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生欢喜,悄声对太后道:“也好,他们夫妻两人自从成亲至今,一直疏淡冷落,难得这般的真情,母后,您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太后嗯了一声,眸光瞧着温意,慈爱怜悯地道:“这孩子,也遭太多难了,她若是好起来…”她转眼看着皇帝,道:“皇帝,你好好想想,如何封赏你的儿媳妇!”

皇帝天家的气度在此暴露无遗,他含笑道:“哪怕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朕也得给她想法子,母后,您就安心吧,亏待不了您的孙媳妇!”

太后含着一缕欢愉的笑意,眼睛的鱼尾纹散开,如同金鱼的尾巴一样弧度温润,她微微颌首,“真好,哀家这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奶娘抱着安然皇孙来到太后跟前,欢喜地道:“奴婢还要给太后娘娘报喜呢,皇孙自落地那日起,还没像今晚那样喝过这么多的奶汁,看来,不久之后,皇孙定然就成了一个大胖小子!”

太后欢喜得跟什么似的,乐哈哈地道:“好,大胖小子好,那小手小腿得像莲藕一般一截一截的肉才叫哀家欢喜,赏,钟正,传令下去,初阳殿内每一个宫人,赏银二两!”

钟正笑着领命,宫人亦是欢腾不已。

镇远王妃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如今见安然安好,也心中欢喜,含笑对太后道:“皇祖母,过胖可是不好的,仔细他日后入宫借着看您的由头,吃光您宫里的美食!”

众人哄笑,太后却更是欢喜,连声道:“他爱吃什么,哀家就给他吃什么,哪里吃得光?吃光了才好,健康的人才能吃,他喝不下奶的那几日,哀家这心里都揪起来,难过得很啊!”

众人闻言,想起早先几日的情形,亦是暗自叹息,又暗自庆幸。再瞧温意的时候,便更多了几分怜惜与感激。

容妃跪在太后跟前,惭愧地道:“臣妾有罪!”

太后难得欢喜,见她又是这副模样,不禁有气,蹙眉道:“好端端的,你跪什么啊?有什么罪?哀家此刻可不愿意听什么不好的事情!”

容妃垂泪,道:“昨日,臣妾因伤心过度,竟对洛衣口出恶言,痛骂了她一顿,难得的是她不计前嫌,在安然临危之时,出手相救,若没有她,安然今夜大概…”

容妃痛骂温意之事,皇帝与皇后皆是晓得的。只是瞒着太后,没有告知她。

太后听到容妃的话,连连顿足,指责道:“哀家说你什么好呢?纵然是急怒攻心,如何就能骂你儿媳妇与孙子的救命恩人?安然的病,并非是洛衣造成,相反,洛衣一直尽心尽力救治他,如何的用心,哀家看在眼里也感动,你岂能如此横蛮无理?若是换做旁人,被你如此的痛骂,大概就是有法子救安然,亦会袖手旁观。哀家瞧你往日机敏仁爱,怎地会做出此等糊涂的事情来?你跟哀家请罪无用,等洛衣醒后,你亲自给她道歉,好让她心里也没有芥蒂,毕竟,她如今也是安然的义母,与你,与云罡和叶儿,都是关系密切的人。因着今日欢喜,哀家便不惩罚你,只是,你得哄好哀家的孙媳妇,否则哀家可不饶你。”

容妃连连称是,转眸看向温意,皆是愧恨内疚之色。

宋云谦听了容妃的话,神色才算和缓了一些,他本也是要给温意讨个公道,免得她白白受辱,如今见容妃自行在太后跟前请罪,心里也就平和了许多。

只是,他心里忽然地就执恨起来,瞧着温意,狠狠地腹诽:若你醒来,本王也定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你。让你养好伤,你每日装着无恙,东奔西跑,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第二日,温意被送回昭阳殿,送回去不久,便悠悠转醒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云谦担心而微愠的眸子,她怔愣了一下,脑子才想起昨夜之事,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地道:“这大概是要落下疤痕了!”

宋云谦见她醒来,放下心头大石,又听她说这话,不由得冷冷地道:“落下疤痕算什么?死了才好。”

温意自知有愧,便软了口气哄道:“你生气的样子,可真不帅气。”

“你不听话的样子,可真叫人动气,杨洛衣,本王警告你,这一次你的伤口没完全痊愈之前,休想下地半步。”他恶狠狠地盯着她道。

温意轻呼,“霸权!”

宋云谦哼了一声,“敢下床,看本王不霸权地打断你的狗腿?”

“我是人,不是狗!”她理亏地小声辩驳。

宋云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就跟母后的小狐一样,姐俩都是一样,让人不省心。”

温意翻翻白眼,姐俩?小狐是一头小白狗,还是一头只会瞎闹乱拱的大胖小白狗。

小菊在一旁噗的一声笑出来,见温意投来哀怨的眸光,立刻安慰道:“郡主,无妨啊,小狐可爱极了!”

宋云谦瞧了小菊一眼,道:“那刚出生的小猪崽也十分的可爱,你们家郡主,是这种可爱吗?”

小菊涨红着脸不敢笑,说着的,如今瞧郡主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刚出生的小猪崽,狼狈中透着白嫩。

温意索性用被子蒙头,闷闷地道:“尽管取笑,谁还没个被人笑的时候?”

第43章诸葛明

第43章诸葛明

这里到底是宫内,规矩甚多,养伤不方便。宋云谦提出回府,皇后见他心意已决,便命人送了他们出宫回府。本来皇后还让御医陪伴出宫,只是因着王府已经有一名御医了,加上诸葛明也回来了,可以暂时住在王府,所以皇后就不劳师动众了。

杨洛凡早日便被宋云谦一气之下赶出了宫,回了王府。

她自然是伤心的,但是也知道宋云谦情绪不好,除了伤心之外,更多了心焦担忧。宫内一早便命人来传话,说王爷和王妃会回府,她早早便命人准备好了,自己则领着一群丫头在府门等候。

见王府的马车渐渐驶进路口,她便熟练地指挥底下的人,搬出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面垫了黄色的软垫,靠背用同一色系的织锦包围,远远看去,只觉得华贵不凡。

只是,这张椅子落在宋云谦眼里,却是十分的闹心。这椅子布置如此精致,如此精心,费尽了她的心思,仿佛他以后就要坐在这椅子上过活一般。

不快的情绪很快就漫上脸上,杨洛凡却不自知,以为他在跟温意怄气,扶着他坐在椅子上,轻声道:“回来就好!”温意却把他这抹不快的神色看在眼里,在医院,她见过很多因为意外或者疾病失去双腿的人,他们的心里其实很脆弱,一点点小事,都能够触动他们的神经。知他难受,只是因着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安慰。

温意想自己下地,宋云谦眉梢一抬,淡淡地道:“你的脚一碰地,本王就打断你的狗腿!”

这话,单独说说也就罢了,她本就不是爱计较的人。但是如今府门前这多丫头小厮,还有些百姓看着,她再不爱惜面子也不禁红了脸,讪讪地道:“秋风渐大,王爷说这么多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说完,见这么多人在场,这般的顶撞他,确实有让他面子无光,尤其,如今他还是个残疾人,若再让外人以为她因为他残疾便心生厌恶,肆意顶撞,他心里会更不好受。只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她只得惭愧地低头,任凭一个壮实的仆妇背着她下地。

其实她这句话说得极轻,除了宋云谦与站在他身边的杨洛凡听到之外,旁人并未听得真切。她担忧是有些多余的,只是怀着这种情绪,她一直回到房间里,还觉得不安,寻思着要跟他说句对不起。

只是刚安顿下来,宫里各宫的赏赐也跟着到来。其中,以容妃的赏赐最为丰厚。一只通透的上好翡翠手镯,一条圆润光滑的东海珍珠项链,一支白玉如意,另外还有些簪子首饰,总共十余件。另外还有些上好滋补药材,说是给温意补身子的。

太后则送来千年人参,说是让王爷夫妇共同服食,一同治伤。帝后的赏赐也都是药材,倒是皇后贴心,送来一只解闷的鹦鹉,十分有趣。

各宫的嫔妃都有赏赐,温意可算是还是出尽了风头。

柔侧妃杨洛凡看在眼里,暗自嫉妒在心,只是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拿出当家的风范,亲自谢过诸位送礼出宫的宫人。宫人回去一说,杨洛凡也落了好。

温意不能出去,只是心里也没闲下来,想起宋云谦那抹不快的神色,心里总想为他做点什么,毕竟,他会这样,全因为她。

傍晚时分,温意见到传说中的诸葛神医诸葛明了。

他在一抹斜阳夕照中走进门来,伸手轻轻地把房门推开一些,温意迎面看过去,夕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环,如此背光,却也瞧得清他的模样。一个成语在温意脑中跳出:温润如玉!

他说不是极美,但是,五官解释柔和的弧度,身高六尺左右,由于偏瘦,更显得高挺颀长。身穿一袭青衣,腰间垂着一只金色绣青竹香囊,落落大方地站在门前,蹙眉环视了一下,便轻声命身后的背着药箱的药童去打开窗户。

然后,他微微欠身,“诸葛明见过王妃!”

温意回过神来,微笑道:“诸葛神医!”

他微微颌首,含了一抹浅笑,道:“谦让我来为王妃治伤。”他称呼宋云谦为谦,如此亲密,可见是好友,但是他却称呼温意为王妃,那么想来他也知道这个所谓的王妃在宋云谦的心中是不大受重视的。

温意了然,微笑道:“有劳神医了。”

诸葛明走到床榻前,小菊便急忙端来凳子请他坐下,他欠身道了声谢谢,才缓缓坐下。

还没开始诊治,便见一道翩然的身影闪了进来,一道欢喜的声音响起,“诸葛哥哥!”

诸葛明没有回头,却含着一抹笑意道:“你如今已经是王府的柔妃了,怎么还能叫我诸葛哥哥?一点规矩都没有。”他的声音,含着一抹明显的宠溺,仿佛在跟自己的妹妹说话一般。

来人正是柔妃杨洛凡,她飞快地走到诸葛明身边,笑道:“这一声哥哥,我便是当真要喊一辈子的,你若不高兴,不理睬我便是。”杨洛凡竟有几分撒娇的口气,眉目明快。

诸葛明只含笑摇头,道:“没在屋里照顾谦,过来做什么?”

“我刚去了厨房命人炖下了参汤,听闻你来了,便急忙过来相见。”

“嗯,你先回去照顾谦,我马上就回去了。”诸葛明挽起衣袖,柔声道。

“我等你一同过去。”说着,杨洛凡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诸葛明便不说话了,面容恢复了淡漠,那方才的一抹温柔浅笑已经收敛,道:“王妃请挽起裤管。”

温意嗯了一声,挽起裤管露出腿上的伤口。诸葛明只瞧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凉气,他进门的时候见她坐在床上,精神奕奕,还以为她只是千金小姐的无病呻吟,无甚大恙,闹闹脾气情绪什么的。却没想到伤口竟然已经溃烂,而且溃烂的面积如此大。

他蹙眉道:“之前一直都没上药吗?”

温意道:“不是的,之前御医也曾经为我上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药敷上去,越发溃烂得快了。”

杨洛凡凑过来一看,当初白了脸色,掩住嘴巴侧脸想吐。

诸葛明摇头道:“如今,先得把发脓的部分清理了,会有些疼,王妃忍忍就是。”

他吩咐药童取来药箱,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然后放进一瓶液体里浸了一下,取出来再用火掸了一下,温意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这瓶是什么药水?”

诸葛明淡淡地道:“消毒用的!”

温意眸光一闪,“消毒?自制的?”

诸葛明嘴角有一抹疏冷的笑,“王妃请放心,无毒的。”

温意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我不是…”

诸葛明却没有听她解释,道:“王妃,请转脸过去,有些疼痛,我尽量轻手点。”然后,又命小菊和嬷嬷去扶着她,以免她因为疼痛乱动。

小菊抱着温意,身子微颤,她也背过脸不敢看,见温意还没转脸,便连忙道:“郡主,莫要看,看了更疼。”

温意从未觉得伤口疼痛,若不是还能行动自如,她甚至会怀疑这腿上的神经已经坏死。

她就这样用学习的态度看着他下手,他的手很灵巧,匕首在他手中仿佛有生命似的,落在那些发脓的地方,轻轻一刮,一扇,一块锦布在旁边等着,轻轻一印。

他见温意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下手,甚至连呻吟都没有,更莫说颤抖了,他抬眸看她,迎进她漆黑的眸子,心中有些奇怪,他若是没有记错,她以前是晕血的,如今血脓就这样挤出来,她竟没有丝毫感觉了?就算没晕血症,这样刮伤口,也是十分疼痛,有时候连一个铁汉子也禁不住会呻吟几声的,她却像是完全没感觉,仿佛那腿是别人的。

“不疼吗?”诸葛明禁不住问了一声。

温意想说不疼的,但是这么大的伤口,若说半点都不疼也太奇怪了,便微微蹙眉道:“可以忍受!”

诸葛明不禁心生出几分佩服来,这种疼可不是一点点。

杨洛凡皱眉道:“伤口怎地会变成这样?你没喝药吗?按理说御医开的药方都是对症下药的。”她怀疑温意是故意自残引人关心的,苦肉计是她常用,所以便以己度人了。

温意没瞧她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出于关心,遂轻声道:“大概是吃东西没有忌口,发炎了,不过也没什么,总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诸葛明闻言,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手下也没停下来,继续刮伤口。

清理完伤口,再消毒上药,末了,他吩咐道:“这几日尽可能不要摩擦到伤口,若伤口不是十分疼痛,也是可以下地行走的,让血气运行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

温意便眉开眼笑起来,道:“这话,你跟王爷说去。”

如今诸葛明都这样说,那她就不必困在床上了,至少,她可以琢磨给他弄一张轮椅。

诸葛明微微颌首,“王妃请休息一下,在下明日再过来为王妃换药。”

“有劳了,小菊,送诸葛神医出去!”温意吩咐小菊道。

小菊手心冒汗,手脚还有些发软,刚才见到诸葛明为温意清理伤口,那场面只消一想,都禁不住替温意觉得疼痛,她嗯了一声,对诸葛明道:“诸葛神医,请!”

杨洛凡跟着诸葛明走了,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看着温意道:“若想王爷放心,还请姐姐早日养好身体。”

温意瞧着她的面容,看似关心的话语,竟带了一丝微愠,心中一思忖,便知她的用意了,遂淡淡地道:“劳妹妹惦记,姐姐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争宠?她还真的不想,她承认对宋云谦改观了,但是,还不至于爱上他。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想去破坏他们二人的感情。

第44章奇怪的温意

第44章奇怪的温意

诸葛明回到宋云谦的房间里,宋云谦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瞧着窗台上的一盆开得正艳的蟹爪菊,背影有些落寞。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转头,见是诸葛明,便收敛了一脸的落寞伤感,问道:“她怎么样?”

“伤口清理了,上几日要应该可以结痂。”诸葛明轻描淡写地道,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身旁,瞧了他一会,问道:“你情绪还好吧?”

宋云谦淡淡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总是要过,连你也说本王的双腿以后都无法治愈,本王的心也不存半点希望,只过一天算一天吧。”

诸葛明有些难受,叹息了一句,道:“天下良医这么多…”

“可是,谁能越过你?”宋云谦嘲笑,“连你也治不好,还有谁有把握?你何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本王?你我多年好友,实在没有必要。”

诸葛明摇摇头,“并非是哄你,也不是说要安慰你,只是听说镇远王妃之前中毒难产,竟有御医懂得开刀的法子,这种法子十分的危险,处理不当,是母子不保的,但是竟然有御医如此有把握,说真的,我自愧不如,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宫内找那位御医为你治疗稳妥些,至少,还有几分把握。”

他来看送宋云谦之时,宋云谦并未与他说过此事。如今听他说起,知道他在宫内一遭也听闻了此事,便抬眸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诸葛明一愣,“莫非还另有内情?”

宋云谦还没说话,跟在诸葛明身后的杨洛凡出声道:“你说的那位御医,就是我姐姐。”

诸葛明惊愕,“你说王妃?”他看着宋云谦,眼里有不置信的骇然。

宋云谦微微点头,并没说话。

诸葛明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道:“但是,据我所知,她是不谙医术的。”

杨洛凡插口道:“这点,我也可以作证,姐姐从没学过医术,她只是自小体弱,家中备下大夫,专门伺候她,不过,据我所知,她是没有跟这位大夫学过医术的,而且,因为大夫经常逼她喝药,她是很讨厌这位大夫。”顿了一下,她又猜测道:“会不会她是从上学来的?要知道,坊间也很多医书,那位大夫也应该带了许多医书在身边,供随时参考的,她看过也是有可能的。”

诸葛明沉吟片刻,道:“到底有没有跟那位大夫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再说,她可以开刀生子,证明她的医术很高明,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这本事,也绝对不是从上能够看来的。”

宋云谦问道:“开刀生子一事,于你有几分把握?”

诸葛明无奈地笑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份惭愧,“实不相瞒,一分把握也没有。”

宋云谦便不再说话,转动着手中的玉石扳指。

诸葛明迟疑了一下,道:“王妃,似乎改变甚多。”容貌没变,但是瞧着她眉宇间的神情,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是怎么的不一样,也说不出个具体来,只是给人那种感觉,就仿若是两人。

宋云谦嘴角扯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抬眸看杨洛凡,道:“洛凡,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跟诸葛说。”

杨洛凡心下一沉,脸上却扬起天真的笑意,“有什么话要瞒着我的?我就不出去,得听听你们是不是要说我的坏话来。”

宋云谦便有些不悦了,沉声道:“难道你以为本王是嘴长的妇道人家?专爱说人坏话么?”

杨洛凡见他认真了,也就不敢再闹,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瞧了诸葛明一眼,希望诸葛明能为她说一句话。诸葛明一向疼爱杨洛凡,自是不忍叫她委屈,便道:“也罢,不必什么事都瞒着她。”

诸葛明与宋云谦十分友好,平日里只要诸葛明开口,宋云谦是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今日,他竟铁了心肠,正色对杨洛凡道:“本王说了,你先出去。”语气,有几分不耐,自他受伤以后,他常常用这种口吻跟杨洛凡说话,杨洛凡心里已经很是焦躁,更彷徨不定,如今见他连诸葛明的求情都不听。心里便更是难受,却也不好逆他的意,只得带着一脸的不情愿退了出去。

诸葛明叹息一声,“你明知道她对你的心,何苦这样对她?”

宋云谦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为何,她自从嫁入王府之后,似乎跟以前的洛凡有很大的分别。”

诸葛明一愣,“怎么说?你这一说,活像姐妹俩都换了个人似的,我离京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说与我听。”

宋云谦便把杨洛衣对他下迷情药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入宫,遇上镇远王妃中毒难产,再到离京去天狼山找灵草的事情点点滴滴都说与诸葛明听。当然,中间也包括了杨洛凡对温意的挑衅以及设下陷阱种种。

很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开始的时候,确实认为是温意刁难杨洛凡,只是调查之下,才知道竟是杨洛凡对温意多番刁难。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但是他之前确实喜欢杨洛凡,只希望她是一时之气,毕竟,争风吃醋的事情寻常百姓家都会发生。

诸葛明惊诧得是半天都合不拢嘴,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轻声道:“我在民间走动的时候,听过换面之术。”

宋云谦摇摇头,“不,在性子改变之前,她未曾离开过王府,而且,这到底是江湖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

诸葛明怔忡地道:“那么,还真无法解释这种情况,甚至可以说,平生未见,性子或许可能因经历而改变,但是医术,尤其高深的造诣,非一朝一夕可达。”

宋云谦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忽地抬眉问道:“你听过借尸还魂吗?”

诸葛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说真的,鬼神之事,我从不相信。”

“本王也不相信,只是,这件事情也确实太过蹊跷了。”

“就算真有鬼神,就当也有借尸还魂这个事情,但是也要王妃死了,才让游魂有借尸还魂的可能。”诸葛明道。

宋云谦嗯了一声,想起她的改变,似乎是从下迷情药开始的。她以前虽然也经常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却从没试过用这种不堪的手段,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下此决心。

宋云谦又问:“你今日见她,可有什么异样?”

诸葛明道:“我方才为她清理伤口,她眉头都不皱,我瞧见了,也不禁心生佩服!”

“她似乎真的不怕疼,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当日本王从水中救她上来之时,她已经呼吸全无,其实当时本王心中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我倾尽全身的功力,也是救不回她的。但是,偏生本王晕倒之后醒来,却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本王身边,当时她全身都是伤口,却没听她说半句痛。”宋云谦想起那时,心中依旧有一种后怕。

“对了,那皇孙也是她救回的?我为皇孙诊断过,以我的能力,是无法救得了他的。”

“没错,安然其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宫中的御医也都放弃了,父皇也悄悄命人准备后事,却想不到,她进去一遭,安然竟然活过来了。谁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医治安然,据当时的御医说,皇孙不曾服过药。”

“这就奇怪了!”诸葛明一脸的震惊道,“这不进药,莫非是用针?可曾有人见她用针?”

“你说的是针灸?”宋云谦摇摇头,“并未听闻,当日在安然房内,只有容妃一人,后听说她医治之时,不许容妃在场,所以,无人看见。”

诸葛明更是困惑,无人在场的情况下,除非是她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一旦皇孙出事,就全部罪名都怪在她头上。她到底是有胜券在握还是孤注一掷?

“其实我猜测,她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把握的,否则不会在皇孙最后一刻才出手。但是若她并无十足的把握,此举便十分冒险。”

“从开刀生子到天狼山取灵草,哪一件不危险?说危险,更危险的要算她竟然为一个获罪的御医求情,前去午门阻拦行刑,你知道,父皇圣旨一下,鲜少有更改的时候,还记得当初梁英一案吗?父皇下旨斩杀梁英,百官求情,在干元殿外跪了一宿,父皇愣是半点不心软,依照原先的旨意斩杀了梁英,还把一众求情的官员全部降级。”皇权不可挑战,一个小小女子,真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害怕还是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是,纵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她犯得着去替一个御医出头吗?那人与她,并无半点关系,素日里也无往来。

诸葛明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词,他脱口而出,“物伤其类!”

“什么?”宋云谦愕然,“怎么说?”

诸葛明思绪有些混乱,若说物伤其类,也应该不准确,除非,她本来就是一名大夫。但是杨洛衣以前,在侯爷府内养尊处优,嫁入王府,贵为王妃,深得皇后宠爱,是真真的贵人也。这种出身,性子本来就会孤傲清高,有点能耐,更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若有人因为医疗适当而遭受处置,她应该是冷笑旁观,甚至幸灾乐祸才是。

至少,依照他以前认识的杨洛衣,是会这样做的。

第45章小菊受刑

第45章小菊受刑

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研究温意,足足研究了大半日。

温意却命人取来纸笔,托腮回忆轮椅制造方式。所幸在医院工作,轮椅是每日必见之物。

画了大半日,终于赶了起来,只是有了图纸还不够,还要有能工巧匠为她打造出来才可。

她找来嬷嬷问道:“京中有巧手的铁匠吗?”

嬷嬷茫然地摇摇头,“这个不太清楚,不过之前听说过小晴的爹是做铁匠的,只是不知道功夫如何。郡主你要找铁匠做什么?”

“小晴?”温意记忆很好,很快就想起这个小晴就是那日被她掌掴了一个耳光,后来还被柔妃杨洛凡赶出府的那丫头。

“就是被侧妃娘娘赶出宫去的那位。”小菊提醒道。

“你们不是说她因为娘亲的病了没钱医治吗?她爹既然是铁匠,应当能赚不少银子。”师傅技工在现代可是吃香的行当。

嬷嬷嗤一声笑出来,“我的傻郡主啊,一个铁匠能赚什么银子?顶多一月就是两钱银子,您知道现在看大夫拿药多昂贵吗?穷人得了病,若家中贫苦,就是等死了。”

“这样啊!”温意沉思了一下,招来小菊,“小菊,你躺在床上。”

小菊不明所以,“郡主意欲何为啊?”

温意露齿一笑,“我与嬷嬷出府找小晴,你在床上睡着,一旦王爷遣人来问,也不至于露陷。”

小菊与嬷嬷吓了一跳,“出府找她干什么啊?若让王爷知道,只怕又要多生事端了。”

“所以才让小菊躺在床上啊,放心,我们去去就回,天黑之前一定回来。”温意说着,便跳下地,吓得嬷嬷连忙扶着她,“我的郡主啊,您伤口就不疼么?小心点。”

“还真不疼,别废话了,我找小晴的爹有事,小菊,你找一身你的衣裳给我,我换了马上出去。”温意让嬷嬷去跟屋外洒扫的丫头交代几句,让她们别露陷。

小菊还想劝说,却见温意已经脱下她锦缎绣花长裙,等着换她的丫头服饰,她只好作罢,急忙取了过来伺候温意换上。

温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做便做,半点拖延不得,当下便拉着嬷嬷出府去了。

只是,任她如何掩饰,她的身高到底比小菊高出许多,衣不称身,十分怪异,想掩饰相反引人注意。

她经过庭院的回廊时,被杨洛凡身边的丫头春凝看见了,见她乔装打扮,心中便知道有问题,急忙回去禀报了杨洛凡。

杨洛凡听了春凝的禀报,急忙便领人去查探个究竟。她分明是有伤在身,如何能健步如飞地出府?莫非她是装的?只是那伤口是她亲眼所见,除非,连那伤口都是造假的,否则,如何会在清理伤口的时候,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小菊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她是不担心杨洛凡的,因为杨洛凡如今轻易不敢来犯,若说来看望郡主,是断不可能的,没下毒就算好的了。所以,她只是担心王爷遣人来查问,也怕屋外的丫头应对不得宜,被人瞧出了端倪。如今王爷的脾气不甚好,若被他知道郡主不顾伤势,偷偷出府,只怕会雷霆之怒。

她正担忧之际,便听闻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听到丫头有些慌乱的声音,“参见柔妃娘娘!”

小菊双腿一蹬,身体僵直,连忙拉起被褥蒙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微微发抖。柔妃怎么会来的?她今日不是陪诸葛神医来过了吗?语气还不太好,应该不会来问候郡主的啊。

“王妃呢?”杨洛凡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自有一股威严。

丫头的声音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道:“回柔妃娘娘,王妃娘娘刚睡下,吩咐了…不许打扰。”

柔妃语调淡漠,道:“开门!”

丫头似乎是跪下了,听得噗通一声响,“柔妃娘娘,王妃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你敢拦柔妃娘娘?是王爷吩咐娘娘过来问候王妃的,王爷还命柔妃带了话过来,你一个洒扫的丫头,竟也敢拦柔妃的路?不要命了你?”是春凝的声音,恶狠狠地砸在空气中,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势利。

小菊的心当场凉了半截,带着王爷的命令来,即便郡主在,亦是拦不住的。

门陡然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小菊拉紧被褥,身子瑟瑟发抖。柔妃的厉害,在侯爷府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表面善解人意,背地里阴暗毒辣,处罚下人的手段,有一千种之多。

“姐姐!”柔妃的声音在小菊头上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与不屑。自然,她已经知道床上的人,不会是她姐姐。

小菊咬紧牙关,没有做声,更不敢动弹,只一味装睡,只盼着她会自行离开。

春凝是亲眼看着温意出府的,哪里会容许小菊蒙混过关?虽不知道床上的人是谁,但是她十分笃定不会是温意,所以也不怕冒犯,当下就伸手掀开被子,小菊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发抖着道:“奴婢参见柔妃娘娘,柔妃娘娘恕罪!”

杨洛凡怒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王妃的床榻,你一个丫鬟之身也敢睡?无法无天了,来人啊,把这冒犯主子的丫头给我打入暗室!”

小菊吓得魂飞魄散,暗室是王府专门用来惩治犯了严重罪行的下人,入了暗室,是不死也脱层皮的。长跪不让起来就不说了,还要受刑,健壮的小厮都熬不过两日。

小菊白着脸,连连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杨洛凡伸手拦了一下那些欲上前拖小菊的下人,冷声问道:“王妃去哪里了?你如实说,我还能饶你一次,若心存侥幸,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小菊知道杨洛凡憎恨小晴,自然不敢说温意去了哪里,只摇头哭道:“奴婢不知,郡主只说要出去一趟,奴婢不敢问郡主的去向。”

“不知道?”杨洛凡柳眉倒竖,冷然道:“真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我也不欲与你为难,这便去请示王爷,看王爷如何处理你。”

小菊闻言,煞白了脸,连忙哀求道:“娘娘请息怒,千万不能告知王爷,郡主她…”

“她什么?”春凝弯腰,狠着脸,狠狠地掐了小菊的大腿一下,疼得小菊呲牙咧齿,“还不快说?”春凝怒吼一声,完了,便又加了一脚,刚好踢在小菊的小腹上,小菊疼痛,却哪里敢呻吟半句?脑子一片凌乱,凝固成浆糊,竟没半点主意了,失口就道:“郡主去找小晴了。”

杨洛凡银牙一咬,冷峻问道:“她去找那贱人做什么?”她心中暗恨,在宫内之时,说得是如何的大方,以后不会跟她抢王爷,如今才刚出来,伤还没养好,就巴巴地去找小晴,企图戳穿她当日故意陷害一事,好狠毒的人。

小菊摇头,“奴婢并不知。”

杨洛凡面色一沉,对身后的小厮道:“给我狠狠地掌嘴!”

一名壮实的小厮即刻便站了出来,问道:“娘娘,掌多少下?”

杨洛凡冷道:“掌到她愿意说为止!”

小菊被两名仆妇拽住压跪在地上,小厮上前,扬手左右开弓,宁静致远的午后,有鸟儿划过天际,徒增了一丝和气。而这室内,竟是残毒冷酷的,小菊连续被打了十几个耳光,嘴角鼻子溢血,脸肿起老高,发鬓凌乱,只打得她晕头转向,冷痛至麻木。

小菊还未曾受过此等毒打,如今能忍受,只是一直被打着,连放声大哭都不能,让人瞧见了也觉得凄惨。

那小厮也似乎有些不忍了,下手也轻了些,连续又打了几个耳光,转身问杨洛凡,“娘娘,这还继续打吗?”

春凝上前,推开小厮,怒道:“娘娘没说停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瞧你手软脚软的,没吃饭吗?”

说罢,她冲到妆台上,拿起一把木尺,以木尺代手,噼噼啪啪地打了下去。这木尺,本是嬷嬷用来裁衣的,比起一般的尺子,还要厚些,这一尺打下去,小菊的脸上当场便多了一道血痕,连续几下,小菊那白润的小脸就肿得跟猪头一般。

屋外的丫头,见此情况,也顾不得被责骂了,连忙进入为小菊求情。

杨洛凡见小菊被打成这样,心中的气也出了些,便冷道:“今日打你,一则,是因为你以丫头卑贱的身份,躺在王妃的床榻之上,是冒犯亵渎。二则,是明知道王妃身上有伤,却任由王妃出府去,一旦王妃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所以,这一顿打,也好惩戒你护主不力。你心里可服?若不服,一同去王爷面前理论,只是王爷是否只下这么轻的手,我便不能担保了。”

小菊心中委屈至极,只是眼前连哭都不敢,只不断磕头请罪,“不敢,奴婢感念柔妃娘娘的关爱教育,奴婢心中并无半点不服。”

杨洛凡满意的点头,“并无不服就好,那就管好自己的舌头,莫要四处搬弄是非,若有半点传到王爷耳中,你知道后果如何的。”

小菊俯首,带着半泣的声线道:“奴婢知道,今日之事,是奴婢犯错在先,娘娘惩罚奴婢,亦是为了正王府风气,奴婢定当铭记,日后不敢再犯,亦不敢在王爷和郡主面前说半句。”

春凝嘴角挽起一抹浅冷的笑意,冷冷地地道:“心里果真是这样想便好,娘娘仁慈,不打你入暗室,你当谨记娘娘的恩德才是。”说罢,扶着杨洛凡,恭谨地道:“娘娘,咱们走吧,王爷还等着您复命。”

杨洛凡嗯了一声,姿态高冷地离去。

第46章出门所见

第46章出门所见

小菊瘫软在地,掩面抽泣,即便哭,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怕着杨洛凡去而复返。

丫头们扶起她,安慰道:“小菊姐姐,不要难过了,王妃回来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小菊立刻止住哭泣,连连摇头,“今日之事,你们千万莫要跟郡主说起。如今难得王爷对郡主好了一些,没了往日的厌恶,若此刻因为我,而让郡主跟柔妃起争执,王爷一定又会不待见郡主,再说,今日之事,分明是我们有错在先,王爷曾说,不许郡主出外,要好好养伤的。若王爷知道郡主不听命令,只怕又要生气了。”

丫头担忧地道:“只是,纵然我们不说,柔妃也定然会跟王爷说娘娘出府一事,到时候王爷一样会知道的。”

小菊想想也是,随即忧愁地道:“哎,这如何是好?这郡主跟王爷刚好了几日,真叫人揪心。”顿了一下,又道:“王爷知道郡主私自出府,肯定会生气,若郡主再为我跟柔妃起冲突,破坏王府的安宁,只怕会更生气,所以,今日柔妃责打我一事,还是不说为好。”

丫头瞧着小菊血肿的脸,道:“就算不说,王妃也能看见你的脸,到时候一查问,肯定知道你挨打了。”

小菊从怀里取出手帕,往脸上一蒙,眼里含着泪水,却轻笑道:“我说我出风疹了,你们也代为掩饰,能骗过去的。”

丫头们见小菊如此委屈,心中也不好受。只是王妃好不容易才与王爷关系好了些,连带着他们芷仪阁的人也一扫往日的憋屈,在府中有说话的分量了,自然不愿意再让王爷与王妃再起矛盾,回复往日的冰封状况。

只是,想到小菊白白受了顿打,心中都愤愤不平,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取了药为小菊抹上,哄得小菊也十分感动。

芷仪阁,从未有过如此团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