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熹妃

做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之一,德妃跪在最前面,她并没有因儿子的登基而欢喜,只是扶柩哀哭,不能自己;胤禛劝了好几次,皆劝不住她,只得由着去。k";

“宜妃娘娘到!”太监的一声高呼,将众人目光引向门口,宜妃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倒是没想到她会顶着风雪过来。

四名小太监抬着一乘肩舆进来,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适才一路过来冻得,宜妃的脸惨白一片,看不到一丝血色,她在宫人的挽扶下颤颤巍巍地下了肩舆。

望着摆在正中的梓棺,宜妃嘴唇不住发抖,一步步上前,越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乃至德妃,来到最前头,抚着冰冷的棺木,宜妃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悉数落下,双膝缓缓滑倒跪在地上,口中一声声地唤着皇上,脸上尽皆是悲蹙之色。

胤禛一直都站在旁边,在看到宜妃越过德妃而跪在灵柩最前面时,浓浓的不悦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已经继位为帝,那么登基大典过后,德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宜妃至多不过是一名太妃,焉有太妃跪在太后前面的道理,这宜妃也太不识相了些。

康熙六十一年在一片哀声素服中走到了终点,而属于康熙的统治也走到了终点,翌年元月十七,在持服二十七日后,胤禛正式即皇帝位,这一年亦被称为雍正元年。

正式即位后,胤禛本应搬到乾清宫住,但他没有,而是解释道:“朕持服二十七日后,本该居乾清宫,但朕思乾清宫为皇考六十余年所御,朕即居住,心实不忍。朕意欲居于月华门外养心殿,守孝二十七个月,以尽孝心。|i^”

雍正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原康熙帝遗妃,除却随儿子去蕃府的,其余一概移居寿康宫,至于德妃,则移居慈宁宫。

二月初十,胤禛下旨:册封那拉氏为皇后,居坤宁宫;

册封年氏为正二品贵妃,居翊坤宫;

册封钮祜禄氏正三品为熹妃,居承乾宫;

册瓜尔佳氏为正四品谨嫔,居咸福宫;

册温氏为正四品惠嫔,居廷禧宫;

册耿氏为正四品裕嫔,居永和宫;

册戴佳氏为正四品成嫔,居景仁宫;

册武氏为正五品宁贵人。随成嫔居景仁宫踏雪轩;

余下,便是一些平日不太受宠的格格,或封为常在,或封为更衣。

是夜,一身正三品后妃服饰的凌若在水秀与水月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承乾宫。

东六宫之一的承乾宫为两进院,正门南向,名承乾门。前院正殿即承乾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

门窗皆是双交四菱花扇。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殿前为宽敞的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

承乾宫的制式在东西十二宫中仅次于坤宁宫,连年氏被封为贵妃后所住的翊坤宫都要略有不及,可见胤禛对她的宠爱。

“奴才们给禧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凌若踏入正殿,原本垂手站在那里的一众宫人皆跪下叩首,在这响遏浮云的请安声中,凌若在正当中的紫檀木椅中坐下,手用力握住冰冷坚硬的扶手,从这一刻起,承乾宫的一切都将属于她,她亦不再是雍王府的侧福晋,而是这大清后宫的熹妃。

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一众跪在跟前的众人,静默片刻后凌若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熹妃娘娘!”如此谢恩后,一众宫人才各自站起,最前头一个面貌精干的太监上前打了个千儿,赔笑道:“奴才承乾宫正八品首领太监杨海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又有一个鹅蛋脸的宫女上前行礼,“奴婢承乾宫正八品管事姑姑南秋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在听到南秋的名字时,站在凌若旁边的水月轻咦了一声道:“咱们大清还有姓南的人家吗?”

凌若微微一笑,带着一套錾金翡翠护甲的手指在刚端上来的青花缠枝茶盏上轻轻抚过,“商王时盘庚的妃子姜氏生了一个儿子,名南赤龙,他的后代就以南为姓。只是这个姓氏很少见,仅在河南一地有人以此为姓,我说的对吗,南秋?”

“娘娘博学,奴婢正是河南郑州人氏。”南秋对于凌若能一言道破自己姓氏的由来,颇有些惊訝,看向凌若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好奇。

凌若笑而未语,之后杨海又一一将身后一众宫人的名字指了一遍,凌若点一点头示意知晓。她初来承乾宫,对于杨海、南秋等人的心性一概不知,需往后慢慢观察,眼下要紧的事依旧只能交给水秀她们去做。也亏得将她们几个带进了宫,否则身边没几个可信之人,还真是难以安枕,只可惜小路子是男人,想要入宫便得净身为太监,她不忍心小路子挨这一刀变得不男不女,是以便在入宫前夕将他放了出去,去**斋帮着毛氏兄弟做事。

待得一盅茶喝过后,凌若遣了杨海等人下去,只留下水秀与水月两人在身边,水秀挟了一块银炭放到正在燃烧的炭盆中后道:“主子,夜色渐深,要不要奴婢们服侍您安寝?”今日是册立后的第一日,胤禛当在坤宁宫陪皇后过夜,不会来这乾承宫。

凌若缓步走到双交四棱花扇前,这里的窗纸都是新糊过的,牢牢贴着窗框,尽管外面夜风呼啸,却没有一丝风能从窗间吹进来,令得屋中始终笼罩在银炭焚烧所带来的温暖中。

“静太嫔,她如今可是在寿康宫?”凌若突然这样问道。

水秀与水月相互看了一眼道:“是,静太嫔虽育有二十三阿哥,但阿哥年幼,尚不到开牙建府的年纪,是以她此刻暂居寿康宫。”

凌若微微点头,如此最好,她可以慢慢寻机会。时移世易,虽然如今占据上风的是自己,但石秋瓷始终还是先帝留下的太嫔,若自己明目张胆地去对付石秋瓷,坤宁宫那位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她可是等着自己犯错已经等了许久了。

:昨天的更新是我疏忽,一时没注意把两章内容发在一章里面,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第四百一十六章 慈宁宫

夜慈宁宫

胤禛并没有如旁人所想的那般歇在坤宁宫,只是陪皇后一道用过晚膳便离开去了慈宁宫。|i^

二月的夜虽然不再下雪,但依然很冷,尤其是今年,简直要将人冻僵一般,李德全一路跟着胤禛过来,只觉得穿再多衣裳也挡不住那股冷意,冻得人浑身发凉,直到一脚踏进慈宁宫,才感觉那股冷意没那么强烈。

胤禛呵了口冷气,对迎上来请安的宫人道:“太后还是不肯喝药吗?”

“是,不论奴婢们怎么哄劝,太后都不肯喝药,每次煎好的药大部分都是倒掉,今儿个太后更是一口都没喝过。”一名年长些的宫女在这般回了一句后又道:“这几日太后胃口也越发不好,奴婢们担心再这样下去,太后身子会支持不住。”

胤禛搓一搓冰凉的双手沉声道:“再去煎一碗来,朕亲自给太后端去。”

“嗻!”宫女答应一声后快步离去,不多时,一碗尚冒着热气的黄褐色汤药端了上来,胤禛正要接过,李德全在一旁小心地提醒道:“皇上小心烫手。”

“不碍事。”胤禛忍着那份烫意接过药碗走了进去,内堂烧了地龙又烧着炭盆,刚掀帘子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意迎面而来,温暖如春。

乌雅氏正闭目靠在软枕上,站在床边的一众宫人看到胤禛进来,待要行礼,却被胤禛无声制止,并示意他们都退下。k";

胤禛的进来,令得殿中弥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药味,乌雅氏皱一皱鼻子,眼也不睁地喝道:“我已经说过不喝,为何又端上来?快拿下去。”

“皇额娘不喝药,这病又怎么会好。”乌雅氏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答应声,反而听到了胤禛的声音,豁然睁目,这才发现端药进来的人正是胤禛,只瞥了一眼后乌雅氏便将目光移开,淡淡道:“皇帝怎么过来了。”

“皇额娘身子不豫,儿臣自当来看看。”胤禛说着在床沿坐下,轻声道:“皇额娘先把药喝了吧。”

“我不想喝,拿走。”乌雅氏瞥过头道。

胤禛对乌雅氏的冷淡并不在意,依旧好声劝道:“良药苦口,皇额娘不喝药,这病又怎么会好。”从自给康熙守完灵后,乌雅氏便一病不起,太医前前后后来了数趟,却始终没什么起色。

听到他的话,乌雅氏脸上浮起一抹悲哀之色,“我是先帝的妃子,先帝已经走了,我好不好的还有什么打紧,早些去陪先帝更好。”

胤禛听她说得凄凉,心里亦不好受,忙道:“皇额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哪会这么早走,何况儿臣还要好好孝敬您呢!”说着他舀了一勺汤药吹凉后递到乌雅氏唇边,“皇额娘好生把药喝了,等您身子大好后,儿臣就正式下诏尊封您为皇太后。”

原本持服满后,胤禛便该下旨尊封生母乌雅氏为皇太后的,但尊封那日,皇太后要受百官朝拜,而乌雅氏一直在病中,所以这事便拖了下来,不过皆晓得这不过是一个形势罢了,尊封是早晚的事,是以宫中早以太后称之,只是乌雅氏自己一直不肯将自称改为哀家,就连本宫也不用,反倒与民间寻常女子一样自称为我。

乌雅氏并没有接受胤禛的劝言,反而道:“不必了,我只是一介妃嫔,何德何能敢居太后之位,就是这慈宁宫也不敢久居,改明儿我便搬到寿康宫去,与姐妹们住在一道。”

“皇额娘!”说了这么久,胤禛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忍不住了,搁下药碗道:“究竟怎么了?若是儿臣有哪里做的不好,您尽管说就是,何必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你是皇帝,我怎敢说你。”乌雅氏面容古怪地道。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道:“不管儿臣是什么身份,都是皇额娘的儿子,皇额娘莫说是训儿臣几句,就是打责儿臣也是应该的,儿臣不敢有半句怨言。儿臣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儿臣继位后,皇额娘对儿臣的态度就一日不如一日,每次儿臣来请安,受到的都是冷言冷语,究竟儿臣做错了什么,让皇额娘如此不怠见儿臣?”

乌雅氏盯着他半天没说话,耳边尽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吹动树枝在窗纸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犹如深夜里游荡的孤魂野鬼。

而鬼魅,想来紫禁城是最不缺的…

在这样的静寂中,乌雅氏终于开口道:“当初…你皇阿玛究竟传位给谁?”

胤禛大惊,握着翡翠十八子手串的手骤然一紧,脱口道:“皇额娘这是何意?”

“你不必问我是何意,只管回答我,究竟是谁?”乌雅氏紧紧盯着胤禛的眼眸一字一句问道。

迎着乌雅氏置疑的目光,胤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哪怕全天下人置疑自己这个皇位得来正当与否,他都可以不当一回事;但万万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这样怀疑自己。

“皇阿玛自是传给儿臣,否则儿臣如何会做这个皇帝。”胤禛忍着自心底弥漫上来的寒意,尽量平静的说着。

乌雅氏缓缓点头,眸中有挥之不去的嘲讽,“既然如此,为何宫里一直在传你这个皇位得来不正?”

“皇额娘从哪里听来的这无稽之谈?”胤禛问,微眯的眸光掠过森森寒意,“当日皇阿玛病重,将儿臣等人叫到畅春园,然后当着众兄弟的面传位于儿臣,之后又有皇阿玛留下的遗诏,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传位于儿臣,何来不正一说。”

乌雅氏不言,只是脸上的神色显然她对胤禛的话并不尽信,遗诏她也见过,不过上面的字迹与康熙平素写字时并不太一样,可能是病中无力所以导致字迹有些变形,也可能是…矫诏,当时步军衙门和丰台大营皆被胤禛控制,他要矫诏自是轻而易举的事!

见乌雅氏迟迟不语,胤禛心里又难过又伤心,不禁问道:“难道皇额娘连儿臣也不相信吗?”

乌雅氏心中同样不好受,赦然道:“我确实很想相信,可是若当中没有事情,何里会传得沸沸扬扬,连我这个病中的老太婆都听到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争执

“皇额娘,究竟他们在说什么?”胤禛眼皮微跳,心里浮起几许不好的预感。k";

胤禛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乌雅氏说话,心知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只得道:“既然皇额娘累了,那儿臣先行告退,这药…”他望了一眼早已凉却的汤药,无奈地道:“儿臣让御药房再煎一碗来,请皇额娘务必以身子为重。”

出了内堂,胤禛的脸色骤然冷下,对候在外面的李德全道:“去,将慈宁宫所有太监宫女都给朕叫来。”

李德全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胤禛,这大半夜的皇上叫他们来做什么?心下奇怪,却是不敢多问,按着吩咐将慈宁宫所有宫女太监都给叫了过来,共计二十八人,有一大半都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还有些睡眼惺忪。

胤禛眸光一转,冷然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之前朕去看望太后,太后说宫里最近出了一个很好笑的传言,朕问太后是什么,太后却是卖了关子,说让朕来问你们,那你们倒是告诉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传言。”

胤禛不是蠢人,乌雅氏身有疾病,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她听到的传言,十有**是身边侍候的人告诉她的,就算不是,这些人整日在慈宁宫进出,也必会听到些许风声。

此话一出,底下几个人登时脸色大变,有不堪者甚至暗自发抖,胤禛眼光何其毒辣,一下子就锁住了这几个人,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他们在殿中。

“如何,想好了吗?哪个先说?”胤禛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三个人,分别是一个宫女与两个太监,胤禛认得他们,皆是乌雅氏的贴身宫人,还是从长春gong带出来的。|i^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太监磕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太后听到的那个传言。”

那名宫女悄悄抬起眼跟着道:“是啊,奴婢们只负责侍候太后,对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也从不去打听那些是非。”

“这么说来,倒是朕问错人了?”胤禛掸一掸玄青色绣五爪金龙的长袍,转头唤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连忙垂手答应。

胤禛脸上的云淡风清在一瞬间化为森寒,冷冷道:“去,将在三个人送到慎刑司,告诉洪全,如果不能让他们说实话,朕就扒了他的皮喂狗。”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掌阖宫上下犯事之人刑罚的地方。好好一个人进去,十有**是出不来,就算得幸活着出来,那也与废人无异,宫中诸人皆是谈虎变色。

不等李德全答应,三人已经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们确实不知传言为何,就算去了慎刑司也是不知啊!”

见李德全还站在那里,胤禛挑眉道:“怎么还不把他们拉下去,难不成你也想跟着去慎刑司?”

伺候惯了温和宽厚的康熙的李德全,在面对胤禛这位喜怒难测的新主子时,颇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道:“奴才不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去传人,哪知在经过那三人时被牢牢抱住了双腿,惶恐地道:“不要,李公公,求你不要抓我们去慎刑司!”

李德全挣了几下没能挣开,无奈地道:“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再求我也无用。究竟知道些什么,还是趁早说出来,否则真进了慎刑司可没人救得了你们。”

“我们…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知说出来是死路一条,不说出来也是死路一条,究竟该怎么办是好。

胤禛冷眼看着他们在那里犹豫不决,端起适才奉上来的茶水啜了一口道:“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说,那你们以后都不用再说了。”

“不要,皇上饶命!”三人听到这里已知胤禛动了杀心,人终归是怕死的,连忙跪爬过来道:“奴才们什么都说,只求皇上饶过奴才们一条贱命。”

“说!”胤禛只得这一个字,语气犹如此刻呼呼吹过的冷风,冰寒彻骨。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太监,咽了口唾沫后颤声道:“自皇上登基以后,宫里便开始流传一件事,说…说…说先帝原想传位予十四皇子,是皇上矫诏夺了十四皇子的皇位!”

“荒谬!”胤禛一掌劈在红木雕花扶手上,鼻翼微张,胸口更是起伏不定,跪在地上的几人害怕地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胤禛终于明白为何乌雅氏对自己态度如此冷淡,刚才还口口声声追问皇阿玛临终前究竟传位给谁,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夺弟弟皇位而登之。

真是可笑,自己与十四弟一样都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可她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而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在她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为皇位而不择手段的人吗?

胤禛坐在那里心烦意乱,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却见得那三个宫人在底下不住磕头请罪。胤禛眼中掠过一丝厌恶,怒道:“明知是谣言,却还以讹传讹,并且还传到太后耳中,罪无可恕。来人,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一直打到他们没气为止!”

说罢,胤禛不再理会那几个哭天抢地,连声讨饶的宫人,起身往外走去,就在他刚一脚跨出及膝的门槛时,后面突然传来乌雅氏的声音,“慢着。”

回头,只见乌雅氏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身上罩着一件银白色的丝绣披风。

“皇额娘!”虽然心里有所嗔怪,但看到乌雅氏出现,胤禛还是急急回身扶住了她,“外面凉冷,皇额娘又正病着,怎么就出来了?”不等乌雅氏回答,他又对正在关门避免冷风吹进来的李德全道:“快去将内堂的炭盆搬出来,还有暖手的平金炉子也拿出来。”

“不必了,我一把老骨头没那么金贵。”乌雅氏不客气地拒绝了胤禛的好意,手正自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令胤禛好不尴尬。

看到她出来,那三个宫人像看到救星一般,大力挣开侍卫扑到乌雅氏脚下大叫道:“太后开恩,求太后救奴才们!”

第四百一十八章 间隙

乌雅氏也不理会他们,径直在椅中坐下后方才抬眼对胤禛道:“我刚才在里面听到皇帝要打要杀的,怎么了,我这慈宁宫的奴才怎么得罪皇帝了?”

“惊动了皇额娘是儿臣的不是。k";”胤禛微微欠身道:“不过这些个奴才在皇额娘跟前乱嚼舌根子,实在罪无可恕。”

“慈宁宫的人我自会处置,不劳皇帝费心,皇帝政务烦忙还是赶紧回养心殿吧。”乌雅氏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换了是其他事,胤禛自是依从乌雅氏的意思,但这一次他却拒绝了,“皇额娘身子不好,这件事交给儿臣处置即可。”说到这里他对适才扶乌雅氏出来的宫人道:“还不赶紧扶太后回去休息。”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乌雅氏面色不悦地喝问道:“难道皇帝觉得我连管教几个奴才的精力都没有吗?”

“儿臣也是为皇额娘好。”胤禛有些无奈地道:“何况这几个人言词无状,又爱嚼舌根搬弄是非,实不宜再留在皇额娘身边。”

“留与不留都是我自己事,不需皇上劳心费神。”许是成见已深,不论胤禛如何好言相劝,乌雅都听不入耳,固执地要留下那三个奴才。

胤禛良久未语,正当乌雅氏以为他听了自己话时,却见他对站在那里的几个侍卫道:“把他们拖下去,梃杖至此!”

乌雅氏闻言豁然大怒,起身逼视着胤禛,眼见侍卫要动手,她怒喝道:“住手,没有哀家的命令,哪个都不许动!”

这一刻,她终于自称哀家,可是胤禛却觉得无比讽刺,之前自己劝了她无数次,她都不肯接受太后之位,也不愿自称哀家,如今却为几个奴才而默许了太后的身份,实在可笑。|i^

侍卫们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帝,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闹僵起来,可是真要麻烦了。

“皇额娘向来吃斋念佛,仁慈惯了,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犯了错便该处置,若是纵容无度,那祖宗制这么多规矩家法来做什么?”

乌雅氏没想到胤禛会拿祖宗家法来压她这个额娘,气怒上心,咳嗽不止,宫人抚了许久的背才令她匀了气,喘声道:“总之这三个人你绝对不能带走。”

胤禛静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竟令乌雅氏心生寒意,许久,胤禛开口,却不是对乌雅氏说,“把他们拖下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三遍!”

众侍卫心中一凛,晓得这个宫里真正做主的始终还是皇上,不敢再迟疑,强拖了那三人出去,任乌雅氏怎么喝止都充耳不闻。

乌雅氏气得脸色发白,指着胤禛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后重重夜色中传来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后背发凉,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再没有响动。

乌雅氏明白,那几个是死了,彻底的死了,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眼前,气结道:“好!很好!如今你是皇帝了,连额娘的话都可以不说了,眼也不眨就活活去了三条人命,你自己不觉得心寒吗?”

“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胤禛平静地说着。

“咎由自取?”乌雅氏冷笑一声道:“你心里果真是这样想的吗?皇帝!是他们罪该至死,还是你被人揭穿了真象,气急败坏,欲杀他们来灭口?”

胤禛目光一厉,旋即道:“好,皇额娘终于将这话说出来了。看来在皇额娘心中,早已认定儿子这个皇位得来不正。”

乌雅氏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没做过,又何必怕人说。”

“这世间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辩别何谓真话何谓假话,好像皇额娘不是就相信了吗?”胤禛说着也是起了怨气,“在皇额娘心中,儿臣甚至比不得几个奴才的话来得可信。”

乌雅氏指着外面怒道:“你自己看看,这样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人命,试问先帝这样一个宽和仁厚的人,怎么会选你来继承大统。”

胤禛涩涩一笑,有一种无言的凄凉在笑容中浮现,“呵,皇额娘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不论您相信与否,儿臣再说一遍,择儿臣继位,千真万确是皇阿玛的意思。至于老十四…”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朱红色的四棱雕花长门一字一句道:“他担不起这个大清江山,更担不起皇阿玛的期望,是皇额娘对他期望过高了。”

他不理会脸色极为难看的乌雅氏径直道:“还有,既然儿子已经登基,那么皇额娘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儿子明日就会下诏书尊封皇额娘为皇太后,至于百官朝拜…既然皇额娘身子不好,那就免了吧。”

“哀家不需要!”乌雅氏正生着胤禛的气,如何肯这么接受。

胤禛转身,背对着乌雅氏道:“不论皇额娘需不需要,这都是皇额娘应得的尊荣,不可推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皇额娘,十四弟下个月会回到京城。”

听到这里乌雅氏的心无端慌了起来,她虽然很想见到儿子,可又怕胤禛会容不下这个弟弟,若他到时候动了杀心,该如何是好?

等她回过神来时,胤禛早已出了慈宁宫,一盏宫灯在浓重如墨的黑夜中渐渐远去,直至那一点灯光被黑暗无情吞噬。

从慈宁宫出来,一路上胤禛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李德全执了宫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不容易回到养心殿,不等他歇口气,胤禛已回过身来怒喝道:“李德全,你可知罪!”

李德全身子一颤,赶紧跪地磕头,口中道:“奴才知罪,求皇上责罚。”

“哼!”胤禛面色铁青,冷冷盯着他道:“宫中出了这么大荒诞无稽的谣言,你这个大内总管太监居然一无所知,你是怎么做的差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德全暂时还摸不准胤禛的脾性,不敢求饶,只不停地磕头请罪。

“行了。”胤禛不耐烦地挥挥手,“朕只想知道为何宫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你这个总管全无所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其心不死

李德全抬起磕的有些红肿的头苦涩地道:“回皇上的话,此事确实是奴才疏忽,在此前没收到任何风声;而且奴才也万万没想到,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居然会在宫里流传,还令皇上与太后有所隔阂,奴才实在罪该万死。”

其实李德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此事涉及胤,而那些个宫女太监哪一个不晓得李德全是胤身边的人,这些话哪敢让他听到。

“若太后相信朕,又岂会听信这些谣言。”胤轻叹一声,随即又道:“你给朕好好查,到底宫中还有多少人在散播这个谣言,查到后一律严惩不怠。还有,往后对宫里的事多上点心,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晓得胤这是放过自己了,又磕了个头后方才站了起来。见胤疲惫地捏着眉心,小心地道:“皇上累了,不如让奴才服侍您就寝?”

“不用了,朕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胤的心始终很乱,尽管身子已经极为疲倦,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就算躺在床上,也不过是睁眼到眼亮罢了。

胤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深沉,宫里的人大多都歇下了,昏暗的灯光在夜中的摇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有守夜的宫人看到胤过来,皆无声地跪下行礼,直至他走出极远方敢起身。

在经过承乾宫时,胤脚步一顿,抬步走了进去,在守夜的宫人行礼之前便抬手制止,悄无声息地来到凌若寝宫。在掀了鲛纱垂幔进去后,只见凌若正裹着朱红锦被酣睡,望着那张恬静素雅的睡颜,胤纷烦了一夜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

凌若睡得有些热了,在翻身时惺忪的睡眼睁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也未在意,侧过身便要继续睡,然却在将要睡着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对,这寝宫里只得自己一人,水秀她们是睡在耳房的,非自己召唤不会过来,何以会有第二个人?

想到这里,她连忙抓了被子坐起身来,待看清是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抚了胸口嗔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醒臣妾,倒让臣妾吓了好大一跳。”

胤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凌若与他相伴多年,一见他般模样便知定是有心事,忙下地趿了鞋道:“出什么事了?”

“这样起身也不怕冻着。”胤自架子上取过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后,方将今夜在慈宁宫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始终后宫之中他最信任的人还是凌若。

凌若听完之后也是无语,嫡亲额娘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儿子,实在教人心寒,只是这事她却不好劝,正犹豫着该怎么宽慰胤,却听得胤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真正让朕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凌若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可是忧心这谣言的由头?”

胤颔首,静声道:“不错,当日在畅春园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李德全嘴巴牢靠断然不会胡说八道,而隆科多和张廷玉是朝中重臣,当初又奉皇阿玛遗命,一力支持自己登基,也不会说,那由头必然就出在自己几位兄弟身上。”

“其实皇上登基后已经晋了他们几个为亲王,又不计前嫌将朝中诸事交托给他们,总算是仁至义尽,怎得他们还这般痴心妄想,不知进退!”胤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凌若都一一瞧在眼中,那些个兄弟不帮衬着也就算了,居然还派人在宫中四处散播这等谣言,离间胤母子。

“朕一直都记着皇阿玛临终前的吩咐,善待兄弟,切莫手足相残;可惜,他们并不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望着窗纸外沉沉的夜色,他又道:“一个个尽只盯着朕坐下的那张位置,连皇额娘也被他们拿来利用。”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用,皇上还是要保重身子的好。”凌若上前握住胤一夜不曾温暖的手道:“皇上还有臣妾在,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

胤侧目看着她,唇角一弯,浮起几缕笑意,“你与年氏同为侧福晋,如今朕继承大位,年氏封了贵妃,你却只封一个熹妃,可有怪朕厚此薄彼?”

“贵妃也好,熹妃也罢,都是皇上的妃子,争来做什么,何况臣妾心里明白,皇上待臣妾是极好的。”凌若柔声说着,她自然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晓得自己在意也无用。前朝后宫素来牵扯甚深,年氏的兄长年羹尧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如今十四阿哥奉命回京,年羹尧受命执掌军务,有这样的兄长在,年氏不封一个贵妃又如何说得过去。至于自家的家世,却是差了太多,就是大哥如今也不过一个正四品官吏,怕是连自己熹妃这个位份都有许多人不服。

“若人人都能与你这般识大体就好了。”胤心中感慨不已,册封的旨意虽然是初十才下,但事情是早早定的,何人晋什么位份也都晓得。武氏为着自己只晋一个贵人,在胤面前哭诉过好几回了,胤被她弄得不胜其烦。

凌若瞧了一眼外面依旧黑沉沉的天色婉言道:“天还没亮,皇上不如在臣妾这里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不了,左右也歇不了多少时候。”说到此处,胤声音一顿,忽地道:“若儿,有没有兴趣陪朕去一个地方?”

“皇上有命,臣妾自当遵从。”在这样的笑语中,凌若随胤出了承乾宫,夜色在两人的行走中逐渐褪去,蒙蒙天色自东方亮起,正是黎明到来的预兆。

胤的脚步停在奉先殿,凌若是第一次来这里,奉先殿建立在白色须弥座上,呈工字形,周围缭以高垣。檐下以彩绘绘就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进去之后,一色的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前殿陈设有木雕罩金漆的宝座,粗粗看去,约有十余把;凌若晓得这奉先殿前殿有多少把宝座,后殿便有多少牌位。

第四百二十章 熹妃金印

胤没有在前殿停留,径直转去了后殿,后殿被隔成许多间,每间供奉一代帝后的神,神龛内各有金漆宝座一个,帝后牌位就安置在上面。

从踏足奉先殿的那一刻,凌若便晓得胤是来看谁,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