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流火怔然,“我明明当时看到她了呀。”当时她被六道止了时间,同镇上的人一样成了木偶。他走的时候还特地等她清醒,问她要不要同来,她要要回去找宁扬,于是就此分别!如何竟不见了?

“是么?但是她没回来。”净曦应着,流火听了不语,净曦又说,“那些死灵是打不死的,我爹说,当年他与聚灵咒中的死灵相斗,采取驭抵相克之法,倾尽全力,对方依旧法血绵延。而如今出来的,根本就…”

“便是打碎,也会很快积怨重生,找不到用尸鬼换生之法的人,战斗永远不会结束。”流火叹息,“他们就算可以恢复当年的形体容貌,但积聚而成的可能是泥土木屑甚至别人的身体。”

“我看不到。”净曦微垂了眼,“只能看到黑色雾气,找不到牵引的源点。我能给你的信息只有这些了!”

完全失踪有如被拖进黄泉的众人,黑色的死雾净曦可以目及但看不到纵气源点。凌佩应该是平静依旧,因为这种阴气普通人是完全感觉不到的。但会有人莫名失踪,会有人生病或者离奇死亡,这些都是积尸气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死灵借体,如果能力达到的话,的确会造成极大的影响。阴气的弥漫会将两个世界连通,到那时就真是麻烦极了!

“这些已经足够了,现在你爹可用的人还有几个?”流火知道,净曦方才口中的舅舅,是风灵凌破。他其实与净曦并无血缘关系,但似乎因与驭主格外亲密,竟结了兄妹了。居然连风灵也无端不见,真是怪呢。

“我爹的双灵都在,还有云叔叔也在,还有几个也都是曾经的旧交。问题是现在不仅是死灵…”

“碧游宫的妖灵趁机出来寻仇。”流火接口,“这我早料到了,碧展秋不在我身上讨些便宜是不会罢休的。你便在这里住着吧,我去找他们。”一时说着,抖了抖襟摆便欲往回走。虽然离的远,但他依旧听到声音,七月的父母在房里与她的对话,实在让他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

第028章 团聚(下)

七月僵立在屋里,蔫头搭脑的听着后娘在数落她。她也知道,爹娘连着兄弟也因着她着实受惊怕又奔波来去,她心里的确觉得愧对家人。但另一方面,亦觉得家人安好也让她十分欣慰。

况且爹爹见了她,的确是有些激动的,眼眶潮潮的。他这辈子看着老天爷的脸色讨生活,劳累辛苦的养活一家子实在是十分的不易。他寡言少语,以住在家一年与她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虽谈不上疼爱她,但方才那一霎,她的心都揪起来了,看他的眼神,真的让她觉得又心痛又安慰。因那一刻,看到他眼中的担忧与心疼。她是他的女儿,就算再不讨他喜欢也是亲生的骨血!

所以这会子后娘缓过气来数落她,她心里倒也没了以前的难过艰涩,不过就低个头听着罢了。

七月的后娘姓林,本就是打外村过来的。当初给七月的爹当填房也是因她家算是金井滩的富户,虽说家里有个扫把星女儿,但后来也成功的扫地出门了。哪里知道又惹出这么一大摊子怪事来,吓得他们是三魂七魄去了一在半,哪敢多言半句,只有哆嗦着跟着的份。如今见了七月,复一想这段日子的经历,再细细打量了她并这里的东西,那心里自是就窜出股子又嫉又恨来,没有外人,又得了缓,嘴里就不太好听起来。

一时说了半天金井滩的艰难之类的,又连饮了几盏茶,见自家男人窝着也不言语的劲头,就更是管不住嘴,撇着嘴:“哼,三年前,倒是大骡子大马的拉好几车的东西来。还道你嫁的风光,引得村里人都羡慕,连带咱们家也长了脸面。你爹之前还埋怨,说不该把你小小年经就打发出去。我就说了,这人啊,不出门哪知个轻重,你瞧瞧咱家七月这不也出息了么?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但你出息了,我自当为你高兴不是?想不到啊…你这出息还真出大了呢!我就说么,哪里来的好人家,还这七聘八聘的弄这么些个排场,敢情,竟是弄出歪魔邪道来了呢!”

“你到是好吃好住的,越发的水灵亲贵起来了。害得你爹和我,外加你弟弟,一路担惊受怕的。一年多前,来那一帮子人。二话不说架了就走,亏的我是掌的住的,哪个经的起这般吓唬?我们可是清白老实人家,你闲招野揽的那些个怪里怪气的人,可别再连累我们!你到是说说,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方才他人在舱里,只觉得红通一片,热得燎死人。倒是也没瞅见外头什么景况,否则现在怕是都站不起来。

“待得外头太平些,我自然送爹娘回去。”七月听得她劈头盖脸,低声说。

“你在外头惹的乱子,怎么的让人打到家里来?”夏父一时也皱着眉说,“我不指望你嫁的多风光,能太平就是好的,怎么…”

“哎哟,咱家的七月呐,以前在村里就惹得鸡飞狗跳的。你现在说这些不是多余?”夏林氏啐了男人一口,四下打量着周围,“你男人好像挺有钱的,你是小的吧?家里的婆娘容不下你?要不然怎么养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让我们回去?金井滩那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好一人风光了,还把我们扔在穷沟子里?”

虽说这一年多,没人告诉他们什么情况,只道七月有嘱,将他们好生招待。一直往在凌佩的京城,锦衣玉食也着实养了一阵,那夏林氏此时哪肯再回那穷乡之地。

七月听了忙应和着说:“若是爹娘不想回去,要不…”

“这里也太背僻,还得坐船呢。这一路上都快吐死,况且南边的水土我也不喜欢。我还是愿意回月耀去,房子敞亮又高阔,这全靠木头搭的,好看是好看但不稳当。”夏林氏接口,扫看着这里,摸摸这个动动那个又瞅着七月说,“还是辉阳好,不过京里的房产怕都贵吧?他这么有钱,你也该有点积蓄吧?”

“我也没什么积蓄…”七月刚喃喃的说着,一见后母面色不悦,马上硬着头皮改口又说,“不过买宅地盖还可以。”

“我说么,这么大排场穿的又这样好的。还能结交这帮五湖四海的,哪能没钱呢?”夏林氏话里挟着点小刺儿,挑着眉毛说,“这一年多,我和你爹连带你弟弟,命都去了半条多。回头安生了,咱们也好多走动不是?”

这些话夏父不大爱听,呸了一声道:“我们夏家世代都在那里,我哪也不搬。祖宗哪能随便弃了不顾?”他抬眼看着七月,到底是亲生女儿,当初把她打发走,心里也的确愧疚。如今瞧着她好端端的心里也欢喜,当时已经送来那么多的聘礼,哪好再厚着面皮盘剥她,“反正不管做大做小,只消他待你好就行了。我也不指望什么,能见上一面就心安。我瞅着外头也是太平的,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啊?怎的跟凌佩的官府都扯上了?”

“爹…我…”七月一时看着父亲,潮着眼眶也不知从何说起。林氏听了不满,拍了桌子说:“退一万步说便是回去,也不能再住那房子了。当初你是给了点,但东西也不顶吃喝不是?又没什么银子…照理说,你这个…”

正说着,忽然听得外头懒懒的的出声,带了些微微的飘低吟又幽远:“那些金器变了现,盖十个都够了。有米有酒,哪样不当吃喝?”这话弄得屋里人都愣了,七月吓得肩头一抖,回眼间流火已经推了门进来。他一进来,生把夏家两口子惊的一怔,竟是皆看呆了眼。

方才下了船倒是见了,但两人谁都不敢仔细打量。一来人多七晃八晃的弄的二人也吓得不行,二来七月情绪激动,夏父的注意力也都一下分散出去,而夏林氏顾着瞪着这碧册密林泛怔,只恍惚着瞅着白头发,一时还以为是个老头子。

但这会了在屋里缓了半晌,又过了嘴瘾状态十分放松。突然进来一个,本能的便抬头瞅,一瞅之下,那眼珠子就瞪得塞不回去了,不但不是老头子,竟还生的这般的风采卓然,同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但能把眉眼生的如此精致动人的真真是没见过。不但五官动人,配上神态便更是生动优美,再加上身形,更成凌仙之态。

便她已经是徐娘半老,竟瞅着他便心狂意乱,有些遐飞乱想起来。竟连方才他贬损的话都压根没过心里去,因声音更比话的内容让她钻心的颤!

七月瞪着流火,还没顾上努嘴挤眼暗示。流火已经两步跨到七月身边,向着夏父躬身施礼,口称岳父大人。这一系列动作弄得七月两眼发直,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奇怪的很。不仅如此,更有隐隐不祥的预感。

果然,流火彬彬有礼之后,马上就翻脸如翻书成了放肆无礼。倒不是说他的表情变得多狰狞,他仍是谦和优雅的让人不忍对着他大声说话。但他的话就不客气了:“只有正妻才会行三媒六聘,人是这样订的规矩吧?”

他话一出口,七月快摔倒。什么叫“人”是这样订的规矩吧?她生怕流火下一句会说“我不是人”,急得双腿乱抖,就想一脚踹出去。

另两人压根没反应过来,怔怔着却被他诱惑。居然还跟着点了点头,流火又接着说:“人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以后跟贴补娘家倒也应该,人总讲个“孝”字,但一边指望着盘剥占便宜,一边还挟枪带棒的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就实在惹人不快了。”流火这话已经摆明冲着夏林氏去。

“哪,哪个盘…这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不然,我们,我们不是好好…”

“对,她惹出麻烦了。但哪个把她轰出去的?”流火眼神带出一丝冷谑,“她死在外头就没麻烦了,本来是这样想的吧?”

这话弄得屋里一团死寂,夏父的脸微微抽搐无语。流火看了一眼他,缓了声音道:“总归先在这里住着吧,不会麻烦很久的。”说着,也不管七月一脸愕愤之色,扯着她就往外走。

第029章 北归

七月被他拽的一溜小跑,出了门沿着廊快绕了半圈才停住。她喘着粗气甩开手,瞪着眼说:“他,他…”她快气晕,为人子女,便是爹娘打骂,不管是不是对都得受得。况且祸事的确是她惹的,他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说几句怕什么的?哪能这样噎人让他们颜面无光?

“我知道他是你爹,只有他对没有他错。就算他掐死你,你也得笑着说好好好。”流火伸手掐她的脸拉来扯去,唇扬着凝着眼看她,“但你现在是我老婆,我自己还舍不得数落呢,让他们说的头点地?总之他们待你好,我便待他们好。不然,天王老子也没情面讲!惹出麻烦了就全怪你,就这还要这要那不停嘴呢。”

“我爹又没要。”七月怔着眼看他,有些甜丝丝又有点余窒在胸,除了爷爷,也只有他当她是块宝,幸福的滋味再度环绕。但一想爹娘又有点痛,忍不住顶回去。

“我也没说他呀,你那个后娘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把你都说到泥窝子去了。什么出来当小老婆,还是个养在深山老林里的小老婆?”流火又好气又好笑,“我才不在乎他们要什么呢,反正就是烦她!”

“就因这个烦?你气性还真大!”七月也笑了,“有什么好气的,说几句也不少块肉。怎么想还能管得了?现在金井滩肯定全都说我是小老婆,你能都烦了?”

“至少金井滩里没人像她一样,教你把胸脯绑成铁板吧?亏的发现的早,不然都不知长成什么怪样儿了!”流火就突然想到这件事,原来烦的源头在这里。

七月的脸霎时红透,在他的掌心下越发的滚烫。一时瞪着眼死犟:“没教错,不绑变成大西瓜才难看呢!”

“…”流火的眼已经不由自主的往下看,七月手快的一把撑住他的下巴,几乎就是一拳捣上去的。

流火被她顶得一僵,垂着眼说:“就你这身板,撑死也就是个稍大点的甜瓜,还大西…”话没说完,七月已经气急败坏一脚跺在脚面上。他就势伸手一勾她,开口:“我种瓜了,要不我把它们催熟算了,我想吃…”

七月的鼻子都快冒血,指节咯咯作响,她很后悔说他是色狼,因为他非常投入的要扮好这个角色!

她紫胀着脸憋了半晌,忽然看到净曦在花田的身影,一时回过神来。抬头说:“我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今天就去吧?”

流火垂眼看着她,潮红未褪眼如凝露,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便失了律。握着她的手半垂了头说:“我就知道,一见你爹娘你就马上急扑出去当炮灰了。我不想跟你分开,但也不想带你去,你说怎么办吧?”一时说着,不待七月反应过来已经吻住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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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流火便带着七月离开了焦牢山。幽泊本想同往,但是山内容如今住了好些几乎没有战斗力的,而且流火之前设龙炎也考虑到了这点减弱了火息,怕有死灵余气散不尽,会被人寻到这里。所以幽泊先留下照管,若是他们太久未归再说。

这几天等他们到来,七月也抓紧时间练习。这三年的修练过程流火是没见到,但自七月醒来,这不到十日的功夫,流火也就能了解她的艰辛过程,没有先天的优势,但有后天的勤奋。加上她很聪慧,理解力超群。之前就有人说,七月是一个天生的驭者,其实这并不夸张,各家驭术一点就通,而且还能推陈出新。

她在这几日里,根据自身的优劣,最大限度的提高自己的技巧。她新生的法力几乎对流火无用,所以顶极汇血只需要练到可以通器的地步就行。通器就是五感与对方相通,当对方与自己离的很远的时候,可以借通器以看到对方所看到的一切。

接着便主练构罩,为自己形成一层基础的防护。关于这点,她还练不到凝罩息以抵抗外部伤害,但能提高自己的觉感。

她并不求速成,只在有限的时间里紧着对她而言最为有用的部分习练,而且她并没有完全用本源之力,又再度朝廷以她的调合通融。导气过脉,是采用与流火脉力相合的顺脉之法,而摧引法血借力调力,则是借助本源苍之力的方式。

夜海暗诡骇人,浩荡只觉黑漫连天。七月背着包袱,搂着流火的脖子。出了焦牢山,那温暖如春的感觉便荡然无存。海风凛冽,涛声轰鸣,虽然流火已经攀升到较高的位置依旧可以隐隐听到。

流火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呼吸微促心跳张狂。一时带出一个无声的笑意:“你激动什么?”她当然不是惧怕,流火十分清楚。

七月的牙微微作响,她的确是激动。只觉得腹部升起一股暖意,有别样的热意在周身飞窜,尽管高天之上风势更狂温度更低,尽管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星火,尽管要去的目的地充满阴死的气息,但她不但不怕,居然有几份兴奋!连她自己都诧异,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人,从心底深处,她更是很厌恶这种争斗。但此时,像是血都快沸腾,她竟有些跃跃欲试。

“不知道,就是莫名的激动。可能见了爹娘弟弟都平安无事,高兴的吧?”七月喃喃的说。

流火浅笑不语,他们是一样的,骨子里都是不轻易认输的。不见得是非得喜欢争斗才有斗志,七月的斗志埋于灵魂深处,打从在金井滩起就从未熄灭过!

“当初那些死灵最早现身于凌佩的京城,但尸鬼换生不见得是在京城。”七月静了一会又说,“我们是不是要去京城看看?”

“在龙禁海,穆锦容死于龙禁海,他的水灵也在龙禁海送命。水出一源,碧逢荫可以复活的原因…”

“她也死在水里。”七月恍然大悟,“难怪净曦说他爹爹也在龙禁海。”

“碧丹倾绝找到了源头,他已经在最大限度的压制死灵。穆锦容一定不断从龙禁海复活,那里曾经死过上万的人…”流火道,“幽泊以为死灵皆在凌佩,当时横跨了缀锦国,纵水的时候其实已经泄露了行踪。我当时想,碧丹倾绝为何跑到南方躲藏却不渡海,原本他压根就是冲着源之地而去的!”

“优优他们,是跟当初的你我一样。被隔到那个世界去了?”七月听得突然一抖,“当时我…”

“应该是没到,当时你就是借木探阴,随魂易界。就算阴气暴增,死灵就算再快聚拢来袭也是需要时间的。他们失踪不是在东芜镇,而是在回去的路上。

不过是迷在阴幕之中,我想他们也没有阴暗到能到死灵在他们身上重聚魂魄操纵他们的力量吧?”流火低语,“如果碧丹倾绝压的住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现身的。我们直接去龙禁海,到了再看情况吧?”

两人正说着,忽然流火身子猛的向上窜去,随着动作的上扬,他的眼微微下睨,眼见黑雾之中竟凝出七八道旋扭状的水柱,猛然挟收险险因他上扬的飞窜而四散飞溅,水滴在空中飞扬又合拢,隐在暗夜之中像是无数打碎的晶片。

七月手臂一紧,合罩开息的过程之中她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她噤声摒气,心跳如狂。流火的眼亮出灼光,感觉不到任何脉引的流向。但水气充盈,并非是从海中逆汲,而是从空中凝聚的!他伸手兜住七月,斜斜一荡之间倏的便急坠下去。七月胸腔一空,整颗心都快要蹦出嘴去,失重的感觉让她双眼泛黑,但这种突坠已经让她了解流火要做的事。在极速之中催血,前两天才练过。此时在心跳失控的瞬间,她勾住流火颈脖的手已经做出反应,双手相合,突换三指相抵。血网自手中绽开,额间逼出亮意。飞坠之间,流火单手翻掌,掌心轻托灼气已起,跳簇之间抡臂一甩。半空之中划如血红弯月,而七月身击已经兜起网状细灼,沾火便着,瞬间形成漫天火蝶之势,方圆之内化为血红!

第030章 憎与怒(上)

火焰烧处,蒸起丝丝白雾。七月觉得无名指泛着麻痛,她勾紧手指全副注意力只顾集中在此。方才流火一坠,她已经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配合反应。流火扬火沙,而她结火息连脉,少借风云之气从而形成火笼之势。

不需要耗费多少血力,便已经可以将火沙最大限度的连漫成片。而正因此,罩息相连形成凝气,像是她的胸腹生出了吸血,将她牢牢固定。

七月像是牵引着无形有丝,用它找寻空气里的细小波动。每当触及,就微微振指让其产生涡旋,从而令火势越加的放大。纵气的心得,只有在实战之下才能得到真正的提高,而情况越是迫急,个中的窍门越容易被发觉。

她凝神之间,流火已经带着她斜刺纵穿,身后拉出长长的火线,两侧是翻飞火幕。流火不需要要变招易势,只是普通的扬火沙,已经在七月的调配之下番然成漫火无禁。白雾蒸腾,流火眼睨向下,清楚的看到了涛浪中的身影,匿在水下的蛇形,再无法掩藏痕迹!

“碧展秋?”流火轻语,在此次拦截意欲借水克火。

他话音未落,水波逆流成涡,那巨蛇的影子渐渐隐没。挟杂在惊浪之声里居然带出丝丝窃笑,断断续续却是清楚的灌进流火的耳朵。

“猜错了…”细小的叹息,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这声音流火并不陌生,正是那碧逢荫。裂涛之声轰鸣,但更为诡异的景象顿现,眼下观处涛没之下竟成丛林,似有磐石渐涌而上,周围阴气大盛,像是巨大的集阴团在水底复现!一个岛分水而出,初时只是黑黑的一片,但景象在瞬间异化,与那远处丛林开始相连,更有尖峰顶。这种可以聚气化物的力量根本见所未见,火蝶纷飞中,足下已经没有涛海,而成为一片陆地!

一棵巨大的出云杉破空而出,直直向着他们顶来。流火身体上扬看到碧逢荫立于杉顶,方才还是蛇影,此时已经一如当初容貌。碧衫层叠,浅笑含诡。

“别来无恙啊,流火哥哥。”逢荫看着流火,喃喃轻语。眼眸能碧,夜空之中闪烁妖娆,表情有几分复杂,像在追忆往昔。

“这招是翠满华盖易境换景,随时可以转换成木牢。”七月微掂中指,声音自脑中灌入,“她杀了耒殿,所以现在可以行木法。”

从他们感觉到阴气笼罩开始,其实已经踏进了陷井。就算烧开阴幕,她也并非是被迫现形,而是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怎么?哥哥在这里看到我,似乎不太开心呐。”逢荫微微挽了袖子,“当年流火哥哥一把火烧死我,害我一缕孤魂游荡无依。只得于那水涛深处不断起伏,却再不得脱口困!这些都是拜哥哥所赐。如今我出来了,哥哥可以再烧一次,送逢荫下黄泉也好解脱!”

“你活该。”流火轻哧,从那一日开始,对于这对父女再无半点恩悯之意。

这话令逢荫的微微的抽搐,盘恒的憎恨再再度掀起涛涌,她盯着他身后的七月道:“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土包子,你不肯领我的情。现在还变本加厉为她所驭!我真是想不通,我到底哪点不如她?哥哥的眼瞎了不成?”

“把碧游宫当家,视碧展秋才是瞎了眼。”流火盯着她的样子冷笑。

“既然这样,再叙旧也无益。”说着,她身体一拱,微一抵头,竟是从颈后窜出无数碧蛇,以极电之势向着流火身后的七月便飞扑而来。流火身形不动,但就在欲至的一刹那,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逢荫一愣间,突然听得身后暗语:“太慢。”不及她错愕回头,一只手已经透腰而出,“噗”的一声闷响,她的身体瘪瘫下去,化成一滩黑水。

隐隐有细细的黑丝盘绕,但很快被附着与流火周身的火息灼干,化成白烟。

流火甩了甩手道:“水傀儡还挟了毒,七月你可别放开罩息。”他立在树尖,眯着眼看四周环境,“空中设了水息幕,怎么走也得回来,我看得把她收拾了才行。”

正说着,忽然脚下一空,流火随之而坠。他在半空之中变势,周身火灼不减,飞散之间只见白雾纷纷。但那林木竟是一根未燃,不仅如此,就在他坠下地的过程,不断的有横枝乱茎飞扑席卷,挟带蛇息乱绕盘旋,密密如雨枝枝如刀。他左突右闪,灵狡如隼,带着七月在这鬼雾乱枝之内上下翻飞。

火竟无法让这引起树枝烧灼,白雾越来越浓。七月紧紧挟着指尖,罩息的增强让她的五感在瞬间得到提高,直觉在片林实在太过巨大,阴气逼迫已经带出明显的压力,她的指尖在颤抖,身体与流火贴合只觉二人的心跳已经成了同一个频率!

火无法点燃只能带起烟波,明显这些催化出来的林木都是由水包外罩。阴气太重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凝聚点在哪里,况且就算感觉到了将其打烂。碧逢荫依旧会不断重生!

枝刀越来越密,带着嗞嗞乱响。流火看地面上不断拱起种子,不断生根发芽,不断飞枝弹绕,蛇息挟在当中,一中即成毒!他指尖飞弹,将无数切近的弹开,同时又在高速之中回避兜转。落不得地上不得天,挟在当中没完没了。正当此时,忽然地底拱起泥土,倏然弹出一条大黑蟒。混合着泥土与海水的咸腥,猛的向他们张开口,两侧密密锋刀,上主招展乱叶,再无任何他们躲避的空间。流火手掌一拱,龙头已经自掌心窜出来,正待将发未发这时,忽然脑中急电一过,听得七月的声音:“不要用这招,耒殿不能解脱了!”

电光火石,蛇首已经逼迫足尖,情势迫在眉睫由不得流火再细想。生生逆吸龙炎,翻掌成刃势,直逼而下将那巨蛇竖裂两半!割裂的过程黑水四溢,股股腥膻臭不可闻。流火强逼火罩,生将这股黑气隔于罩外,摒息回应:“当心中毒不要吸气。”

他垂眼观察情况,余光扫到七月围在他颈下的手臂微微收紧,指尖掂放五指相拢。这个招式是七月自创的,结合了驭术与借力之法,他心下微宁,偏颈错肩骨骼已经在咯咯作响。身体仍浮荡飞旋,乱枝密如雨却是半点沾不得身,而肩头点起微微火星,已经有鸟头突颈而出!

七月掌心猛的一合,五门大开,引息龙炎,心血罩沥,汲热归源!合掌的瞬间,七月的十指都漫布血丝,红丝顺着她的手掌一直爬到手背而向身体蔓延。当血线密布的同时,已经有微微花火自掌而出,与此同时,流火的肩头已经窜出一只火鸟,鸟口微张,轻鸣之间火屑纷飞,与七月掌心相连轰然灼烧。顿时七月成为一个大火球,有如陨世之日,而那火鸟冲天而起,竟是将七月直接衔住飞突上空。

流火双手解放,旋臂招展有翅光外罩,猛一汲气挥展便成烈火雄雄。白雾缭绕再难弥漫,而是形成无数股逆引上空。七月与那火鸟已经难分彼此,像是一个汲风品更像夜空中的骄阳。白雾成为她散发的光茫余蕴,纷纷向她的身周聚集!

第031章 憎与怒(下)

白雾逆飞,自地而空而着火球旋转化无。天空染成一片通红,火鸟俨如图腾,七月于中灼烧。灼息漫布她的身周,而她被气息包裹于内。身体蜷如婴儿,双手交织抵于胸前。而下方民烧成一片火海。无数火鸟以流火为中心,自他的身体飞窜而出。阴气催发的林木,蒸腾的白雾无法再重新附着,就这样被火焰吞噬,化成焦土化成黑烟。最后“轰”的一声,一切皆消失无踪。诡异广森,瞬间化无,一如方才只是幻境。

流火身形倏然抖出光影,直直的向着海涛扎去。涛波深处有道蛇影正向下潜,流火探手一绕,手臂盘出一条火龙,竟在水底灼燃拉出长长的一道红线。他单手拍于肘间,龙形速度极剧加快,破浪斩波,于黑涛之下衔住那道路蛇影瞬间燃烧起来!

他的身体于海底若一条银鱼,疾追那海中火团而去,双掌突探挟水一抱。那火团逆而向上,皆全部顶进他的胸腔。

一股彻阴森寒紧逼而来,让他险些散了气。那股阴气乱顶不绝,飞窜在他的脉息深处。七月感同身受,共脉便可知对方所受的痛苦。她的身体微微抽搐,双手交拇指,八指如扇团团浮荡。依次闭合静,慰,荒三门,接着拇指反压于尾指,唇边带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种指印,是琉景丹华催力的法门。用这种方法引血导向流火,阴气回应中以说明,那正是耒殿残存的灵力。灵力是魄之力,是从魂魄之中分割出来的。

流火自水中而出,身体半未沾染半滴水,指尖弹去火鸟倏而化无,伸臂接住七月的身体。看着她的手指结势低声说:“不让我用龙炎,是不想耒殿的魄力受损。”

“她是因你我而受了连累,我不能让她这样死去。”七月微掀眼睑,喃喃道:“你收了她的魄力,她还有残支持秘密逢荫缠在一起。等她魂魄相合之时,就可以…”

“死灵借眠死之力而来,居然还是漫引这样远。用泥土和水化出的新躯,混和了耒殿的木力以及逢荫的蛇息。居然还能遮掩出这样广的范围。”流火托着她往肩上一送,开口:“但是调配这股力量的,依旧是逢荫的憎恨。”

“地乃万物之源,所有被紧缚不得安息的灵魂都有土之力。”七月看着流火,“我知道如何克他们了。”

流火继续凌空向北,去没有开口。七月所想到的,他方才也想到了。碧丹倾绝也想到了,所以他会再回龙禁海“憎恨的源头,是他们不能安息的原因。逢荫最恨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我。”七月伸手揽着他的脖子,会在他的左肩上低语,“正如那穆锦容,最恨的怕是碧丹倾绝夫妇吧?”

“碧逢荫恨的,是我和你在一起。”流火抿了唇缓缓说。

“起源还是我。”七月迎着夜风,原本如刀割的寒冷刺骨,因多了一层火息而变成暖融。在这黑暗的海面之上,却带给她格外的恬静与温柔。

过往的种种便这般浮现于眼前,最后便成了一片烟。

“我既然能带你出来,必会应你一切。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他静静的说,感觉到她的手臂在慢慢收拢,他轻轻笑,“就算飞灰烟灭,总归不寂寞。”

她的胸口微窒,眼眶潮濡却没有哭,他从来都对她如此的纵容,一如坚定的当她的翅膀。就算飞扑而去的方向是世人眼中的无限黑暗,也会因他而打开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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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龙禁海已经一分为二,纵贯东西拉出一条朦胧的水幕将整座湖隔离,以至北南的景致看起来有如迷蒙幻境。

湖南岸半扇湖面是波光粼粼,碧水白涛。而水幕北岸则是黑水涛波,阴气沉沉,整座在湖被隔成阴阳两重天。流火到的时候自空中俯瞰,便是这一幕光景。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是可以感觉到气息。他带着七月落在南岸,七月乍一见这湖泊十分的惊人,难怪叫龙禁海,广涵无边,完全看不到对岸。南侧一带也是重山,湖心隐隐可见蒙蒙山影。

流火眯着眼看了一阵,听得自身后山径之中有气浮荡更像是为他们引路。他抱起七便顺着气息而入,直至山腰林深处,错分林径。见到一处小小的庄院。

而倾绝正立在外面的空地上,微偏了头看着他们。

“还以为你已经血枯皮干,看来你状态不错啊。”流火放下七月,看着倾绝淡淡开口,“有个成了妖的鱼龙在帮你,难怪你能寻到焦牢山的方位。”

“我能寻到,他们也寻到了。我隔水幕的时候已经晚了些,还好你们没事。”倾绝的话在流火听来一点也不诚恳。

两人一开口,屋里听了动静出来。倾绝偏抬了下颌:“多谢你肯收留南宫修,奔波一夜也辛苦了,进去吧。”

流火抿了下唇,并不多言拉了七月便随着一道入了内室。屋内坐着三男一女,女的自然是倾绝的娘子白夜黄泉,男的七月皆没见过。但现在她也有火息罩,对方并不掩息,大致可知这三个男的皆是异类。

流火掀眼,当中一个白衣的他是见过的。当初在雪影山,突袭他与炽烟瑕的正是这位。炽烟瑕的老邻居,一只成了妖的吞云兽!

至于边上的,定然是倾绝的两个灵物。那雷兽流火见过,不过化成人形到也颇端正,有一双标志性的赤目。至于另一个,竟与倾绝长的极像,不过眼睛泛着灰蓝。

倾绝略介绍了一下众人,倾绝的双灵,雷王兽鬼目灼以及妖狼刹寒夜哥,皆已经妖化,罩气不掩的情况之下依旧若有似无。那吞云兽名飞雪夕月,与倾绝的娘子有师徒之谊,难怪会这般助他们。

“这里方圆百里已经杳无人烟,打从当年死灵一役之后,再没人愿意往龙禁海这里来了。”倾绝看出七月欲开口,便提前解了她的惑。

“那些人在那里失踪的?”七月听了面色一缓,这样不会牵涉无辜就最好不过了。索性又直接问了另一档她极为关心的事。

“东谷林一带,那里你不陌生。”倾绝应着,“他们运气不好,宁扬现在还在那里找。”

“尸鬼换生是驭死灵的禁术,只要找到施术的人,亡灵自然溃散。但阴幕太重有鬼掩眼,要借用你的灼息帮我驱阴。”倾绝说着,自桌上拿了壶分别两人斟上,“穆锦容不断自水中复生,又借了当初抢夺的水火晶魄之力,加上一个碧逢荫,没有强灼驱阴我难有发挥。”

流火看着他,眼中带了戏谑之意。两人目光相对,自是一哂无语。纵拉水幕哪里是帮流火阻断死灵追踪,根本就是以逸待劳要等他们来帮手再说。不过流火也可以理解,倾绝来到这里,就是赌对方第一个唤出来的是穆锦容。

结果他猜中了,死灵他来到龙禁海,必要集中于此保自己眠死之地,这样无法再继续漫延京城,损害降到最低。妖灵的目标基本上都是驭者,这点倾绝并不担心。而尽力将死灵控制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他的第一步就完成了。剩下的,并不是要虚耗法血与他们无何止的对战下去,而是要采取最有效的方法。

第032章 成全

“只要驱阴的话,不用我出去分身就足矣了。”流火端起茶杯,淡淡的开口。一听这话,七月微怔,不仅是她,除了小白以外另三人皆有些错愕。只用分身驱阴,出的火息根本无法对死灵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反倒会让他们感到灼息从而突涌而出!阴死之力最怵火息,但得是强火,稍弱一点会被反汲让他们的聚合出来的肉身增强。就像当初,他们夺走火魄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倾绝唇角微扬,带出点滴笑意。点点头道:“总归是我欠你的,就这样。动手吧!”小白一直捧着茶杯,一听倾绝最后几个字吐出,抬眼看着倾绝。倾绝适时的压住她的肩,垂眼道:“你要记得。”

两人目光传递乱语胡言,也只得两人能体会彼此。许多小白点点头,倾绝意味深长的笑,抚眉看着流火道:“动手吧!”

流火坐着不动,微偏了头肩膀微微的拱起,鸟头就这样从肩头拱出来。这种异化分身的方式让众人微微一凛。特别是小白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瞅着,生把流火看的有些发毛。错了眼轻嗽了一声,随着这声音,一只鸟已经完全从他的肩头钻出来,只是一个影子很虚,但抖翅之前已经完全立体,红红的羽丝让满室生光,微扬头颈已经急窜而出。

随着鸟的动作,包括倾绝在内的众人已经一跃而出。

瞬间七月只看到几道光闪掠,气息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