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遇上人家长官,石氏不想一来就把人给得罪了。

(谢谢小烨的粉红还有亲们的评论,嘿嘿,光棍节了,祝还没“脱光”的都快乐哦~)

第191章 终于到了

尽管马车颠簸,但石氏和两个女孩儿心中有顾虑,都忍了下来,可后面车上那些丫鬟婆子可没这么多想法,随着马车的剧烈摇晃不时发出惊呼,有那胆小的,比如郑祥家不足半岁的小女儿就吓得哇哇大哭。

“来,把孩子给俺。”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兵从郑祥媳妇手中把小海棠半抢半抱了去,打马就飞奔起来。

郑祥媳妇吓坏了,“小心摔着孩子!”

“你放心吧,跑起来就不哭啦!”那小兵边说边回头,余音末了,人已经没影儿了。

那小头目倒是体贴,到石氏车边来问,“夫人,你们受不受得住?”

“还,还可以。呕…”石氏一面答应着,一面却给颠得实在是恶心欲呕了。

那小头目见状,立即招手叫来一队人,“把车厢抬起来。”

这些当兵的全是惯家子,闻言迅速把钱灵犀她们所乘的车厢拆下,只留下空马车拖着车辕毂轳在跑。几十号人利落的把车厢抬起,健步如飞的抬着她们母女三人,说起来,真比马车舒服多了。

可钱灵犀有些于心不忍,这样让人抬着,多不好意思?可怎么办呢,军队的意志就是服从,不管她们愿不愿意,为了快点赶到九原,走吧。随着大军急行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

钱文仲早已闻讯,眼巴巴的在城门口等着了,好容易下得“轿”来,只来得及看一眼那位樊将军的背影。大军就放下她们,匆匆回营房了。

不知道是不是边关的斜阳份外寥落,钱灵犀只觉那位樊将军的背影在青天黄土之间,倦鸟归鸣的掩映下也透着一股苍茫之意。看得人莫明肃然。

总算是进到家门。再不用打起面具应对旁人,石氏只来得及交待一句,“快扶我进去歇着。”就瘫软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的累坏了。

钱文仲想跟两个女孩儿说话,可钱灵犀也没有半点精神。钱敏君更是半闭着眼睛求饶。“爹,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快让我们洗个澡吃饭,我们要睡觉。睡觉!”

水早就烧好了,秦姨娘因为来过一回,有了经验,今儿一早听说她们会到。早早的就熬好了米粥,铺好了床铺。下人们等不得,吃了东西就全都横七竖八的睡下了。只有爱干净的女孩子们坚持梳洗过后,才去躺下。

颠簸了这么些天,终于踏踏实实的睡在床上了,可钱灵犀却仍觉得象是在车上晃荡似的,一个劲儿的摇啊摇的。可就这样,她仍是无比迅速的沉进了梦乡。

实在是累啊!尤其是最后那一天的急行军,就算她们坐在车厢里给人抬着,但这样大强度的转移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一夜好眠,几乎所有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伸个大大的懒腰,从被窝里爬出来,钱灵犀诧异的发现,石氏脸上隐有怒容,而秦姨娘在一旁低头陪着小心。

大人的妻妾之争,她不好插嘴,正要悄悄的走开,石氏眼角扫见她了,“灵犀你先去吃饭,吃了饭跟你姐姐把行李收拾出来。”

嗳,钱灵犀应着,心情稍放松了些,石氏还肯跟她说话,证明还没气到那个地步,不过秦姨娘是老实人,却是哪里把石氏气到了呢?

吃了饭到院子里去查看行李,钱灵犀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她怕弄错了,又数了一遍,问过下人所有的行李都在这里了,跑去找石氏,“婶娘,有箱货不见了,是谁拿错了么?”

石氏脸色一变,难道是昨日那些当兵的趁乱拿走了?秦姨娘却嗫嚅着问,“姑娘问的,可是一只枣红箱子,上面封皮写着各色杂物的?”

“正是,你见过?”

秦姨娘松了口气,“没事儿,那箱子东西老爷一早拿去送人了。”

啊?钱灵犀傻眼了,“那箱货是我们特意带来贩卖的,给你们带的东西还没拆呢!”

秦姨娘唬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石氏,却见主母气得越发不轻,“送送送,把这个家全都送掉了才干净!”

钱灵犀听出点状况来了,不敢再问,过去清点货物,心中暗自叫苦,钱文仲拿什么不好,偏偏把她们从荣阳贩来的一箱最为贵重的脂粉花粉,和各式精致小玩意儿拿走了,这就是一百多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

不多时,钱敏君也起来了,小心翼翼的来找钱灵犀,“娘是怎么了?一早是在跟谁生气呢?”

还能有谁?你爹呗!但钱灵犀也不好明说,只让钱敏君跟着她,小心行事,莫要苦恼了石氏才好。

没一会儿工夫,石氏似是缓过劲儿来了,亲自查点房屋,开始分配东西了。

钱文仲原本带的人少,便住在将军府里,但自从春上接到书信,知道妻女要来,他便在城中另租了一套大些的宅院,就是她们眼下所居之所。

这是一套双份的四合院,属一家所有。原本是弟兄两个一人一套,但有一个兄弟搬走了,眼下便归一家所有。

两套小院都是一进制的,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前面连着厨房和厕所,大门两边的倒座是给下人准备的居所。

两套小院当中开了道小门相连,左边那套主人家自居正房,把厢房倒座那些都让出来租给了他们,右边这套就完全归钱文仲所有了。

房子有些年头了,不过因为石氏要来,秦姨娘已经先着人重新打扫得很是干净,所有的窗户都换了新纸,墙也全部重新粉了一遍,看着也很象个样子了。

秦姨娘带着她们四下参观,虽然房子简单,但哪些地方烧火,哪些地方住人还是有些说头的。北方天气寒冷,风沙又大,是以窗户都极小,而厨房的灶都连着隔壁屋子的火灶,也是为了省些炭火。

突然钱敏君好奇的指着一处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姨娘一笑,“这是地窖,上面作了库房,下面是储藏过冬蔬菜,放腌菜放酒的。不过这里可比不得南方,能放的也不过是些蕃薯豆菘而已,姑娘往后可得克服着些。”

钱灵犀心中明白,秦姨娘所谓的菘就是大白菜了,别说在这个没有大棚技术的古代,就是到了现代,北方过冬的主要青菜还是大白菜。看来这个冬天,她们是要跟大白菜死磕上了,回头得让姐姐传个白菜吃法一百种来,否则,这日子可怎么过?

看完房子,秦姨娘见石氏似乎不太满意,忙又跟她解释,此处已经是把整个九原都快翻翻了,才租到的最好的房子。

这九原城共有官兵十余万人,说起来热闹,但实际上常驻九原的不过数千人而已。其余人全部分散在各个关隘辖区,大大小小共有十几个营。

平常各营的官兵都得驻扎在他们的营地里,只有遇到轮休才能来九原城逛逛,否则就算违反军纪。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樊将军一把她们带进城就搁下,匆匆忙忙赶回去的原因。

至于钱文仲,因为是文官,年纪又大了,待遇才比较好,在军营里呆上三天就放他回九原来两天,号称是处理往来文书杂务,其实是让他变相的休息。钱文仲早上既去了军营,少不得也得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历朝历代的朝廷律法都明令禁止边关的主要将领带妻室过来随军,象石氏这样能来,多半还是因为钱文仲位卑官小,又是文职所致。

当官的不能在此安家置业,边关这些年又太平无事没甚战功可立,大家不过守着本份,领份苦劳,自然也不会得到朝廷的大肆嘉奖。

于是这九原城既然是依靠一群苦哈哈的士兵才建起来的,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太象样的繁荣景象。

就算当地还有些富商家的好房子,可那多半也是人家自己要住的,断不可能对外出租。所以秦姨娘能租到这样独套的院落,已经算出租房中的“豪宅”了。

石氏听完介绍,思量片刻迅速做出调整。

让钱敏君和钱灵犀带着丫头搬进正屋西头那间原本给钱文仲做书房的大房,拿屏风和柜子一隔,做成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书房和起居室的样子。

同理,她的主卧也做此调整。秦姨娘给她一间单独的厢房,对面的两间厢房也隔一下,分给何平赵大娘等几个有头有面的老家人。

那两间倒座安顿剩下的男仆女仆,这样她们一大家子就可以只占一套院子了。至于对面的那套等过几天打发走了跟来的家丁们,立即退掉。

钱敏君有些不明白,“人家明明有房子,为什么要挤在一处呢?”

钱灵犀瞧石氏脸色不善的瞪过来,忙抢先道,“难道姐姐忘了么?北方天冷,烧炕的季节长,相应的所费炭火也更多,咱们若是住那么多的房间,一个冬天下来,只怕得多花一半的炭钱,不如挤在一处,又热闹,又便宜。难道姐姐不想跟我作伴?”

钱敏君最近在学着管账,知道但凡省钱的都是好事,再瞧瞧自家娘那神色,不敢吭声了。搬家搬家,当下闹哄哄的重新开始收拾住处。

钱灵犀心中暗自思量,只怕这九原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安逸呢!但没关系,在国公府那样复杂的环境都过来了,钱小妞不相信,自己都到这天高地远的地方来了,还会束手束脚的受憋屈。

(二更了,光棍节的庆祝!嘻嘻~)

卷三

第192章 艰难边关

钱文仲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小院已经给收拾得认不出来了。不过他对于石氏料理的家务事却从没意见,男主外女主内,身为男人,钱文仲也还是有那么点子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

进门的时候,正好钱敏君正在向石氏抱怨睡不惯北方的大炕,“…**的,一点也没有床舒服。娘,要不你给我们换张床吧。妹妹,你是不是也睡不惯?”

钱灵犀当然也睡不惯,却见石氏有些不悦,出言哄她,“回头我们买几床厚些的草垫子铺上就软和了。”

石氏却仍是横了女儿一眼,当着钱文仲的面骂道,“以后想买什么,都得靠自己赚,赚不到钱,零用也没有了!”

钱敏君给骂得不敢吭气,钱文仲却不清楚妻子生气的原因,只以为是与女儿口角小事,仍是乐呵呵的进来道,“敏君你要是不睡炕,到了冬天当心冻掉你的脚丫子!夫人,樊将军体谅你们刚来,给了我三天的假。我打算抽一天摆酒宴请军中相好的同僚,再答谢下护送你们来的家丁,然后咱们置办些礼物,择个吉日让他们带回去,多少是个心意。只是这边关风俗与咱们那里不同,你且听我一一道来…”

眼看钱文仲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钱灵犀甚不忍心的清咳了两声,示意他留意石氏的脸色。

钱文仲猛地警醒,再看向夫人,就见那气色与往日不同,分明就是怄着气在。多年的老夫老妻。钱文仲滴溜在心中打个转,立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钱灵犀就见干爹跟变脸似的,迅速换了副面孔,不谈酒宴。先吹捧起来。“夫人啊,你可不知道,你过年时送来的那些礼物,可给为夫大大的长了脸面了!且不说那些书本笔墨,那些刀伤药什么的可是给人一抢而空。边关虽然没有战事。但士兵操练时常总有受伤的。本地的土大夫哪里有甚么好药?那些东西一亮相,谁不夸老夫有个贤惠体贴的好妻子?还有你打制的那些花钱也是极好的,我过年给同僚家的孩子们一送,人人都称心思细密。样式别致,还仿着去打呢!”

石氏听及此,脸色稍霁,但语气仍是淡淡的。“这些都是妾身的本份,没什么好值得夸奖的,倒是老爷在边关辛苦了。”

“不辛苦,我一点儿都不辛苦。”听妻子的反话,钱文仲好脾气的呵呵赔笑,但头上明显增多的白发还是看得人心里一酸。

钱敏君上前坐到他的身旁,伸手指着他的白头发,认真端详,“爹又老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钱文仲听得心里一暖,却故意打趣,“要不你给爹把白头发都拔了?”

钱敏君挽起袖子真想动手,可钱灵犀却觑着石氏的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同到钱文仲身边坐下,“拔不了,太多了。要是全拔了,干爹就该秃了。”

她轻轻的一句话,却顿时勾起石氏心酸,再望望丈夫花白的头发,心中纵是有气也消了大半。

钱文仲心中明白干女儿的好,一手抚着一个女孩儿,逗她们开心,“没事儿,要是你们怕见着干爹这老气样子,不如拿墨汁来染染可好?听说你们可都在国公府里学了不少东西,现就考考你们,看谁染得又快又好?”

钱敏君心地纯良,顿时上当了,“我们是学过读书识字,却没学过染头发啊?”

钱灵犀却笑,“不会难道不会学么?别人不知道,绿蝶是一定知道的,快教个法子,咱们也给干爹染一染,让老爷年轻几岁。”

她以此作借口,就把屋子里的人全都带下去了。

钱敏君还有些不放心,低声道,“娘还在生气呢,咱们走了,他们要是吵架怎么办?”

不错,有长进,都能看出大人面和心不和了,钱灵犀悄悄往窗下一指,把她带过去偷听,只令绿蝶去准备染发用具。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时候,钱文仲再不用掩饰,上前给石氏作了个揖,“夫人,全是为夫不好,请你莫要见怪。”

石氏心中仍有三分气,把脖子一拧,身子侧向一旁,“不敢,妾身可受不起老爷的大礼。”

钱文仲赔笑,“其实那些钱吧,也不是白借,人家都在菊芬(秦姨娘)那儿按了手印的。”

他要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石氏的气又提起两分来了,起身取出那本账册翻开,指着质问,“这样的手印也做得数么?瞧瞧这儿,九月初三,李二娃看病借钱三十文,九月初七,张百户母亲做寿借钱一贯。”

把账本放下,石氏隐含怨怼的望着钱文仲道,“老爷,我不反对你做好人。同僚之间互通有无也是常有的事,可你这样总是只有借的,没有还的算是怎么回事?”

“那他们…他们饷银太低,一时入不敷出也是常有的事。”钱文仲答得有些勉强。

“所以你就把这些时的俸禄全搭进去了,甚至于连家里带来的钱都花得干净?”石氏真心有些生气了,调门都高了两度,“要不是秦姨娘拿出来一笔笔的跟我算,我竟不知道,这钱竟还有这样的花法。眼下连咱们租的房子都还是您当了冬天的大毛衣裳才租下来的,若是我两手空空的过来,您打算怎么安置我们?等到入冬,您又打算穿什么冬衣御寒?”

钱灵犀在外头听着,总算明白石氏的两天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了,只怕任何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会火大。男人赚钱养家是天职,就算石氏不指望这个钱过日子,可是才离了钱文仲这有多长的时间,他一分钱没攒下也就算了,却反收了这样一堆烂账,难道他就不为妻女考虑考虑?

钱文仲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他不是不明白这些经济道理,从前他在西康府的时候还是主管税收的官员,难道连最基本的出入道理都弄不清楚?

“夫人,您是没跟这些人接触过,他们说话行事虽然粗鲁了些,真的全是难得的好人。从前我刚到军里,有人刁难,非要我一把年纪了去跟着搞什么急行军。要不是这些士兵们一路背着我抬着我,但凡有口热的,总是先照顾我,铺好了帐篷,也总是第一个请我过去歇息,我这条老命,只怕早就给折腾了去。”

石氏闻言吃了一惊,“老爷,是谁跟您过不去?”

钱文仲摇头叹息,不欲再提,“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之前不跟你说,就是怕你担心。眼下倒也没什么了,你就不必再问了。我也知道,把俸禄全花在这些人身上,确实不对。但边关的有些事情…唉,我实跟你说了吧,不按时关饷那是常事,象我这样人口少,家里又不需要贴补的还算是好的了,有些一家子都指望着饷银过日子的那才是艰难呢。所以人家求到我头上来了,我能不借么?总不能眼看着人家饭都没得吃。当初想着,在这一任三年,你们在国公府,也不需要我攒下什么钱来,手就松了些,到后来,收也收不住了。”

石氏越听脸色越是骇然,“边关的粮饷一向是由皇上亲拨,怎么会有不及时的时候?如果是上司截留,你们就不会上书朝廷,要求彻查此事么?”

钱文仲苦笑,“查?怎么查?如果真的要追查起来的话,只怕都要查到几十年前去了。边关偏远,朝廷虽然有定额的拨款,但一遇上灾年或者国库空虚,就不过是个幌子。历朝历代欠下的银钱,还有以次充好的军粮,难道朝廷真的不知?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去年南方一场雪灾,损毁了不少稻米粮食,那边的百姓苦,边关的将士也跟着受苦。如果我们带头闹事,朝廷为了平息边关将士的怨言,只能加重税赋,到时苦的就是老百姓,也是这些边关将士的爹娘兄弟们。你说,此事要我们怎么查?”

石氏无语了,钱灵犀在外头听得也觉心头沉重无比。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整个国家,或者时代的问题。

南明王朝并不穷,但也谈不上有多富裕,也许皇上是有心让边关将士都过上好日子,可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让原本良好的心愿不能贯彻执行下去。从前她一直呆在较为富庶的南方,从来没体会到这样的问题,想来钱文仲若不是亲自到了九原,也不会对这样的现实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所以,”钱文仲最后两手一摊,向石氏交了个底,“我在自己尚有能力的时候,能帮帮这些军中兄弟就帮帮了,不过往后既然你来了,自然这当家的差使仍是由你来管,我每月的俸禄你派人去领,谁要借钱就得向你张口。借与不借,全凭你作主,我再不干涉,如何?”

石氏叹口气,无奈的接受了这一妥协。

一般男人单身在外面的时候,狐朋狗友借钱的多,但若是有了夫人,大家都要收敛许多了。都是有家室的人,谁都不容易。

只是石氏开始觉得钱灵犀原先提议要做点小本买卖的主意不太靠谱,如果边关的士兵已经这么穷的话,她们再做生意去赚钱,岂不是变相的盘剥?

(新的一周,请多支持~)

第193章 考察

比起生意失败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是生意还没开张,就黄掉了。

“呸呸!”恨恨的漱掉嘴里的土沫,钱灵犀这才开始喝茶。茶水深褐色,除了苦和涩,一点茶香都没有。但总能润润喉咙,让干渴的身体没那么难受。

谁也不知道,这九原春天的风沙竟是极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不戴头纱根本就不能出门。怨不得这里的本地人无论男女,总是眯着个眼,红红的兔子模样,全是给这风沙闹的。

把满是尘土的头巾解下,交给丫头们拿出去掸灰,坐在对面的钱敏君捶着腿苦着脸问,“妹妹,咱们还要考察多久?我走不动了。”

因为了解到边关的境况,石氏原本支持钱灵犀从商的念头动摇了。她想得也不错,边关将士的日子本就不容易,要是她们再满大街的卖小吃,就算赚了钱,也于心不忍。二来更为现实的情况是,这些当兵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要是买卖开张,他们来赊欠怎么办?然后就跟钱文仲借钱似的,最后收回一堆白条来,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现实的问题困扰着钱灵犀,但总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干的坐以待毙吧?困难总是存在的,成功就是寻找到解决成功的钥匙。这句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话,现在成了钱灵犀的座右铭,激励着她在九原安顿下来之后,立即投身于水深火热的商机寻找中。

钱敏君作为她的合作者,也是最坚实的同盟军,责无旁贷的陪她出来“考察”市场了。石氏也是想藉此来磨砺女儿的心性,不管钱敏君怎么叫苦连天,也非逼着她跟着一起出来不可。但钱敏君的腿有残疾,行走不便,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明显的有些吃不消了。而她们要走街串巷。不可能雇顶轿子跟在身后随走随停,便只能辛苦两条腿了。

“咱们在这里喝杯茶,歇一会儿就回去吧。”

终于得到钱灵犀的首肯,钱敏君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一见到她忧心忡忡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想了半天才怯生生的道,“伱要是还想转转,那我…也是可以的,歇会儿就没那么难受了。”

钱灵犀正在出神的想到底做什么才好,忽听她这么说,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笑了,“姐姐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实在我也累了,想回去歇歇了。再说回去还有功课呢,完不成可不行。”

听她这么一说,钱敏君才算是安下心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了。却悄悄抱怨,“娘也是的。咱们都这么累了,还逼着我们回去做功课做针线,比莫大家还严。”

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石氏特意找莫大家要了足够两个女孩儿学习两年的功课带着了,除了路上没办法,一到九原就每天督促她们早晚读书练字做针线,这两天还张罗着要给她们请个绣娘师傅。

“婶娘这么做,这是为了我们好,咬牙忍一忍,以后养成习惯就好了。”钱灵犀其实也挺吃不消的,但为了鼓励钱敏君,不得不这么撑着。

钱敏君长叹一声,“小时候。总是天天盼着长大,等到真长大了,我倒宁肯永远停在小时候。什么也不用学,什么也不用干,那该多好?”

哈!难得她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钱灵犀忍俊不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那要是伱永远长不大,干爹和婶娘老了靠谁?”

这话又把钱敏君心头的责任感勾起来了,苦恼了半天,得出结论,“那还是长大吧。”

钱灵犀哈哈笑了,压在心里的愁闷也少了些。其实钱敏君真的不笨,只是有点象小孩似的不太懂事,如果日后她能嫁一个肯包容她,体贴她的丈夫,相信以钱敏君的个性,会给丈夫带来很多快乐的。

只是那样的人,会出现吗?

钱灵犀心里想着,脑子里不觉就勾勒出一个年长温柔,体贴宽厚的男性形象。哎呀呀,她怎么想到乔峰了?那个英雄太悲情,不适合钱敏君,还是平凡一点好。

正胡思乱想着,钱敏君忽地揉着肚子问,“我能要一杯热热的糖水么?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有点不舒服,就想喝点热热的、甜甜的东西。”

行啊,钱灵犀招手让丫头叫来伙计,却要钱敏君自己跟人吩咐,这也是让她学会独立生活的重要一环。

伙计听完,挠了挠头,“我们店里倒没有专门卖糖水的,要是姑娘想喝,我去问问掌柜的,看能不能给您沏一杯来。”

这种东西又不贵,想来无事,可不一会儿,这伙计红着脸跑来,“真对不住,我们店里没有糖了,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煮一碗甜菜汤给伱喝可以吗?”

随便吧,钱敏君明显有些神色不好了,“快些拿来就是!”她倦怠之极,坐在椅子上左右不是,怏怏的蔫巴在那儿,话也懒怠说了。

钱灵犀劝慰着她,“要不要给伱叫盘别的糕点?”

钱敏君摇了摇头,坐着不动。

见她没有精神,钱灵犀也不烦她了,依旧关注着街面上的人来人往,想着究竟能做些什么买卖。但思来想去,好象当真没什么可做的。

九原是南明王朝的极北之地,边境上有一角与云洲大陆上的大楚和北燕都有相连,形成一个三国鼎立的局面。此处地方虽然广袤,但并不富饶,所以即便是有大片大片的荒地,也没有百姓愿意前来耕种。

是以此处除了军事意义并没有多大的经济意义,边关贸易并不繁荣。偶尔有些三地的百姓往来贸易,也多是些伱家的牛羊换我家的粮食布匹,无甚特色。

但伱要是完全没有生意可做,那也不尽然。就好象刚才钱敏君提到的糖水,原本钱灵犀心头还动了一下,要是在这里开家糖水店,好象还是独一份,应该生意不会太差。

但问题又转回来了,卖给什么人?钱要怎么收?

别的不看,就看眼下她们所歇息之地,这是本地一家还算有些气派的饭馆。粗看门面还颇为威武,但一走进来,细看桌子椅角的磨损,还有永远也打扫不干净的灰尘,就知道高档不到哪里去。值得一提的是,在柜台的后面,钱灵犀留意到了,有一块木板,上面密密麻麻钉着纸条,那都是别人的欠账,从多少年前的到最近,似乎从来没有断过。

而这几天在街上晃荡的时候,钱灵犀也留意到一个现象,能够欠账的多半是本地人。要是外地人是无人肯欠的,如果是当兵的,最多只肯让他们欠三个月,欠钱时一定得留下详细地址,还有要起码一个担保人。

而这些赊账人也多半都是本地的老住户了,对各营各师不说了如指掌,起码知道人家的主管将领是谁,万一士兵欠账不还,他们是敢直接冲到军营里去收钱的。

钱灵犀自问,她是没这样的魄力,就算有,钱文仲肯定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所以在九原,形成一个比较奇特的现象,别的生意不火,当铺的生意异常火爆。时常有士兵前来当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救急,正好可以从中牟取差价。象这家酒馆的隔壁就开着一家,听干爹说这月的饷银又拖欠了,就看门口排着的队伍中,站着不少来当东西的士兵。

但这门生意都不用钱文仲否决,钱灵犀自己就看不上眼。其实要是朝廷能够正常发放饷银,边关将士手头宽裕必然能带动此处经济发展。但这偏偏又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该怎么办呢?

忽地,门外的喧哗引起了她的注意。

“…伱们怎么能这样?我那么好的一块祖传翡翠,说好到期来赎,利息也不少伱们一分,伱们怎么能说没有?”

“我也没说没有啊,这不是赔了伱一块么?”

“我不要这块,就要我原来的那块!”

“都已经跟伱说了,原本那块已经摔了,这块也是上好的翡翠,不一样的么?”

“就算伱这个再好,我也不要。伱把我原本的还给我!”

“伱要是不要的话,那就赔钱啰。当票上写得明白,那块玉当了五两银子,我们不要伱还,再包赔伱五两,行了吧?”

“伱们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定晴细看,钱灵犀认出来了,那个和伙计吵架的可不就是她们进九原时见到的第一个小兵李二娃?他爱说笑,也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听钱文仲说,这小子在自己刚来时,着实帮了不少忙,当然,也欠了干爹不少钱。

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钱灵犀急急把帷帽戴上,跟钱敏君招呼一声,出去帮忙了,“二娃哥,这是怎么了?”

“二小姐,伱快来评评理!我上个月拿了一块翡翠玉佩来当了五两银子,这个月按时拿钱和利息来赎,可这里的伙计却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糊弄人,这象话么?”

为了称呼方便,现在石氏都吩咐人将两个女孩儿以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称呼,也是更显亲热之意。

钱灵犀其实刚才就已经把事情瞧明白了,李二娃的玉她虽没见过,但那个伙计拿出来的玉却明显异常粗劣,而且态度一点也不惊慌,这摆明就是想黑他的玉了。

(谢谢环境和suky的粉红~)

第194章 真要命

钱灵犀看也不看那当票,就指着李二娃道,“这下可好,看伱回去跟我婶娘怎么交差?”

李二娃一愣,钱夫人?她关这玉佩什么事?

钱灵犀却忿忿的道,“伱别以为我婶娘不知道,是干爹叫伱偷偷拿玉来当的吧?否则就凭伱,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玉?哼,一早伱上我干爹那儿拿当票的时候,婶娘就让我跟着伱了。”

她转头看着那伙计,冷冰冰的道,“那块玉佩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伱们最好仔细找一找,要是真的给弄丢了,拆了伱们这店也赔不起!”

她戴着的帷帽和身上的衣饰明显不是人家女孩儿的穿戴之物,况且口气又横,听得那伙计一愣,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起来。

往里瞟了一眼,接收到某个信号,只得服软道,“那请小姐稍候,容小的进去再找找。”

又磨蹭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块水头极足,青翠欲滴的翡翠玉佩出来了,“不好意思,原来是掉到柜子旮旯里了,还以为丢了,请小姐查验。”

“就是这个!”李二娃明显松了口气,可钱灵犀还是装模作样的查验了一回,才拿手绢装进随身的荷包,扯着李二娃去了隔壁。

一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钱灵犀就把玉佩又拿了出来,“还伱。”

李二娃虽是个粗汉子,但并不愚笨,也想到方才那伙计是看他不象是从正经途径得到这玉的人,所以才想昧下他的。要不是有钱灵犀出面。恐怕这玉就不好要了。

“谢谢二小姐。”李二娃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可问也不问,就连同钱灵犀包着玉佩的帕子一同接了去。

钱灵犀本想讨回来,可再一看他那粗得跟石头似的大手,还真怕把人家的玉给磨坏了。不过是一块普通帕子,算了。

钱灵犀也不多打听,“行啦。伱快回去吧。要是没事过来喝杯茶,我请。”

李二娃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目光不自觉的就往这饭馆的某处瞟了一瞟。

“得了吧。就伱还知道不好意思?过来吧。”钱灵犀没留神他的小动作,笑嘻嘻把他往桌边一带,正好伙计终于端出钱敏君要的甜菜汤了。

软软她们在旁边伺候着。早已经倒好了茶,但钱敏君要客气,又让人拿碗分了甜菜汤给李二娃。

他虽粗鲁,但这点子规矩还是懂的,并不上桌和两位小姐同座,只端着那甜菜汤站在一旁,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可刚喝了一口,他就嫌弃的直皱眉,“大小姐伱怎么跑出来喝这个?我们那儿。见天喝这个,闻着这味道就要吐了,伱要想喝,赶明儿我挖一筐给伱送去。”

“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么?”钱敏君喝了一口,也嫌弃了。这汤水甜又不够甜。还带着股土腥味,实在没甚么喝头。

“那就当尝个鲜吧。”李二娃换了茶盏喝了干净,道谢离开了。在这饭馆的角落,有个戴斗笠的人,也打算起身离开。他一身布衣打扮,只是那魁梧的身形透着几分不同。就连低调的系着件玄色的披风也还是显现出来。

但钱灵犀几人却没留意到,歇了一时,钱敏君自觉有了力气,懒懒的站起身道,“咱们也回去吧。”

她这一站起来,那个戴斗笠却又不动了,坐下把头埋得更低。

那就走吧,可钱灵犀刚转过身,蓦地,她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