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等得心寒,但丁胜男一直没有打电话过去问程恺,她不想做一个招人嫌的催命鬼,如果程恺真的觉得和袁丝斯在一起会更开心,那他不来也就算了,又何必打电话过去让他为难?

“程恺,如果十二点之前你不来,我就走了。”丁胜男在心里说。

雪越下越大,等待的人心也越来越冷,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程恺还是没来,丁胜男看了看手机,手机是开着的,信号也满满的,但却始终没有响。

十二点了。

丁胜男拿起挎包,走出了房间。

果然北方的雪更易堆积,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除了马路正中外,路边的绿化植物上都已经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

街上来往的车还是很多,但行人却慢慢变少,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谁还会有兴致出来逛街?

丁胜男在雪中往前跑了起来,不知道是想逃离京城,还是逃离这段在内心纠缠了她多年的感情。

、第62章 乡音识人

雪很大,在公交车站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等到公车。她知道附近就有地铁站,但她不知道怎么坐地铁。

太晚了,很多公交线路已经停运,大雪天里,丁胜男在公交站台上瑟瑟发抖,从身体到内心都是冰凉的。

反正也等不到公交,丁胜男干脆冒着大雪往前走去,不知道走向哪里,也或许走到哪里都无所谓,反正这座城市也没人管她。

一辆蓝色轿车停在了丁胜男的身边。车窗摇下,一个好听的女声招呼她:“雪这么大,你在去哪,我送你。”

女大学生上黑车后被绑架甚至被强*奸的新闻丁胜男在网上也看到过不少,她当然没有愚蠢到真的就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车,自从在辉煌俱乐部吃过亏,害得郭小林断了根手指之后。丁胜男的警惕心就变得很高了,她不会轻易相信人,也不会轻易上当。

走了几步,那辆蓝色的车又跟了上来。这一次车上的人直接下了车,她穿着一身皮衣皮裤,身材高挑,路灯下一张脸更是美得惊人。

丁胜男自己也是美女,当然也见过很多美女,但这个大她几岁的女子的美艳,着实还是让丁胜男心里喝彩。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淡的媚感,举手投足皆风情。但却又媚而不荡,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我车上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个女的,你怕什么?你是学生吧,肯定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么冷的大雪天,你在这街上瞎逛悠,要是真遇上坏人,你肯定得后悔。”美女大声说。

丁胜男停住了脚步,“谢谢姐姐了。我没事。”

“都这样了你还说自己没事,你以为我是白痴啊?别以为京城天子脚下就太平了,这里的坏人一点也不比江宁少。你还是不要冒险,要是让一伙色狠把你绑了,先奸后杀,你哭死也没用。”美女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宁的?”丁胜男说。

“你普通话里有明显的江宁口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上车吧,我不是坏人,就算我是坏人,我一个女的能把你怎么样?你以为我像三姐,喜欢占女人便宜?”美女说。

“三姐又是谁啊?你也是江宁的吗?”丁胜男问。

美女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了。

“靠,我扯远了,三姐是我一个喜欢女人的朋友,我是万华的,离江宁只有几百公里,也算是半个老乡,上车吧,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担心你出事。”美女说。

丁胜男看到美女的笑容,感觉她好像真的没有恶意,就上了车。

“警惕性很高啊,我之前过去的时候看到你在公交站等车,我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你,这会太晚了,很多公交线路都停了,很难等到车的,你去哪儿啊,我送你去。”美女说。

“我要去西站,我要回江宁。”丁胜男说。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和男友吵架了吗?你是从江宁来京城看他的,结果发现他劈腿了?你伤心欲绝,所以要大晚上的赶回去?”美女说。

丁胜男心里佩服,虽然这个美女说得不是完全准确,但也差不多了。

“我叫丁胜男,是江宁商学院的学生,姐姐叫什么?”丁胜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别的。

“我叫朱虹。”美女说。

“朱虹?朱也是红的意思,就是红色的彩虹了,姐姐好名字。”丁胜男说。

“好名字有什么用,好命运才重要,我是万华的,也不是本地人,我也是漂在这里。”朱虹说。

“姐姐也是来看男友的?”丁胜男说。

“不是,我是个逃、犯,幸亏在京城遇到爸爸的一个旧友,收留了我,不然我可能比你还惨。”朱虹淡淡地说。

虽然朱虹说得轻描淡写,但‘逃、犯’两个字着实敏感,丁胜男听得一愣。

“姐姐真会开玩笑,呵呵。”丁胜男轻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一直被关在万华的看守所,后来看守所里进了一个姓齐的朋友,她比较有势力,就把我们一个监室的人救了出来,后来她和她的先生一起走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我担心那些人会反悔,再次把我关进去,就到处跑,结果流落到京城来出了一些事,遇上我爸以前的一个姓陈的旧友,我现在暂时在他的庇护下生活,终有一天,我也是要回万华去的,因为我要报仇。”朱虹说。

朱虹还是说得轻描淡写,但丁胜男分明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仇恨的味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又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当着她一个陌生人都敢这么多,分明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把她怎么样,丁胜男心想,也或许这些事在朱虹的心里憋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陌生人可以说出来,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小小的解脱。

“怎么?我吓着你了吧,呵呵,你可以当我在说假话哄你玩,不说我了,说说你的故事吧?”朱虹说。

“我其实也没什么故事,我就是来看我一个在京城念书的朋友,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但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他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就是这样。”丁胜男说。

“那个男生的家长是当官的还是大老板?”朱虹问。

“是大老板,他们家很有钱。”丁胜男不得不佩服朱虹的判断能力。

“果然是门弟的问题,我要是找个出身寒门的,不知道我爸会不会管我?”朱虹说。

“姐姐的爸爸是做什么的?也是大老板吗?”丁胜男问。

“我爸是市长,不过,他已经死了,那些混蛋说,是我害死我爸的,我又不是畜生,怎么可能会害死我的老爸。”朱虹说。

丁胜男心里更加沉重起来,心想这美女看起来神彩飞扬,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心的事?又是逃犯,还死了父亲?

“对不起,我无意挑起你的伤心事。”丁胜男抱歉地说。

“没事,是我自己话太多了,这些事我找不到人说,遇上你这么一个觉得投缘的妹子,就想多说几句,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太久了,常常有要把我焚掉的感觉,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么多。”朱虹说。

“没事,只要姐姐愿意说,我还是愿意听的。”丁胜男说。

“不说了,以后要是有缘再见,再说吧。”朱虹说。

到西站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丁胜男摸出钱包,被朱虹推了回去,“怎么?还想付钱呐?我又不是跑黑车的,我不要你的钱,买了票后就在候车室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你送我这么远的路,油钱我总得付吧?”丁胜男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陈叔家的车,也不用我加油,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流落他乡,寄人篱下,能在深夜遇上一个家乡那边来的人,也是缘份,保重吧妹子。”朱虹说。

“那就谢谢姐姐了,姐姐如果回家乡去,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吃饭,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你吧。”丁胜男说。

朱虹拿出手机,“你说吧,我记下。”

丁胜男说了自己的号码,朱虹记下,拨了一下,“你电话停机了。”

“啊?我说电话怎么不响了呢,原来是停机了?白天不是还通着么。”丁胜男说。

“漫游很贵的,快去交些话费吧,不然你男朋友找不到你。”朱虹说。呆见呆技。

“好,那我记一下姐姐的号码吧?”丁胜男说。

“不必了,等你电话通了,我会打给你,那就这样,保重了,再见。”朱虹挥手。

“姐姐再见。”丁胜男说。

看着朱虹驾车离去,丁胜男心想,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难道她真的是一个逃犯,真的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丁胜男来到售票厅,只见人头攒动,已近年末,从外地到京城的人流逐渐减少,但从京城往外走的就很多了,虽是凌晨,依然热闹非凡,买票的人排起了长龙。

丁胜男找到一处商店,买了五十元的充值卡充了手机费,她不确定手机一直没响,到底是因为停机了的原因,还是因为程恺压根就没打过电话给她。

丁胜男看了看长长的队伍,没有办法,只好也站到了后面。

“丁胜男,丁胜男…”

丁胜男确定她没听错,因为这种鬼叫似的喊她的名字的人,只有程恺。

程恺离开白杨村多年,但口音里依然还是有老家的一些口音,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丁胜男迅速躲到售票厅里一根大柱子后面,看着程恺着急地窜来窜去,一边大叫着她的名字。

程恺平时是一个很文静很优雅的男生,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糙爷们,但是每一次他叫起丁胜男名字的时候,就完全不顾旁人的感受,大声地叫,叫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就好像丁胜男是聋的,如果他不叫得那么大声,丁胜男就听不到一样。

“丁胜男,丁胜男你在哪里?我知道你肯定在!你给出来!”程恺还在继续鬼叫。

旁边的人都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大冷的天,他跑得满头大汗,眼睛在人群中快速搜索着,希望能马上找到丁胜男。

丁胜男心里骂,急死你,谁让你不守约来着!

“丁胜男你给我出来,你电话停机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你,但我知道你那臭脾气,你肯定来火车站了了,你肯定就在这里,你给我出来!我没有按时来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清楚!”程恺继续大叫。

丁胜男就不明白了,这厮怎么就能断定她就在火车站?而且还在听他鬼叫?

、第63章 天涯陪君

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叫住了程恺。

“你要找人可以写纸条到广播处去让他们帮你呼叫,你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你自己在这里大叫你找的人也不一定能听得到。”戴红袖标的工作人员说。

“没有,她肯定能听到,她就在儿,我再叫两声她就出来了…丁胜男…丁胜男…”程恺继续大叫。

丁胜男担心他这样再闹下去,恐怕会因为扰乱秩序被关起来,只好走了过去,“别叫了!”

程恺看到丁胜男,一脸的狂喜,“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哈哈。”

丁胜男避开他扑过来的熊抱。闪到一边,“你给我正经点!”

程恺赶紧装出很正经的样子,但还是掩不住那一脸的欢喜。

“你的手机停机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爸被几个在京城做官的老朋友给灌醉了,我把他送回了酒店休息,后来下大雪了。那边路段发生了车祸,堵了很久,我走了很远才有地铁站,然后又转车。耽误了时间,到酒店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一猜就知道你生气了,你一生气肯定就想着要回去,所以我就直接打车到这里来找你。”程恺说。

“你说好七点陪我吃晚饭的,结果我等到十二点你都没到,分明就是去陪袁丝斯去了!”丁胜男说。

“冤枉啊,我爸的一些朋友来了,都是长辈。他们一喝高兴了就一直狂侃年轻时候的事,我出于礼貌也不能在他们散席之前离开,后来我爸喝醉了,我当然得护送他回酒店了,他可是我亲爸。”程恺说。

“那你继续去照顾你爸啊,你管我干嘛?”

丁胜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其实心里已经原谅程恺了,但表面上又不能太轻易放过他。于是板着脸往售票厅外面走。

“胜男我错了,我不应该扔下你,你别走,你只要肯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程恺说。

丁胜男停下脚步,“真的?”

程恺马上立下:“必须是真的,长官你吩咐,你让我做什么?我马上做!”

“你把衣服脱了,站在那广场上去淋雪。”丁胜男说。

“这个…”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肯做吗?”丁胜男说。

“好,我做就是。”

程恺将自己身上的挎包挂在丁胜男身上,解开了白色的围巾,开始脱身上的外套,然后脱掉了毛衣。

“停!行了,我随便说说的,你还真脱,你傻瓜呀?公共场所脱衣服,你想被警察抓?”丁胜男嗔道。

“这么说就是不用脱了?”程恺说。

“穿上吧,神经病。”丁胜男嘴角有笑意。

“明明是你让我脱的,你现在却又说我是神经病,女人真难猜。”程恺又把衣服穿上。

“我肚子饿了,我还没吃晚饭呢。”丁胜男说。

“这会儿烤鸭肯定是没得吃了,只能吃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洋快餐了。”程恺说。

“不管什么,只要有得吃就行了。”丁胜男说。呆沟他划。

KFC里没有几个人,丁胜男要了炸鸡和汉堡,开始狼吞虎咽。

“咱慢点吃,别噎着啊。”程恺皱眉说。

“放心吧,死不了。”丁胜男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应道。

“慢点吃,矜持一些。”程恺说。

“这又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就是高热量长脂肪的垃圾食品店,我干嘛还得强迫自己装淑女?你要嫌我丢人,你坐那边一桌去,装不认识我就行了。”丁胜男说。

程恺叹了口气:“你这人纯粹不可理喻!”

“吃完以后我们去哪?明天你又准备干嘛?你别告诉我说你明天得陪袁丝斯!”丁胜男说。

“袁丝斯明天生日,我可能真得应酬一下…”程恺的声音轻得都快要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了。

丁胜男准备将手里没吃完的汉堡砸向程恺,但又觉得可惜了,只好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啊,那你走,你继续陪你的美人,那可是官家小姐,我一农村丫头,哪能和人家比,就算能,我也不屑于和她比!”丁胜男站起来就走。

当然,她还不忘把买的食物也带走,她还没吃饱呢。

程恺赶紧也跟着走了出来,“胜男你听我说呀,这都是我爸要求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又是你爸你爸!你爸是上帝吗?他要你做什么你都得听吗?如果哪天你爸让你拿刀杀了我,你是不是也会听他的呀?程恺你个怂货!”丁胜男大叫。

“如果我爸让我伤害你,那宁愿自己去死,我也不会伤害你的。”程恺很认真地说。

“可是你现在要去陪袁丝斯过生日那就是在伤害我!我不喜欢你陪着她,我大老远来找你,你把我晾在一边陪别人过生日?我现在就回江宁,你以后别想见到我。”丁胜男说。

“那你说怎么办?”程恺说。

丁胜男想了想,是啊,该怎么办呢?程普功也在京城,他肯定会逼着程恺去陪袁丝斯,年轻男女,厮守的时间太长了,难免不会产生情愫,就算是没有情愫,欲/望却肯定是会有的,到时要真是发生了点什么,那一切的一切或许就完全改变了。

丁胜男看着对面的火车站,忽然有了主意。

“我们现在都来了火车站了,那我们索性走吧,你跟我一起走,你人不在京城,你爸就没办法逼你去陪袁丝斯了。”丁胜男说。

“走?走哪去?”程恺眼中有些惊慌,这个主意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大胆。

“去哪都行,算是咱俩私奔吧,程恺,你要真喜欢我,你就做出点样子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丁胜男说。

“可是我爸那边…”

“到时你爸若问起,你就说你忽然很烦躁,想出去走走,或者其他的任何一个理由都行,反正你编什么样的理由你爸都得生气。”丁胜男说。

“好,我跟你走,我和你私奔!”程恺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他很紧张,作这样的决定,对他这样的乖孩子来说,确实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哈哈,走!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哇!”丁胜男唱了起来。

“嘿嘿嘿嘿全都有哇…”程恺跟在后面附和,两人冲进雪中,忽然觉得天大地大,世界无比美好。

“可是咱去哪呢?总得有个目标吧?肯定不能回江宁,你一回江宁,要是让你们家的人看到,华之恒非要把你逮了送回京城不可。”丁胜男说。

“那咱们去丽江吧?我一直想去的地方。”程恺说。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去丽江!”丁胜男大叫。

排了很长时间,终于排到了程恺。

“昆明两张卧铺。”程恺说。

“卧铺没有了。”售票员答。

“那就硬座!”程恺说。

“也没有了,只有站票,后天的硬座,马上开的一趟只有站票。”售票员说。

程恺看向旁边的丁胜男,丁胜男点了点头。

“那就买两张站票!”程恺说。

当两人拿着两张站票怎么也挤不进车厢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大。

春运其实还没有真正开始,但回南方过年的北漂客们已经把车厢挤得满满的,丁胜男和程恺努力挤了很久,终于在洗手间旁边总算找了一个落脚之处。好在两人都没什么行李,人站在那,不用担心要看守行李的问题。

“从京城到昆明要多少时间?”程恺问丁胜男。

“应该和到江宁差不多吧?我也不清楚。”丁胜男说。

“你是说,我们要站几十个小时才能到?胜男,我们到昆明的时候,你说我们不会已经站残了吧?”程恺说。

“有可能哦,如果你残了,我就给你弄轮椅推着你去丽江,如果我残了,你就直接把我扔了算了。然后直接回京城找袁丝斯。”丁胜男说。

“这又是为何?为什么你残了我就得把你扔了,而我残了你就会推着我去丽江?”程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