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望着眼前浅白色的单薄身影,跟上去就道:“沈姐姐身子可大好?昨日离开的时候见你还很不舒服,现在这样站着,可难受?”

沈怜转身,巴掌大的小脸上似有一刻的不解。在她的印象中,昨天与这位薛五姑娘都没说过几句话,可方才对方却说是过来探望自己。现在听得她这样的问话,毕竟是大家闺秀,忙感激地道:“妹妹担心了,我这身子,不过是在水里多呆了一会,没什么事的。”

如锦表情松懈,似是原本真的很担心。看着沈怜就笑道:“沈姐姐可有空,不如咱们去屋子里说话吧?这儿怪热的。”

沈怜比较担心里面钱氏同沈夫人的对话,犹豫着看了看那紧闭着的大门,有些不愿离去。

如锦一抿嘴,上前就抓了沈怜的胳膊,轻轻道:“沈姐姐,你就当是陪我聊聊,对你肯定有益无弊。”

如锦说得笃定,这种自信,看在沈怜眼中,明显抵挡不住,不知不觉中就点下了头。

第85章 识破

这是沈夫人的住处,到处都有丫鬟婆子。可沈怜轻而易举地带着如锦就进了一间屋子,并吩咐了随身婢女在外面守着。沈怜关好门,转身面对着早她一步进去着背对着大门的如锦,柔声问道:“不知薛妹妹想同我说些什么?”

沈怜目光审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如锦的背影。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单纯。早前她就纳闷为什么薛家大夫人上门,会将五姑娘带来。要知道同薛如锦,无论是大姐还是自己,都没有过交情。

然等到刚才一出母亲屋子,她就毫不婉转地跟自己说有事相谈,那种自信满满的目光,沈怜更相信她是有备而来。

只是,她能有什么准备,又或者是有什么目的?

如锦一进屋就四下望了望,这屋子不大,除却几件简单的家具,就在不远处的红木窗户旁摆了一春藤长榻,而邻近的案几上空着的碟子还未撤下。看着格局像是一间平时小憩的处所,沈怜能那么容易就打发了走廊里和附近的丫头婆子,又轻车熟路毫不忌讳地就进来,在沈夫人面前该是有些分量的。

如锦垂眸。也是,沈怜这般孝顺乖巧,即使带着病还在沈夫人身前侍奉,肯定很会讨嫡母欢心。

转过身,如锦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一样素装淡抹的女子。此时二人间相差不过两个步子的距离,相对于沈怜的紧张与认真,如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嘴角微扯,轻笑着就回道:“我同沈姐姐是第二次见面,不过是见面点头的交情。若是真要说有什么能谈的,那我便是只想替你的亲姐姐问一句为什么了?”

外面的阳光透过木门上一个个小小的纸糊方格子零星地射进来,并不强烈的日光照在如锦的脸上,无形之中将她的笑意平添了一份迷惑。沈怜这个角度望过去,竟觉得如锦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诡异。可等如锦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怜更是连心都漏了一拍,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她在说什么,替自己的亲姐姐问一句为什么?

沈怜心里虚的慌,但脸上却还要强装镇定,硬压下心中的那份恐惧。再次望着如锦,沈怜一副茫然的神情,轻轻地咕哝道:“你说什么?替我姐姐问为什么?”

或许沈怜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话音中已经带了丝颤抖。

如锦听出这层,也不逼沈怜,只站在原地耐着性子重复道:“我说,替沈惜姐姐问你一句为什么。”见沈怜还是一脸惊诧不解,如锦笑了笑,直白地问道:“沈二姑娘将沈大姑娘推到水里,害她丢命,难道连问一句为什么都不行?”

如锦脸上的笑容,真真切切地存在,就是连眉梢都微微翘了起来。可她说的话与她的神色又极为不符,这种语气,就像只是平常的交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她说的这样轻描淡写,但听在沈怜耳中就犹如是一个晴天霹雳。身子微微一晃,不知是被如锦的话吓的还是体弱,右手撑着面前的圆桌边。垂下头,简单挽着的头发松下一缕,凌空垂在沈怜的胸前。

她深吸两口气,又抬起头,正对上如锦旁观的双眸,左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茫然地就反问道:“薛姑娘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怜已经慌乱了,那种依然强装镇定的神色让如锦看了又不禁觉得好笑。自己知道被冤枉的滋味,所以在开口之前早就有过一番深思熟虑,如果不是有把握,怎么敢信口开河。

摇摇头,如锦颇有些无奈的望着沈怜,“沈二姑娘难道会听不懂我说的话?我与你无冤无仇,总不见的会特地来污蔑你吧?高门家族最看重的就是嫡庶,沈二姑娘是聪明人,难道一定要我将话挑明?”

沈怜听完,脸上对如锦浮起一层不容控制的敌意。手离了桌边,往后退了两步,手心里隐隐渗出汗水,沈怜绷脸恼怒道:“薛姑娘年纪还小,我只当你是胡言乱语,不放在心上。早前我大姐落水一事,我已经说过了,并不是你四姐姐的错。所以就是我母亲问过我这么多次,我依然是这样回答。”

沈怜换上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对着如锦缓了缓又道:“薛姑娘你没有证据,开口就说是我害了我姐姐,让别人听到了难免误会。沈家与薛家早有往来,二府的关系也不是不可收拾,我姐姐的事更不会连累你四姐姐,所以请你收起这种污蔑我清誉的话。”

如锦笑,只看着沈怜,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她当真以为自己是怕沈家认定弄熙而影响二府关系才冤枉的她?

何况,这根本就不是冤枉!

或许在沈怜的心里是着实想不通的,一来自己不认识她和沈惜,二人事发的时候自己根本不在现场。现在自己点破她害死了沈惜,沈怜自然是不会认的。

如锦除了那个翠绿荷包,就只有满心的猜测。本来她也是不敢肯定的,可就在一开始问话的时候,沈怜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怕,还有急于撇清关系的激动,让如锦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心中不禁有些凉意,嫡亲姐妹,为什么总是要彼此谋害?

沈怜见如锦只是笑而不语,心中一度以为她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也满意了自己的回答。站直了身子,又走近了两步如锦,笑着便道:“薛妹妹担心四姑娘,是姐妹情深,我也了解。放心,我母亲也不是不分黑白的人,自然不会冤枉了你家四姐姐。”

如锦见沈怜只认为自己是为了薛弄熙,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想再试探磨叽。自袖中取出那个翠绿荷包,展开在沈怜面前,晃了晃才开口道:“沈姑娘,你觉得我会是胡说吗?”

沈怜脸色大变,心慌意乱,见着如锦手中的荷包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伸出手指指着如锦手里的荷包,喃喃低道:“这、怎么会在你这里?”自己明明已经…

“你明明丢在了陈府是不是?”

撞上沈怜的目光,如锦歪头先一步道:“你以为这个时候再说什么理由、解释有用吗?任谁知道了这荷包主人的身份及出现的地点,便能猜测出它的由来。”

说着眨眨眼,如锦继续道:“对了,我还听说沈二姑娘的生母朱姨娘早前是江南一处的浣纱女。你自小在水乡之地长大,是等六岁的时候才被沈大人接进的相府,对不对?”

听如锦把话都给说完了,沈怜还是呆呆地站着。这个时刻,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原来沈二姑娘昨日离开平易王府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呀,路上都能将荷包丢在草丛中。可没想到吧?自然有人就偏爱捡被人丢弃的东西。”如锦“呵呵”的笑着,不知为何,见到杀人凶手害怕,她心里很是痛快。

虽然,她最想看到出现这副脸色的人不是沈怜。但是来日方长,自己早晚能等到那一日,不是么?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如锦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怜,“沈姑娘是说这个荷包还是你出身的事?”

沈怜抿抿嘴,只望着如锦。这一刻,她真想把如锦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给撕烂,让她知道的永远成为秘密。但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可心底,沈怜清楚的明白,自己离薛国公府的距离已经被拉远了。

那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也不过只是被人攥在手里的小辫子。

发觉沈怜的眼神似有怨恨,如锦也不在意,自己能与她坦白,就不怕她下毒手。重生的自己,早不是当初寄人篱下柔柔弱弱能任人撮圆捏扁的软柿子。

想必沈怜的沉默,如锦显得极为“热心”,解释道:“沈二姑娘或许忘记了,昨日沈大姑娘穿的是身桃花云雾烟罗衫,她带着这样的翠绿荷包着实有些显目。故而无需别人刻意关注,就能够发现不协调。碰巧我就多看了几眼,沈大姑娘是名门闺秀,出门为客自然不会在衣着上突兀。”

将荷包拿着荷包的手又凑近了沈怜一些,如锦道:“这个这荷包上同沈大姑娘昨日手里拿着的那方荷花锦帕并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所以其中有一样就该是别人赠送的。这两样都是女子的贴身之物,沈大姑娘能带在身上自然是与赠她之人关系匪浅。碰巧,在她出事之后,这个荷包居然会出现二姑娘你手中。想必你掉入水中,就是去沈大姑娘身上摘下这个荷包的吧?”

如锦目光晶亮,看沈怜的头越低越下,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胜利感。

“这个荷包不能带回沈府,你便只好将她弃置陈家。因为就是陈家的人发现了,认出是沈大姑娘之物,也只会将它视为不吉物连忙焚烧掉。自然不会有人会想起拆开它来研究这荷包里的香料,沈二姑娘是这么想的吧?而你的出身,在燕京并不算是秘密吧?不过我倒是好奇,这整个沈府竟然都不知道她们的二姑娘熟懂水性?”

如锦说完,满意地对着沈怜一笑,这一刻连自己都佩服自己。

沈怜被如锦说得脸一阵白一阵青,谁能想到她精心计划的一切会被如锦识破。现在的自己哑口无言,如锦分析的头头是道,故而不管自己再说什么,她自然也能想到破解自己借口的话。所以与其徒劳挣扎,倒不如…

第86章 利用价值

沈怜抬眸,脸上收起早前的那份友善,也丝毫不见初时柔和的目光。冷冷地对如锦就道:“你想要什么?”

如锦收回荷包,一脸好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抿嘴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沈怜面色一滞,瞧着眼前的如锦也在心中自问,自己能给她什么?

是啊,她是武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当今皇后的侄女,身份地位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沈怜眼眸黯淡,自己这又有什么是她能够看得上的呢?

可转念一想,若是她别无所图,那薛五姑娘又为何要与自己进行这番谈话呢?

薛如锦手上有证有据,连分析都替他人想好了,但她没有立马揭穿自己,却和自己私下见面。想来想去,沈怜便肯定了如锦是有目的的,她方才所表现出来的聪慧,断不是一个无脑直白的女孩。

看来,对薛家五姑娘的传言并不可信。

如锦瞧着沈怜居然自顾自地陷入沉思,“咳咳”了两声,唤回对方的注意力。对上她皱起的小脸,如锦道:“沈二姑娘是不是在考虑或者担心,我到底会让你去做些什么?”

沈惜也是有脾气的人,心中早就是怒火万分,听如锦现在的话,没好气地就抬头回道:“你不就是在威胁我吗?”

如锦面露不屑,对着沈怜不屑讥笑,一脸都是“你想多了”的神色。

这种赤裸裸的讽刺,怎么会是沈惜这种争强好胜的女孩能够承受住的?她最容忍不住的便是被人别轻视或者嘲讽。

虽然她身为沈家二小姐,但是在沈家的地位并不高,只有依附嫡母与长姐才能够有一席之地。可饶是这样,她都无法忘记小时候的生活,那个时候她跟着娘亲生活在江南,天天被人骂是野种。那种石子砸在自己身上,她在前面跑,身后小伙伴们一边追一边笑的场景,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的父亲、沈相,对自己的生母不过只觉得是一段露水情缘,一点都不想对娘亲负责。等到后来娘亲没了,他却不知为何突然会派人过来将自己接入沈府,且还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自己过世的娘亲,不过得了个姨娘的身份,仅此而已。

也就是那个时候,沈怜才明白,原来父亲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就是那样,才更让她伤心,他能放任自己被骂野种,过了整整六年那样的生活。

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污点吗?沈怜握拳,她偏要让他另眼相看,让整个沈府的人都以他为荣,为自己九泉之下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然相府的日子,过的真的并不容易。她步履维艰地在相府生活,这次突然对沈惜出手,布置地那样细致,就是沈夫人回来后对自己的追问都没有起疑,没想到千算万算,最后倒是会被别人识破。

自己该怎么办?沈怜看着如锦,她不能这么认输,她的人生还算不得真正开始,怎么能就这样凋落?

沈怜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变成凤凰,她不愿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可饶是父亲认了自己,但全府上下的目光依旧只在自己那个貌美贤惠的姐姐沈惜身上。就是家世显赫的薛家来提亲,要的也只是沈惜,众人的目光从来都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滞留。

她恨!凭什么一切好的都理所当然地被沈惜据为己有?

但是,在沈家,她是无奈,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沈怜还在心里愤世嫉俗,如锦早就不耐了。嗤笑着就道:“我威胁你?真的是我威胁你吗?”

似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般,如锦着实忍不住,对着一张黑脸的沈怜就笑靥如花。自顾自地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抬头睨了沈怜一眼便道:“你觉得我威胁你什么?你我的世界并没有交集,我有什么会需要你做的?”

见沈怜不知如何回答,如锦又道:“威胁你便是想要利用你,但是我横看竖看,我都不觉得你有什么利用价值。”

如锦一双灵动的双眼自上而下地审查了沈怜一番,似是与生俱来的高贵,这种傲慢、这种优越,看在沈怜心中除了恨还是恨。

沈怜被如锦的话气的七窍生烟,怔了怔也不甘示弱,怒道:“那你现在这是想做什么?既然你知道我和你的世界没有交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是沈家的事情,薛姑娘好像没有插手的理由吧?!”

看沈怜的脑筋转的也快,如锦收了早前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回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在告发你之前看看你紧张慌急的模样,你信吗?”

沈怜被这话吓得肝胆俱裂,连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望着一脸闲适坐着的如锦,沈怜又扶住眼前的桌边,“你真的要去告发吗?”

如锦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沈怜一字一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沈二姑娘不会不懂吧?”

见沈怜呆如木鸡,如锦低头似是惋惜地道:“其实我本来还真想威胁你得到些什么,可是昨夜里我想了很久,着实没有什么想从你这里得到的。沈二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

沈怜仅剩的一份理智,竟然是抓了如锦的胳膊,急得满头大汗,噙泪说道:“薛姑娘,你再想想。要不我答应你,以后你有什么难事,我都帮你做。”

听着沈怜这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这种卑躬屈膝的神态,如锦看了她一瞬就移开了双眼。

沈怜她想要活得更好,改变现状。可为什么一定要取人性命呢?

如锦的沉默,看在沈怜眼中倒是还有一份希望。似哄似诱继续道:“薛姑娘,你也明白。现在沈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的身份不同往日,如果你今日放我一马,多个有用的朋友总好比多个敌人好。”

“薛姑娘是聪明人,你刚入燕京,或许是不知道这些家族中的复杂。你现在去告发了我,于你没有一丝好处,而沈家能怎么做?且先不说我能不能活下,你觉得薛家的人出面道出了沈家的丑事,今后沈家成为整个燕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话料。薛家是撇清了关系,但沈家却是坏了名声,外人会说沈家家风不好,姐妹内斗。”

沈怜越说心中就越有自信,“等到那个时候,沈家又少了一个女儿,可是对薛家呢?这家族间的关系,薛姑娘是不是也该掂量掂量?”

如锦细细地想着沈怜的话,觉得似是有那么一些道理。其实沈怜说的确实是事实,现在沈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沈怜的身份就不可能再同日而语。沈惜以前拥有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到沈怜头上,那…与薛家的那门亲事?

如锦蓦地停住,这两天见大伯母一直沉着脸。早前又听说大伯父与伯母二人还大吵了一架,虽然大致是伯父在训伯母,但总有风声传出来。如锦听说了,是关于沈家的事情,还提到了大哥的亲事。

难道沈家会让大哥娶沈怜?注视着眼前的沈怜,她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可早已不是方才面如死灰的模样了。

薛俊然给如锦的印象并不差,如果真的娶了沈怜做妻子,不止是薛家再无宁日,更会毁了大哥一生的幸福。虽然交情不深,但毕竟自己与他是血亲,怎么能够在知晓了沈怜是什么样的人之后,还任由他娶这样一个好兴风作浪的女子为妻?

如锦想到昨日沈夫人负气带着“昏迷”的沈怜离去,又想到陆氏追出去说钱氏会仔细考虑。后来弄熙被打了巴掌跑出府去,彻夜不归,等到钱氏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愠色。

如锦不知道在荷香榭的二楼,沈夫人与钱氏都交谈了些什么,但能猜出二人的交谈并不愉悦。

沈家的人今日对自己与钱氏的态度,先是沈大少爷、后是芙阳县主,就是等见着沈夫人本人,她也摆了一张冷脸。这一连串的事情在如锦脑中连了起来,事情果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可唯一不变的,居然是眼前的沈怜。钱氏与自己进沈夫人屋子的时候,如锦明显瞧见了站在沈夫人身旁沈怜眼中的一丝亮光,后来就是在沈夫人和钱氏说话的时候,她对钱氏也有意无意地讨好。

这其中,如锦基本可以肯定有端倪。难道在沈惜丢命后,沈家真的还决定结两性之好?

现在沈家占上风,提出这样的要求,薛家会妥协吗?自钱氏的脸色与最近的反应,或许是不会的。可沈家就会罢休吗?如果他们一定要将沈怜嫁给薛俊然,做薛府未来的女主人,沈夫人将沈怜记在名下,做嫡女出嫁也不是不可能!

如锦茫然了,她该怎么做?

如果不计一切后果告发沈怜,最后闹得如她话中所说,薛沈两家从此心存疙瘩,会影响薛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吧?可若是就这样放过她,如锦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能让沈怜逍遥法外?!

第87章 虽败犹荣

如锦觉得浑身无力,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算是手握证据,也不能大大方方地将坏人揭露。因为这不止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一个家族的事情。

或许薛家娶谁做媳妇是无所谓的,他们关心的也不过只是和沈家的利益罢了。自己现在若是将事情搞砸,指不定真的会吃力不讨好,反而弄巧成拙。

自己既然重生成为了薛家女儿的身份,那就不能那么自私地只想着几个人的事情,而是要为整个家族负担起责任来。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家惹事烦恼,如锦这一点心思还是有的,对薛家也有一种维护之心。

这个沈二姑娘,平时总是一脸和和气气的模样,却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口才、心思。说服起他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直将对方说的心慌意乱。明明自己是占优势的人,明明是自己手握着她的把柄,但现在,怎么反被她的话给威胁了呢?

自己是不是很窝囊?如锦低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面的沈怜见如锦已经摇摆不定,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轻轻地碰了碰如锦的胳膊,“薛妹妹,你何必自惹麻烦呢?这些事情都是家中长辈出面,其实你根本不用跟着掺和的。”

是在嫌自己多管闲事咯?她情绪恢复地倒是快。

如锦本来心里就憋屈,抬头不善地望着沈怜,冷脸道:“难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会不揭发你?”

沈怜淡笑,“妹妹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对不对?你找我谈事就是最好的表现,你心中不够自信,对你自己的猜测有所怀疑。便是你的谨慎,给了我空子钻。薛妹妹,其实,有的时候瞻前顾后太多,这优势也就成了劣势,你原本的想法早就不可取了。”

沈怜说后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方才眼中因为一时慌急而噙着的泪水虽然没有留下来,但总是湿了眼眶。好在家中办白事,自己为大姐哭也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昂起头,大家只会说自己心善。

看着沈怜这副得意的表情,如锦根本就无从下手。不过一番交谈,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性子。

原来,谨慎也是一种错。

如锦自嘲地一笑,双眸却不像早前嘲笑沈怜时的那般明亮。

“我伯母同你母亲,是不是在商量你同我大哥的亲事?”

既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自己也确确实实被她钳制住了。如锦不傻,总不可能一无所获,任由这个女人算计一切,操纵所有。

沈怜的脸上闪过一抹羞红,转而抬头看着如锦,还是点了点头。

“你见过我大哥,你喜欢他是不是?”

沈怜不语。

如锦见状不耐道:“沈姑娘,我也是有脾气的人。早前我说不威胁你而要告发你,是因为你我的世界没有交集,固然你也没有利用价值。但若是你即将嫁给我大哥,成为我的大嫂,薛家的少夫人,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路归路桥归桥吗?”

看沈怜双眸透着惊讶,如锦启唇讥笑,“有句话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意思自然不用我来解释给你听。虽然你沈二姑娘是吃准了我不敢拿薛家的利益做赌注,但是你又能保证我会拿我大哥一生的幸福做赌注?我想饶是要我大伯母,在沈家和儿子未来的一生中做个选择,答案也昭然若揭吧?”

如锦眯起眼看着沈怜,你想要嫁入薛家,自己就偏不如你意!

害了人,当真还能一点损失都没有,若无其事地享受原本属于沈惜的一切?

沈怜一慌,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成真了吗?难道自己与薛家真的无缘?不、不会的!眼前的女孩年纪这么小,自小娇生惯养,怎心思么能够这般缜密?从她方才的眼神和表现来说,她就是个心软的。

抓着如锦衣袖的手并没有松开,沈怜急道:“薛姑娘,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出身比不得大姐,我只是个庶女,配不上薛大少爷,配不上你们薛家。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对我大姐下手也不过是因为对你大哥的爱。其实我也并不是想要我大姐的命,我只是不甘心她能够嫁给我心仪的男子罢了。”

沈怜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如锦却丝毫不为所动。

难道为爱就可以夺人性命?

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确实也是可以的。薛弄芸同陈浩宁不就是生活地很幸福吗?

本来要隐瞒沈惜的死,如锦已经觉得够自责了。现在听到沈怜竟然还能拿这个为借口说谋害沈惜,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想也不想便恶毒地回道:“你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配不上我大哥,就不该去痴心妄想!”

其实配不上薛俊然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你的品德。且不说沈怜中意的薛俊然的人还是薛俊然的身份,就光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就让人不屑。

这种人要是进了薛府,怕是要黑了一府的人。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大姐掉入水里才一会会,就会没命。薛姑娘,你相信我,我没有想害死她的。”

知道如锦在纠结沈惜的死,沈怜面容越来越慌急,不停地强调着自己的无心。

“没想到?那你的曼陀路花粉是为了什么,你把沈大姑娘推到水里,不是要她的命,难道是觉得天气太热让她下水解热?!”如锦嗤笑,这个女人果然无可救药,就是到了这一刻,还在狡辩。

沈怜时而精明,时而清纯,时而无辜,但本质里确实阴狠手辣。如锦觉得这样的人绝对的是个危险人物,自己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你想要你大姐的命,不要说你不想她死的话。如果她不死,你就没有机会嫁入薛家,不是吗?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谋划着这些,而且计划很缜密,没有选在沈府,而是选在了陈家,就是沈夫人想查都无从查起。”

“想必你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吧?沈姑娘,你可真是厉害,还会演戏,竟然能将沈夫人都瞒在鼓里。”

听如锦说完,沈怜并不接话。

如锦直直地目光射过去,逼问道:“昨日在荷香榭的二楼,你母亲是不是向我大伯母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沈怜听后犹豫一会,知道不管是糖衣炮弹,还是自己的凄凉可怜,都不足以打动如锦。没了那份心思,就只剩下无奈,抬头回道:“我母亲说,要么让你大哥娶了我,要么让你四姐姐进府给我大哥做妾?”

这个薛如锦,是自己计划中的一个意外。可就是这个意外,现在把自己逼得死死的!

“什么,让四姐做妾?给你大哥?”

如锦双眼睁得大大的,早前那个芙阳县主自己才刚还见过。那样一个狠角色,好似谁都入不了她的眼,那真的是皇室贵胄,弄熙过来还能有好果子吃?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弄熙会伤心欲绝地跑出去。

难道钱氏准备舍女保子?也倒是情有可原。

但今早在祠堂里又是怎么回事?如锦将脸颊边的头发挽到而后,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总觉得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想来钱氏也不喜欢这位沈二姑娘。

看着沈怜,如锦抿嘴一笑,你算计了这么多又如何?照样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实现不了,最后反倒是要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这样想想,才解了些气。

这算不算是虽败犹荣?沈怜自己惹出的麻烦,让她自己去解决,心中打定了主意。如锦抬头看着沈怜就道:“你去和你母亲说,你不愿意去薛家,也不希望我四姐姐进门。”

沈怜苦恼,当下摇头就道:“这怎么说?我母亲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我只是一个庶女,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这是事实,且沈怜自己心里也不想。

“这可不是我关心的。沈二姑娘,你也别妄自菲薄,早前沈夫人决定了让沈大姑娘嫁给我大哥,但结果不也是被你改变了吗?”

沈怜面色一囧,“那是、那是因为我大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