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弟妹走的时候,没有给你支招吗?”允禵皱眉说道:“毕竟,麻烦是她惹下的。”

素素摇摇头,“她也没办法。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当初她能想像的到的。”

两人默然,争位的风波,不会因为人死了就消弥。允禵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靠近皇阿玛的位置,俯下身子看着孩子们斗的你死我活,无能为力,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爷,庶福晋求见。”塔布在门外低声说。

允禵道:“你先看看有什么东西少了,或者多了。仔细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素素又查了一遍。她原本就擅长此道,虽然已经多年未用,今日拾起来并不难。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动。

轻轻沿着床沿叩击,一阵奇异的声响引起注意。怦怦怦,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

出门看看,招呼秀婶过来,守着门口,不许旁人接近。素素转身进屋。秀婶头一次见素素如此严肃的表情,隐隐还有一股令人恐惧的感觉。如果是江湖人,就会明白那是杀气。

允禵回来的时候,素素正在临帖。卫夫人的字放在素素手里,多了几分淋漓,允禵说那是剑气,一般人写不来。不管啥气,素素很喜欢。

“画乔要给弘明张罗续弦,你看呢?”允禵不是很用心的问,一边伸手拿了字在那里看,“今儿有事儿?我怎么瞅你这字不对劲。”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本来允禵是无肉不欢的人,自从杀蛇之后,好像有些忌讳。这两年和素素在一起久了,晚上也不像年轻时那般胡吃海塞了。素素心里有事,吃的越发清淡。听了允禵的问话,说道:“哦,我没什么意见。弘明乐意就行。”

允禵用筷子点点盘子,叮叮的脆响有点不耐烦:“你怎么了,问你话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素素摇摇头,“没什么事儿。”眼睛瞟了一眼窗外,忽然说道:“秀婶?秀婶。”

门外传来应声,却不是秀婶的声音:“回主子的话,秀婶去看小格格了。奴婢月溶,在这里伺候。”自从有了年儿,秀婶自动承担起嬷嬷的角色,好在素素一贯独立,也不怎么需要人。

允禵皱了皱眉,月溶是新买来的丫头,怎么派到这里来了?

“进来回话吧。”素素似乎没有觉察道:“你把剩下的那罐肉羹给二阿哥送过去,省得永忠总是吵他。”

小丫头长相普通,只有一双眼睛透着机灵。允禵有点明白为什么把她派过来,看来画乔还是很用心的。

看着丫头走了,素素放下筷子,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允禵突然很紧张,素素在听什么。

过了一会儿,素素向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轻手轻脚的来到卧室。

素素单手用力,托起一点床架,从旁边去了一个小柜,慢慢的塞了进去。腾出手来,指指床底,允禵索性趴了下去。素素数数木板,在正中靠东的位置摸了摸,轻轻一提,赫然是个洞口!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还带着土腥味,看来是刚挖的!

允禵倒吸一口冷气,手一软,下巴差点磕着地面。

素素轻轻放好。数了三块木板,大概可以容进一个人的模样,比划了一下。允禵明白,那是洞口的大小。看来素素已经看明白了。

站起来,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允禵握着素素的手,都是冰凉凉的。

有个洞,堵住就可以了。问题是,要挖这么大的洞,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不说,才是最可怕的。

弘明被弘昼叫出去喝酒。允禵头大如斗。

弘春和弘皙来往密切,弘明和弘昼礼尚往来,弘映他们跟在两个大哥屁股后面乱跑。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洁身自好,离那些是非远远的?

允禵的忧虑只招来素素的一顿讪笑:“想想你年轻的时候吧,还不如他们让人省心呢!”

看允禵烦恼的样子,素素正经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着他们别犯大错就好了。至于他们想走什么路,不是我们可以管的。这个,你还不明白吗?”当初康熙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们和睦相处,结果呢?允禵默然。

床下的大洞被大张旗鼓的填掉了。最后的结论是盖房子的时候没选好地基,这里有些塌方。允禵自己又重新选了几个可靠的丫头嬷嬷换掉了原来的。但是,基本上没有大动。允禵甚至没有找弘春他们单独谈,只是把几个儿子叫到一起,泛泛的说了一下,让他们以后注意,做事仔细一些。

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警告。

允禵想息事宁人。那天晚上,他给素素讲了一个故事,一废太子的故事。

讲完以后,他哭了。

弘春和画乔依然是当家人。

弘明带着两个弟弟帮助弘春打理外面的业务。

允禵把告老的达尔其招回来,让他帮助弘明;福婶则回到素素身边。

一切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见过庶福晋。”素素赶紧福身见礼。允禵进宫请安了,画乔出人意料的造访,让素素有些不安。

“妹妹免礼吧!”画乔笑着扶起素素。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虽说样子并不出彩儿,可是那种气质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明明比自己大的人,怎么就看着比自己年轻那么多!想着府里传说,十四爷为了她疯狂的样子,心里叹口气。长着这样一张脸,就是放在皇上那里,也是受宠的,自己有什么好争的。

贴身的夏鸿赶紧呈上礼物。素素一看,不知所以,疑惑的看看画乔。

画乔笑道:“这是前两日,姐姐进宫的时候,皇太后赏的。太后甚是关心你,嘱咐妹妹好好将养。”

素素点头致谢,低头不语。画乔甚是聪明,送来的都是赏玩儿的宝物,没有药材和吃的,看来也是在避嫌。

场面有些冷清。素素仿佛入定的老僧。师娘说,羊也会吃狼。

画乔聪明的感觉到素素的敌意,尴尬的清咳一声,继续说道:“姐姐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弘明的婚事。妹妹不当家,可不知道这当家的难处。锦宁过去都大半年了,弘明身边一直都没有个人。姐姐有心把倚熏给他做个侧室,他也不应。这一直没着没落的,府里府外都看着,好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关心似的。妹妹见过大世面,给姐姐拿个主意吧?”

素素默默的听着,如果只是为了弘明的事情来的,自己似乎是草木皆兵,谨慎过头了。但是,允禵说过,弘明的事情要放一放。抬头看见画乔正征询意见似的看着自己,素素斟酌了一下,说道:“谢谢福晋抬爱了。素素不过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平日里也没什么规矩,还要劳烦福晋包涵。二阿哥的事情,素素以为应当由福晋做主。如果福晋非要我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不妨问问十四爷和二阿哥的意思。”这是府里的家务事,素素谨慎的不越雷池。画乔的肩膀微微下垂,眉宇间展开了很多。细长的眉毛依然蹙在一起。

“要我说啊,这二阿哥和十四爷一样,都是情种。”画乔稍微有些亲热的向素素倾斜了身子,眼神暧昧的看着素素。素素不动声色的向外倒了一下,脸上有些热。

她和允禵?难道不是因为患难与共的依赖吗?情种?爱情是会消散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允禵也会纳妾。尽管允禵已经三番四次的赌咒发誓,素素的心底依然不敢相信。听画乔这样说,嘴角的自嘲一闪而逝,却让画乔有些不解。

画乔有自己的想法,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期期艾艾的说:“这续弦,爷是说过要放一放。那就听爷的。可是这房里也不能没有个伺候的。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锦宁只留下一个永忠,二阿哥还年轻,开枝散叶也是分内的事。”

素素明白了,这是找同盟军了。不能把倚熏送给允禵,就送给弘明,反正是爷俩儿中的一个了。

“姐姐平日里忙,也见不到王爷,妹妹如果不介意,可不可以帮姐姐问问王爷的意思?”

素素暗忖,允禵白天都在书房里处理事情,或者看书习字,谁来见都可以。看来这事情至少是试探过弘明的意思,估计没落好,又不甘心,跑这里来,想绕过弘明,直接让允禵做主。

想起那天在后花园见到的,素素犹豫了。这个府里,长得好点的丫头估计都被弘春糟蹋过了。弘明不乐意,自己也没必要掺和。

可是,要怎么拒绝呢?总不能硬邦邦的回一句“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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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先出去吃饭,呵呵……

平安夜快乐!

公司给配了新的笔记本,双核的,超级快。

因为没有装QQ,所以,这两天都没有上去。不好意思啦。在这里向大家说声:节日愉快!

第五十四章

“你真是这样讲的?”允禵不可置信的看着素素。

素素坐在椅子上,沮丧的垂着头,点点。

哈哈哈,允禵爆发出一阵大笑,伸手揉了揉素素的头,抱进自己的怀里。半晌,擦擦眼泪,对着素素沮丧的脸说:“行了,行了。说了就说了吧。让她们碰碰钉子也好,省得到你这里打秋风。哼!”说到最后,脸色略沉,似乎想起了什么。

素素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画乔可能误会了,但是,其实,我的意思――唉!”

允禵调侃的说:“你的意思?你的意思就是你跟她说得字面意思啊!最清楚不过了。”允禵恶作剧的站开几步,学着素素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斜欠着床边坐了,双手交叠,好在他的手指比较细长,捏着兰花指并不难看,憋着嗓子说道:“福晋,这件事儿妾身不想管。您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我的好素素,您哪怕把“想”字换成“能”字,都可以解释呀!允禵再也撑不住,笑得跌倒在床上。福婶和塔布他们也捂着嘴巴悄悄的笑。

素素严肃的坐到允禵身边,推推他:“别笑了,别笑了。你说,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时间太长了,所以变傻了?”

哦?这是骂我呢?允禵抹抹眼角,看着素素,赶紧撇清立场:“爷可没这么教你!”

素素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我是说,你把我保护的太好了。这些年来,都没怎么到外面去。所以是不是变笨了?”撑着头,细细的想,自己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允禵暧昧的揽住肩膀道:“你是说,爷太宠你了?那以后改改?”

“你敢!”素素知道自己又被他戏弄了,似真似假的掐了他一把。允禵呲呲牙,反正不疼。

“诶,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原先行走江湖也不可能这么直接啊!”允禵笑够了,站起来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脑子里在转什么主意,突然问了一句。

素素想了想,疑惑的说道:“也差不多吧?对那些人,我可以一走了之啊!就连你和先皇,我也是这样的。”

对哦。允禵心有戚戚的点点头。不论是自己救了她的命,还是老四喂她毒药,她都不怕死的把能不能的说明白。想到这样也能走江湖,允禵不由得深切的同情那些被她拒绝的人。

“行了,你别为这事儿担心了。”允禵拍拍她,素素觉得就像是拍小狗,尤其是他露出那种眼神儿时,啪的打掉他的手,怒视着他。允禵也不介意,笑嘻嘻的换了一只手,道:“弘明的事情,迟早都得解决。画乔那是在树威,说明她还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这些猴儿崽子,打了就没规矩了。先让他们闹腾两天吧!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要是他们不识趣,你就直接说。”弯下腰,和素素平视着,笑眯眯的说:“反正你也说得出口。”伸手捏了一把素素的脸,“你呀,早知道你这人说话就是字面意思,爷当初还用患得患失那么久?!”

素素别开脸,简单的回了一句:“活该!”

允禵笑道:“字面意思,字面意思!哈哈哈!”

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素素决定说出来,道:“你真的想让弘明纳倚熏?”但是,不是不让自己管吗?那还说不说呢?

看素素欲言又止的样子,允禵奇怪的问:“有事儿?”

素素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反正有人证,她没有撒谎:“那天我在外面的园子过的时候,看见弘春和倚熏――,他们,他们――,唉,反正就是那些事情。不光我看见了,弘明也看见了。我想弘明不乐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允禵的眉头立刻皱成一团,又是弘春!难怪一提这事儿,弘明就躲躲闪闪的,真是丢人!

随即允禵想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弘明也看见了。”

素素道:“我本来从那条路上过,听见声音不对,就想找个地方躲一下。正好旁边有个假山,我就躲洞里了。没想到后来弘明也躲进来了。我才知道他在附近。弘春和倚熏没有走开,在假山旁边背人的地方做,做那种丢人的事。所以都看见了。”

允禵脸越听越黑,“你,和弘明?”

啊,对呀。素素点点头:“他们太讨厌了,我就拿了块石头,扔到外面。把他们吓走了。”说完还得意的笑了笑。

“然后呢?”允禵虎着脸。

素素道:“然后?然后就出来了。唉,这事儿真是讨厌。弘明吓的好几天没敢见我。”摇摇头,素素觉得很不好意思。

允禵眯着眼打量半天,才慢慢的“哦”了一声,“没人看见你们吗?”

我们?素素愕然,随即醒悟:“你说我和弘明啊?那两个人一走,他就要跑。那怎么能行,万一有人呢!我就没让他走。我先出去的,反正我比他机警,有什么问题可以处理一下。”说着说着,素素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听着那么象自己和弘明在偷情呢?

“你,你别误会啊!”素素突然磕磕巴巴的说:“我们没什么的!”微微都着嘴,带着些许恼意。

允禵叹口气,她的反应是不是太慢了些。点点素素的鼻子:“看来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说到这里,允禵似乎觉得比较自豪,心情好了些:“也就是你说。这要是放在别人的嘴里,就算实话实说,你说会怎样?唉!”下巴垫在素素的头上:“宠着你,护着你,是我的心愿。可是真的不想你被别人算计呀!”

素素也有些黯然。

允禵接着说道:“放心吧,很快就会好的。很快。这段时间,你小心一些实在不行,直接拒绝,没必要理会他们。”看素素点点头,允禵沉重的心,稍微有些安宁。

不知道允禵打的什么主意,最后弘明的事情又莫名其妙的拖了下来。倒是弘春,找到弘明把倚熏要了过去。弘明当然求之不得,高高兴兴的送给大哥。皆大欢喜。

不过倚熏过去之后,因为肚皮不争气,依然是个丫头。秋屏又不待见她,靠着画乔的照应,好歹没亏了月例银子。倚熏也不是个善茬儿,知道画乔对弘春是又爱又恨,却又惧怕允禵,自从允禵回来后,两人不敢主动有接触。所以,倚熏借着绣花看样子的机会,邀请画乔来自己的屋子。

她的屋子在后院最最偏僻的地方,很少有人光顾。同时又告诉了弘春。俗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更何况是偷自己老子的,更刺激。可怜画乔早就有洗净自己的心思,却被自己的丫头给算计,成了争宠的工具。一进屋,看见弘春就知道大事不好。有心逃,又逃不走。半推半就间,成就了弘春。情爱的滋味尝过之后,很难放弃。就算是素素这样的女子,当初面对允禵时,也很难单纯的用理智控制自己。更别说,有一段时间,明知不可以,却放纵自己沉浸在其中了。

画乔仅仅是新婚之夜被允禵破瓜。第二天,允禵就搬到兵部,准备回防事宜。无异于守活寡。她和弘春年龄相仿,弘春又是个风流性子的人,加上舒舒觉罗氏纵容自己的儿子,弘春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真就把画乔生吞活剥了。开始画乔也害怕,可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有丝毫那么个倜傥的人物,说不动心是假的。白天母子,夜晚夫妻,合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可是谁也不敢说。

直到雍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这事儿,还是不知道。反正拿了个“轻佻”的罪名,扣在弘春头上,革了他的郡王。传旨的苏公公,话里话外,点着画乔,皇上是最好面子的人。十四爷不在家,要管好自己云云。把画乔吓的魂不附体。

弘春收敛了一阵。后来雍正病了,他又故态复萌,只不过那时候,他早已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画乔已经不在那么让他开心了。但是,彼时,画乔已是当家人。弘春才气不足,还要借助画乔。时不时的也要对画乔好有些。

允禵回来后,两人危机感陡生,反倒近乎起来。可是过了一阵子,看允禵一心扑在他的那个小妾身上,人也似乎没了锋芒。弘春又大胆起来。倚熏这次正好给他一个尝刺激的机会。画乔来之前,两人已经现在床上云雨一番,倚熏满意的离开,希望可以种下种子,不负自己的一番苦心。

画乔并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对允禵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好感。新婚之夜,允禵喝多了,搂着她叫素素,那个时候,这个名字就刻进了画乔的心底。如今见到真人,往日种种爱恨叠加在一起,竟然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恨这个女人,仿佛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可是,夜深微澜的时候,这个女人留给她的的印象竟然比允禵或者弘春还要深。不知道那一颦一笑之间,是怎样的风情,让男人们如此销魂?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有死对头秋屏在紧紧的盯着。很快,府里就流传开画乔和弘春私相授受的事情。

素素听福婶念叨,宁可信其有,更不愿意在外面走动。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自己的小院陪着年儿,或者最多到花园里歇歇。偶尔和允禵两个人直接出府,骑骑马,散散心,不在那个大院里闷着。

但是,素素也不是没有担心。以她的了解,允禵在府里肯定有自己的耳目。这般乱七八糟的景象,油光锃亮的绿帽子,允禵会充耳未闻?难道说皇家对这种事情比较有忍耐力?

可是想起他对付凤凝的手段,和对自己的警告,素素绝对相信,允禵不会善罢甘休。也许刚回来的时候,允禵的确对画乔内疚。但是,很快这种内疚就发酵成一种理所当然。画乔是他的老婆,就算他不理她,也不许红杏出墙。从这个角度看,允禵和铁义风真的很象很象。所以,素素始终没有办法去讨厌画乔。

不管怎样,素素为弘春的轻浮张狂和画乔的轻率暗暗担心。也许允禵真的离开这个家太久了,以至于人们忘记了他的脾气和手段。又或许是允禵有意让人们忽略他的存在?素素始终觉得,允禵就像一只回巢的老老虎,发现窝被占了。就在四周不声不响的转悠着,等待机会,重新占领属于他的地盘。

不管什么原因,素素都不想再掺和进去。

转眼又是冬天,头天半夜里下起了大雾。年儿有些发烧,素素和允禵陪了一宿,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烧才慢慢的退去。两人这才放心的睡个囫囵觉。

素素惦记着年儿的病,睡得并不沉。允禵毕竟是过五十的人了,在怎样钢打铁铸,此时也有些精力不济。

薰炉里的沉香静静的散发着绵绵的香气。素素轻轻的往里面填了些镇静安神的香块。大概有些热,允禵翻了个身,被子向旁边踢了踢。素素摇摇头,走过去掖了掖被角,又分了些炭火,送到外间,这才去看年儿。

素素小的时候,从娘胎里带来的热毒,因为屡有奇遇,造就治好了。年儿却因为素素早年服用太多凉性药物,身体非常弱。素素暗地里担心,自己服用的那些没有章法的毒药会不会害了孩子?

摸摸额头,温温的,没有烧。小脸儿上的红晕已经渐渐的下去了。唯独那张小嘴儿还乍着白皮儿。素素拿起一块白色的棉帕,沾着些温水,轻轻的扫在孩子的嘴上。小丫头吧嗒吧嗒嘴巴,和她阿玛一样把脑袋歪向一边,淡淡的眉毛皱了皱。素素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眉毛,自己好像不喜欢皱眉的。摸摸孩子的眉形,虽然很淡,但是形状却是允禵的,生命真是一个奇迹,两个不相干的人变成了一个人?

想起那天允禵说过的话,素素心里暖洋洋的,一种从没有过的柔软和坚强慢慢浸上她的心房:“或许有一天,你或者我都会死去,但是这个孩子会带着我们的痕迹生活下去,繁衍后代,千百年不绝。就算他们忘记了我们的故事,骨血里也会纪录下去。”

“谁?”素素猛然一惊,断喝一声,向身后看去。门口人影一闪,等到素素跟上去人已经没影了。来人肯定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的,但是,允禵把这个地方弄得七拐八扭,稍微闪两下就看不见也是原因。素素闷闷的捶了一下门框,暗暗自责:不仅脑袋变笨了,身手也迟钝了!

叫来秀婶,秀婶方才在煎药;福婶在自己房间里打盹。这个时间,这种情景下,只有她自己。素素不由得双臂抱胸,看着面前的孩子,突然发现这个院子有些太大了。

吩咐秀婶看好小格格,素素不甘心的走出门外。哪怕有蛛丝马迹也好。

雾气越来越大,素素慢慢的走着。脚上的绣花鞋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只走了两步,眼前被一支斜伸出来的竹枝挡住。竹枝很长,斜伸过窄窄的过道。素素一愣,脑海中闪出刚才追出来的画面――这个树枝没有动!退后两步,踮起脚尖,细细看了看叶子。干黄的叶片直挺挺的立在纤细的枝干上,细密的冬霜覆了一层。雾水凝结在一起,沿着叶子中间凹下去的地方向叶尖缓慢的滑动着。叶尖有一颗水滴慵懒的挂在那里,没有一丝掉下来的意思。素素两头估计了一下时间,又看看雾气,要等这两滴水会师至少需要半天的功夫。

伸出指尖,轻轻一点,黄色的叶子无声的掉落下来,飘飘悠悠的落到只有三两叶的地面上。这里人口稀少,冬天的时候多半都在院子里活动。如果早晨有人打扫过,平常时间没有人经过。也就不可能有外力撞击这些半死不活的叶子,满地黄花任人愁。

素素嘴角冷冷的一勾,转身向旁边看去,那里有些高大的树木,地上的确有些空隙可以过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满是枯枝落叶的地上,不会留下任何脚印!深吸一口气,对方根本就测量过,从她这个院子出来的最远可以看到的距离!自己实在是悠闲惯了。刚才根本就不该回去,而是停下来细细观察。对方在这个林子里为了不留下声音,一定会走得很慢。即使加上自己思考的时间,也可以找到他的影子!

一撩裙摆,跨过低矮的竹篱,素素猫腰进入林子里。冷湿的空气钻入鼻孔,瞬间浸透全身。素素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在有些阴暗的林子里象只警惕的母豹,缓慢而优雅的逡巡着。良久,素素才站在一棵树下,弯下腰,细细的观察着那里的泥土和落叶铺陈的情况。别的地方的树叶蓬松而柔软,而这里明显比别处低些,显然经过长时间的挤压。用手丈量了大小和宽度,素素站起来,沿着树身慢慢向上巡视——,还没站直腰,素素突然停住,然后微微的笑了。从一条伸出来的细枝上挑下来一根细长的发丝。发丝是被拽断的,而且不是齐根拽下来的,在这个位置就能扯下头发,如果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就是猫着腰的成年男子。从脚印上看,显然不会是孩子或者女人!素素闻到了熟悉的江湖味,而且非常的危险。

雾气越发的大了,林子里几乎身手不见五指。循着感觉,素素回到自己的小院。站在门口,跺跺脚,拍拍身上的泥土,抿了抿鬓边的碎发,举步向里走。

“啊哟!”塔布匆匆忙忙的赶出来,看见素素,喜不自胜:“主子可回来了。十四爷醒了,见不着主子,正在里面发火呢!”

听见塔布的声音,允禵拔高的嗓门从屋里传出来:“素素?素素,你去哪了?”院子里热闹成一片。

这是她的家啊!

素素没有告诉允禵中午的事情。允禵唠唠叨叨,苦口婆心的劝素素务必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总让他操心。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睡觉的时候,她睡觉;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素素笑着一一应下来,当着福婶的面,重重的亲了一口允禵。当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也不是经常。允禵很不甘心的拨开素素,貌似威严,嘴角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站起身来,伸直两臂,让素素帮他扣扣子。

扣好扣子,系好腰带,把每一件挂饰平平整整的摆好,前前后后的褛直了衣服,素素才笑嘻嘻的站好。

允禵这才满意的伸出手去,握住素素递上来的柔夷,牵着出门,到厢房看宝贝女儿。

门口匆匆忙忙走来一个人,塔布遥遥迎了上去。素素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细看,却是被分回画乔身边的月溶?

她低声的和塔布说了两句,便匆匆离开。塔布愣了一下,赶紧跑过来,看看素素,又看看允禵,欲言又止。

允禵想了想,说道:“没外人,说罢!”

塔布道:“爷,刚刚得到的消息,庶福晋有孕了。”

素素的手突然象被钢箍匝住一般,紧紧的皱在一起。

允禵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哦?怎么不见有人回?”

塔布道:“庶福晋想着把这个孩子拿掉,除了房里的,连其他院都不知道。”看看允禵,又说道:“庶福晋是上午去的外面的回春堂,拿了些药。”

允禵的喉咙动了动,道:“大阿哥知道吗?”

塔布道:“还不知道。”

素素的手几乎没有了知觉,咬牙死撑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允禵。

沉吟了一会,允禵说道:“秋屏一直都挺关心画乔的,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塔布想了想,弯腰“喳”了一声,转身出门吩咐。难道他想让秋屏和画乔闹?这不是越闹越大吗?按照允禵的性格,这种家丑不可能如此宣扬的啊?

带着满腹疑问,素素甚至忽略了手上的疼痛,跟着同样一无所觉的允禵踏进女儿的房间。

府里依然平静如昔,素素没有看到什么争吵的场景。意料之中的,画乔病了几天,允禵也如平常一般派人慰问了一下,自己却是从不踏进她的小院。素素也送去一些绣品,并不多言。

眼看着画乔的病似乎渐渐好了起来,有一天,福婶神色仓皇的跑了进来,对素素说:“主子,不得了了,庶福晋大出血,那个血流的,哗哗的。哎呀,吓死我了!照这样下去,要死人的!”

啊?素素的心怦怦的跳起来,允禵要动手清理门户了吗?

那个神秘的影子还没有找到,允禵这里却要掀起波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希望,这一层层的波澜,千万不要伤到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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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日更新ing……

今天要看萨班法案,估计没时间保证更新了,先预告一下。

第五十五章

画乔怀孕的事情一直没有放到桌面上。毕竟,允禵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有进过她的院子是有目共睹的。连京城里其他的府邸多少都知道些。此时若是怀孕了,看笑话的比恭喜的多。

素素不相信画乔会这样粗心。这么多年没有事,为什么非要等允禵回来?

可是――,素素深吸一口气,对福婶说道:“福婶,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庶福晋前两天身子有些不适,吃些药就会好的。有什么事情,太医院的太医会照顾的。”

“主子,”福婶吃惊的看着素素,压低嗓子说道:“这可是要出人命的!我亲眼看见的。”看素素面无表情的梳头,福婶愤愤的说:“虽说十四爷对您是没得说,可是――!唉,就算您心里不想着爷去招惹那边的事情,可是庶福晋都这样了,是个人都会可怜一下。您怎么还无动于衷呢?您,您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无情的人了!”同为女人,设身处地的想一下都会同情画乔的。

啪!手里的檀香玉柄刻木兰的梳子断成了两截。福婶嘎然而止,惊恐的看着素素。

把玩儿着手里的断梳,素素道:“我知道了,您先看看小格格去吧。这两天小格格似乎有些闹,秀婶一个人顶不下来。您也帮帮忙吧!”

唉!福婶不甘心的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看看素素,又吞了回去。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怎么回来以后就变的这么不讲道理!

这是什么药呢?一定是好像筷子搅动稠稠的粥一样,在肚子里不停的搅拌。血会不停的流啊流,流的满床满地满眼都是。然后用些药,血就会止住,命也保了下来。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只不过,从此以后,就不能怀孕了。

是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感觉。

因为,那是相同的毒药!

允禵还真从她这里学了不少。素素觉得有些恶心,强压了下去。那种搅拌的感觉在仿佛又出现在自己的腹中。扶着桌子站起来,才发现,手抖的厉害。强乘着躺到床上,方才长吁一口气。允禵的味道隐隐约约的包围着她。莫名的心安,又有点痛。

素素根本平静不下来,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用这种药的人,一定不喜欢被下药的死去。想想这药的名字――生不如死。就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意思!被用了这种药的女人,死都是一种恩赐!既然活着是最痛苦的,又何必给她个痛快?

等等?生不如死?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滑过,素素瞪大眼睛盯着高高的承尘,不对,非常不对!

“来人!”素素猛的支起身子,大声的喊着。福婶咚咚咚的跑进来,看见素素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就听素素问道:“十四爷呢?”

福婶愣了一下,道:“皇上祭陵,十四爷跟着一起去了。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对了,塔布刚稍信儿来,说是要晚一些。”

对了,允禵走了十几天了。自己这两天心神不宁的,连允禵走了几天都没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