都瞎掉一只;看上去那张惊怖的能让人连做三晚的恶梦,而此正是原本娇媚动人的碧珠。

碧珠惨然一笑:“你,还认得姨母?”

紫萱过去抱住了碧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马家是九黎的重臣,就算是国后和马家过不去,也断不会太过为难马家;杀人可以,按照平常来说贵人们存了杀人之心,就不会再折辱人,因为不过是朝争又不是有什么天大的恩怨。

碧珠抱了抱紫萱没有答她的话反而道:“我听说上唐有使臣来了,就担心你会一同跟来,马府已经空了,想到雪莲和五步原来极为要好才会等到那里。驿馆那里,我不便过于接近的。你现在听姨母说,赶快离开九黎,远远的离开这里,姨母这就送你走。”

紫萱摇头:“姨母,你给我说倒底发生了什么?”

碧珠深深叹了几口气:“马家上下几乎都被废了毒功,王后是要夺权掌国自然容不得马家;而上唐向来男尊女卑看不起妇人,她当然也不会再承认上唐为兄弟之盟;如今,她已经和蛮族的几个大部落接触,他们签国书之时就是我们马家人头落地之日。不是姨母不想你去救外祖父等人,姨母也想救他们啊,但是…”

几个人面对一国之力,那就是送死。她是马家人,当然要和马家共生共死,但是她不想看到紫萱也为马家有个三长两短。

紫萱根本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碧珠三两句话说得粗略,事情绝不可能是如此简单的;当然,九黎的国事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只是马家人的安危:“我不走,我要救他们。”

碧珠的一只眼中滚落下泪水来:“要怎么救?凭你我二人,顶多再加上雪莲,就算加上你整个使团,又能如何?只要一把毒就能放倒你们所有的人啊。”

墨随风听得有些不高兴:“不要太把九黎的毒当回事儿,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九黎的毒害人。”

碧珠回头认出墨随风来:“你能解得了几种?”

“能一下子害那么多人的毒又有几种?事先配出解药来不是什么难事吧。”墨随风看着碧珠眼睛亮晶晶的:“当日因今日果,姑娘你应该信过我一次。”他的手再次不老实摸上碧珠的小手,然后他吃惊的低下头:“你的手?”碧珠的手也少了一只,袖子下面空空荡荡。

碧珠不在意自己的手,只是看着墨随风:“你还想摸我的手?”

墨随风有些尴尬的一笑:“为姑娘诊诊脉罢了。”

碧珠把手递过去,由着墨随风诊脉,感觉到其在自己小手上滑过时笑了笑:“你就不嫌弃我这张脸?”

墨随风抬头直视着碧珠的眼睛:“姑娘,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只会看到你的完好;那些不完好的,除了让他心疼外也只会心疼。我只是大夫,在我的心中只有病人无美丑,至于那个什么,只是习惯、习惯而已。”他自己第一次被人拆穿,就算是脸皮厚依然很有些不好意思的。

碧珠低着头想了半晌抬头一笑,往日那勾人心魄的笑意重新在她的嘴角显现出几分来:“多谢。墨大夫人不止是会医病,还会医心,他日必是一代神医。”

紫萱抱住碧珠:“姨母,姨母,你的手…”

碧珠回手轻轻抚过紫萱的头:“没有事儿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的独眼中也闪现了泪花,那些过去的、可怕的事情直到今天依然在困扰着她;她却不想让紫萱知道,只想紫萱快快的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告诉我,姨母,你告诉我他们倒底对你做过什么?”紫萱死死的抱住碧珠,心痛于碧珠现在的样子;想起在不久前,碧珠还是娇艳欲滴的花儿,如今却变成鬼怪一样的模样。

碧珠却只是微笑着说没有什么,只是说一切都过去了,让紫萱不必放在心上;听得墨随风忍不住开口:“碧珠姑娘脸上的伤应该是先被毒虫咬坏,后又被毒火烧过所致;至于那只手应该是活生生的、用棍棒之类的打坏、打碎,打掉的。”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碧珠声音低沉下去:“碧珠姑娘已非、已非处子…”

“随风。”水慕霞猛得开口喝止了墨大夫,他看向碧珠:“一切已经过去了。”他的声音很沉稳,让人生出莫名的安全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