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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燃顺势喝水,眼睛一边自下而上地瞟着他,喝完问:“真不是吗?”

沈砚忽而莞尔,“是的话,你准备怎么赔偿?”

温燃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肯定不是我。”

喝水喝水,温燃咕咚咕咚,一杯水都喝完了,才想起来问:“那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沈砚接过空杯,在掌心颠了颠,“你梦游?”

“……”

温燃记起她被温志成打了一巴掌脸肿,躺在他腿上哭到睡着那次,早上她问为什么她早上醒来是在床上,沈砚说的就是这三个字,你,梦,游。

温燃思绪一晃,伸手指他,眯眼问:“那次就是你抱我回来的,你还不承认,是不是?”

这次沈砚承认得很干脆,“是。”

“……”

不要脸。

这么想着,温燃笑出了声,还想再翻旧账,沈砚轻声淡道:“我的脸,确实,是你打的。”

温燃:“…………”

一上午,温燃都跟在沈砚身后道歉。

小香妃则跟在温燃身边散步溜达,不时地撞他咬他发出猪叫。

沈砚斜睨身后的一人一猪,眼里一阵阵浮起笑意。

中午过后,沈砚和温志成有约,走之前问温燃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温燃想去,又不想去,最后抱着小香妃,一人一猪一起对他摇头。

温燃站在窗边,看一身风衣的沈砚上车,倒车,潇洒离开,她有点空落落的。

其实,是想去的。

想知道温志成要和沈砚聊什么。

原地坐到垫子上,温燃按着手机让自己跳出这种情绪。

微信里杨淼这时发来两句话,“燃总,这两个号码,是同一家小额贷款公司的座机。手机管家没有标注是推销广告,我猜想这可能是经理之类办公室座机,没有员工用过推销。”

温燃曾接到过两个只有最后一位尾号不同的本地号码,接起后对方没有声音,她让杨淼查。

杨淼查的结果是小额贷款公司。

那么大概率就是她妈。

她妈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打完还不说话?

温燃头疼,琢磨着温志成找沈砚可能和这事儿有关,她抱起小香妃到电子秤旁边,“来,我看看你多重,尾号是单数就是去,双数就是不去。”

小香妃上秤——1.5kg。

听老天的。

温燃把阿姨叫来看着小香妃,她去偷听。

偷听这事儿不对,但她就这么干了。

然而,包厢隔音很好,她一句话都没听见。

就叫了泡茶师过来,和泡茶师闲聊。

沈砚和温志成约在日式茶馆喝茶,泡茶师为二人泡好茶后离开。

沈砚向来沉稳耐心寡言,温志成不说话,他便泰然自若等待。

钱戈雅被狗咬的住院,温志成期间接到曹忆芸的微信,他看了一眼,没回,手机关机。

过了许久,温志成揉着太阳穴,轻叹着开了口,“我找你主要两件事。”

沈砚放下茶杯,点头道:“您说。”

“和沈氏的合作,我看得很重,这是今年很多公司都在抢的项目,我很想和贵公司合作,”温志成似乎提起这个就头疼,“但是如果我合作,就必须把钱戈雅弄回来负责这个项目,同时我不希望钱戈雅再和燃燃接触,所以沈总,你看你能不能,把燃燃带去你公司?”

沈砚沉默。

若是温燃听到温董这番话,会立即认为温董是要将她提出温城集团,并且,温志成不要她了。

沈砚沉默时,温志成也在打量他。

两个人,一个是老谋深算,一个是城府颇深。

互相无声对弈。

沈砚眸光轻淡平静,看不出情绪,未承诺也未拒绝,不疾不徐问:“第二件是什么?”

既然是温志成约的沈砚,便早已做好打算,直接道:“我前妻,也就是燃燃她妈妈,她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她可能会向燃燃借钱。你现在和她住一起,麻烦你看着她点,别让她借。”

沈砚敛眉喝茶,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过。

茶杯的热气渐渐变缓,墙壁上的木质钟表无声地向前滑动,泡茶师进来热了一次茶,再出去时,谁也没注意到门未关严。

“恕我多嘴问一句,”沈砚茶杯落桌,发出一声清脆响声,他掀眉问,“温董,您当时和黎夫人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时间又是一个轮回,分分秒秒地消散。

这次泡茶师未再进来,温志成为自己的茶加了蜂蜜,姿势缓慢,在沉思这个来之前他未曾想到的问题。

良久,温志成苦涩叹息,“离婚的时候,我让黎萍二选一,是分走我一半的财产,还是不要财产带燃燃走。我以为她应该会念着燃燃选择燃燃,如果她选择燃燃,我也会给她钱,我不可能苦了燃燃。但是,她选择的是钱。”

“我一直没告诉燃燃,她太爱憎分明了,一旦知道母亲为了钱抛弃女儿,这会让她恶心。而且,离婚原因是,”温志成谈到这件事,脸上浮现出巨大的耻辱感,“黎萍出轨,我捉奸在床。”

沈砚气息微沉了两秒,缓声问:“那么燃燃的父亲是?”

温志成惊讶沈砚居然问这个问题,旋即不再惊讶。

这事儿确实瞒不住。

他和温燃每天进出公司,随便谁都能取到样本去做鉴定。

而且近来公司也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这件事,没有他亲口盖章,就一切都是谣言。

温志成深深打量着沈砚,不知道他最后这一次赌,是否能够押对。

最终选择押注。

“我不知道是谁,”温志成呼吸困难地说,“连黎萍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过很多男人。”

突然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茶杯打碎声音,泡茶师的声音紧张问:“女士,您没事吧?烫到了吗?”

沈砚回头看到身后的拉门未关严,神色一凛,猛地起身过去拉开门。

门外温燃衣服上被碰到了热茶,茶杯茶盘碎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起来,直直望向温志成。

温志成慌张站起来,“燃……”

温燃嘴唇发白,不发一语地转身跑出去。

“温燃!”沈砚立即追过去。

温志成也想追过去,但他犯了恶心,双手摇晃地抓着桌子,难以控制地呕吐。

吐出来的水里面隐约带血。

沈砚大步追上温燃,抓着她手腕将她拽入怀中,温燃没哭,但目光发直,嘴唇白到发抖。

沈砚捧起她脸,“温燃,看着我,看着我。”

温燃怔怔看她,浑身都在发抖,哆嗦地说出一句轻到风一吹就要飘走的话,“我,我真的是个野种。”

“不是,你不是,”沈砚沉声说,“温燃,你看着我,你就是温燃。”

温燃目光毫无焦点,虚空地望着他,却好像并未看他。

“我,”温燃推开他胳膊,“沈砚,我没事,我没事,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砚不可能放她一个人离开,温燃咬着嘴唇,几近崩溃地说:“我求你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沈砚霸道不松手,想将她拥入怀里。

温燃嗓音颤抖,“沈砚,你要我给你跪下求你吗。”

沈砚清清楚楚看到温燃眼里的痛意,倏然间松手。

温燃转身离去。

温燃一个人开车,沿着路边缓慢开着,她不知道要去哪,她好像突然间没有了根,没有了家。

只知道一直往前开,一直一直地往前开。

车里放着她来时听的钢琴曲,好像就这样伴着这曲子,开往远方。

沈砚的车始终跟在她后边,前方是无尽未知,但他始终跟着她。

温燃始终没哭,亲耳听见温志成的话,令她彻底死了心。

但她没想到,连母亲都不知道她父亲是谁。

她一直以为,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母亲才不要她。

但结果并不是,而是母亲从一开始,就没爱过她。

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野种。

终于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真真正正的,父母都不爱她。

音响突然从车中突兀地响起,吓得她肩膀一个激灵。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看到来电显示是钱戈雅,她按下接听键。

钱戈雅讽刺的声音从车内音响里环绕出来,“温燃,你以为沈砚对你是什么?你想想,他每次安慰你,是不是都是你最可怜最惨的时候?你觉得那是爱吗?沈砚对你是同情。”

温燃目光空洞地听着。

钱戈雅犹如被逼疯的人,咬牙切齿恨道:“温志成也不是你亲爸,你是个没有爹的人,你就像天桥下的乞丐,像地里的虫子,男人都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而已。”

“不信你问问沈砚,许供春是不是在家庭美满朋友围绕下幸福长大的?他对许供春才是单纯的爱,对你,只是可怜你。不然你问问沈砚,你问问他为什么喜欢你,你再问问他为什么喜欢许……”

再听不下去了,温燃哆嗦着手胡乱地挂断。

满脑袋都在围绕着温志成的话,她是野种。

满脑袋也都围绕着钱戈雅的话,沈砚对她只是同情。

所有理智都在向后如退潮的浪般退去,疯狂的念头在不断滋生。

她是野种,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谁是她父亲。

没有父亲,也不再有母亲。

沈砚对许供春是爱,对她的感情永远都建立在同情可怜上。

疯狂的念头让她失去理智,失控到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前方无车,若不转弯,就能撞到前面那颗树,她一脚油门踩到底。

忽然钢琴曲渐弱,车里响起一道很轻的声音,“爸爸。”

温燃猛地踩下刹车,刹车声刺耳,她被突然加速突然停止而重重地前后弹动,车停在路边。

“爸爸,”这声音带笑,“我今天在公司这么叫你,没想到挨了巴掌。”

温燃呆怔。

是沈砚的声音。

“你不是说叫爸爸,就原谅我吗,”沈砚低笑,“骗子。”

不是,热心网友吗?

沈砚的声音轻柔,“燃燃,这些钢琴曲,是我弹的。”

“也是为你录的,今天送给你。”

温燃张着嘴,眼泪突然在眼圈打转。

热心网友是沈砚。

为她爆料钱戈雅弄死自己的狗,送她车载CD,找人偶在她家门前扯横幅,拽她进夸夸群。

这一切,都是沈砚做的。

“我喜欢你,燃燃,是真的喜欢,”沈砚声音有两分懊恼,“可是你不信,你现在讨厌我。”

温燃眼泪夺眶而出,疯狂摇头。

没有,她不讨厌他了。

没有再讨厌了。

“关于许供春,”沈砚轻声道,“我曾经喜欢她,是因为她的陪伴。墨水病死以后,是她陪着我度过来的。”

乔少爷曾说沈砚把很多情绪都藏在心底,从不表达,但他此时在对她认真解释,“那时候我爸妈忙,她总会叫我去她家吃饭,让我开心一点。时间久了,我自然而然地喜欢她。”

“但对你,燃燃,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动。”

沈砚的声音那般温柔,是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最浓烈的温柔,也是最浓烈的温柔告白,“燃燃,我对你,是爱。”

“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第44章 一直追妻一直爽

冬日天空湛蓝如镜, 下午两点钟的太阳火红刺眼, 北风吹得过马路的人缩起肩膀。

温燃的车停在一栋蓝白色厂房院外。

院外有一排冬天已落尽叶子的枯树,树似有百年, 树根粗壮。树枝上飘着几根红布条,或许是厂房里工人为许愿挂上的。左转弯的侧边是一排铝塑门窗店, 店口停着小轿车、电动车、单车。

沈砚温柔的告白声音已经停止,温燃望着这一切, 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怕,如若她没有踩下刹车,这可能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隅。

眼泪忍不住地唰唰往下掉,又一次, 是沈砚救了她。

突然她车门被拉开, 现出沈砚极度焦急不安的声音, “有没有事?”

他胸膛在剧烈起伏, 压抑着某种情绪,碰上她脸的手指很冷很冰, 他声音既哑又抖。

温燃隔着眼泪摇头, 有很多情绪顶在胸口, 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最终脱口而出的是, “我不讨厌你了, 我没有。”

沈砚手指放在她脸上微颤,“什么?”

温燃指着电子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下下往上提着嗓子抽噎,啜泣的哭得像个孩子。

她刚听到表白,她应该再早点听的,让他白白受了好多委屈。

沈砚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俯身紧紧抱住她,想到刚才她突然失控加速仿佛要撞上去的那一幕,一字一顿的声音嘶哑后怕,“不准,再这样了。”

那一幕让他浑身如置寒冰,他隔着红灯和前面两辆车,眼睁睁看着她的精神崩溃而无法阻止她。

他心跳快要冲出喉咙,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歇斯底里和疯狂。

万幸,她没事。

沈砚仍后怕的剧烈喘息,那百米距离仿若隔山跨海,倘若不是她自己停下来,下一秒就是相隔生死。

差一点,就失去她了,沈砚的身体在颤抖,贴着她的额头是湿的冰的。

温燃也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她连自己都吓到了,抽抽搭搭的一口气向上吸了三四次,哽咽地答应,“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温燃耗费了太多体力,被沈砚抱上他车后,躺在后面没多久,就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直到沈砚到家门口踩下刹车时,温燃醒了过来。

温志成不是生父的事,加上母亲黎萍为钱抛弃她的事,让温燃之前哭得厉害,她眼睛肿得难受,就又闭上眼睛装睡,等沈砚抱她。

沈砚抱过两次温燃,知道她真睡着时什么样儿,俯身抱起她时感受到她的配合,知道她已醒,眼里浮起点笑意,但未拆穿她。

沈砚抱着温燃回家,抱她上楼,轻轻将她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