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准备

“姑娘什么意思?”这话杏花有点没听懂,话语权?是说流言吗?那被动主动又是什么话?她怎么理解不了呢?

“就是说,得把舆论风向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中。”顾绮罗解释了一句,见杏花更茫然了,索性不理她,招手叫过春雨道:“问问你哥哥,认不认识那种专门写话本小说传奇之类的人才?认识的话让他结交一下,留着将来有用。”

春雨笑道:“姑娘说笑了,我哥哥又不识字,怎么会认识……”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面上露出几丝犹豫来,于是顾绮罗眼睛就亮了,哈哈笑道:“是不是你哥哥真认识这样人?有就说嘛,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春雨就小声道:“回姑娘的话,这样的人,奴婢和哥哥倒认识一个,只是……只是他……那……那是个下九流的,只怕姑娘不喜……”

“怎么?为人很下流吗?那倒是不能用了。”顾绮罗摇摇头,她宁可找一个有德无才的,也不要找那种有才无德的家伙。

“不是下流,是下九流。”春雨见主子误会了,连忙解释了一句,然后叹气道:“钟大哥很有才华的,听说早年不到十八岁,就已经是江南第一才子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我小时候最喜欢听他讲故事,他也最会讲故事,才子佳人,妖魔鬼怪,市井百态,全都是信手拈来……”

春雨不等说完,顾绮罗眼睛就放光了,暗道着啊,这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因忙问道:“既然你说的他这样有才。为什么竟落魄到南门窝棚那个地方了?”

春雨道:“钟大哥虽然很有才华,但为人放诞怪异,他又精通医卜星相,听说当年入京赶考,有个纨绔请他帮忙算命,因为那纨绔名声不好,常有抢男霸女的行为。所以钟大哥就讽刺了他两句。还送了他一副对联。结果纨绔不学无术,高高兴兴把对联挂了出来。他舅舅却是朝堂一位大员,见后勃然大怒。所以那一科钟大哥就落榜了,之后他屡试不中,也就明白了,他说自己没脸回江南。从此后就在京城混生活,偏偏又傲气得紧。所以能赚几个钱?就是我和哥哥,那样辛苦,总还有一口饭吃,他还经常到我们家蹭饭呢。”

“好。那就是这个人了。”顾绮罗立刻拍板,却见春雨犹豫道:“姑娘,虽然钟大哥没有说他得罪的那位朝堂大员是谁?但只从他到如今也不肯去科考来看。对方必定还是手握重权,若是姑娘用了钟大哥。被那人知道,只怕于老爷仕途有碍。”

顾绮罗笑道:“无妨,这事儿就推在萧江北头上,反正他整日里琢磨着出去揍人,也落下恶名了。春雨,这人叫什么名字?你哥哥如今能联系上他么?”

“他叫钟春风,姑娘如果真的要用他,简单得很,前几日听我哥哥说,自从姑娘给了哥哥那些钱,哥哥的手头宽裕,钟大哥就赖在我们家不走了,姑娘要用他,只管说一声就行。”

“好,让你哥哥先养着他吧。”顾绮罗笑眯眯道:“很快就有用到的时候了。唔,如今写剧本的人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再找一个演戏的班底了。”

这声音极小,以至于杏花春雨都没听清,但那个“演戏”二字她们都听见了,春雨便惊喜笑道:“姑娘要找戏班子回来唱戏吗?那可太好了,奴婢最喜欢听戏了。”

顾绮罗正在心里嘲笑自己糊涂了,这是古代,去哪里找拍电视剧的人?但春雨这一句话却提醒了她,当即便在椅子上愣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对啊,唱戏,唱戏,现在的人最爱听戏,我怎么早没想到?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她拍案而起,抱过春雨不由分说在她头发上乱揉了一气,哈哈笑道:“没错,就是演戏,找一个戏班子,哈哈哈……”

“姑娘。”杏花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家姑娘忽然失心疯了。那边春雨却拍着巴掌跳脚笑道:“姑娘真的要请戏班子回来唱戏吗?姑娘喜欢听什么戏?”

“好了,春雨别闹。”杏花被这一团乱象惹恼了,大叫一声,顿时让春雨闭口不言,她这才回头看着顾绮罗,心平气和道:“姑娘,这些都要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规劝二爷才是。”

“嗯,我知道我知道,待我好好想一想,仔细的想一想。”顾绮罗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发愁:萧江北那家伙很固执的,并不是说他喜欢自己,就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到底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让这家伙收敛一些呢?

“好歹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就拿这个来招待我?不是说有新鲜菜肴吗?快拿出来。”

钟春风坐在椅子上,一面大口往嘴里扒着饭,一面瞪着对面的曾远,含糊不清的提意见。

“吃你的吧,就这些饭菜,还是我自掏腰包请客的。”曾远没好气瞪了对面的家伙一眼:明明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比自己还大一轮,看上去却比自己还要幼稚可笑。

“你不是说太子殿下都过来吃饭了吗?怎么生意还是这么冷清?再说这饭馆里就你一个人?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厨子了?”说话的工夫,钟春风已经眼疾手快的把碟子里最后一块猪头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这才两天,哪里就能见效那么快?太子殿下又不能逢人就说百味馆的饭菜好。”曾远看了钟春风一眼:“我知道你赖在这里是抱着什么心思,只是……钟大哥,你要想清楚了,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他现在正是要朝堂大员们支持他的时候,你就算见到他,也未必能让他为你去得罪一个朝廷大员。”

钟春风心事被戳穿,筷子就不自禁顿了顿,接着又捞起了一筷子黄豆芽,他这才满不在乎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都十年了,我还有什么看不清等不得的?放心,我不过是想碰碰运气,没这个运气,我也不会强求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曾远点点头,又笑着道:“对了,昨日妹妹来和我说,顾家那位姑娘有心要让你帮她,好像将来要写什么话本小说的,让我从今以后负责养着你,我看你不如就搬来这里住着吧,恰好我那院子里还有两间房屋是空着的。”

“顾家那位大姑娘?”

钟春风的筷子停了下来,饶有兴趣问了一句,见曾远点头,他便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好一会儿才慢慢笑道:“这位顾家大姑娘,倒是不简单,看来面对京城里这铺天盖地的流言,她是想蓄力反击了。”

“怎么说?”

曾远这几日也为“忽如一夜春风来”般的流言操碎了心,毕竟顾绮罗已经不单单是妹妹的主子,更是他们兄妹的身家性命所系,因此时听见钟春风忽出此语,他就立刻关心上了。

“我也只是随便猜猜,若真是这样的话,只怕那位大姑娘的手段不止如此呢。这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认字儿的有几个?只凭话本小说,掀不起大浪。”

他这样一说,曾远就有些明白了。却见钟春风又是一笑,夹起几颗花生米丢到嘴里,一边嚼着,含混不清道:“既然这么说,那我今儿起就在这里住下了,收拾什么的,呵呵,你看我那屋里还有什么?几张烂桌椅,谁爱偷就偷去吧。哎!对了,你如今好歹也有几个钱了吧?看看什么时候去街上给我买点笔墨纸砚,到时候我写几幅字做几幅画卖去,好说赚点自己吃喝的银子,免得又让春雨那丫头说我是蹭吃喝的。”

“难道你不是?”曾远冷哼了一声,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细细哭声,他转头一看,只见百味馆门口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带着三个小孩儿,正眼巴巴看着他们吃饭的桌子,哭声就是那个女人和孩子嘴里传来的。

“这芸州的雪灾看来不小啊,听说逃难到京城的人已经有好几千了,不然乞讨的也不会到这偏僻所在来。”曾远摇头叹息着,见钟春风丝毫不为所动,伸手就去抓盘子里最后一张烙饼,他连忙一巴掌拍掉对方那只爪子,将烙饼抢过来,又端起桌上唯一剩下的那盘花生米,走出去递给了那乞讨的一家人。

“谢谢……您是好心人……谢谢您……”那一家人不住道谢,接着年轻夫妻将烙饼和花生分给了三个孩子,便退避到一旁去。

看着孩子大口吃东西,妇人面上露出一丝愁容,显然是吃了这顿愁下顿。而男人却是一脸挣扎,想了好半晌后才又回到店门前,对屋里的曾远哀求道:“掌柜的,不知道你们这饭馆需不需要伙计?我……我们一家都很能干的,孩子也可以帮忙烧火捡柴,我们不要工钱,管口饭就成。”

这要求可以说十分低微了,甚至对方都没敢说管顿饱饭就成,而是说管口饭就成。

第五十三章:收留

钟春风正在嘲笑曾远,只说“你善良又如何?救得了这一家一时,还能救一世不成?其他那些灾民也是缺衣少食,听说这两天每日饿死的就有二十多个,你还能都去救下来?你自己还靠着别人才能吃上饭呢……”

曾远也不理他,知道这朋友当年有过一阵名声狼藉的时候,就是被人买通了那些穷苦百姓散播的谣言,所以他对这些可怜人向来痛恨。然而钟春风不等说完,那男人就猛然过来问了这样一句,一时间,倒让他愣住了。

“看看看看,如何?这可不就赶上来了呢?呵呵,让你滥好心。”钟春风没了吃的,一张嘴索性全用来说话。

那门口男人听见这些言语,不由紫涨了面皮,拳头紧紧握着,深吸了两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呵呵,既是要求人管口饭,还要这样高傲……”

钟春风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却被曾远瞪了一眼,听他恼道:“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又不是人人都欠你的,何必如此?我不识字,还懂得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呢。”

钟春风就不言语了,这里曾远便叫住了那男人,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抱歉,我并不能做主,所以……”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两日杏花和自己说过,店里要招学徒,要找可靠的人,虽然眼前这男人和妇人年纪都是三十出头,但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知道就不能学一学厨艺呢?何况这男人看上去朴实憨厚,并非钟春风口中说的不知好歹的,这会儿若真收留了他们。可就是活命之恩,日后还怕他们不尽心尽力?

这样一想,就有些犹豫了,于是沉吟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去找能做主说话的人来……”

不等说完,就见巷子尽头拐进来几辆马车,辘辘往这边而来。到了门前。车里钻出几个衣衫鲜亮的男人,胖瘦高矮各异,却都是气度不俗。

曾远心里一跳。连忙就迎上前去,只见其中一人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朗声笑道:“这地方倒是不错,敞亮幽静。陈公公说的时候,我还不太信。如今倒信了两分。”

于是其他人都连忙附和着,这人转头看见曾远,便笑道:“你就是这里掌柜的?听说你们这百味馆架子大得很嘛,吃顿饭得等一个时辰。如此托大,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也罢。我们今儿就等一等。”

曾远连忙热情的将人让进去,又对钟春风道:“你帮忙招呼一下。我去喊杏花姑娘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钟春风双眼一翻,冷哼道:“你看我是招呼人的材料吗?行了,我去帮你喊人,你留在这里吧。”说完施施然走出去,接着又回头道:“我喊完人,就在街上溜达溜达,你给我留点饭菜。”

曾远无奈,只好赶紧去厨房张罗着蜜饯干果。而那一家灾民看见这许多贵人,越发敬畏,远远躲在一棵大树下,眼巴巴往这边看着,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见一辆马车驶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两个明媚少女,一阵风般进了大门。

“孩子他爹,我看这家饭馆生意也不像很好的样子,他们能收留咱们吗?”那妇人看着厅里桌子上摆着的干果蜜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边轻声问着自家男人。

“刚才那两位姑娘,看来就是能做主的人,这家饭馆虽是客人稀少,可你没听见刚才那拨人说的话吗?只是因为地方偏僻,架子又大,但既然这样的达官贵人都肯过来捧场,那他们还愁以后没有生意?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要咱们帮工,可这些客人要一桌子饭菜,总会剩下一点儿,到时候咱们求来一些吃也好啊,你也有三四日没正经吃东西了,那掌柜的倒是个好人。”

春日里开着窗子,所以那几个客人的高谈阔论便时不时飘进耳中,男人越听,脸上越是惊诧,芸州隔着京城近,他从前又在码头上做苦力,眼界倒也开阔,此时听见那些人侃侃而谈,听起来当中竟有人是宫廷供奉,那可是皇商,对于他们这些穷人来说,那就是通了天的存在啊。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饭菜上来了,就不住飘来许多赞美议论的声音,男人和妇人眼巴巴盼着,总算盼到了这些人吃饱喝足出来,眼看着曾远送他们到马车边,那些人还笑眯眯夸奖此处饭菜独到,只说回去后一定会替百味馆好好散播消息,还留了自己的名字,让曾远日后有难处就去寻他们。

这一家人就更是惊讶,一个堂堂皇商和几个民间的大富豪,竟然和曾远这么个少年如此和蔼说话,充其量曾远不过就是一个饭馆的掌柜,怎可能让这些人折节下交?男人越发肯定这家饭馆不简单,于是他就想离开,这样通天的地方,不是他们一家难民能够高攀得起的。

因便拉了妻子儿女就要离去,那妻子骤然间希望落空,很是不舍,频频回头望着,忽见曾远看着马车离开后,便看过来,她就一把拉住丈夫,果然,就见曾远紧走几步上前道:“能做主的人来了,我们饭馆里恰好缺两个人手,你们跟我过来,只是我话先说在前头,未必能全留下你们。”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大喜过望,连声道:“我们不敢有这样妄想,能容我们做活换口饭吃,已经感激不尽了。大雪压塌了我们唯一的房子,我们也没有田地工作,在芸州已经是没有活路了。”

曾远点点头,领着一家人进了大厅,左转来到旁边一间偏厅里,只见上首椅子上坐着一个容颜秀美的少女,穿着桃红色的缎子长衫,下身一条葱绿色百褶裙,头上戴着两枝明晃晃的金钗,气度从容沉稳,当真是明艳照人。男人和妇人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杏花见自己这一番作势将夫妻俩唬住,这才慢慢放下茶杯,轻声开口道:“都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

“回姑娘话,我叫石贵,这是内人石杨氏,这是我两个儿子,大的叫石磊落,小的叫石坦荡。女儿还小,还没起名字,平日里只叫她三丫。”

杏花点点头,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个读书人,一个老老实实生活度日的男人,能给孩子起磊落坦荡这样的名字,说明心肠不会坏到哪里去。她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连那几个孩子都没放过,最后断定这家人十分可靠,最起码目前来看,是应该比自己还要忠心的,于是便笑着对曾远道:“曾大哥,就收下他们一家吧,咱们这里日后要忙了呢。姑娘说让我从明儿起就上午过来下午回去。”

“哦,好。”曾远连忙点头答应,又听杏花对那一家人道:“你们夫妻俩先跟我学着做菜,若是能成,就先每月五百钱,日后生意好了,再加工钱;若是不能成,就帮着打个下手,每月三百钱。三个孩子还小,但可以让他们帮忙擦桌子椅子烧火烧水,就每月一百钱吧,吃住都在店里,你们觉得如何?当然,若是做得好,日后还会加工钱。”

这一家子原先不过是指望着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忽然听见杏花说出这样话,这简直已经不是从天上掉馅饼的惊喜了,根本就是死里逃生一般。当下石贵和杨氏便拉着孩子齐齐跪下,泪如雨下的谢杏花,却见她站起身避到一旁,沉声道:“不用谢我,这是我们姑娘的生意,我不过替她管着罢了,你们若要谢,等哪一天姑娘来了,你们当面谢她。”

石贵和杨氏点头不迭,这边曾远在一旁看着杏花进退得宜从容淡定的模样,心中不由羡慕喜欢的紧,待杏花起身看过来,他就又忙把头垂了下去,轻声道:“既然姑娘这么说了,我这就去替他们安排房间。”

“好,那就麻烦曾大哥了。”杏花对曾远倒是十分客气,看着他带那一家人下去了,她就对春雨道:“看这情形,大概是不会再有客人了,我们等下和曾大哥说一声,就回府吧。老太太这两日身上越发不爽利,姑娘心情不好,这会儿咱们不能轻易让太太抓到把柄。”

春雨点点头,咬牙恨恨道:“老太太的身子,肯定就是太太使得坏,只是可恨我们找不出来,明儿萧家就要下聘了,到时姑娘要推迟婚期,这可怎么办?但愿老爷不要听姑娘的。”

“老爷不可能不听姑娘的,这是姑娘的一番孝心。何况咱们觉着姑娘应该趁早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可姑娘自己心里,老太太对她实在是至关重要的,若真的急忙出嫁,只怕她一辈子也难解开这心结,罢了,顺其自然吧。”

杏花叹气道,她倒是十分懂得顾绮罗的心思,因在屋里走了走,正想着曾远怎么还没过来?就听见外面一个声音道:“今儿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哼!”

第五十四章:聘礼

随着话音落下,从门外走进一个青年,春雨一看便笑了,连忙上前道:“钟大哥,你又来蹭饭了?”

“你这小丫头,什么叫蹭饭?你哥哥如今不比从前,招待招待我也是应该的,不说别的,也该看在我给你们讲了那么些故事的份儿上,何况现在又要用我。”

杏花便知道这就是春雨说的那个古怪才子了,于是也淡淡施礼相见,忽听钟春风身旁那个老头儿笑眯眯说道:“钟秀才嘴里那个能做新鲜菜肴的女娃娃就是你?他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呵呵,好大的口气,老头儿我倒是有些不信。”

杏花不等说话,春雨就不高兴了,噘着嘴道:“你这老人家说话真不好听,就算吹牛,也是钟大哥吹得,和我杏花姐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做好大的口气?再者你不信就不信,谁还上赶着要你信怎的?”

“嘿!这小女娃倒是牙尖嘴利。”老头儿就看向钟春风,嘿嘿笑道:“都是跟你学的吧?”

钟春风得意一笑:“那是。”那表情看的杏花都囧囧有神,暗道春雨说的真没错,这人再怎么有才,却当真怪诞,跟着你学了牙尖嘴利这种事有什么可自豪的啊?

正想着,就见曾远从后面出来,看见钟春风便道:“你可算知道回来了……”不等说完,看见那老头儿,他面色不禁一变,连忙道:“这位就是你说的灵舌老怪?”

杏花和春雨好悬没摔倒:灵蛇老怪?这是怎么个说法儿?她们不过是宅门里做丫头的,怎么转眼间就和江洋大盗扯上了关系?

老头儿一看见两人苍白面色,便明白了,嘿嘿笑道:“不要乱说话,看把两个女娃儿吓得。你们别害怕。蛇不是你们想的那个长虫,是舌头的舌,老头子我偏爱美食,吃遍天下,今年吃到了京城,在这饭馆酒楼圈子里略微闯出了一点点薄名……”

“啊!你就是那个老吃货?”

老头儿这么自我一介绍,春雨和杏花就立刻想起来了。她们跟着顾绮罗做饭馆生意。自然要了解一下京城酒楼饭馆的事,其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奇人,还是王玥儿说的。当时顾绮罗就笑道:“没想到这天下还真有如此好吃的人。那可不就是一个美食家吗?唔,难听点说就是吃货。”

吃货这词十分新奇,又形象鲜明,因此春雨没记住美食家。却是把吃货给记住了,此时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自己错了:钟春风请了这老头儿来,明显也是为了给百味馆宣扬美名的,却让自己一张嘴给得罪了。

正呐呐不知说什么好,就听杏花在旁边笑道:“前辈莫要见怪。吃货就是美食家的意思。”

春雨忍不住就看向杏花,暗道还是杏花姐姐啊,难怪姑娘说她脸皮够厚。这话说得眼都不眨一下,虽然姑娘也说美食家就是吃货。但这话被你用这种口气说出来,真是和说瞎话没什么两样。

“吃货……吃货……”老头儿反复念叨了两遍,忽然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老头子一生嗜吃如命,可不就是个吃货吗?哈哈哈,这个词形象又有趣,对我老头儿的胃口。快,女娃子,你赶紧再去整治一桌好东西,只要老头子我吃的高兴,还怕你们的百味馆不客似云来吗?”

“客似云来就罢了,我们这里每日只摆三桌宴席。”杏花微笑着解释了一句,却是又转身往后厨而去,一面道:“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想必大家都饿了,我这就去做饭,曾大哥和钟先生先好好招待一下前辈。”

“我叫李铁军,以后叫我李伯伯就行了,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李铁军在桌子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喊了一句,然后就静等着开饭了。

熏香袅袅,珍珠琥珀坐在熏笼旁,正一边闲话一边绣着花,忽见顾绮罗从里屋走出来,两人便忙起身道:“老太太睡下了?”

“睡下了。”顾绮罗点点头,看了眼熏笼,她便皱眉道:“如今春天了,屋子里暖和,祖母也不是很喜欢熏香,她如今又是这么个样子……”

她说到这里,就见琥珀脸上微微变色,心中不由得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从今儿起,这熏笼里就不用放熏香了。”

“是,姑娘。”

琥珀的面色也只是变了一瞬,旋即便恢复如常。顾绮罗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两眼,却没有再发现什么,于是便道:“你们在这里好好服侍着,我去外面透透气。”

“是。姑娘放心吧,这两日多亏了您,不然老太太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儿呢。”

琥珀珍珠说完,看着顾绮罗出去,这里琥珀便看了熏笼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就又坐下去,继续和珍珠说起话来。

顾绮罗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芍药,就见杏花和春雨匆匆进来,两人就把百味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顾绮罗对别的事也就罢了,倒是对那一家人十分感兴趣,详细问了当时情况,杏花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末了道:“姑娘可是有些不放心?奴婢倒觉着他们可信,也让曾大哥留意了,曾大哥是个精明人,他们要是不妥当,他肯定能发现的。”

“呵呵,我不是怀疑那家人,能让你看走眼的人可不多,何况那听上去只是寻常一家子。我是从他们的情况推测出,芸州的这场雪灾好像很严重啊。”

杏花道:“可不是严重呢?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冤情,方圆千里,就那个地方下了那么大一场雪,听说当时乌云摧城,大雪如同饭团子一样大,铺天盖地的,没一会儿就有一尺厚,下了一夜,许多房子都压塌了。如今这世道,有钱人多,但更多的是穷困潦倒的百姓,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往京城逃,今儿和李老爷子还有曾大哥他们说话,才知道这两日饿死的人就有四五十,唉!国库空虚,朝廷虽然拨了银子施粥,可经过了下面官吏层层盘剥,那粥里哪还有米粒?”

这正是顾绮罗最想了解的,闻言忙道:“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灾民不过几千,朝廷没钱,难道这些富得流油的家伙就都不肯拿出点钱来施粥赠药吗?”

“这样的善人固然有,只是真正积善的人家能有几个?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南门那里施粥的棚子倒是一溜两行的,只不过姑娘过去看就知道了,都是做的官样文章,那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偶然有几户好人家,也架不住灾民多,每天不过二三百斤粮,做完就得,昨儿张婆子还说灾民为这个打起来了,如此一来,只怕连这么几个好人家也不敢再施粥了,最后倒霉的,还是灾民。”

因为顾绮罗如今也管着厨房,所以杏花和春雨常来常往间,也听那些采买的婆子媳妇们说过南门的惨况,加上两人都是穷苦出身,对这些事的内幕再清楚不过,只这终究不是什么开心事,所以她们并没在顾绮罗面前提起,今儿听主子问了,这才说起来。

顾绮罗在那里一边听一边点头,杏花一看她的模样,便忍不住微笑道:“姑娘这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么?只是您也该想想您手里的钱,如今百味馆可还没赚大钱呢,太子殿下和今儿这两桌宴席,不过赚了三十两,加上咱们屋里的银子,这么不到二百两的银子,能买多少斤米面?真要是施粥,怕是一天不到黑就干净了。”

“我没有钱,但是萧江北有啊。”顾绮罗笑得越发畅快:太子侧妃交给她的任务,让她头疼了这两日,总算如今是可以圆满完成了。

杏花若有所思,春雨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姑娘,不是吧?您要用二爷的钱去做善事?他能同意吗?”

“他敢不同意?”顾绮罗哼了一声,心中想着这可是他姐姐的命令,加上我,他就是不愿意,也不敢说出来,更何况他虽然看着冷酷,心里却未必真是铁石心肠,对鞑子当然要像冬天般寒冷,但对大夏百姓,说不定就是春天般的面冷心热呢,不然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呵呵,要赚名声,还有比做慈善更容易的吗?更何况还救助了灾民,不错,一举两得,这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春雨却不知这里还有萧静春的事,听了自家姑娘的话,不由一脸崇拜,暗道那可是萧千户啊,从前被人称为杀人狂魔的,姑娘如今竟然要在他面前做河东狮吼的悍妇,只是这份儿胆魄,天下间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厉害,太厉害。

第二天便是萧家来下聘的日子,萧家虽然有个女儿是太子侧妃,但到底不是什么显赫名门,家境也只是富裕而已,加上萧东海是个务实随性的人,不喜奢华,所以聘礼虽然丰厚,却绝非那些轰动京城的公侯世家娶媳嫁女一般豪奢,只是为了表示出对顾绮罗的尊重,所以各样东西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上等货色而已。

这其中却有两个箱子,外表平平无奇,但若真是打开来,只怕就是那些公侯世家的豪华聘礼,也要黯然失色,恰是萧江北在边关奔袭北匈部落时的那些战利品。

第五十五章:苦心

聘礼虽然不轰动,但因为萧顾两家恰是最近一段时间内京城流言的中心,所以还是有许多百姓过来看热闹,气氛十分热烈。

聘礼安置妥当后,萧东海和萧江北进了顾家门,由管家把礼单奉上,顾明阳对这种事自然不上心,只是随手交给身旁的吕夫人,便转回头和萧东海萧江北父子俩闲话了。

吕夫人对完礼单,忽然发现大厅中的物品好像还多了两个箱子,于是便指着问道:“这怎么多出两箱东西?可是不小心混进来的?”

管家看了一眼,便笑道:“不是,这是两箱名贵珠宝,是我们二少爷后来添上的。”

吕夫人听见名贵珠宝四字,心中便是一热,暗道这萧家别的礼物也罢了,只是这两箱名贵珠宝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别人家的聘礼嫁妆,最丰厚的,能有十匣子名贵珠宝也就顶天了,怎么这萧家的底子竟比那些公侯世家还丰厚吗?太子侧妃到底往家里划拉了多少好东西?

正想着,就听顾明阳也问道:“这两箱珠宝是怎么回事?东海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些面子活了?”

萧东海哈哈笑道:“哪里是我讲究面子活?这两箱珠宝是阿北在边关袭击北匈部落得来的,我想聘礼里加了这个,一是贵重,二来也是这孩子一番心意,三则这是战利品,也是个好彩头,所以就同意了。”

“原来如此。”顾明阳点点头,心中既是慰藉又是愧疚,叹气道:“江北有心了,只是……唉!实在不瞒东海,这两日家母病重。她在乡下时,一直和小女生活在一起,如今有小女在身边陪伴,还能支持下去,所以……这婚期,咱们是不是……唉!”

“哦?老夫人病重?”萧东海面色也凝重起来,皱眉道:“明阳你这么说。我也能理解。既如此,你想把婚期推迟到什么时候?”

“这个……”顾老爷哪知道周太夫人这病什么时候能痊愈?而且萧家如此看重这婚事,萧东海说的话又这样通情达理。他怎么也不好意思把婚期拖得太长,何况现在害怕夜长梦多的是顾家,而不是萧家。

“萧将军放心,只要我们老太太一有起色。就立刻给两个孩子完婚。”吕夫人笑着接过话茬,刚刚听说那两箱珠宝是萧江北从边关抢鞑子的。她一颗心就热的发烫了,这会儿看坐在对面没什么表情的少年,想象着这前途锦绣的孩子若将来能做自己的女婿,该有多美好?于是那眼神便越发热烈亲切起来。

萧江北乃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无数次的人。这样如芒在身的眼神哪能察觉不到?当下心中就有些不悦,更何况顾家推迟婚期,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故意瞒着绮罗自作主张定下的?于是想了想。便忽地站起身冷冰冰道:“既是老夫人病重,在下身为晚辈。理应前往探望。”

“阿北不得无礼。”

萧东海就沉下了脸,只可惜平日里就没积攒下什么为父的威严,加上这个儿子又不服管,所以这话出口并没有什么效果,萧江北仍是标枪般站在那里,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呵呵,难得孩子一片孝心,玲珑,你就带萧千户去后院老太太屋里吧。”看着硬邦邦站在地中央的萧江北,顾老爷还能说什么?总不好就让对方一直站着吧?何况这件事他心里也有愧疚,于是只略微想了想,便答应了。

“这孩子在边关野惯了,我也管不住他,让明阳和夫人见笑。”萧东海还装模作样的在那里解释呢,其实心里并不觉着这算个什么事儿。

“一样的,绮罗从小儿在乡下长大,我也不曾管教多少,那也是个性子野的。”顾老爷老神在在的喝茶:你有不服管的任性儿子,我有拔尖要强的野丫头,咱俩谁也别说谁了,理解理解。

“你说什么?那笨蛋把两箱子珠宝做了聘礼?”

周太夫人屋里,顾绮罗听见春雨的报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春雨微微点头:“是啊,奴婢当时躲在后窗外,听见里面萧将军就是这么说的,说是战利品,好彩头。”

“好个屁。”顾绮罗心疼的嘴角都抽抽了,捂着心口慢慢坐回椅子里:“笨蛋,大笨蛋,两箱子珠宝啊,那得值多少钱?他……他就送过来了。”

“姑娘,这也是二爷爱重您的意思,这聘礼重了,太太自然更不敢看轻你。”春雨见自家姑娘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出言安慰着。

“就是聘礼不重,太太也不敢看轻我。”顾绮罗气得直喘气,站起身又在地上走了几步,方坐下冷笑道:“不行,这样一碗香喷喷的红烧五花肉,我决不能让那个恶婆娘给独吞了,说什么也得抢救出几块肉来。”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琥珀的声音急急响起道:“姑娘,萧二公子过来探望老太太了。”

“来得好。”顾绮罗拍案而起,一身腾腾杀气准备让未婚夫开开窍,然而一看到那大步走进的俊逸少年,看到对方脸上瞬间流露出的温暖惊喜笑容,她一颗心转眼间就化成了一滩春水。

算了,春雨说的对,他这样,也是为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