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在旁人耳中听来极有玄机,但萧湘心头却如明镜一般通透。整个人不由惊的倒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秘密?他是如何得知?

萧湘心中再是明白不过,自己是来自现代的一抹灵魂,因缘差错的附在了这高阳公主的身上。可是,这等灵魂之事,应该无人看出,此刻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难道这玄黄之术还真有这般玄妙?

她眼睛飞快的转动,想了无数应答之词,却没有一个能说的过去。心中顿时烦闷无比,眼神中多了几丝慌张。

“公主莫要着急,这一切都是天命,天命所归,倒是无人可改。”小道士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仍旧是一脸微笑,平静如水。

萧湘听他如此说,想来是不会揭穿自己,这才放下些担心,万一这道士把自己是个鬼魂的事情说出去,自己怕是保不住性命…以李世民那么爱女儿的样子来看,撕了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真人如何称呼?我有些疑问想请教真人。”她思量了一下,决定同这道士打好关系,看来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帮不到自己,不让他揭穿自己也是好的。更何况,他的身后,可是袁天罡那个超级BOSS。

“公主不用叫我真人了,我也只是和袁仙师学习,并未真正入得道门。”他依旧一脸闲适的笑容,轻道,“我姓钟,名无艳。”

钟无艳!!!

萧湘一口血差点喷在地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钟无艳是那个嫁给齐幽王的皇后吧?香港还拍过一部片子,郑秀文主演的。

那道士似乎看出了萧湘的惊讶,苦笑道:“公主可以唤我的字:星凡。”

萧湘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尚未从男版钟无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李恪也是一脸苦笑,显然都对这个名字表示无限的同情。

星凡在沉默了一下之后,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吴王殿下,影响你命运的星子已经出现了,恕在下学识浅薄,无法看透。若殿下得空,可前往碧云观,师傅两个月后会去此处。”

李恪愣了一下,随即点了头:“那我就先谢过钟…谢过星凡了。”他也对小道士改口称了星凡,言辞间显出几分亲热来。

“那我便先告辞了。”星凡又向两人行过礼,不等李恪多言,便转身离开。李恪微点了头,并未阻拦,身边的随侍立刻追了上去,为星凡带路。

等他的身影完全在两人视线中消失,李恪这才将视线投注在萧湘身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湘儿可是来送我的?”

完全没有昨夜失态的影子。

萧湘看了他半晌,甚至怀疑自己昨夜是否出现了幻觉。不过无论如何,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是再好不过,她点了头,笑道:“恪哥哥明天就要离开,我说什么也不能不来。”挥了挥手,身后的习习立刻上前一步,黑漆描金的三足金乌盒子便呈现在李恪的眼前。

“这是?”李恪愣了一下,并未伸手去拿。

萧湘笑的极是甜美,抬手取过盒子:“恪哥哥待湘儿极好,湘儿无以为报,便为哥哥准备了一份薄礼。”她将盒子递到李恪手上,眼中写满期待。

其实,她也是极有私心。

李恪是吴王,他的封地就是今天的江苏。自己在现代的故乡,也在江苏。虽然说前世早已是“垂手千山花落尽”,断了念想,但是…若是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盒子,或许自己挖到了,就不会去做一些蠢事…她对于现代,却终是有些放不下。

“这什么?”李恪似乎没想过萧湘会送他礼物,此刻笑的极是开心,接过盒子,缓缓打开,“这…”盒中是一对玉制的小球,似乎是被镂空的,里面还放了什么…他皱了眉,手指拈住小球的一端,提了出来。

“这叫流烟薰。传说中是用来吸取龙气、供奉地母的。”萧湘尽心的解释,“如果把其中一个埋在地下,另一个佩在身上,便可以助人…”她后面的声音极低,但面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她要说的话。

李恪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点了头,将东西又按原样放回盒中,小心的收好。

“恪哥哥回到属地之后,便找地方埋下去吧。”萧湘又提醒了一句,虽然说这东西被自己挖到的可能性是千万分之一,但万一自己就有这个运气呢?

想来真是觉得十分有意思,自己此刻在这里说着话,而几千年之后…自己才刚刚出生。好复杂的关系。

其时雨下的越发细密,从宣德殿出来,那雨便如织锦的丝线般一根挨着一根,紧凑到没有半点空隙。好在虽密,却不大,落在身上柔和的很,只微有些凉意。不若先前的雨,打在身上却是生疼。

萧湘微停了脚步,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举步迈入细密的雨丝中。引得习习一阵惊叫,拿着伞便冲了上来。

萧湘摆了摆手,半仰了头,享受着雨丝飘落在脸上的感觉。她在现代一直想这么做,可惜总是被“酸雨预报”而吓退,这唐时的雨丝是没有污染的,不享受一番,哪里对的起自己。

半闭了眼,却突然听见一边传来一声轻笑:“公主殿下好兴致。”

萧湘这才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处。一身翠绿色的宫装,却正是前几日被封文成公主的李葆淑。

“文成公主好。”萧湘撸了撸额前的湿发,缓步走回走廊,浅笑着打了招呼,“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带了这么多礼。”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李葆淑的身后,那四名侍女各捧了几色礼物,显然是给人送礼去的。

李葆淑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凤目流转,轻道:“正是要去甘露殿。”她笑的极是优雅,手指在空气划过,指向后面的礼物,“圣上方才降旨为您定了婚期,我这便是为您送礼而来。”

定了婚期?

萧湘一时愕然,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抬眼正瞥见李葆淑眼底的笑意,心底突然有一丝了悟…这个李葆淑可以算是代替自己去和亲的,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离开家乡吧?便是存了几分歉疚,她垂了眼,低声道:“对不起。”

李葆淑顿时一愣,皱眉看向她:“什么?”

萧湘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对不起。”她并不想为自己多立下敌人,虽然说李葆淑即将离开大唐,但世事无常,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能够被世人所赞颂的文成公主,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李葆淑紧紧盯住了她,似乎在揣度她话中的意思。

萧湘不想让她多想,直接开口将话挑明:“我知道这次和亲,你算是代替我去。我也知道你心中不愿意,可这是父皇的旨意…我并不想去和亲,也没想过让你代我去…但总归这事情是因为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应该的。”

李葆淑先是仍旧皱紧了眉头看着她,但她说完之后,李葆淑的眉头缓缓舒开,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有泪光闪过:“我原以为你…是个任性的女子。未曾想…”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我又何苦再为难你。”

她转身欲离开,身影看起来十分落寞。萧湘心头一动,开口道:“姐姐。”

李葆淑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萧湘,眼底写满诧异。

“姐姐,生活往往不由得我们选择。如我,如你,都无法选择…但是,快乐却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即使不能够选择的人生,也可以十分快乐。”她一字一句,说进李葆淑的心底。

李葆淑本就是极聪慧之人,听她这么一说,眼中露出一丝了悟,微笑的点了点头,缓缓步入无边的宫墙柳中。

萧湘静静的立在原地,李葆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若有若无,低到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如果彼时公主有需要我帮助的,可前去吐藩一游。”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迷蒙的雨丝,未来…谁知道呢?现下历史的发展,似乎并未脱离原先的轨迹,可是…这不意味着将来一定会和史书上记载的一般,或许她真有请文成公主帮忙的一天也说不定。

萧湘微微笑了笑,突然高声道:“知道了,如果有这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你!!”声音在走廊上回转,直至湮没在微蒙的雨丝之中。

她转了身,却没往甘露殿的方向,而是在宫中随意走着。她心头憋闷,只想透透气。这雨却是越下越大,渐渐有些暴雨的气势。习习在身后不停的唠叨,她更是心烦,再无心思晃下去,转身便欲回宫。

只是她此刻正在假山边上,刚转身,假山后面却突的冲出一人,同她撞了个满怀。萧湘差点摔倒,一边的习习连忙扶了她。

对方抬头一看,急忙跪地请罪。

萧湘定睛看去,只见那人一身宫女的打扮,眉目生的极是好看,只是之间有些英气,不似一般女儿娇媚。不过她此刻也没心思去理会这宫女,挥了手让她离开,便又转折回宫。

等萧湘回到甘露殿的时候,天已经半黑,拟定婚期的圣旨早已颁了过来。

接完旨之后,萧湘觉得自己无限疲倦,挥退了所有人,连习习也毫不例外,独自一人待在寝殿里。

本来就宽广的寝殿此时显得更加孤寂,淡紫色的绮罗纱被风微微吹起,光线映照在上面,显出隐绣的暗花来。纱帘一层连着一层微拂,整个寝殿便如梦似幻,却如仙宫般美丽。

婚期便定在一月之后。

萧湘怎么也没有想到,婚期竟然如此之早。平常人家的婚礼都要筹备很久,更莫要说她这位大唐最受宠的公主的婚礼。她以前看过皇室婚礼的介绍,光是婚礼所要用的礼服,都是由织工新织,那一件礼服要用的料子,就要数十个织工织上两个月才能够完成。

这二十日,能做什么事情?

萧湘不由皱了眉,揣度李世民的用意。都说天意难测,以她的心计,又岂能猜到李世民这旷古明君的心思?

圣旨都下了,她还能怎么办?除非她现在能够回到现代…半眯了眼,她又想起那夜李恪炽热的眼神…她猛的摇了摇头,李恪当夜的眼神,怕是要将整个太极宫烧掉。而今天,他又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掩饰情绪的能力,她自叹弗如。

视线扫过先前各宫妃嫔送来的礼物,萧湘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这大婚是无法停止了。她似乎可以看到,自己又向着高阳最终那悲惨的结局前进了一步。

她不甘心哪。

脑中不由浮起房遗爱的面庞,不知道他倒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如果他人品可称贵重,她便认了命,安安份份的同他过日子。

她不求闻达于诸侯,亦不求顾命于天下,但求“太平”二字矣。

倘若…她便认命。

有了计量,她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底却仍旧沉重无比,眼中似乎迷了沙子,酸涩难当。她长叹口气,倒靠在软榻上,右手无意识的在身上比划,沿着她手指的轨迹看去,那一笔一画描绘的,却俨然是一个“卍”字。

那是…辩机所有物品上,都会带有的字符。

画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由低了头看去,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愣在当场。左手轻抚过自己的右手,指尖从手指上划过,抚过手背,停在手腕之上。高阳的皮肤极好,滑腻的触感仿佛是触及上好的丝绸,教人舍不得离开。

萧湘眼中隐有泪光,舍不得,舍不得…她的确舍不得。

可是…满眼的泪光终于在长长的叹息中消退,只留下一室清寂,半抹凄凉。

次日清晨,李恪的队伍便出发回去属地。

萧湘自是起了大早去送他,随着送别的队伍出了城门,车马缓缓停住。习习打了帘子,扶了萧湘从车上下来。

李恪早已站在一边,轻风将他淡青色的衣裾吹起,他带了儒雅的微笑,在金色的阳光中宛若谪仙,神情温和的却又似邻家哥哥,亲切无比。

“今日一别后,何日君再来?”萧湘上前一步,取了事先准备好的美酒,举杯敬向李恪。

“呵呵,湘儿今日很是不同。”李恪仰头喝完自己杯中的酒,唇边带笑,又取过萧湘手中的酒,“女儿家还是少喝些酒,伤身。”

萧湘微点了头,想到待自己如此之好的李恪就要回到封地,一时间心情十分郁闷。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好,可…除去李世民外,这吃人的宫廷中,不算计自己、不拿自己当跳板、真心对待自己的,怕也只有他了。

他走之后,自己…真的是只身一人了。

李恪见她一脸郁闷,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取笑道:“都这么大了,还会哭鼻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高兴点儿,啊?”

萧湘勉强点了点头,她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哎。

李恪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有些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湘儿…你确定真的不和三哥走么?吴地风景较起长安,十分秀美。绿草如茵、流水如纱,你不是最喜欢的么?那儿的人还会唱很多婉转的调子…”

萧湘哪里能够不心动。

她昔日的故乡便在那里,现在她即使闭了眼睛,也可以描绘出那里的一景一物。九华丹青、玄武烟柳、怡然莫愁、栖霞丹枫…那绝美的景色时时在她梦里出现,她如何不想去?即使是千年之前的古城,却也是她故乡的土地。

眼泪便渐渐涌将上来,只是…她又如何能去?

李恪见状,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而去。便只听微带苍凉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萧湘定定的杵在原地,半晌也不言语。等车队的影子也湮没在烟尘之中后,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上车,轻声吩咐道:“去会昌寺。”

习习愣了一下,随即吩咐了车夫。

车轮吱呀作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萧湘静静的坐在车内,什么话也不说。车体随着路面的颠簸摇晃,仿佛广阔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也不知道车行多久,终于缓缓的停下,习习恭声道:“公主,到了。”

萧湘点了点头,慢慢走下车。

车并未停在会昌寺的正门,而是停了偏门,此处平时一般极少有人,此刻因为是早上,才有几个小沙弥握了扫把在门前清扫。

萧湘方欲踏入,左脚悬在空中一秒,却又收回。

她驻足门前,双眼紧盯着门楣上面三个大字“会昌寺”,却是面无表情。看了半晌,她突然折返身子:“回宫!”

便再无言语。

习习等人见她如此,也不敢多问。马夫的鞭子扬过之后,那红漆马车便向着太极宫的方向缓缓驶去,不偏不倚。一路上只带起些许烟尘,再无其它。

沉重的钟声在身后响起,悠扬而深远,在空气中荡漾开去。

如水纹。

(第一卷终)

倾城错.初唐高阳(第二卷,繁花似锦)

第一章,却看水纹层涟漪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入了深秋,眼前便是一片萧瑟的景象。纵使皇家园林种植了无数常青植物,但遇了这天时轮常,却也逃脱不得。

几日前,殿里插放的鲜花渐渐败去。按常理,这些花都是一日一换,只是萧湘不知道为何突然心生感慨,命习习将自己桌上的那束花一直留着。

看它含苞、看它怒放、看它衰败、看它凋零。

若是未曾被人摘下,还可落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可被人放在这雕花金瓶中,却连这等机会也没有。没有了价值,便弃之如履。

她叹了气,起身将那束残花握在手中,环视四周,却无应手之物。她又微皱了眉头,不再顾这些,转身出门。

正遇上端了银耳羹进来的习习,便听习习惊道:"公主,您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是怕她逃婚,还是怕别的什么,总之在婚期定下之后,她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一帮人跟着。烦也烦得不行,此刻更是如此,习习见她握了那残花,更是面色苍白:"公主,这东西还是交给奴婢去处理吧,您凤体贵重,万一有什么不妥…"

萧湘瞪了她一眼,轻道:"你这是在诅咒我?"她知道习习不过是好心,只是心中的憋闷无法发泄出来,此刻只消得她一人在身边,火气只能迁怒在她的身上。

习习吓的连忙跪下,萧湘见她一脸惶恐,心下又有些不忍,摆了摆手:"你随我同去吧。"言罢也不看她,抬步便向后园而去。

甘露殿的后园名"梦东",是李世民亲自题的字。她穿到这大唐数月,李世民来甘露殿的次数用五根手指数都能数完,可仅这么几次,萧湘就发现他一定会去那梦东园。而且,会坐在园中的亭子里,静默的看着那梦东园三个字,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这背后怕是有什么故事。

只是萧湘并没有心思去深究,即使是再凄美、再转折的故事,也只是李世民的故事,同自己无干。故事,也终究只能是故事,故去的事。

漫步出门,梦东园同其它的园子不同,里面植满了枫树。其它的季节里青翠欲滴,只有这秋季,便如火焰烧过云彩,整个园子一片片红云似锦。有风吹过时,又似无数的火焰在眼前跳过,美仑美焕。

脚下的土地上,有被风吹落的叶子。鞋子踩过时,落叶同地面摩擦,微的有些沙沙的声音,却又像是有人低吟浅唱着什么。萧湘唇边带了淡淡的笑容,心头却是说不尽的沉重,习习缓步跟在她身后,直至她在一棵枫树前停了下来。

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一边,她轻轻的拨开枫前的浮土。

她不是什么雅人,今天却学着黛玉葬花。若是教以前那帮朋友看见了,肯定笑的气都喘不过来,只是她此刻却觉得正常无比。或许换了环境,人也是会变的吧?

缓缓将那已经呈现淡灰的花束放入拨去浮土的坑中,小心的在上面堆上土,将那坑填平。权当埋葬那一份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她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拍去衣裳表面的尘土,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在因为她大婚将至,乐师晋级的考试暂且停了下来,说是待到公主大婚毕再开始。萧湘倒没有什么,这种晋级考试实在与她无干,可徐惠却因为此事而着急。

萧湘并不知道她一定要那堕天荀夜羽进宫的原因,但从她那日来找自己,不难猜出这其中有着极大的干系。只是,她也没有心思去探寻了。大婚之后,她便会移居宫外。李世民已经将一座宅子赐了她,此时正在粉饰装修中。

宫里的事情,大抵与她无干了。只要她肯安安心心的同房遗爱过日子,以她对未来的这种"预知"能力,很多灾难都可以躲的过去。平安终老罢了。

萧湘觉得自己的心境一下子苍老许多,人生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到了尽头。

"公主?"徐惠略带焦急的声音将她从神游中唤醒,"公主对我方才的提议,有何见解?"

萧湘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她方才根本就没在听徐惠说什么,这会哪里会有什么见解。不过这徐惠是极识得眼色的人,只消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方才根本未听。

她无奈的笑了笑,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公主大婚,按例可以召乐师,希望公主能够帮我这个忙。"她语气中尽是恳求之意,萧湘听在耳朵里,不由自主的拧了眉。

徐惠紧紧盯住了她,却是一幅柔弱的样子。萧湘心中翻腾,不知道该不该帮她这个忙,她不知道徐惠让那荀夜羽进宫是要做什么。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荀夜羽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当时在平康坊,她取出那火云蛊的时候,自己身上汗毛立起来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摆弄这种东西的女人,会是什么善类?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萧湘深吸口气,刚欲回答,却被徐惠抢先一步开了口:"公主莫要担心,徐惠直说了吧。"她停顿了一下,抬手挡住从窗外刺入的阳光。这时正是黄昏,阳光虽然不刺眼,但直射在眼睛上的话,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抬手挡了那阳光,手掌的阴影正巧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彩:"夜羽…她是闇阁的成员。"

闇阁?!

萧湘心头一惊,她曾经在书上看过,有些皇族会赡养一批杀手,专门对付那些要除掉、却又不能光明正大下手的人。经过长期的沉淀,这些杀手便形成了自己的组织,只听命于皇族。而这个组织,就叫闇阁。

这荀夜羽,竟然是闇阁中人?

徐惠端着瓷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萧湘深吸口气,习习等人早已经被她摒退,这花厅之中,便只有她同徐惠二人。

她的食指不自觉的弯曲,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看了徐惠几眼,突然笑开:"徐充容怎么这么相信我?"

徐惠一脸苦笑,放下茶杯,右手在腰间摸索了片刻,取出一个小香囊。她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香囊递给萧湘:"公主殿下打开一看便知。"

萧湘半是疑惑的接过,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方锦帕,上面精致的针脚细密的绣出"堕天"二字。她有些狐疑的看向徐惠,拧了眉:"这是什么?"

徐惠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二个月前,我收到这样一方锦帕。带锦帕给我的人告诉我,务必要将这锦帕的主人在冬至之前请入宫,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她放在身前的手无意识的握成拳,手背泛出惨白的颜色,"那人…握有我一个把柄,我不得不听命于她。眼见已经过了深秋…"

萧湘点了头,却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