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京中的美食,君直进京数月,也该品尝了不少吧,不如给小弟说说?”

说话的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只见他面皮白净,细眼长眉?身形瘦弱,看着有些单薄,颇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样子。

“呵呵,说起这京中美食呀?不得不先说那几家铺子,”

答话的是坐在正位上的士子?同样一身白色麻衣,但却比常人多了几分贵气。

这不是别人?正是寄居在崔家的刘家子刘晗。

“哦?哪几家铺子?”

这次插嘴的是个身材较魁梧的士子,只见他小麦色的脸膛,剑眉朗目,薄唇无须,直起的上半身很是英挺,看身形应是个喜武之人。

“阿敬莫急,且听为兄慢慢道来,”

刘晗喝了一口酒,随后如数家珍的说:“第一个,要数卢家酒肆,百尺高楼,楼外酒旗高悬,堂内几多妙-人儿吹弹丝竹,远比方才那胡姬美妙多了。卢家的招牌菜有四道,皆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海鲵干脍,咄嗟脍,浑羊殁忽以及金齑玉脍。其中,金齑玉脍最是地道,只可惜现在是残冬,甜橙还未上市,否则,为兄定会邀两位贤弟去卢家一

“这些菜都是极为繁琐的菜式,偶尔为之尚可,却不能每日食用。”

说话的是魁梧士子,他的意思很明白,对刘晗推荐的宫廷菜式并不感兴趣。

刘晗微微一笑,顺着他的意思道:“唔,说起家常吃食,有几家铺子也不能错过。比如庾家粽子,莹白如玉;萧家馄饨,香飘千里;还有皇城外的张手美烧店,最是奇妙-,他家善以时令专供美食,元日为元阳脔,上元节为油画明珠,人日为六一菜,二月十五为涅兜,上巳为手里行厨…”

直说的同桌的两个士子面露向往。

就是竖着耳朵偷听的崔薇也被吸引了,她没想到市井间还有这么多的美食名堂,苦逼的是,绝大多数她都木有听说过。

崔六也发现了这一桌,不过,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三人谈论的内容,而是侃侃而谈的刘晗。

噫?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腊八为法料斗,腊日为萱草面。”

从大年初一说道了腊八节,刘晗口齿伶俐的把一年的时令吃食讲了一个遍。

“了不得,听君直兄说了这半日,我看这张家最会做生意,没什么特色菜,却一年到头都有新花样。”

文弱士子呷了一口酒,颇为感叹的说道。

“可不是,还有呢…”

提起吃,刘晗绝对比在场的两位都有发言权,作为一个擅长吃喝玩乐的世家子,他吃过的美食,历数下来,还真能编撰成书呢。

“君直不愧出自彭城刘氏呀…”几百年的士族底蕴,单从一个食谱上就能体现出来。

魁梧士子别有深意的感叹道。

他这一番话,终于点醒了楼上的崔六。

君直?彭城刘氏?

等等,这不就是小八请来的刘家子?!赖在辰光院骗吃骗喝骗书看的刘晗!

崔惠伯恍然,却更加留心这三人的言辞。

原因无他,小八要和刘晗一起参加春闱,家里都传遍了。人人都说八郎君年少有才,根本不屑门荫要靠自己的本事考科举。这让好容易才弄到个小官儿的崔六童鞋很郁闷:什么叫不屑门荫?这话是影射谁?

郁闷过后,崔六对小八科举的事儿分外上心,恨不得找到他作弊、走后门的证据,即使不能破坏崔八的前程,好歹也能出口气。

刘晗正在兴头上,说完了美食,又开始讲起美酒。

不过,另外两人却有些按耐不住了,拜托他们找刘晗,可不是为了听他显摆,而是想让他帮忙滴。

谈美食,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没想到这家伙倒来了劲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再任由他天马行空的掰扯下去,估计等到宵禁,他们也说不到正题。

两人对视一眼,传递了个彼此明了的眼神。

魁梧士子先截住话题道:“嗯,‘五云浆,确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倘或今春咱们三兄弟考中,不愁没有美酒喝呀。”

文弱士子忙接过话头,说:“阿敬所言甚是。说到春闱,不知君直兄准备得怎么样?以君之兄的高才,定能高中状元吧?!”

这就是在拍刘晗的马屁了。

刘晗喝了口酒,似陶醉的半眯起眼睛掩住眼中的异彩。

微微摇头,刘晗谦虚,“阿封说笑了,我在策论上并不及阿敬呵呵,从不敢妄想状元。”

这时的进士科主要考策论细分的话,‘试时务策五道帖一大经,。

帖经主要是死记硬背,跟现在考试中的‘填空,差不多,只要把《论语》《孝经》等十二经背熟了,就能过关。且这一项所占得比例并不大,对士子而言也没有什么难度。

而策论不同,它既考校举子对时务的看法,还要求举子提出良策,这对于信息闭塞的古代考生而言,就有些困难了。

毕竟,在这里,没有‘历史技术贴,,没有时政交流论坛,连书籍都不能完全流通,偏远些的考生,能多读几本书都已不易,更不用说熟知天下事了。

连基本知识都不知道,又怎么分析?!

“君直兄太谦虚了,我常年在家中苦读,怎比得上君直兄四处游学见识广呢,”

魁梧士子一听同伴竟把话题又扯远了,忙拉回来,道:“另外,还有件事未解决,此事不完结,慢说高中了,就是能不能顺利进场考试都是问题呀。”

刘晗一凛,他知道,正题来了。

果然,文弱士子紧跟其上,道:“可不是??????君直兄,咱们相识一场,听说你又在崔相公的府邸借住,定能帮我们渡此难关。”

刘晗装作听不懂,茫然道:“怎么?两位贤弟还不曾去礼部交纳文解、家状及结款通保?”

所谓文解,是指州府开具的介绍信,简单介绍考生的籍贯、身份和学习情况;

所谓家状,是指举子自己填写的个人履历,其中最主要的是籍贯和三代名讳,也就是说明自家的家庭出身,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做什么的,这很重要,直接关乎考生未来的前途。家状必须按实际情况写,且有标准的格式,如有违逆,轻则受责骂,重则直接被‘驳放,,即取消考试资格。

何为作保呢?这更简单了,为了确保考生填写的资料是否真实,考生考试的时候会不会作弊,朝廷要求,参加春闱的举子必须通保。

通保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举子相互作保,一种则是请朝中大臣作保。

一旦举子有什么‘不轨,,作保的人与举子一并严惩。

刘晗暗自思忖: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两人找他应该不是为了商讨考试细节,估计是想拉他‘通保,。

PS:嗷嗷,查资料查得差点儿吐血,⊙a⊙??

第148章 麻衣如雪(三)

这次,刘晗却猜错了。

两人的问题,比‘通保,麻烦得多。

“…???什么?你们不曾回原籍参加乡贡?”

刘晗听了两人的诉说后,吃了一大惊,他放下酒盏,深沉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是呀,”被刘晗看得有些不自在,文弱士子讪讪的笑了笑,辩解道:“其实,君直兄也知道,朝廷虽明令‘明于理体,为乡里所称者,为本县考试,,但实际上,彻底落实这一点并不容易,‘寄籍,者逐年递增,早就是士林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这也是实情。

时下交通不便利,比如有那外出做官,或者游学的人,基本上都不在原籍,若是严格按照朝廷法令,返回原籍参加乡贡就太麻烦了。

若是跑得远的,光路上就要耗费几个月的时间,途中再有个意外,极有可能赶不上当年的考试呢。

当然,这是‘寄籍,现象形成的客观原因。

随着科举制度的日益成熟,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科举入仕的大军中。人多了,就容易产生竞争。有了竞争,就有人开始琢磨找‘捷径,—这是‘寄籍,形成的主观因素,也可以称之为古代版的高考移民。

木错,在大唐,乡贡取士的时候,也存在地域差别。和后世一样,长安所在的京兆府以及同、华二州,获得乡贡推荐的几率更大,引得越来越多的读书人争相在这几个地方投刺报考。

这么做?虽然违背法令,但律法中也只是说考试要回原籍,并没有点名不回原籍考试有什么后果。

所以,为了多几分考中的机会,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寄籍,考试的队伍中,渐渐成为士林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般情况下,包括考官在内,很多人对这样的事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刻意举报。

很显然?求到刘晗这里的两个士子,便苦逼的被‘悲剧,了。

“君直兄,我知道这事儿有些麻烦,可、可??????”

魁梧士子一提起这件事就郁闷,端起酒盏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的把酒盏放在食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唉,也不是我们想取巧,只是现在大家都这么做,为何偏偏抓住了我们兄弟?”文弱士子紧跟着长叹一声?无比委屈的说道。

“…???”刘晗不知说什么好,他也只能跟两人一样,挤出一副苦逼相,以证明咱们是兄弟,你们纠结我也不开心。

魁梧士子见刘晗不做声,继续道:“君直兄,崔相公曾在礼部任职,且他的长子是现任国子司业…君直兄能否帮忙引荐崔司业?”

“是呀,这事儿对我们而言,是事关前途的大事?可对崔相公和崔司业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文弱士子也凑近刘晗,低声说着。

“这…”刘晗沉吟不语。

两人紧紧的盯着他?目光热切的等着他点头。

良久,刘晗缓缓摇头,苦涩的笑了笑,无声的拒绝了两人的请求。

楼上,崔薇兄妹都看到了这一幕。

“哥,我看这个叫李敬的士子,言谈不俗,器宇不凡?他日定能有所成就。”

崔薇收回目光?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三娘?你的意思是想帮他们?”

说实话,崔六也有这种想法?他倒不是看出这个什么李敬有何过人之处,而是想着自己日后要进官场,能多结些善缘也是好的。

而楼下这两位,能想到钻‘寄籍,的空子,应该不是迂腐之辈,像这样的人,在官场都能混得极好。

再者说了,就如同那瘦弱的吴封所言,这种事儿,在大伯父和大兄那儿不过是一句话。

但对他而言却是有益无害:成了,他崔六收获人情,不成,他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崔六对小妹的‘识人,本领有些好奇,问道:“只是三娘如何看出这李敬不俗?”

楼下三人的谈话,他们兄妹从头看到尾,崔六还真没看出李敬、吴封有什么惊艳的才华。

崔薇一窒,停顿几秒后,笑道:“也没什么了,就是有种直觉,看他虽是求人却还能不卑不亢,不似那姓吴的曲意讨好巴结,应是个有气节的人。”

其实吧,崔薇和崔六还真不愧是亲兄妹,两人的想法差不多。

崔薇也是想让六哥多帮几个士子,道理很简单,“哥,不求回报的施舍,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现在咱们不过是多说一句话,或者多写几个字,但结下的确实个潜力无穷的关系网。对你日后的仕途,也会有极大的帮助呢。”

说起来,崔家酒肆正是萧南兑换给小柳氏的,起初崔薇想把这房舍建成茶坊,按照后世‘书吧,的思路经营茶水、点心收费,但可以免费提供给来喝茶的士子读书、抄书,好为崔六广结人缘。

但,崔六两口子商量一番后,并没有采纳崔薇的想法。

施恩的办法很多,没必要为了施恩却把挣钱丢到一边,他们稻香院还没有富裕到用钱收买士子的地步。

而且,这酒肆说到底是小柳氏的嫁妆,具体经营什么,还要听柳家人、也就是小柳氏的弟弟柳思安的意见。

柳思安是个市井俗人,他才不管什么收买人心、广结善缘,他只知道,做生意为的是赚钱,不赚钱的买卖,傻子都不做。

再说了,卖茶水能有多少赚头,他就是把利抽走一半,也不够他花用呀。°

几个人研究到最后,崔六拍板,放弃茶坊选择酒肆——酒肆做好了,也能让士子们开诗会嘛。

随后的事实证明,酒肆确实很能赚。

尤其是柳思安向某个平康坊的酒肆老板请教后,也在崔家酒肆加了点儿‘花样,,使得酒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也让崔六和他的风流雅士们有了免费聚会的地方。

挣了钱,崔六也有了底气,这才开始琢磨当初小妹说的话。

恰逢秋日天下举子汇聚京城,国子监附近的几个坊都是麻衣如雪,士子如云,流连崔家酒肆的读书人也不在少数。

整日里听士子们聊天,崔六知道了他们的许多情况和难处,偶尔也在能力范围内帮了几个人,比如帮士子们寻找便宜的旅舍,帮寻求‘通保,的士子牵线拉桥等等。

当然,崔六也着实交了不少朋友,单看过年的时候,前往崔家拜会他的人比往年多了好几成,便能看出崔六前些日子的努力有多成功。

不过像今天这般,动用家里的关系帮士子的忙,还真是头一回。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不,一听说自己是崔相公的侄子、崔司业的堂弟,并可以帮他们递句话,李敬和吴封激动地脸都红了。

吴封更是结结巴巴的说:“崔、崔六郎君果然仁义,早就听、听同旅舍的举子说起过您,他们都夸您是‘及时雨,、是赛孟尝呢——”

隔壁房间回避的崔薇听了,额上顿时滑下三根黑线——靠,你骂谁呀?我哥才不是宋江那厮呢。

李敬也感激莫名的说了句,“崔郎君高义,某铭记在心,日后郎君有用得着某的地方,某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崔六豪爽的摆摆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且某也不敢确保一定能成,若最终不能帮两位,也请两位勿怪。”

李敬和吴封连忙拱手,迭声说不会。

原本刚才刘晗拒绝的时候,两人几乎绝望了,已经开始准备回乡重新考。

送走刘晗后,李敬结账的时候,崔六郎君却主动上来搭讪,三人谈了一会儿诗词,崔六郎君见他们谈吐不俗,又请他们留了墨宝,三个人越谈越投机,说着说着也就提起了春闱的事儿。

接下来的事更是顺利得出乎李敬的想象,困扰他们近半个月的麻烦,竟然如此神奇的得到了解决,让他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若此事能成,他李敬定会好好报答崔六郎君。

而崔六看到李敬谈吐确实不俗后,却又想到了一件事——唔,三娘已经十八了,若能嫁个进士及第的士子,倒也不算辱没了崔氏。

崔薇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像小说里那般帮哥哥招揽人才,却给自己招来了个纠缠一生的‘冤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清晨,萧南像往常一样先去给大夫人请了安,然后跟着大夫人去荣寿堂给老夫人问安。

荣寿堂里,二老夫人刘氏领着儿媳崔海的娘子袁氏、大孙媳妇赵氏、二孙媳妇柴氏以及小孙女崔荔,一行几人也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坐在正堂中央,二老夫人率领的荣安堂女眷跪坐在右侧一列,而大夫人率领的荣康堂女眷则跪坐在左侧一列。

除了外放的崔润一家,崔家女眷都聚在了这里。

老夫人看着满屋子的女人们,很是欣慰,她轻咳一声,道:“呵呵,今儿来得真是齐整。正好,今儿是上元节,咱们也好好商量商量如何过节。”

按照规矩,接下来应该是二老夫人发话,刘氏也已经做好发言的准备。

不想跪坐在三夫人小卢氏旁边的姚氏却抢先开口,声音高亢:“咦?商量啥?不是说好去安邑坊崔里赏花灯吗?!”

第149章 大生意(一)

三戟崔家住在安邑坊,而崔里更是因为崔氏在此聚族而居得名。

听了姚氏的话,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刘氏身上,示意她继续。

刘氏是崔守义在任上娶得继室,既不是世家女,也不是勋贵之后,父兄只是品级不高的武将,因是崔守义老上司柴驸马的旧日下属,便由柴驸马牵线,把刘氏许给了崔守义。

嫁给崔守义后,刘氏一直跟着他四处做官,并没有在祖宅久住,所以她没有领教过老夫人的厉害。

去岁回京,刘氏见老夫人慈眉善目,且已年逾八旬的老迈样子,也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没嫁人的大姑子,崔家能养着她就不错了,她还敢对自己耍威风不成?!

在外头做惯了老夫人,回到崔家,刘氏依然没有顾忌的继续做荣安堂的老大。

但,很快的,刘氏便领教到了老夫人的强硬手腕。

说起来,刘氏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不过是像过去一样,拜会了京中的几位军界大佬的女眷,她也没搀和什么事儿呀,怎么就招致了老夫人的不满?!

老夫人也是,她又不是自己的婆婆,却一副长辈的做派。

那日刘氏刚从侯家回来,还没换好衣服,老夫人便命人将她唤了去。

到了荣寿堂,老夫人二话不说,像训小辈一样把她训了个狗血淋

最后,更是一挥手?让她回去好好‘静养,,不要胡乱搀和男人们的事。

刘氏念着老夫人是长姐,并不敢十分反驳,只闷头听了训,怏怏的回去。

到了晚上,刘氏想跟夫君抱怨几句,结果崔守义根本不听她的话,直接砸下一句“照阿姊的吩咐办,倘有违逆?家法伺候,如若不服,只管离开崔家”,便气冲冲的去了书房。

刘氏气了个倒仰,叫来儿子崔海,哽咽的说了自己的委屈,又把侯将军的话转达给了儿子,命他休沐的时候去侯家。

果然是儿子更靠得住。

没过几天,崔海便去了侯家,并跟老将军详谈了许久。

回来后?崔海向父母汇报了跟侯将军商量的结果。

刘氏一听说儿子的新差事定了,很是高兴,刚要夸奖几句,不想崔守义却莫名其妙-的发怒了,揪着儿子去了祠堂。

父子两个也不知谈了什么,最后崔守义罚儿子在祠堂思过,直到除夕才被放出来。

刘氏和崔守义哭闹了好几次,崔守义起初还有耐心解释,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崔家是纯臣?跟侯家不是一路,让她少搀和云云。

话语间,崔守义还透漏出这是阿姊的意思?让刘氏只管听从。

刘氏大怒,崔家已经分家了好不好,别说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子,就是亲生父母,家都分了,也不能这么管着他们吧。

再说了,他们好歹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孙子、重孙子都有一大堆?崔三娘凭什么训小辈一般对待他们?

崔守义闻言也大怒?当下要写休书,还是崔守仁听到下人回禀赶来劝和?这才把事压了下去。

兄弟两个商谈了许久,崔守义回来后再也没有提休妻的事儿。

不过?刘氏却彻底失了管家权,被崔守义以静养为名,拘在了后堂不准随意外出。

就连新年朔日朝贺,刘氏也没能出府。

在那些日子里,刘氏从崔家的老世仆那儿听说了不少老夫人的故事,再联系自身和儿子的处境,她才知道了这位大姑子的厉害。

如今刘氏被放了出来,再次看到眉眼含笑的老人,却再不敢心怀不敬,更不敢说什么令老夫人不悦的话。

接受到老夫人的暗示,刘氏道:“我们刚回京,也不知道家里的旧例。呵呵,要说商量,大侄媳妇儿主持中馈多年,也久居京城,定知道如何热闹过节。不如,先有你说道说道?!”

这话是对大夫人郑氏说的。

郑氏刚听到这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想起夫君的吩咐,她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带着几分幽怨道:“二婶儿谬赞了,我虽当了几年家,但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早就不理庶务,如今,家里的大小事儿都由大娘子处理。”

说着,郑氏侧过头,对王氏道:“你跟大家伙儿说说吧,今年上元节家里有什么安排。”

王氏忙直起身子应了一声,接着先对老夫人和二老夫人微微欠身行礼,随后才笑着说道:“去岁二叔祖一家返京,咱们崔家总算是三堂聚齐,崔家在京近五十年,头一次这般齐整的过节。故此,我在往年旧例的基础上稍稍做了点儿修改…”

正堂上,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王氏细述上元节的安排。

唯有姚氏满腔怒火,愤愤不平的瞪着正堂上胡坐的老夫人,心里更是不断咒骂:该死的老虔婆,竟敢当众无视我,真是可恶至极

过去,姚氏为了儿子,并不十分敢招惹老夫人。

现如今,儿子的名分已定,郡主媳妇也快进门了,姚氏自持老夫人或者崔家没有什么能拿捏她们的了,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想好好在众人跟前耍耍威风。

姚氏知道,崔家和本家不和,跟三戟崔家更是形同陌路。

前些日子,三戟崔家下帖子邀请这边去崔里赏花灯,老夫人当场便驳了回去,命人传话给送请帖的小厮,直说很不巧,上元节另有安排,没时间去安邑坊。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崔家流传开来。

崔清同三戟崔家交好,从那边听闻了此事?并告诉了妻子儿女。

经过他一番‘引导,,姚氏听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嫡支主动示好,崔三娘却不知好歹,白白浪费了一次重回嫡宗的机会。

为了家族,为了提醒崔三娘,更为了给合浦院立威,姚氏决定借此事发难。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冷不丁的一句插言。

只可惜?老夫人竟似没听到,彻底无视了姚氏的挑衅,全然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种当众被欺辱的感觉,姚氏又羞又怒。

而刘氏、郑氏以及王氏,也同老夫人一样,漠视了姚氏的存在,就连坐在她身边的小卢氏,也是嗤笑连连,让姚氏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凭什么?

这些人凭什么这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