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她的世界观里不分男女。她虽比他小两岁,五六岁的时候,她已经高他小半个头,他便长期受她的压制。

“妈妈说我们男女有别,快点,脱给我看!”

那年她四岁,他六岁。

她到处抓着他,非要他脱衣服给她看。妈妈说她跟他已经开始长大了,再不许没大没小,不分男女。她那个年纪哪里懂得男女有别,他唇红齿白的,比她还要好看,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她盘着腿坐在凉席上,歪着脑袋,他站在床边,她拽着他的衣服,极为硬气道:“快点,脱给我看看。”

他面色通红的杵在那里,表情僵硬,手紧紧捏着裤腰带,迟迟不肯动手。

于是她放缓了语气:“脱嘛,我就看看,你让我看,我以后就叫你哥哥。”

他的漂亮的丹凤眼一亮,他比她大两岁,她从不肯叫他哥哥,两家长辈自是当小孩子玩闹,他小小的自尊心却受到了创伤。

她一如既往的得逞了,也一如既往的耍赖了。她像个小尾巴,黏在他的后面,声音清脆:“安子恩,安子恩……”

他这样被她压制着,这样任着她拿他来耍赖。

他们就这样长大了,一起上学,一起玩闹,他的个子越来越高,挺拔到足以依靠。

直到有一天,他扶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卡儿,我不信你看不出我有多喜欢你,我也不信,你会不喜欢我。”

想到这些,柯尼卡抿了抿唇,眼眶有点热。

怎么会不喜欢?

突然就有那么一天,无论上课时还是课间活动时,她都会有意无意的想起安子恩的模样,甚至书本上会不自觉的留下他的名字。体育课或者活动课,她就会趴在阳台边上望着篮球场,下意识的寻找他的身影。

那么多个不由自主的瞬间,聚集起来便是一个安子恩。那时她的心里便隐隐有些明白,自己的心里也是期待的,期待他偶然撞见她的视线,期待他投篮后朝她比出胜利的姿势,期待他放学的时候守在教室门口:卡儿,走吧。

第03章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17

早晨安子恩醒来时便闻到一股米粥的香味,他揉了揉太阳穴。

卧室与外面的是用透明玻璃隔断,坐起身,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身形纤细,头发在脑后挽成发圈。上身穿着黑色格子花边袖口的的衬衫,下面是黑色窄裙。

安子恩用手抚额,又躺了回去。他怎么会认不出这是谁呢?

从前,每次送她回家,他看着她的背影。或者,她来唤他一起去上学,他站在楼上,看着她面色涨红,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

那时候他便想,若是以后等他成了家,他可以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妻子这样快乐无比的往家里走,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后来,他每每忆起这番场景,才后知后觉,这种东西是可以谓之“爱”的,最初的,第一次的,轻轻萌动。

正想着,那个身影朝着卧室走来,他下意识的拉好被子,闭上眼睛假寐。

柯尼卡看了看手机,上班时间快到了。她轻轻拍了拍被子:“安子恩,安子恩……”

安子恩偏着脑袋,胸腔涌起汩汩的热流,暖暖的,舒适的熨帖着五脏六腑。他爱睡懒觉,每次她来找他,开始还极有耐心,后来便气呼呼的把他从被子里揪出来。

无数次清晨醒来,他都幻想,她能出现,然后掀开他的被子,带着一丝娇嗔唤他的名字:安子恩!

每每,也是失望的起身,然后告诉自己,安子恩,梦还没醒吗?

可是现在,她真的就在跟前……

柯尼卡有些不放心,该不是酒劲还没过去吧,昨天得喝多少酒,喝成这样。

“安子恩,我让小吴给你请假好吗?”

安子恩动了动身子,面朝着她,假装继续睡。

柯尼卡看时间不早了,干脆扯掉他身上的薄被:“锅里有粥,起床后记得吃点。”

因为担心他,所以在这守了一夜,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她叹一口气,盯着这张脸,他们真的都不是从前的稚嫩少年了,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刚毅和成熟,肤色也不若从前的白皙。

安子恩突然张开眼睛,明亮的眼睛直直对上柯尼卡的。

柯尼卡耳根一热,心中有些发窘,嗓音也向上扬起来:“安子恩,你醒了还在这装睡,快起来。”

安子恩盯着她不说话,只觉得今天早上的她特别动人,身上仿佛还带着一股香味,和着米的清香,格外诱人。

柯尼卡还在窘在那里发呆,安子恩却觉得气血一阵上涌,一把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毫无防备的柯尼卡就被他拉入怀中,一头撞到他的胸膛上。

安子恩嗅着鼻尖处传来的属于她的那股清香,很久以前,他以为这是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属于她独有的味道。

柯尼卡猛跌进他怀里,一时反应不过来,靠着他硬邦邦的胸膛,两个人四目相对。直看到他嘴角浅浅的笑意,她才回过神。

几天前,他才指责她糟践自己,看着她眼神都带着痛恨。现在,他又对她如此暧昧,果真是将她看轻了吗?

“我还要上班,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早点起床吧。”柯尼卡七手八脚的站了起来,故作镇定的对上他充满戏谑的双眼。

她说着,还象征性的用力拍他一掌,转身关门就走。安子恩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掩饰不住的紧张,步子都显乱,他忍不住笑了,只觉得心底涌起一股燥热……

第03章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18

柯尼卡一个早上都魂不守舍的,此刻,她看着Belle递上来的两束花,眉头忍不住紧紧蹙起。

一束是百合,自然是杨初一的。即便她冲撞了他,这花也是每天不间断的。

另一束是桔梗花,紫色的一捧,她喜欢的花。没有附有卡片,可是她知道,只有安子恩才这样了解她。

那时候,他们那个小区的院子里有个大大的花坛,母亲便喜欢在花坛里种上一些桔梗,但是,桔梗花在苗期怕强光直晒,成株后喜阳光怕积水,总是难以成活。

后来,好不容易长成几株出来,她看着那小小的花,呈暗蓝色或暗紫白色,簇成一团,心中说不出的喜欢。

安子恩知道后,便到处寻找,求来一盆桔梗花,自己小心护着,等到开花了,满满一盆,暗紫色的花瓣,白色的花蕊,端到她跟前。

桔梗花本没有香味,可那时候,她将鼻子贴上去,碰触到张开的花瓣,总觉得有股幽香,夹着些许淡淡的苦味,很是好闻。

Belle是她的小助理,一个有些聒噪的小姑娘,嘴巴很甜,很讨大家喜欢。此刻她看柯尼卡捧着两束花发愣,忍不住开口询问:“Veronica,今天多了一束花呢,您喜欢那一束啊?”

柯尼卡平日里话不多,对下面的人不亲近,却也不苛刻,很少有跟下边的人随意说话的时候。若是说朋友的话,除了唐筱米,她仔细想想,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会儿Belle的问话已经超出了她们平日的相处模式,她不禁一笑:“别八卦了,快做事去吧。”

Belle看她难得的在办公室里露出微笑,有些惊讶,反倒忘记了刚刚的八卦问题,应了一声,小心的退出办公室。

柯尼卡摇摇头,照例将百合在花瓶内插好,然后看着那束桔梗花,下意识的放到鼻下轻轻的嗅着,淡淡的,还是有股幽香,苦味似乎比记忆中重了几分,几乎要将香味掩盖。

愣神的时候,安子恩的电话到了。人就是这样奇怪,一串陌生的号码,十一个数字无规则的排列,明明没有刻意去记,明明只打过来一次,可是这十一个数字却清晰的印在她脑海中。

她不知他如何得知她的号码,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当初杨初一也是这样。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那个人如今应该过的更加精彩吧,没有人再去忤逆他,惹他不痛快。

“卡儿。”

她将手机捏紧,呼吸一滞,仔细的听着他的呼吸,每一声都轻轻的,柔柔的,也急急的落入她的耳膜。

“今天晚上我有时间,一起吃饭吧。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们之间隔了六年的时光,真的,很久不见。

六年前,他离开时,眉头拧成川,喝住她:“柯尼卡,别做傻事,我们不可能了。”

想着这些,她有些艰难的吞着口水,手连着心一起哆嗦:“在哪里见面?”

见她答应了,那边的声音顿时变得很轻快:“晚上你先回家,我忙完手里的事就去接你。”

她没有问他如何知道她住在何处,想来跟号码一样,也不是什么秘密。应了一声,两人便掐断电话。

比起早上的魂不守舍,接下来的一天简直是混乱不堪,所有反常的原因都只有一个,晚上,他们要见面了。

第03章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19

下班的时候,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柯尼卡破天荒的没有等公车,直接拦了一辆出租。尽管这样,在这个车流高峰期的时段,即便路面宽敞也照样车流拥挤。十字路口似乎红灯时间似乎永远比绿灯长。出租车跟在一排车子后面,一路上走走停停。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手机放包,而是紧紧捏在手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心中泛着苦涩,她在期待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在对他期待什么?

六年,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足够忘记彼此的,足够改变一个人。

他刚出国那会儿,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他会突然从天而降,拥着她告诉她:卡儿,我不在乎那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就像小时候的誓言一样,他们认真的用小刀剜去老梧桐树的树皮,一刀一刀在树上刻下一行字:安子恩与柯尼卡永远在一起。

她也想过,某一天他回来了,他们再相遇,是她去参加他与庄莹的婚礼。更或者,她还没来得及参加,他们就已经举办了婚宴,再见的时候,他已为人父。

这样久的思念,对他的爱,对他的恨,成了支撑她继续下去的信念。

她总想着,若是他们能再相见,她要告诉他,当年她对他执拗而心酸的爱恋。

他握住她正欲解开衣服的手,决然的离开。他走后,她随意的进了一家夜店,将自己灌醉,主动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

那时她才二十,任何能报复他的方法她都想要用上,哪怕这种报复是建立在伤害自己的基础上。

她了解他,比他知道的还要了解。这样放纵自己,才是对他致命的打击。

只是,他真的一去不回,她所有的行为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刚离开那会儿,母亲又正好卧病,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紧紧缩在被窝里,死死拽着被角,哭的撕声竭力。好在是陌生的城市,没人知道她躲都躲不开的悲伤。

她总是哭到睡着,第二天醒来接着去上班。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她就这样孤零零的活着,将全部的悲伤和疼痛都渐渐磨尽了。

快到明珠苑时,柯尼卡让司机停车。这附近有菜场,她想起安子恩昨天醉成那样,琢磨着做点东西给他养养胃。

回到住处,等柯尼卡都忙妥了,在炉子上用文火煲着汤,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会儿停下来,她才发觉自己太过激动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她每看一次时间,心跳就剧烈几分。

他该下班了吧?

他的应酬该结束了吧?

恩,N市的的路有些堵,一定是堵车。

每这样给他想个原因,她的心就多沉一分。汤早已煲好,饭菜也已冷却,手机上却丝毫没有动静。

终于,手机在手心里震动,泛着蓝光。

“卡儿……”手机那里的声音很嘈杂,混着警笛声,人群的吵闹声,“下面的乡镇出了点事故,现在正在处理,对不起,我……”

话音未落,又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接着便是一片混乱的噪音。柯尼卡心里一紧:“安子恩,你没事吧?”

隔了好了会儿,才传来安子恩的声音:“是不是等久了?你吃了没有?”

柯尼卡看了看满桌的饭菜,点点头:“当然吃了。”

“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应该会很晚了。对不起,下次……”他没有再说,听筒里隐隐夹杂着犬吠的声音。

柯尼卡忍不住开口:“安子恩,你小心点。”

“是。”安子恩极为自然的应了一声,接着声音松了松,“卡儿,上次,对不起。”

柯尼卡知道他说的是酒店那次,她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心底却蓦地一酸。像无数恋爱中的男女一般,再多的别扭和委屈,只因为他的一句道歉,心里便汩汩的涌出酸涩和欣慰。

第03章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20

接完安子恩的电话,柯尼卡便端坐到电视机前。连续换了几个频道,终于在地方台重播的新闻里看到了安子恩的身影。一个小镇上的居民与当地官员起冲突,抡起了他们的武器,铁锹、木棍,淳朴的脸上挂着满满的怒气。

安子恩面色诚恳,站在最前方,微微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安抚着承诺着……画面有些混乱,可以看出不时有人在推推嚷嚷,镜头一直在上下晃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新闻报道里去揣测一二。心里头担心着,焦躁着,不安着。

接到李元的电话时,柯尼卡正在收拾桌子,满满一桌菜并没动,直接放到冰箱内。

“柯小姐,这么晚,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柯尼卡心中本就存疑,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李元打电话给她应该是有什么事。见他吞吞吐吐的,不禁有些着急:“老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柯小姐,老板他急性胃溃疡,还在住院,可他一直不吃东西,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这事阮主席和杨书记还不知道,要知道了,我……柯小姐,您能不能过来看一看?”

柯尼卡心里一滞,她虽然跟杨初一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关于他的家庭,她却是从来不知,更不会去刻意了解。不用想也知道,他一直是他们那伙儿人的中心,家世自然不凡。李元口里的阮主席、杨书记,大概就是杨初一的父母亲了。

什么样的身份才会让人称呼“主席”、“书记”呢?

柯尼卡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隔了那么多天再见到杨初一,是在部队的医院里,康复情况甚至比李元在电话里说给她听的还要糟糕。

李元说他已经可以吃一些比较容易的消化的东西,却坚持不肯吃东西,保持着沉默。

柯尼卡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便看见大大的病房里杵着一群人,围在病床周围。

杨初一抬头见到柯尼卡进来,眼睛一亮,接着又黯下去。他的面色有些冷,横了她一眼,又发了一通脾气。将床头的花和水果挥了一地,地上散着白色、褐色的药片,一粒一粒。

柯尼卡示意李元出去,一屋子的人像受到了特赦令般,纷纷退出去。她叫住已经战战兢兢的特护,交代再拿一份药过来。

大大的病房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柯尼卡蹲下身子收拾着满地的狼籍,过了许久,才听到病床上的声音,有些暗哑:“谁让你来的?”

声音嘶哑且无力,果然是生病的人。

大概是蹲久了,柯尼卡抬起头看他的时候,觉得一阵血气向上涌,眼前一通黑,她用手扶着沙发慢慢起身。

杨初一瘦了许多,面色中隐隐的显出病中的单薄和苍白来。气色也很差,原本明亮的眼睛向下凹,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干裂着,现出一个一个的小口子。他的手上贴着白色的胶布,修长的手指青筋突出。

这样子的杨初一是柯尼卡所没有见过的。见过他阴晴不定的表情,见过他挑食时的任性,见过他故意惹她时的无赖相……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杨初一,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甚至透出一丝脆弱。

她的心莫名的揪起来。

第03章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21

柯尼卡没有回答杨初一的话,将花重新在花瓶里插好,这才开口问他:“饿了吗?”

杨初一只是恨恨看着她,咬着牙:“又是老李!”

柯尼卡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紧绷的嘴角,轻轻笑了出来:“老李还不是担心你?你要是在这听医生的话,老李能来找我吗?”

杨初一稍稍愣了下,她在他面前一向少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多是沉默,实在被他逼急了,她也会瞪着眼睛看他,口里却憋不出几个字来。

这会儿他能看到她眼里的笑意,说起话来也很随意,好像还带了那么一点儿嫌恶。她的眼睛亮亮的,脸颊还透着点儿粉晕。

“杨初一,你不吃东西嘛。”柯尼卡在沙发上坐好,认真的问道。

杨初一口里哼了两声;“不合口味。”

原本高大的男人,这会儿表情僵硬,平日里所有的强势全部被卸下,李元说他刚做完手术,此刻看他,脸色竟比刚刚还苍白了几分。

“你不吃我吃,很饿。”柯尼卡端起茶几上的保温盒,揭开盖子,白色的粥泛着米香,汩汩的冒着热气。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嘴里,白白的没有味道,他的口味那般挑剔,现在让他吃这个,难怪要发那样大的脾气。

她注意到,他冲她冷哼了一声,眼神极为认真,甚至还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味道还不错。”柯尼卡扬眉,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你要不要试试?”

杨初一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柯尼卡心中开始不安,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嗯”了一声。

他的两只手因为打点滴都浮肿起来,走近了还能看到肿起的地方浮着血丝,李元说他前几日都是靠打营养液维持着。她抿了抿唇,将视线从他手背上移开。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送到嘴边吹了吹,才送到他口边。

杨初一微微蹙眉,盯着她手里的勺子,半天没吭声。

柯尼卡故作不耐的样子,挑眉看他:“不吃算了。”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探出头含住勺子,吞下小勺白粥。

柯尼卡满意的继续用小勺舀着粥,晾到温度合适了,再一勺一勺喂给他喝。杨初一还在恢复阶段,每次只能吃一点,即便这样,也喝掉了一小半碗白粥。

特护送药过来时,忍不住把药直接塞到柯尼卡手里,有些忌惮的看着杨初一。柯尼卡笑了笑,轻声问她注意事项。护工小声交代了些,完了又偷偷瞄了一眼杨初一,压低声音夸还是柯尼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