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邪乎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在他想来,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名姬妾而做到这个地步。

“一样米养百样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隆科多对这个四儿的痴迷我也听说过一些。老九,那这件就交给你去办,我与老十底下的人,任由你差遣,务必要将他绑到咱们的船上来。至于我,设法去与十四弟联系,还有太后那边…”眼中精光一闪,徐徐道:“若能得到太后支持,老四一死,十四弟继位的事就十拿九稳。”

允虽然很想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出身容易遭人诟病,会有许多人不服,但是允不同,他与皇上乃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继位理所当然。至于那些个皇子,呵,弘时不过是中庸之才,弘晟、弘历、弘昼几个尚且年幼,根本成不了大事。

“不过,你们还得小心一个人。”在沉寂了一会儿,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允?问道:“八哥可是说年羹尧?”

不等允说话,允已是笑着打趣道:“哟,老十,不错啊,这次脑筋快得真快,竟然想到年羹尧。”

允?牛眼一瞪道:“九哥,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满朝文武众多,但能够让八哥忌惮的也就手握西北兵权的年羹尧一个,八哥你说是不是?”

“不错,京中之事好安排,京外之事却难说了,所以年羹尧是我最担心的一个变数。”允顿了一下又道:“如今罗布藏丹津反叛,他正与之交战,若此战败了尚且好说,若胜了,他到时候挥师回京,而我们又根基未稳,怕是很难应付。”

“怕什么,他敢来,我就把他打回去,不就一个包衣奴才吗,还反了天了。”允?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xing子,这两年要不是允压着,他早就与胤处处对着干了,哪还会这么太平。

“年羹尧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的大军。”允露出凝重之色,既要成大事,那么方方面面都必须考虑到,一点小疏漏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允倒是没这么担心,凉声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段时间年羹尧在前面打仗,各地的粮草物资源源不绝往西北送,一旦粮草中断,他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所以我说,只要我们能控制粮草就不用担心年羹尧作乱,何况我不认为年羹尧对老四有多忠心,比之张廷玉、李卫一流,更是远远不及。”

允的这番分析,令允心情一舒,这些他未必想不到,只是太过在意,所以有些事反而不如他人看得更清,当下展颜道:“老九说的不错,倒是我过于忧心了,不过此战还是宜败不宜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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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三天

“这是为何,虽说年羹尧这奴才有些麻烦,但好歹是咱们大清的,让他将罗布藏丹津收拾掉不是很好吗?”允?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十,这你就不懂了,如果年羹尧战胜,那么就证明老四用人有方,平白给老四添了美名;若他败了…”允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允道:“八哥,你是不是想他若败了,就让老十四代替他出征?”

“不错。”允对允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并不奇怪,他们几十年兄弟,除了老十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家伙之外,余下几个对彼此心思都有些了解,“若能挣下一个盖世战功,老十四的皇帝位就继得更加理所当然了。”他话音一顿又道:“老九,明日早朝后,你随我入宫再探一探虚实,还有太后那边也得去动一动了。至于老十,你给我全力监视送到京城的军情消息,我要第一时间知道西北的战况。我们已经忍了太久了,所以这一次,只许胜不许败。”

夜,在允的说话中彻底落下,茫茫无边,笼罩着大清朝每一个角落。

养心殿中,凌若已经几天几夜没阖眼了,一直守在胤床前,时光仿佛回到了胤患时疫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日夜不休地守在床前,那一次,她与胤都熬过来了,那这一回呢?还能那么幸运的熬过去吗?

凌若不晓得,太医每日都会来,但每一次都是摇着头神色凝重的离开,到最后齐太医更说,依胤现在的情况,很可能熬不过三天。

三天…凌若从未想过生离死别会来得这样突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犹如一抹幽魂。

弘历也想与她一道守在养心殿,却被她硬生生给喝斥了回去,并且嘱托瓜尔佳氏与温如言,一定要照顾好弘历。凌若心里是清楚的,如果胤这一次没有熬过来,那么新君继位势在必行。

弘历虽然聪慧,也最得胤喜欢,可是弘历毕竟还小,又非嫡非长,一旦争位,是很难斗得过拥有嫡长子身份的弘时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那拉氏虎视眈眈。

如果再给凌若十年的时间,她可以保证替弘历铺平一条继位之路,不输于任何人;可惜没有如果,所以这一次他们根本无法争过皇后一派,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争位中尽量选离漩涡,保住性命。

而且,除了皇后之外,还有允他们,这些人是不会甘心让弘时顺利继位的。还有灯台…凌若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好端端地九莲宝灯会在胤点灯的时候突然烧起,照理来说,这些东西都有人仔细检查过,不可能会有意外,而且火势那么大,倒像是被故意催发而成。

若这猜测属实,那么就是有人故意要谋害胤,而其图谋也必然不小。

此事她已与允祥说了,允祥答应会派人仔细追查,希望可以揪出幕后主使者,不让他的阴谋得逞。

眼下,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一个允祥了…

彼时,坤宁宫中,那拉氏刚从佛堂回来,三福正替她仔细揉着双脚,在佛堂中念了一日经,双脚都快跪麻木了。自胤出事后,她就领了后宫诸妃,一直在佛堂中诵经祈求,盼佛祖可以保佑胤度过这一劫。可是诚心求了数日,换来的却是齐太医关于胤活不过三日的断言。

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想到这个,那拉氏便不觉黯然神伤,夫妻近三十年,她从不是胤心中的至爱,但胤从来就是她心中的至重。

她在意胤,从喜帕被揭开的那一刻就在意那个冷峻的男子,每一次相望,每一次牵手,她都是欣喜的,即便明知胤心中有人,明知胤并不爱自己,她依然默默地守在胤身后。

之后,她有了弘晖,可仅过了八年,她就失去了弘晖,以后也再没有了自己的儿子。弘时不过保住她地位的一枚棋子,根本不能与弘晖相提并论,所以,她生命中唯一的重心也仅剩下了一个胤。

失去弘晖的痛苦令她更加在意胤,也更在意他身边的那些女子,她恨他们可以得到胤的喜欢与爱,所以疯狂的报复,掳夺本不属于她们的恩宠与荣华。

原以为,自己会这么一辈子斗下去,直至白发苍苍之时,却不曾想,胤竟然会以为这种方式离开她,且还是这般快,仅仅只剩下三日时间。

那拉氏心里是难过的,可是除了难过,她更担心胤的身后事,胤不曾立过储君,他一走,谁来继承皇位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按理,弘时身为嫡长子,应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可是八阿哥他们会善罢干休吗?一想到这个,那拉氏就觉得头疼得利害,八阿哥那群人狼子野心,让他们继位,自己这些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皇位必须要牢牢攥在手中。

“三福,弘时还在养心殿吗?”她问,声音透着难掩的疲惫,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好,再接连数日在佛堂中诵经念佛,更是虚弱不堪。

三福手中动作一滞,小声道:“回主子的话,黄昏时分二阿哥就出宫了。”

“啪!”那拉氏一掌狠狠拍在扶手上,厉声道:“又是因为那个索绰罗佳陌?”

三福晓得那拉氏最讨厌的就是二阿哥府上那位佳福晋,低了头不敢答话,唯恐触了霉头,翡翠也是一样。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拉氏阴声说道:“明日二阿哥进宫后,三福,你给本宫看牢他,不许他离宫半步,更不许去见那个索绰罗佳陌,若然看不住,本宫就打断你的腿。”

“奴才遵命,便是拼了奴才这条命,也一定拦住二阿哥。”三福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二阿哥是金枝玉叶,他要走,自己一个小奴才怎么拦得住,二阿哥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却不会听一个奴才的话。唉,主子与二阿哥母子之间的事,却非要他一个奴才夹在中间为难,这是何苦来哉。

可是这些话,三福也只敢想想,要他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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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阻拦

这个时候,翡翠走了进来,恭谨地道:“主子,热水已备下,奴婢扶您去沐浴吧,也好早些歇息。【”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怒气,点头由着翡翠将自己扶起,往内殿走去,接下来的路一步比一步难走,她要养足精神走好每一步,绝不能输给任何人,皇位只属于弘时,太后之位也只属于她。

且说第二日弘时进宫后,三福果然寸步不离地跪在弘时身边,原先倒是尚好,可到了黄昏时分,弘时与前几日一样就要出宫回府,三福却挡在了他面前,“二阿哥,娘娘有命,让您在宫中陪伴皇上。”

弘时眉头一皱,道:“我已经陪了一天了,现在天色将晚,我得先回府一趟,明日早些入宫就是了。”说着他绕开三福就要走,哪料到三福就跟个影子一样,他走到哪里挡到哪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话,直把弘时听得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狗奴才,总挡着我的路做什么,本阿哥现在要回府,赶紧让开!”

“请二阿哥恕罪,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三福更加垂低了头,他不想得罪弘时,但更不敢不遵那拉氏的吩咐。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这狗奴才就知道将皇额娘搬出来压我!”弘时心头火起,指了三福的鼻子怒骂,可是任他怎么骂,三福就是不肯让开,口中更是道:“二阿哥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后娘娘担心皇上伤势,也是想有二阿哥陪着,皇上伤势会有所好转。”

弘时怒急反笑,“我又不是大夫,哪里治得了皇阿玛的伤,再说最后一次,给我让开!”

三福哪里肯让,依然挡在弘时跟前,这一次弘时没再与他客气,一脚踹在他左肋上,痛得三福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咬牙挡在弘时面前,把弘时气得额上青筋直跳,“你这奴才,当真要与本阿哥做对吗?”

弘时并不是一个暴戾霸道之人,换作以往,留下来也便留下来了,可是这几日,他确实有事,不便于留在宫中过夜,偏生三福又在那里胡搅蛮缠,所以才气的踹了他一脚。

三福忍痛跪下道:“奴才只是奴才,奉主子之命,留二阿哥在宫中,实不敢有违,今日就算二阿哥将奴才打死在这里,奴才也是不敢让开半步的。二阿哥若真有急事要出宫,还请与皇后娘娘说一声,也省得奴才在这里碍您的眼。”

弘时考虑了一会儿,转身往佛堂走去,他晓得这个时候,皇额娘必然还在佛堂中为皇阿玛祈福。

三福始终是那拉氏的人,弘时不敢真将他打死,可不打死三福,他又出不了宫,所以在这个无奈的死循环之下,只能去见那拉氏。

三福在后面暗自松了一口气,捂着痛处赶紧跟上,弘时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佛堂,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从里面飘散而出。

除了凌若之外的宫嫔几乎都在里面,闭目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弘时小心地越过她们走到跪在最前面的那拉氏身边,轻轻唤了声皇额娘。

那拉氏睁开眼,朝佛像磕了三个头后,扶着翡翠的手站了起来,她没有看弘时,只是道:“随本宫来。”

从佛堂到坤宁宫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待得进了正殿坐下后,那拉氏方道:“来见本宫,可是为了出宫一事?”

弘时承认道:“是,儿臣不明白皇额娘为何不许儿臣出宫。”

那拉氏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道:“在本宫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本宫,为什么一定要出宫?”

弘时目光一转,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如实相告,那拉氏也不催促,眼睑微垂,看着星月菩提子制成的佛珠在自己指尖一颗颗拨过。

“回皇额娘的话,因为佳陌刚刚有了身孕,胎气不甚稳健。”最终弘时还是决定将真像相告。

“哦?”那拉氏抬起头,却没有什么意外,反倒一脸寒意地道:“这么说来,在你心中,索绰罗佳陌的胎气比你皇阿玛的性命还要重要了?”

弘时听出那拉氏话中的不喜,心中一惊,忙道:“儿臣不敢做此想。”

“不敢做此想,也就是本心如此了?”那拉氏bi视于弘时,声音越发不善。

弘时被她问得大为惶恐,连忙跪下道:“皇额娘息怒,儿臣从不敢有如此想法,只是一来儿臣即便留在宫中,对皇阿玛的伤势也没什么帮助;二来佳陌那边也需要人照顾,所以儿臣才…”

“你府中没有下人吗,要你去伺候一个侧福晋?”那拉氏一想到那个女子就满腹怒气,偏又不好直接发作,唯恐令弘时更加反感,强自憋了怒气,苦口婆心道:“弘时,你皇阿玛眼下这个样子,你身为嫡长子,当日夜陪护在其床前才是,怎好为了一个女子而置你皇阿玛于不顾呢,这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吗?”

“儿臣没有。”弘时心中很是委屈,他明明一整天都陪在养心殿,只是晚上回去,怎得在皇额娘口中便没了孝道。

“既然没有,那么从现在起,就留在养心殿照顾你皇阿玛,至于佳陌,让下人好生伺候着就是了,再不行,派个太医过去,如此总行了吧?”

弘时心里颇不情愿,但那拉氏已将话说到这一步,他若再不答应就真是不孝了,当即垂头道:“儿臣听皇额娘吩咐。”

“好。”那拉氏面色一缓,起身亲手扶起弘时,“莫要以为皇额娘故意为难你,你是皇额娘唯一的儿子,不论皇额娘做什么,那都是为了你好。”

“儿臣知道。”弘时想到这些年那拉氏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之前的些许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那拉氏点点头,抚着他清俊的容颜道:“你明白就好,你皇阿玛伤势严重,齐太医已经与本宫说了,依皇上眼下的情况,只怕拖不过三日。”

齐太医这话只说与少数几人知道,弘时尚是头一次听说,神色悚然一变,急急问道:“皇阿玛的伤当真如此严重,无可救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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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蛇蝎

“除非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否则谁也救不了。【ka"”说到这里,向来端庄沉稳的那拉氏不禁潸然泪下,伤心无比。

弘时忙取过她手中的绢子,将她脸上的泪拭去道:“皇额娘不要太难过了,皇阿玛他…”

“不用说那些虚话安慰本宫。“那拉氏打断了他的话黯然道:“本宫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次皇上只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皇额娘…”弘时本就是至情至xing之人,被那拉氏这么一讲,更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那拉氏沉沉叹了口气,扶了弘时的肩膀道:“生老病死,这是哪个人也逃不过去的事,所以这个痛皇额娘忍得住。可是,万一你皇阿玛真的龙归大海,弘时,你身为嫡长子就必须要挑起他留下的担子,答应皇额娘,一定要将这副担子挑起来,哪怕再累再苦也要一肩挑起,不可以退缩一步。”殿中除了他们母子,便只有翡翠与三福这两个心腹在。

弘时愕然,他自然晓得那拉氏所谓的担子是什么,那是天下,整个大清辽阔无边的天下,他…能挑得起吗?

弘时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根本没有皇阿玛那样的铁腕能力,这样偌大的江山他怕自己一肩挑不起。

见弘时沉默不语,那拉氏心中有数,这个儿子因为自小资质有限,不及弘晟弘历,所以做任何事都显得信心不足,尤其是在这样突如其发的事情面前。

果然,弘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道:“儿臣知道皇额娘的意思,只是…”

那拉氏紧一紧握住他肩膀的手道:“皇额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皇额娘都会与你一同承担。这个大清江山是你皇阿玛用尽所有去守护的,你是他的儿子,就得继续守护下去,不容有失,更不容它落入歹人之手。”

迎着那拉氏坚定的眼睛,弘时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会尽已所能,守住大清江山。”

“好!”那拉氏露出欣慰之色,颔首道:“去养心殿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陪你皇阿玛一阵子,至于佳陌那边,本宫会派太医去看着,你放心吧。”

“是,儿臣遵命。”虽心中依然牵挂担心,但在这种情况下,弘时也只能顾一边了,所幸有太医在,佳陌应不会有事。

待弘时离去后,那拉氏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在盯了自己手中的星月菩提子一阵子后凉声唤道:“三福。”

“奴才在。”三福闻言赶紧忍了胸肋的疼痛上前答应。

在又一颗菩提子从指尖滑过时,透着森森寒意的声音在被重重黑暗包围的坤宁宫中响起,“本宫不想看到索绰罗佳陌的孩子生下来,更不想看到索绰罗佳陌继续活着。”

自从弘时纳索绰罗佳陌为侧福晋后,就越来越不听她的话,甚至处处与她做对,再任着这样下去,只怕以后她的话,弘时一句都不会听在耳中。

弘时是她的,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弘时夺走,哪个敢存此妄想,她就要他的命。

“奴才遵命!”三福忍着心中的寒意答应,这不是那拉氏第一次让他去除掉一个人,却没想到那拉氏会连二阿哥的侧福晋也狠下毒手。至于原因,他能猜得出几分,必是觉得索绰罗佳陌妨碍了她对二阿哥的控制。

“做得干净利落些,本宫不想二阿哥有任何怀疑。”那拉氏仿佛只是在吩咐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非取人性命这等大事,又或者在她看来,除了自己,余人的性命皆不过是草芥,没了便没了,根本不需在意。

索绰罗佳陌的名字从这一刻起,已经刻在了牌位上,而这一切,弘时是不知道的,在他心里,那拉氏是一个慈母,是绝不会杀人害命的慈母。

翌日一早,允与允一道去了慈宁宫,自灯会那日受了惊吓后,乌雅氏就一直卧病在床,难以下地。

在请过安后,允关切地道:“太后凤体如何,可有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能好到哪里去。”乌雅氏神色倦怠地说着,在她的示意下,宫人将扶了起来,靠着鹅毛软垫倚在床头,“去看过皇上了吗?他怎么样,好些了吗?”

“太后您尚不知晓吗?”允有些诧异地问着。

“究竟出了什么事,给哀家说清。”他的话令乌雅氏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之前因为那拉氏的吩咐,所以关于胤伤势的事都瞒着乌雅氏,乌雅氏只知胤受伤,却不晓得他的伤已经严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

允连忙瞪了允一眼,笑道:“没什么事,太后别多心,皇上那边好得很呢,估摸着再有几日就可以来给太后请安了。”

乌雅氏分明瞧见允笑容中的勉强,哪里肯信他的话,追问道:“你们不要瞒骗着哀家,是不是皇上的伤很严重?”

允见隐瞒不过,只得沉沉道:“是,齐太医说…皇上的伤熬不过今明两日。”

“什么?!”乌雅氏想过情况会不好,却没想到竟然差到这个地步,既痛又惊,一下子闭过气去,慌得宫人好一阵忙乱。

待得乌雅氏幽幽醒转时,看到允二人正跪在地上,低声道:“无端跪着做什么,起来。”

“臣等有罪,惊了太后,求太后恕罪。”允惶恐的说着。

听到这话,乌雅氏眼中一红,有泪自其眼眶中划过,胤再不好,始终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听得他只几日好活,哪有不难过的理,好一会儿才缓了神摆手道:“你们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太后恩典。”允与允这才敢起身,见乌雅氏在那里伤心流泪,忙劝其当心凤体,莫要太过悲伤,随后又道:“臣等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太后相商。”

在乌雅氏止了泪后,允方徐徐道:“如今皇上垂危,朝中虽有臣等与十三弟暂代朝政,但还是力有不逐,再加上西北战事吃紧…”

“西北那边不是有年羹尧吗?怎么着,连他也压不住?”乌雅氏惊疑地问道,她虽久居后宫,却并非对前朝一事全无所知,何况是叛乱这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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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允禵

允故意叹了口气道:“太后有所不知,年羹尧此人虽有些才,却刚愎自用,听不进底下人的谏言,使得我军虽装备精良,依然节节败退,渐有不支之势。【”这些话自是允胡说的,如今战况尚不曾传到京城,根本无人晓得哪方更占优势一些,不过刚愎自用四个字倒也不算冤枉了年羹尧。

“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如今管不了事,你们几个王爷得帮着拿主意才行,想我大清乃是马背上得天下,如何能输给一个小小的叛乱者。”乌雅氏毕竟是女流之辈,听他说得言之凿凿,顿时有些失了分寸。

允在一旁道:“太后,其实我朝有一个比年羹尧更懂得用兵之道的人。”

乌雅氏眸光一亮,连忙追问道:“是谁?若果真堪当大用,便该当让他去西北助年羹尧一道平乱才是。”

允沉吟了一下道:“此人太后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十四弟允。”

听得这名字,乌雅氏蓦然不语,良久,她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待得内殿仅剩下她与允允三人时,方才咳了一声黯然道:“不瞒二位王爷,允是皇上亲自下令囚禁的,为此事,哀家与皇上提过好几次,可他都不肯释允出来,现在…唉,你们是知道皇上脾xing的,哪里又会肯。”

眼见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闹成这种水火不相融的局面,乌雅氏心中是说不出的痛惜。

“太后。”允轻唤一声,上前替乌雅氏揉着背轻声道:“太后多虑了,皇上之所以软禁允,无非是怕他年少气盛,做出什么不该的事来,所以想教训一顿罢了,其实说到底,皇上与十四弟是亲兄弟,哪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那依你所言,该怎么办才好?”乌雅氏心里没有主意,只瞅着允问,因为允的关系,她对允等人一直颇为信任,从未有什么怀疑。

“臣以为一切该当以国事为重,臣与皇上还有十四弟他们都是先帝的子嗣,即便偶尔有些意见不合,但为国为民之心却是一般无二的。如今战事吃紧,皇上有难,国家有难,臣认为该当上下一心,联手度过这个难关才是。”见乌雅氏频频点头,他终于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所以,臣想请太后拟懿旨,恕十四弟出来。”

乌雅氏犹豫道:“这怕是不妥吧。”能够放允出来自是好事,可囚禁允的旨意是胤下的,她冒然下旨将其放心,显然不太好。

允倚着床畔跪下,肃然道:“臣知道太后心中顾忌,可现在是非常时期,皇上不能理事,几位阿哥又少不更事,如今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太后了,还请大后以国事为重。”

“哀家知道。”乌雅氏拧了细长的娥媚犹豫不决,此事关系重大,实轻率不得啊。

允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乌雅氏说话,悄悄向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撩袍跪在乌雅氏面前,轻声道:“太后,臣有句话不得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有话直说便是,何况你们一直与老十四交好,虽不是哀家所生,可哀家也从不曾将你们当过外人。”

“是。”允轻轻答应一声,抬头道:“当年皇阿玛病危,遗命传大位于十四弟,这个话臣与八哥他们是亲耳所闻,绝不会有假,可是不知道为何,隆科多捧来遗旨时,继位人选却便成了皇上。这当中有什么,臣等不敢妄言,但臣敢对天发誓,皇阿玛心中最认为的继位者绝对是十四弟。而且皇上继位以后,推行酷政,弄得朝中怨声道哉,不得人心,也与皇阿玛的行事政向完全背道而驰;恕臣说句不敬的,灯会一事,兴许就是老天爷对皇上的惩罚。”

允眉头一挑,侧头低喝道:“老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怎可在太后面前胡言,还不赶紧向太后领罚。”

允抿唇不语,倒是乌雅氏摆手道:“别怪老九,他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哀家观皇上这一两年的治国,确实太过严苛了些,不像先帝那样以宽仁为怀。”

允目光一闪,涩声道:“不管怎样,臣等既为臣子,便当尽心尽力辅佐君王,而非在背后议君王是非。”

“八哥。”允不服气地道:“若皇上得位正统,那么我等自然无话可说,可他分明是厚颜无耻地夺了十四弟皇位,还将大清弄得污烟瘴气,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日既然说了,干脆就把话全部说开了,省得总憋在心里。”说罢,他不顾允的劝阻说出惊人之语,“太后,齐太医已断言皇上活不过今明两日,若到时候皇上当真驾崩,龙归大海,那么这皇位就该由十四弟来继承,也算是物归原主。”

乌雅氏双手骤然一紧,锐利的目光牢牢攫住允,似要从他脸上寻出什么端倪来,良久,她问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允心头微跳,面上却是一副坦然之色,“无人教臣,是臣自己替十四弟不值,若太后认为臣不该说这番话,那么就请太后责罚。”

允连忙在旁边磕头劝道:“太后,九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求您饶过他这一回。”

乌雅氏瞧也不瞧他,只是一味盯着允,从不晓得温和无争的太后竟然也有这样锐利如芒刺的目光,直把允瞧得后脊冒汗,强自硬撑。

许久,乌雅氏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一丝锐利已经悉数散去,化做平日那般温和,“这些话,哀家今日权当没有听到过,你以后也不要再说,否则惹祸上身,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

听得这话,允便晓得乌雅氏没有怀疑自己,暗嘘一口气再度道:“十四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难道太后准备以后都不再管他,由着他被软禁一辈子吗?这样不得自由的日子,对十四弟来说与死有何异。”

乌雅氏身子一震,缓缓垂下眉,有难言的哀恸在其中,允见状趁机道:“不瞒太后,臣曾悄悄去看过十四弟,他…”

【作者题外话】:昨天本来应该三更的,不晓得为什么最后一章没发出去,所以变成了两更,对不起大家,今天补上,总共五更,希望大家看得舒心一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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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游说

“他怎么样?”事关允安危,乌雅氏哪里按捺的住,迭声追问。

允神色黯然地道:“恕臣直言,十四弟的情况很不好,那一次臣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华发。”

乌雅氏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鬓边,怎么会,允才三十五而已,正值壮年,怎得就有了华发,他这一年,当真过得这么苦吗?

“其实对十四弟来说,软禁的并不仅仅只是身子,还有精神,在十四阿哥府的每一日,对十四弟来说都是度日如年,他曾跟臣说,若非心里还惦念着要见太后,这样的日子早已坚持不下去。”

允话音落下时,乌雅氏已是泪流满面,嘴里反复念着允的兄弟,她的儿子,苦命的儿子,明明连天下都是他的,却落得一个软禁的下场…

“太后若真可怜十四弟,不想让他一辈子都被关在那小小的阿哥府中,便当设法还他一个公道。”允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乌雅氏耳畔炸响,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方低声道:“哀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干预得了大位传承。”

“太后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之人,只要有您一句话,十四弟继位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允继续游说着乌雅氏,要让允顺利继位,乌雅氏是不可缺少的一大助力。

乌雅氏久久拿不定主意,再加上额头又隐隐作痛,干脆将目光转向允,“老八你向来最有主意,这件事你倒是替哀家思量思量,真要走那一步吗?”

允连连摇手,诚惶诚恐地道:“臣不敢妄语,全凭太后作主,不论太后决定如何,臣必当全力襄助。”

“哀家让你说就说,何时你这廉亲王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乌雅氏不悦地睨了他一眼,催促道:“赶紧说。”

“是。”允被bi无奈只得战战兢兢道:“皇上如果驾崩,理当由其子承位,可是二阿哥资质平庸,难当大用;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又尽皆年幼,不能独自理政,一旦由他们其中一人继位,必会出现后宫临朝称制的情况。若幼帝之母无二心也就罢了,否则只怕会出现吕武之祸。”

吕武指的是吕稚与武则天,这二人都曾以太后身份临朝听制,吕后执政八年,几乎夺尽刘氏天下,而武则天更是自立为武周帝,成为史上第一位女皇。

若真出现这样的事,那可算是将大清江山给彻底毁了,而她乌雅氏也将成为大清的千古罪人,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在出了一身冷汗后,乌雅氏终于有了决定,扬声命宫人端人文房四宝,执笔在纸上写下释放允的旨意,随后盖上太后凤印,将之交给允,疲惫地道:“去吧,带着哀家懿旨,将老十四放出来。”

“臣遵旨。”捧着这一张轻飘飘的纸,允内心异常高兴,说了这么许多,终于如愿以偿,只要允一出来,他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果然,允一出来后就凝聚了一帮人在身边,到了第二日,接连两个好消息传到允耳中,一是允底下那些人查到了隆科多爱妾四儿的罪证,要说这女人可真是够狠的,随便一查便查出好几条人命来。

为此,允亲自去了一趟隆科多府上,威逼利诱再加上许以重诺,终于成功让隆科多死心踏地站在他们这一边,答允只要胤一死,就立刻派步军衙门将京城团团守住,这样就算允祥要动丰台大营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而他们大可以在此之前就将允祥给控制住。

另一件事,就是一封从西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急报,报上说年羹尧在西北不敌罗布藏丹津,已经战败,要求朝廷赶紧派兵支援。

当允拿到这封奏报时,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仰天大笑,弹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对坐在倚中的允道:“老十四,真是天助我们,看来这一次,你注定是要坐在乾清宫那张龙椅上了。”

允缓缓捏紧了掌下的扶手一字一句道:“这一日,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只可惜,我不能亲自向胤讨要这一年的囚禁之仇。”

允微微一笑,道:“这个仇,八哥已经替你报了,无需再介怀,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万全准备,只要胤一死,咱们就立刻进宫。有太后替咱们撑腰,凭着胤那些个孤儿寡母,根本掀不起风浪来。何况,西北那个大麻烦还要靠十四弟你来解决。”

“年羹尧那个蠢货,连个小小的叛乱也平定不了,枉自受了这么多年皇恩,这次回京,定要将他从严问罪。”允冷笑着接话。

“这是自然,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愚蠢。”允话音刚落,就见允与允?匆匆走了进来,面上带着难掩的喜色,“八哥,宫里有消息了,说老四就要撑不住了。”

“好!”允猛一击掌,欣然道:“老九,你这就告诉隆科多,让他把步兵衙门的兵力都动用起来,牢牢控制住九门,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过。老十,你带着锐健营、前锋营那些个咱们能动用的兵力将紫禁城所有宫门都给守住,不许他人出入,至于我和十四弟,这就进宫,只要胤一断气,就立刻拥十四弟为帝。记住,千万不可有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