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过分了。”

“怎么?”

丁柔蹲下身子,肩头微微颤抖,齐恒走上前,”喂,你别哭啊,大不了我再给你折一枝好了。”

“我要最高的那枝。”

“哪个?”

齐恒仰头看向梅树时,半天听不见声音,问道:”到底是哪枝?”

急促的踩雪脚步声远去,齐恒再回头时,就看见丁柔袍子的一角,他是洪水猛兽吗?至于躲得如此彻底吗?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齐恒机警的回头,“祖母。”

“您怎么会来万梅别院?”

齐恒在信阳王太妃面前一向很老实,被祖母虽然疼他,但只要他做错了事,或者读书练武不认真,板子是真打,儿时多少次被打得辟屁股开花?他怨恨过祖母,可他亲临疆场之后,才知道祖母的严格要求全是为了他。

“我以为她会扔你个雪团,没想到她跑掉了。”

“扔雪团?扔我?”

齐恒笑道:“不是我说,京城里的小姐就没那般大胆的,连李思妹妹都变了文静了些。”

信阳王太妃眸光一闪,摇头道:“不,她雪团扔得很准,不想同你牵涉上,你才躲过一劫,指不定她心里怎么恼恨你。”

丁柔扔丁敏的雪团,她印象太深了些,被孙子搀扶着向别院走,齐恒不信的笑笑,“她是丁家六小姐,您看她那双眼睛是不是像...”

“恒儿。”

齐恒停了一瞬,“父亲最大的憾事,一辈子放不下的就是...”

“齐恒。”

信阳王太妃厉色喝止,”她不是,不是。这事不许再提。”

齐恒停了半晌,才道:“是。”

信阳王太妃拍了拍齐恒的手臂,“我从来没责怪过你父亲,是你父亲放不下这个结。”

“嗯。”

陪着太妃走出梅林,齐恒突然道:“对了祖母,沁园春长沙上半阙出现了。”

“是谁?”

“出自丁家三小姐之口,太祖皇后当年的手札看来在丁家是有有一些的。”

“当时的手稿并未全部烧毁,丁家...有功之臣。”

齐恒问道:“我命人取回来?”

“不必了,手札留待有缘人。”

走到阁楼前时,屋子里涌出一众夫人小姐,纷纷福身:“恭请信阳王太妃大安。”

早一步回来的丁柔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四周是身份相同的庶女,敛眉请安,眼角都不带抬起的,太妃握紧了齐恒的手,面色如常的道:“快请起,是我叨扰了。”

一品诰命万夫人簇拥着太妃进门,就算是丁府太夫人和大太太也离着太妃有不近的距离,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丁柔起身后庆幸她早回来一步,信阳王府不是她能想的。

ps夜的恶趣味,太妃的身世,很有趣的,太妃的名字能猜出来不?望天很容易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份

迎了信阳王太妃进门,一品诰命万夫人陪坐下首,众位夫人不敢落座,噤如寒蝉,丁柔隔着信阳王太妃很远很远,莫怪信阳王太妃不愿出门,这等阵势哪像是来做客的?

“你们也坐。”

信阳王太妃抬手示意了一下,众位诰命夫人才按照品级落座,太夫人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上,早些年太夫人见过信阳王太妃,但交情不深,太夫人抬眼瞟了一眼太妃,却意外同她眸光碰到一处,太夫人微怔后,恭谨的垂头,不过是稍刻功夫,信阳王太妃移开了目光,同万夫人笑道:“今日我恰好无事,便想来看看梅园。”

“能得太妃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在座上了年岁的太夫人们都是知道信阳王太妃之威的,对其恭谨有加,这份恭谨是发自内心,不单单因太妃是唯一一个超品的诰命夫人。太妃同相熟的人闲聊,离着近便的嫡出小姐们,都摆出最为优雅的姿态,或者婉约动人,或者明艳自信,或者活泼爽利,抓紧难得的机会在太妃面前展示才艺风情。

抚琴,吟诗,作画等等,信阳王太妃含笑看着如花似玉的少女,她们身穿华服,头戴钗环,举止优雅,身上透着嫡出小姐的傲气贵气,太妃褪下手腕的佛珠,不动声色一颗一颗的捻着,看似在欣赏她们的才艺,眸光却越过这些嫡出的小姐,落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丁柔身上,她的穿着比她们差太远了,丁家礼教森严,嫡庶言明,她不是养在祖母身边吗?如何比别的庶出小姐得好些吧。

“太妃殿下,请用茶。”李思手捧茶盏,递给信阳王太妃,“孟小姐的琴音带着沙场秋点兵的气势,真难相信她是江南出身的小姐,我记得殿下最喜欢的曲子,就是这首秦王破阵曲。”

信阳王太妃接过茶盏,“思儿所言正是我所想,孟小姐...孟琳君?”

孟小姐起身盈盈下拜,粉嘉桃腮,声音轻灵:“请太妃殿下指教。”

“指教谈不上,你抚琴技法熟练,少几分刻意,意境会更足。”

信阳王太妃的地位不必给任何人面子,低眉顺目的丁柔隐隐听了她们谈话,刻意...不仅说给孟琳君听,更是对方才众小姐献艺献殷勤的不满,她如何选择孙媳妇,可不是看才艺。

身边有人靠近,丁柔抬眸见是丁姝,轻声问道:“五姐姐?”

“三姐姐没回来。”丁姝略带一丝焦急,“我以为你同她一处,先随着万小姐回来。”

“我出门去找找好了,三姐姐不是闯祸的人,何况最要紧的人都在座,许是被哪出景色绊住了。”

不受重视有不受重视的好处,丁姝不敢乱走动,丁柔却以方便的名义出了阁楼,信阳王太妃撩了撩眼睑,留李思在身边服侍,李思照顾的殷勤周到,时不时的会同太妃交谈两句,或者向太妃介绍京城的名媛闺秀。

位置相对靠后的大太太抬眸看了眼李思,如传闻她在信阳王太妃面前甚是有面子,她却相助孟琳君,那赵婉柔...丁家同兰陵侯府是姻亲,赵婉柔能嫁给信阳王的话,对丁家也是有好处的,只是看起来李思对孟琳君更为亲近些。

“丁夫人?”

太妃突然出言,大太太忙起身福身:“是臣妇,恭请太妃殿下吩咐。”

周围的人显然没料到信阳王太妃会叫起丁夫人,错愕的神色一闪而过,太妃笑道:”我一老妇,有何吩咐?“

谁敢将她当成老妇?太妃缓了缓道:”听老友说起过你,知晓你善于教养女儿,回京城一年多来,满耳听见兰陵侯夫人贤惠之名,丁家的女儿想必都如同她一般性情,思儿在我跟前,被我宠惯得有几分娇蛮,你且进前来,同我说说如何养得好女儿。”

大太太身体微颤,信阳王太妃欣赏丁怡,对怡儿来说是大喜事,对丁府尚未出阁的小姐也有莫大的好处,只是大太太同娘家三妹妹有了默契,外面也有了音讯,嫡女亲上加亲许配表哥朱能,大太太万不会做出尔反尔另攀高枝的事。

信阳王太妃今日称赞丁府的小姐,好处怕是会落在尚未定亲的丁敏丁柔身上,莫不是丁敏做了什么?或者是丁柔?念头一闪而逝,大太太缓步走到信阳王太妃身边,“当不得太妃的称赞,臣妇瞧着李小姐飒爽干脆,只有太妃殿下才养得出这等小姐。”

信阳王太妃和颜悦色的指了指旁边的绣墩,“你坐下,同我好好说说,方才听恒儿说起,府上的三小姐..六小姐性情都是好的。”

信阳王说过?大太太犹如针芒在背,坐如针毡,四周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大太太面上看一丝不异样来,心里难免焦急,丁敏,她早有了安排,只等怡儿消息,丁柔...她不愿将丁柔送去信阳王府做妾,她答应过柳氏,丁柔为正房太太。信阳王回京见得小姐多了,从未亲口称赞过哪一位。

丁敏丁柔到底做下了什么?大太太恭谨的道:“她们两个不过是干净整齐些。”

太妃宽了宽茶叶,目光却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垂头暂避锋芒,“三小姐那首上半阙诗词,恒儿背诵给我听过,有豆蔻之龄,有此胸襟实为难得。”

大太太知道是丁敏出风头了,难道太妃看上了丁敏?李思却道:“听六小姐说,上半阙的诗词是丁老太爷和丁大人修改过的。”

太妃勾了勾嘴角,“丁六小姐?她是...”

“闺名柔。”

大太太低声道,“丁柔。”

“丁柔...柔美,不像,方才在梅林里我听江南举子畅谈国事,见过她一面,看着她面善,不当以柔为名。”

太妃笑容深了一分,大太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太夫人,太妃原来看上的是丁柔,在为她抬身份?可柳氏怎么办?太祖皇后铁律生母不亡,庶女决不能记在嫡母名下。

“她性子有些乖张,臣妇指望她更柔和一些,少些锋芒。”

“嗯。”

太妃手指一松,茶杯盖落地,好在地上铺陈着地毯,杯盖并未摔破,微垂着眼睑,“她生母很难得。”

“其生母柳氏疼她入骨,本分安静,我倚重她两分。”

太妃仿佛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沉默了好一会,才恢复常态道:“丁夫人有嫡妻风范,御家极严,丁府清贵人家,重礼教很是难得。”

“殿下过奖了。”

太妃同旁边的万夫人说起话来,不再理会大太太,大太太坐着无趣,起身退回原处,安坐下来后长舒了一口气,太夫人在说嫡庶不能混淆,有最后一句话,许是能保柳氏平安。

“母亲出风头的是三姐姐,六妹妹是为了丁家才会出言的。”

丁姝见大太太眉头拧着,轻声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大太太握紧了拳头,丁敏实在是长本事了?这等诗词也敢往外说?她何时到过湘江?

“丁敏呢?”

“六妹妹出门寻去三姐姐。”

大太太脸上挂着微笑,却咬牙道:“回府再说。”

“嗯。”

丁柔打着出门寻找丁敏的名义,沿着青石小路穿梭在梅林中,重要人士都在阁楼中,不知所踪的丁敏惹不下太大的祸事,她对丁敏做到仁至义尽,不可能总是为她收拾乱摊子。

丁柔欣赏起梅树,又发现一枝开的很好看梅花,见形状同柳氏最喜欢图样有几分相像,柳氏一辈子闷在丁府里,妾室想要出趟门都很困难,参加宴会想都不用想。

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丁柔想折下几只梅花带归去送给柳氏,万梅别院有几株稀世名品,刚才却被信阳王齐恒给搅和了。眼前这株红梅品种难得,丁柔抬起手臂,差一点就能折到梅枝,还差一点点,丁柔暗自抱怨今生的身高,踮起脚尖,不够,向上跃起,碰到了...丁柔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暗影...

丁柔抬眸,“尹公子?”他不应当在同信阳王一起吗?尹承善握住丁柔刚刚瞄准的梅枝,用力折断,递给丁柔,淡笑道:“还看中哪枝?“

丁柔结果红梅枝,咬了咬嘴唇,尹承善见她被红梅映衬下微红的脸颊,比方才好了几分冷静,尹承善再问:“还有那枝?”

“最上面,你折不到。”

尹承善解开大髦,打算递给丁柔,看她后退一步,尹承善一抖大髦铺到雪地上,将袍子一角别在腰上,抓住梅枝,如同灵猴一般,身手利索的上树,丁柔看得有些发傻,他是才子?怎么都像是爬树胡闹的野小子。

丁柔不自觉的看向坐在梅树粗大枝丫上的尹承善,只见他手臂伸直,攀折最高的那枝红梅,”你小心点。”

尹承善唇边含笑,折下梅枝,低头看向仰头看着同他的丁柔,尹承善坏心的一笑,将梅枝叼在口中,两臂用力,使劲的晃动身边的梅枝,簌簌的梅花瓣因晃动而飘落,丁柔在下面感受了一场花瓣雨,粉色,桃红色,嫣红色的梅花瓣凤舞,颜色深有浅,丁柔先是一惊,后仰头看着飘舞的花瓣,轻笑了起来,是自从穿越后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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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搏杀

轻松自在唯有一刻,丁柔收敛了笑容,垂下头将脑袋上的散落的梅花弄掉,呼得风声一响,尹承善直接从梅树上跃下,离得丁柔很近,丁柔忙退后两步,尹承善笑意不改,将梅枝递给丁柔。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丁柔接过梅枝,眼看着他从地上拿起大髦,抖了抖落雪梅花,重新穿在身上,丁柔笑着问道:“你会爬树?没想到呢。”

看尹承善从树上跃下的动作,他身后矫健,方才递上梅枝时,丁柔看见了他手上的茧子,他又同信阳王齐恒是知己,尹承善应该是文武双全,只是他更多以才子的面貌示人。庶子,大家族里的庶子,比庶女还艰难上许多,不是两年他先是被文熙帝赏识,随后在四院比拼中一鸣惊人。尹府太太再难压住他,才有他今日。

“小时候顽皮惯了。”尹承善系上扣子,手臂扶着梅树,”大哥说我爱爬树,二哥说我爬假山,母亲说我打碎了花瓶,推翻了书架,如果我不做,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安排?”

丁柔抬眸,轻笑:“顽皮有顽皮的好处,听说顽皮的孩子脑袋很灵活。”

尹承善拍了拍树干,向丁柔笑道:“骗你的,你竟相信了?母亲对所有子女一视同仁,不会亏待了我。”

“拿好梅枝,我先行一步。”

尹承善转身离去,“英雄莫问出处,富贵当思缘由。”

丁柔抱紧了梅枝,团了雪团,扔向了尹承善,轻笑道:“前面的英雄,莫要装模作样,小心被雷劈。”

尹承善捂了捂后脑,回头时,丁柔向他挥了挥梅枝,笑着离去,只能是他看着丁柔的背影,尹承善嘴唇勒笑,丁柔不管尹承善说得是不是真话,她做不了同情安慰他,尹承善也不需要多余的同情。

逛了一会,丁柔估摸着聚会应当接近尾声了,将梅枝先送到丁府的马车上,丁柔快步向阁楼方向走去,在交错的青石交错路口,梅林方向传来爽朗的笑声,“丁小姐,杨某佩服。”

丁柔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向出声地看去,丁敏同杨和站在一处,丁敏同样手里拿着一枝红梅,轻盈般的浅笑,“杨公子,回答不出,你便输了,不可在纠缠了。”

感情丁敏是被杨和困住了?丁柔摸了摸下颚,看来那首上半阙的诗词打动了杨和,他们两人又碰上了,是姻缘?是孽缘?江南才子泛舟新湖,夜宿秦淮河,端是风流倜傥,才子风范。大秦比明朝开放,太祖皇帝得了江山之后,不仅有倾城绝色的皇贵妃相伴,据流传下来的风流韵事,他曾同天下第一名妓缠绵床榻。有了风流的太祖皇帝,大秦暗地里并不忌讳官员找妓女蓄养歌姬。只是不能摆在明面上,比如周大人被名妓找上门去,肯定得被御史弹劾,但悄悄纳了名妓,反而是风流韵事。

杨和只要出现在秦淮河,据说秦淮河上的名妓们争先看才子,他还算好的,行事不算太放浪,江南四大才子之三的吴萧,出身豪族,家财万贯,本身才学又好,在秦淮河上曾经一掷千金,传为美谈。

丁敏向杨和傲然的一笑,“用我解开谜底?”

杨和满眼的欣赏,道:”不必。”

“后会无期,杨公子。”

丁敏脚步轻盈走出梅林,抬眸见不远处的丁柔,她是羡慕的吧,能得江南才子之首的杨和爱慕,丁柔也会羡慕于她,只可惜杨和的将来并不好,仕途蹉跎,潦倒半生,随着信阳王府没落,杨和渐渐的泯于世人中,同光芒万丈的尹承善相比,世人再也记不住曾经被称为尹承善一生之敌的杨和。

但此时杨和之名,之才学远远高于重才子,丁敏眼珠一转,惊鸿一瞥般的浅笑回眸看了杨和一眼,迎向了丁柔,笑道:“六妹妹,我为你介绍你最为敬仰的杨公子可好?”

丁敏浅笑嫣然,虽然离着远些,丁柔却能看见杨和隐现出的一分迷恋,是对丁敏?她既然想将自己牵扯进去,最后谁被李思记恨还不知道呢,丁柔冷哼一声:“不劳三姐姐。”

做出羡慕丁敏得才子看重的模样,丁柔撇开丁敏离去,丁敏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她也有让丁柔羡慕的一日,以后她会让丁柔更为的羡慕。丁敏又回头望了杨和一眼,眼波似含有脉脉深情,欲语换休...丁敏再转身时,却见到李思扶着信阳王太妃出了阁楼,李思神色难得一见的哀婉。

信阳王太妃却仿佛毫无所查,“思儿,扶我回王府。”

“是。”

丁柔扶住同样告辞的太夫人,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里的笑意,晓得丁敏虽然心心念念的是大姐夫兰陵侯,但并不妨碍她享受才子倾慕。因要让自己羡慕嫉妒,丁敏一定会表现不同来,这不,人算天相助,丁敏被李思,太夫人,大太太看个正着,其余宾客还在阁楼里,不见得看得到,即便看到了,对丁柔的影响不大,毕竟丁敏没什么出阁的事情。

既然来的时候,丁柔陪大太太坐,回去时太夫人没发话,丁柔先扶她上马车后,又同大太太坐上一辆车,方才笑盈盈的大太太,在马车里脸色阴暗,丁敏垂头解释道:“母亲,我不是...”

丁柔上了马车,安坐下来后感觉大太太的目光,丁柔轻声问道:“母亲?”

方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为何大太太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大太太按住了丁敏的手,“你的事回府在说。”

丁敏以为大太太不过是一时气愤,解释说:“是杨公子纠缠女儿的。”

“嗯。”

大太太阖眼,身子向后靠了靠,马车前行,身子不由得微晃,丁敏咬了咬嘴唇,接着说:“女儿同他说得明白,永不相见的,女儿受母亲教养大恩,岂会不知礼义廉耻?尚未报答养育之恩,女儿无法安心嫁人。”

“嗯。”

大太太对丁敏难得的冷淡,丁敏看向垂头沉默的丁柔,是不是她说了什么话?丁敏眸光闪过一分锋芒,丁柔皱了皱眉,丁敏是不是有了安排?

马车突然速度快了很多,丁柔身子一晃,大太太身体前倾,丁敏手疾眼快的扶住大太太:“母亲,小心。”

还没等大太太出言,马车颠簸疾驰,车里放着的茶具等物掉落,大太太扶住突丁敏的手,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强哥儿声音急躁:“太太马发狂了,小人控制不住。”

丁柔刷得撩开车帘,见马车毫无规则的在雪道上颠簸,在冲下去,便是山岩陡坡,如果撞上了石头,车毁人亡,马车的颠簸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冲出山道,丁柔回头:“母亲,必须得跳...”

丁敏将车帘扯下,盖住了大太太和她自己,道了一句:“女儿不会让你有危险。”说时迟那时快,丁敏搂住大太太,看准机会从车上跳下去,在雪地上翻滚,在她跳车前,丁柔也是要跳车的,丁敏无意识踢了丁柔一脚,改变了方向,丁柔调整不过姿势,反方向飞向道路右边的悬崖。

下面虽然不是不深,但被石头碰到,丁柔会摔断腿...丁敏保护住了,或者说救了大太太,她毫发无伤,丁敏胳膊有些挫伤抬不起,”母亲,您没事吧。”

大太太惊魂未定,看向丁敏眼底有几分复杂,听见身后太夫人焦急的喊道:“六丫儿。”

闻声看去,大太太不由的惊慌失措,“丁柔。”

丁敏捂着胳膊脸煞白,六妹妹,对不住,是你挡了我的路。丁柔伸手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一荡,危急关头她异常的冷静,抓紧岩石,寻找脚下的支撑,马车直冲崖下,碰到石头裂成两半...丁柔不向下看,找到了合适的支撑点,左脚右脚踏上去...

还没等大太太等放心下来,天上飞过来一群的鹰骛,丁柔的手腕划出一道口子,血滴滴到雪地里格外的清晰,赶车的强哥收了重伤,流血不止,血味儿吸引了鹰骛,直冲下来。

”六妹妹,天啊,六妹妹小心。”

丁敏高声叫道,丁姝捡起石块,向鹰骛砸去,“六妹妹。”

不能因紧张害怕鹰骛啄伤松手,丁柔身体贴近岩石...宁愿被啄一口也不能松手,丁柔想着此处不是荒野草地,鹰骛不会太过凶残,丁柔一手攀着岩石,一手拔下了发簪,在鹰骛袭击而下时,狠狠的扎向了鹰骛,她不会坐以待毙的等死,鹰骛的血飞溅到脸上,空中鹰骛厉鸣,几片翎羽飘落,丁柔再抬头时,不知哪来的箭翎射中鹰骛,鹰骛逃窜了离去。

丁柔握着石头的手腕被拽住,手心温热带有厚茧子,丁柔看见了一双漆黑闪着关切的眸子,“六小姐——丁柔。”

“信阳王殿下。”

”我拽你上来。“

齐恒眼中的丁柔,刚烈,坚韧,她头发披散着,手里还攥着发簪,白皙的颊间飞溅上几滴血,本应柔弱哭泣,狼狈不堪,可她却冷静得如冰,从紧握石头的动作上看,并不完全信任他。

齐恒用力将丁柔拽上来,双脚站到地面上,丁柔并不是如同旁人想象般的跪地瘫软,扔掉了簪子,几步走到丁敏面前,看着丁敏的眼睛,扬手给她一记耳光,耳光声响,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ps今天不行了,明天一定双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隐忧

丁柔手劲不小,丁敏被打的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也红肿了。丁敏眼里带着错愕,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分的后悔,刷得红了眼睛,眼泪滚动,“六妹妹...我...我...“

丁柔看出丁敏在下脚前并没想到问题的严重,但她敢下手,丁柔不会放过她,四周猜测的目光都落在她们姐妹身上,丁敏掩藏起方才的一闪而逝的后悔,捂着脸颊低泣:“我当时只能想着救母亲,忽略了六妹妹...你生气也是...”

“啪。”

“六妹妹。”

“啪。”

丁敏接连挨了两记耳光,哭泣起来,丁敏的柔弱更衬托出丁敏的嚣张跋扈,在长幼有序的大秦,很少有妹妹敢当着外人的面掌掴姐姐,还不是一下,而是三记耳光,丁敏再说下去的话,丁柔还会再打她。

丁柔擦了擦脸上的血滴,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划伤,好在伤口不深,不会落下伤疤,丁柔心里止不住的后怕,如果情景重现,她不一定能安然无恙,人在性命攸关的生死时刻,总是能爆发平时表现不出的潜力。

丁柔转身向信阳王屈膝,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唇边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信阳王殿下。”

这是丁柔平安后说得第一句话,信阳王齐恒道:“本王顺手之劳。”

丁柔垂着脑袋,齐恒看不出丁柔的神色,丁柔并没说报答信阳王的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帮不上信阳王,这份恩情丁柔记在心里。大太太眯了眯眼睛,丁柔当着信阳王的面打丁敏,她吃惊,也有几分恼怒,丁柔实在是太放肆了,丁敏总是救了她...但看到丁柔转身同信阳王道谢,心细的大太太看到了丁柔披风上的印记,扶着丁姝的手起身,向齐恒福身:“谢殿下救了小女。”

“丁夫人不必多礼,丁府的马车损坏,不如本王送你们一程?”

齐恒抬了抬手,主动相邀,并向停在一旁的马车指了指,大太太推辞道:“不敢打扰太妃殿下。”

此时马车帘子撩开,露出了信阳王太妃,“两位千金受了伤,同挤一辆马车于伤势不利,上来。”

“多谢太妃。”

大太太不敢再推辞,能同信阳王府拉近关系,是多少为官渴求的,看了一眼太夫人,见她微微颔首,大太太扶同丁姝上了信阳王太妃的马车,太妃目光落在了丁柔身上,丁柔弯了弯膝盖,主动走到太夫人身边,见她脸上止不住的担忧,丁柔轻笑:“祖母,我吓到了,于你同坐一辆马车好不好?”

二太太眼珠一转,”六丫儿可怜见的,又是伤又是吓的,放在别处您也不放心,我给六丫儿让地方。“二太太算是厚着脸皮,拽着丁云上了信阳王太妃的马车。

太夫人摸了摸丁柔的脸颊,“好,祖母护着你。”

同丁柔上了马车,看都没看丁敏一眼,丁柔方才转过身去同齐恒说话,一是为了道谢,二是身后腰眼处的证据,丁敏以为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做了便有痕迹,趁着未干的时候露出来给大太太太夫人看见,丁柔虽然气愤,但她打丁敏时,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无故的打丁敏,刚被丁敏救下的大太太也不会容许,何况还当着外人的面。

不打丁敏,丁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被信阳王和他祖母看见又如何?这就是她的本性,不是太妃思念的旧人。太妃眼看着丁柔上了丁府的马车,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放下车帘,面色平静的同大太太二太太应酬,询问起大太太的伤势...

齐恒笑了笑,有这等好机会,大部分小姐会抢着接近祖母,唯有她——丁柔避开了,齐恒是太妃一手带大的,知道祖母此时心中的遗憾,虽然祖母说不是,但他却知道祖母心里并不平静,齐恒翻身上马,握紧缰绳,他一定要弄个明白,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挥手道:“走。”

丁敏孤独一人站着,谁都没理会她,丁敏脸颊也疼,胳膊也疼,她救了母亲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关心她?母亲是恩怨分明的人,看她对柳姨娘的好,不就是因为柳姨娘救过她吗?

“三姐姐,上车吧。”

丁瑜咬了咬嘴唇,搀扶住仿佛随时会晕倒的丁敏,“祖母命我搀扶你上车。”

丁敏神情恍惚的被扶上马车后,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坐到了丁府丫头坐的马车里,牙齿咬破了嘴唇,“为什么?”

“祖母说,六妹妹伤势重,她只能顾着六妹妹,照顾不到你。”

“伤势重?哈哈,伤势重?”丁敏大笑,“那我算什么?”

丁敏费力的抬着胳膊,仿佛在证明她的伤势比丁柔更重,丁瑜握住了丁敏手道:“你不能乱动,得让大夫仔细瞧过,三姐姐,忍一时风平浪静,一切回府在说吧,你一旦乱动,留下后遗症,三姐姐会后悔的。”

“我不是你...”

看见丁瑜,丁敏想起了前生,她忍,再忍,眼看着丁柔富贵尊荣,凭什么今生她还得忍?丁瑜向后缩了缩身子,她低声道:“不忍又能怎么样呢?三姐姐,你我都是庶出。”

丁敏诡异般的够了勾嘴角,当面害丁柔险些丧命,解开了压在丁敏心头的枷锁,善良?丁柔说过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古书上说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太祖帝后,他们善良吗?太祖皇后杀了多少的人不是照样在太庙受后人供奉?前生她善良敦厚,得到的是什么?

“四妹妹,我不会忘了你今日之恩。”

因旁边有丫头在,丁敏不会说得太多,她会报答丁瑜,她可不像丁柔那般无情无义,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先让丁柔得意一些,回到丁府后,柳姨娘脱不开干系,丁柔,你救是不救?

“六丫儿...”

“嗯。”

太夫人将丁柔搂紧怀里后,不舍般又似安慰般的一遍一遍拍着丁柔的后背,口中却道:“你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晓得不好,还不赶紧护着你母亲下车?”

“她比我快了一步。”

丁柔同太夫人很有默契,谁也不提起丁敏在危机关下黑脚,太夫人道:“你欠缺磨练,回府后我得好好同你讲讲,如何防范。”

“嗯。”

丁柔点点头对于吸取太夫人一生的斗争经验,她很乐意,放软了语气,”我有祖母疼着,谁敢再暗算于我...”

突然丁柔停住了口,惊马...为什么受过训练的马匹会惊?回府的路上没遇见意外,是突然就惊了,强哥的赶车技巧在府里是数得上的,驾奴马车很有经验,他都控制不住...是有人给马下了药?可就是下了药,来时无事,回去时偏偏在下山时出了意外?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时辰掐得刚刚好。

“怎么了?哪里疼?”

丁柔抬眸看着面露关切的太夫人,直起了身子,丁敏在万梅别院消失过,而她找寻过丁敏,她们两个都有下手机会,丁柔还曾将梅枝送到马车里,更为惹人怀疑,丁柔轻笑:“手腕伤口有些疼。”

太夫人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叹道:”不晓得会不会留下伤疤。”

“不会的,表面的伤口不深。”丁柔轻叹:“心上落了伤,再浅也会难以消除。”

太夫人以为丁柔说得是丁敏,叹了口气,丁柔主动说道:“方才我在万梅别院折了几枝梅花,是珍贵品种,祖母要不要看看?”

“你放哪了?”

丁柔道:”交给了岚心,在另一辆马车里,当时我送梅树枝的时候,就我的丫头岚心在马车里坐着,其她人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你是在为岚心邀功?我晓得你善于调教丫头。”

“祖母误会我的意思了。”丁柔抬眸认真同太夫人对视,”方才惊马是意外吗?”

“无人在马车旁边守着,一旦被什么人动了手脚...好在这次所有人都平安。”

太夫人眯着眼睛,“嗯。”

既然会被怀疑,丁柔反其道而行,将一切率先揭开,自己说出一切,比事发后从别人口中说出要强得多,按照人的惯性思维,下手的人只会尽力隐瞒否认,古代人可不懂得逆向思维,丁敏一定会说她从没到过马车旁,可她却是让人找不到踪迹,去做什么了?一直同杨公子一起?谁信呢?

丁柔看见太夫人面容是神色凝重,定是想得比丁柔复杂,以为是丁大人的政敌动得手脚,毕竟丁敏,丁柔都在马车上,总不会自己害自己,丁柔叹了口气,“我如果像往常一样陪着祖母坐就好了,让她表现去。”

”嗯?”

太夫人扬眉,丁柔说道:“母亲吉人天相,即便没她也不一定会有事,孙女福薄,得找福缘深厚的人震一震牛鬼蛇神,祖母,往后孙女就跟着您吧。”

太夫人眸光划过一丝异样,道:“六丫儿,我不会让人冤屈了你,你平时如何,我看得清楚,你且记得,当家太太不是谁说什么就会信的,你母亲亦然。”

ps今日双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寒芒

如同太夫人,她们一生都在内宅里倾轧,栽赃陷害的手段见了多少?有多少是证据确实的?她们看了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证据往往并不可信,她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被冤枉或者是不是罪有应得,在大太夫人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好处利益才是最为看重的。

有些人冤死在她手里,也有犯了错的人逃脱掉。太夫人靠向了背后的软垫子,合上了眼眸,她相信丁柔不会做蠢事,这等手法太简单了些远没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

她想得更深些,信阳王太妃今日聚会对大儿媳提起教养女儿,说得是丁柔,方才又主动邀请,大半也落在丁柔身上,信阳王太妃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为何会对丁柔有善意?

丁柔身处险境时,太夫人也着急也紧张,但她却偶然瞧见信阳王太妃面露一丝慌张,她看重丁柔,太夫人听兰陵侯府太夫人说起过,丁柔长得好,这个好字,不是容貌,丁敏比丁柔更出挑些,是太妃熟悉的人。

太夫人撩了眼睑,眸光扫过丁柔,“六丫儿。”

“嗯?”

“祖母是为了你将来好。”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膝盖,“心疼你的人,会为了你将来更好。”

丁柔不知怎么心里一凉,垂头低声:“嗯。”

“你父亲只要平安渡过这次科举应试,必会荣升,入主中枢也不是难事,你大哥哥官声优良,不日便可荣升回京。”太夫人眸光灼灼,轻抚丁柔的脸颊,“你的聪慧,稳重,明理,以及方才临危不乱,不会白费了,六丫儿,你必定前途无亮。”

“祖母,我是...”

太夫人点了点丁柔的嘴唇,眸光微微闪过一丝遗憾,“你是帝师的孙女。”

丁栋不曾高升前,丁府同信阳王府距离太过遥远,信阳王府高不可攀,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太夫人心底的念头转过,“回府后,一切听我的,懂吗?”

丁柔咬了咬嘴唇,“嗯。”

太夫人微露笑容,现在说什么都早了些,回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车到了丁府,大太太等下车辞别信阳王太妃,大太太再次道谢,太妃勾了勾嘴角,“回王府。”

等到太妃车驾离去后,二太太扶着大太太,道:“没料到太妃这般亲近,我瞧着太妃看重大嫂。”

大太太抿了抿发鬓,信阳王太妃对她确实很和蔼透着亲近,能得贵人的看重,大太太也是欣喜的,因在太妃谈话,大太太不敢分心,并未多考虑马匹为何惊了事。

“母亲。”

丁敏红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丁柔打出来的手印,可怜兮兮望向大太太,“女儿...女儿...”满腹委屈的模样,丁敏上前走了两步,在快靠近大太太的时候,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她睫毛轻颤,上面沾着几滴泪珠,大太太道:”把三小姐抬回去好生伺候着,拿我的帖子请太医过府。”

“是。”

丁敏被有力气的妈妈扶入软轿中,抬着回绣楼。丁柔没心情看丁敏的表演,危机感突声,在马车里太夫人说的话,绝不能简单的理解,她到底有何深意?

因外出寻找丁敏,丁柔并未见到在聚会时,信阳王太妃对大太太的亲近不同。丁柔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太夫人道:“六丫儿也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