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到这里,又有些伤心,道:“锦懿之前跟我说女大不中留,如今果然,为了个男人,竟要撇下我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刘泰堂见太后伤怀,才压了心头的愠怒之意,宽慰道:“母后,你别伤心,这样罢了,我可以答应她出宫居住,可是不许她离开京城,这样我也退了一步,算是折中,若锦懿还不答应,我就也没有法子,总不能眼睁睁地随她任性。”

太后听了这话,才略点了点头:“说的是,锦懿如今迷了心窍,又有身孕……这个时候是最难想事也最容易一条道儿不回头的……毕竟你是兄长,多替她想一想。”

皇帝打定了主意,便跟小庄说了:最多只能答应她出宫,却不能离京。

小庄思来想去,知道这也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只好答应。

这件事因此便定了下来,又因小庄想要清静,皇帝便把京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避暑庄园拨给了她,又拨了百余宫婢侍卫随行。

出宫这日,太后不免又抱着叹了几声,但到底是隔得距离近,要见便随时都见了,因此便也不十分的伤情。

小庄依依惜别,起驾便去庄园,这地方并不算太大,可占地也有十几亩,能容纳近千人也是宽绰,且因是皇家的地方,建造的气派大方,细微处又见精致,亭台楼阁,池沼假山之类,应有尽有,也是皇帝疼小庄之故,才给了她此处。

除了随行伺候的人,这里本也有驻扎负责看守打扫的差役等,如此迎了公主銮驾安置妥当后,外面忽然有人来见,报称是公主的相识。

看门的本不予理会,可又知道小庄曾流落民间,因此怕真的是什么不认得有关联之人,便进内通报,小庄命人传了,相见了才知道原来是季玉兰。

小庄诧异问道:“玉兰妹妹,怎么是你?”

季玉兰道:“我听说你出来宫外住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过来啦。小庄姐姐,你想不想留我?”

“这……”小庄疑惑,“你一直没有回乐水么?不回去可使得?”

季玉兰低头:“其实我一直没说,我来之前,爹已经……他是因为老三的事,又加上虎子哥也离开乐水,他老人家心里……不过也因病了几年了,没法子的。”

小庄心头一震:“妹妹……”

季玉兰却又仰脸一笑:“没事的,所以我就想来找虎子哥,上回你让我回去,我本打算回去的,半路却遇到了解公子,我还以为是他对我虎子哥不利的,所以就……”

季玉兰把跟解廷毓认识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我就知道虎子哥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你又有身孕了,虎子哥不在,我就算是虎子哥的娘家人,自然要替他照顾你啦。只要你不嫌弃我粗手粗脚,说话也不忌讳,不懂你们这儿那么多规矩。”

季玉兰说到最后,微微腼腆地笑笑。

小庄握住她的双手:“当初我在乐水的时候,你也没嫌弃我什么也不会做。”

季玉兰抬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已经两年时光过去,又是秋日,从西南往龙都而回的官道上,一行队伍正缓缓而行。

忽然间,一匹快马从队伍之中跃出,飞奔往前,一直快到了队伍前头才停下。

前方那名将官转头看来,皱眉道:“大小姐,这里已经是天子脚下,再往前就是龙都了,还是注意些好。”

那飞马赶来的马上骑士,虽然被称作“大小姐”,却是一身男子打扮,看来十分英俊利落,道:“姓温的,你管我?”

这“姓温的”听了,剑眉一扬,哼了声后便不再理会她。

大小姐见他不理,便扮了个鬼脸,道:“算了,你当我爱来看你这副臭脸,我回去找哥哥去!”

她说完之后,熟练地拨转马头,竟又飞快打马回去了。

姓温的回头看一眼,望着那马背上起伏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过身来。

而在他身侧的一名将领便笑道:“温大人,大小姐好像是特意来看你的。”

姓温的淡淡道:“是吗?”

那将领见他意兴阑珊,便不愿再说下去,敛了笑又道:“不知大公子的伤现在如何了,这一路颠簸该不会有碍吧,其实这一次很该乘胜进击……偏偏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召大公子回京,唉,不知道是凶是吉啊。”

龙都的召令传达之后,边陲的将领们纷纷表示反对……只有陈大公子力排众议,领了诏令回京。

因此有的将领私底下颇有非议,生怕出事。

姓温的听了,默然片刻,才道:“顺其自然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说着,便抬头看向远处,前方两侧的树林如旌旗般向两侧闪开,露出正中天际那巍峨的龙都,古老的城墙仿佛镶嵌在地面上的王冠,带着凛冽的眼熟。

心头陡然一震,温风至心中道:“龙都,我又回来了!”

是的,他就是曾经偷偷护送成祥出京一路西行的温风至,时隔两年,他终于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迎接他的,又会是什么光怪陆离,不可预测呢?

恍惚间,耳畔传来陈大小姐的尖叫声音:“哥哥,你怎么了!”温风至一惊,来不及说话,打马往回而行,往那队伍中间的马车方向赶去。

温风至到了马车边上,还未开口,便听里头有人沉声道:“方才只是小憩了会儿,不要吵闹。”

声音沉稳肃然,偏冷,声不高,却带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力。

只听得陈大小姐乖乖地应了声:“哦,我错了,我刚才太着急了……”

那人却不留情面道:“到了龙都,你把这脾气收好来,别丢了凌云府的脸,不然我饶不了你。”

陈大小姐竟半点脾气也没有,只仍小声答应:“好的,我知道了哥哥。”

温风至听到这里,才出声道:“无恙么?”

里头那人道:“无碍,距离龙都还有多久?”

温风至道:“不到十里。”

那人沉默了会儿,才道:“好。”这一刻,那沉静的语声之中,竟略多了一丝艰涩。

第117章

温风至闻言,便道:“不必多想,你且好生歇息。”他原本就是个缜密沉稳的人,经历万千事情后,更历练的磐石一般,处变不惊。

车内传出的声音略多了一丝暖意:“知道了。不必担心。”

温风至这才打马重回前方,如此又走了不足二里,龙都城门已然在望,经历沧桑的古老城楼,变幻莫测的苍莽风云,巍巍皇都,气象万千地迎接着远方的归客。

因是大将回城,迎接队伍也十分隆重,绵延的官员一直到出皇都七里,在此打头阵的分别是礼部,吏部跟兵部的三司官员,从早上起就等候多时,此刻看了帅旗招展,便打马迎来。

温风至吩咐留下三千随行军在城外安营驻扎,吩咐了两名副将统领驻守。另外六百随扈,便一块儿继续往城门进发。那负责迎接的三部官员见兵丁人强马壮,军队井然有序,不由啧啧赞叹。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温风至。”

“哦……”三部之中的礼部郎中便问:“怎么没见到少将军?”

温风至道:“少将军早先作战受伤,不便行动。”

三人听了,各自震惊,又忙嘘寒问暖,温风至应付这些却是极容易的,淡淡说了几句有劳关心,其中一名兵部的郎中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温将军……其实……总觉得您有些面善,而将军的名讳,也跟兵部之前的一位大人一样,不知……”

温风至淡然不惊回答:“不错,正是末将。”

前头鼓乐声起,渐渐热闹起来,温风至道:“请恕失陪,在下得去看看少将军如何了。”打马往回而去。

剩下三个官员面面相觑,又惊又叹,却猜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温风至回到车驾旁边,却见陈小姐已经又骑了马,见他来到,就又撅嘴。

温风至顾不上理会她,便道:“前头已经迎接队伍,要不要见?”

车内人道:“不必,你同阿凤代劳就是。”

温风至略一思忖:“也好。”

陈凤闻言,才露出笑脸,冲车内道:“哥哥,原来你叫我干这个啊,怎不早说!”

温风至一皱眉,示意她不要多话,陈凤才吐舌:“哥哥,那我先去啦。”喜笑颜开,同温风至一块儿打马往前去了。

前方几名将军正等候着,见温风至带了陈凤过来,便纷纷问:“少将军身子如何?”

温风至道:“且让少将军再歇息些时候,进了城再说。”

一名性格粗莽的将军便道:“叫我说不用理会那些鸟,大家伙儿直接骑马进去就行了!”引来一片哄笑,陈凤道:“你们打起精神来,别没有规矩!我哥哥说了,这是龙都,不比什么其他地方,别丢了咱们凌云府的脸!”

这些将军听了,才都齐齐换了肃然面色。

来迎接的官员当中,最高级别的,便是兵部尚书,底下齐焕跟解廷毓都在其中,因为这位归来的将军分外不同,虽然还没有封爵,却俨然已经是个封疆大吏的姿态,要知道西南几个小国素来不安分,因陈老将军一直驻扎,如竖起了铜墙铁壁一般,才保得周边靖平,去年陈老将军病故……周边小国顿时蠢蠢欲动,数次挑衅,多亏了虎父无犬子,有少将军继承衣钵,横空出世,连番交战下来,才守住了老将军的威名,也不曾给敌人小瞧了半分。

能安安稳稳守住那半壁江山,功劳何其之高。因此少将军这一次回来,一来算是凯旋,二来算是重臣,所以才也劳动了兵部尚书都亲自出城迎接。

兵部尚书见迎面几位虎将雄纠纠气昂昂而来,历经杀场的人果真气势不同,令他心悦,只不过看来看去,却仿佛少了一人,有种群龙无首之感。

一直到有人道:“少将军在之前征战中受伤,连日赶路,伤势有些恶化,请恕他此刻不能下车。”

兵部尚书心一揪:“少将军伤的可重?”

那人道:“大人不必担忧,少将军洪福齐天,不会有事。”

“皇上想要立刻就召见少将军,那现在不知可否?”

“那是自然的了。”

兵部尚书听了,才松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忽然又看那人:“这位将军似也有几分面熟。”

“末将温风至,之前曾在兵部任职过。”温风至说着,便抬起头来,剑眉朗目,英武依旧,眉宇间却比往日少了许多轻狂,多了无限沉稳。

兵部尚书“啊”了声:“原来真是温大人,好好,果真是宝剑锋从磨砺出,少年出英雄啊……”

当初温风至是弃官而去的,他素来也没什么污迹,而皇帝方面也未追究,因此众人只是惊愕莫名而已,如今转山转水,人家竟又回来了,且是有实打实的功勋在身,因此兵部尚书便只笑赞。

而在尚书之后的齐焕跟解廷毓早就留意他了,这会儿温风至目光往旁边扫过,顿时让两人心头各自一震!

车驾顺顺利利地进了龙都,一路过了十字街,到校场,先安排随扈六百停驻,其他的数十名武将跟侍卫诸人随着领路的太监,出御街,一直停在宫门之前。

温风至跟陈凤两人回到车驾旁边,陈凤道:“哥哥,到皇宫了。”

里头无人做声,陈凤正想上去看看,却见马车一动,车门打开,有人现身。

旁边不远处,兵部尚书跟几位大臣正也看着此处,见那人身形仿佛几位高大,穿一身黑色的袍服,是寻常的武将打扮,但只一眼,就给人一种过目难忘的感觉。

那人抬手扶着温风至的手,便下了车,陈凤问道:“哥哥,还好吗?”

那人徐徐出了口气:“好多了。”这才抬起头来。

先让人留意到的,是那双几位明亮的眼睛,只不过这种明亮,并无半点暖意,而是凛凛然的冷,仿佛冰河之水,又像是宝剑之锋,叫人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脸色有些偏白,无须,下颌跟脸颊边微微泛青,胡须被刮得很干净,只露出一点青色的须渣,衬着那发白的脸色,显得格外无情。

他的眼神极为坚毅,鼻子很挺,头发也一丝不乱,身段似偏瘦,却笔直如剑如枪,他站住脚抬起头来的那刻,气势便不可遏抑地透了出来,因下颌微挑,他生得又高,因此看起人来,就仿佛是在冷冷地睥睨一般。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官员,仿佛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又好像每一个都没放在眼中,他眼尾淡淡一瞥,转过身去。

文武百官随之上朝,少将军便走在其中,步伐不紧不慢,似闲庭信步,又仿佛边走边随意在想着什么。

温风至跟陈凤一左一右跟在后面,陈凤起初还四处打量,被温风至使了个眼色,就乖乖低了头。

金銮殿上,皇帝刘泰堂望着自殿门口台阶上一点一点升上来的那人,光影在他的肩头跳跃,然后他迈进大殿,徐徐往前而来。

一阵恍惚,刘泰堂知道陈将军的儿子名为陈虎,而此刻皇帝觉得,这徐步往前的人,竟也像极了闲步林中的猛虎,以巡视领地的姿态,悠闲地走向自己。

是觅食?还是探顾?

少将军陈虎走到丹墀之前便停了步子,他拱手撤步,屈膝跪地,垂首行以大礼。

刘泰堂看着他跪地的姿态,不由微微一笑:“爱卿平身,快快请起。”

陈虎起身,缓缓地抬头,四目相对,刘泰堂心头赫然震动:这双眼睛!

皇帝疑心自己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而久违的某种光芒,他定睛细看,却又发现仿佛是他看错了,眼前的人,双眸之中有种超然的冷静,而通身上下,气质无懈可击。

这几天小庄的眼皮一直跳。

以至于今日太后传她入宫,她竟也懒懒地不爱动,只看在小虎子的面上,耽搁了会儿后才起身入宫。

就在一年多的深夜,小庄生了一子,生产的时候颇为惊险,要多亏了季玉兰贴身照料,早就准备周全,加上太后也派了些有经验的宫婢跟稳婆,就算如此,也还是熬了大半夜才生下小虎子。

小庄生产的时候是半夜,那时候宫门早就关了,次日太后接了消息,便飞奔赶来。

稍晚一点,刘泰堂也来探望。

虽然在前一月林美人诞下一名小公主,但太后对小虎子的爱却仿佛不输给小明儿一样,足足在庄园住了近一个月才回宫。

因此小虎子才生下来,竟是太后给抱在怀中的日子比小庄抱过的还多,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小虎子也十分喜欢太后,见了便呀呀地叫嚷。

太后仿佛全然忘了小虎子是成祥的孩子……就连回宫的时候,几乎也想把小虎子带回去,若不是小庄不愿回宫住,太后早把小庄也叫回宫里去了。

近来小虎子已经能满地乱走,也能含糊不清地叫人了,而在小庄进宫后,太后最喜欢的,就是看小虎子跟小明儿,还有林美人生下的小兰珠凑在一块儿玩耍。

看着三个雪白粉嫩的小孩儿在一起,太后仿佛看到了她心底那一副奢侈的画面成了真。

任凭太后领着三个小娃儿自去玩耍,小庄歇息了会儿,仍恹恹地毫无精神,便起身出殿,站在栏杆处往外瞧。

从这一处,能瞧的很远,小庄依稀看到百丈开外空阔的殿门处,有几道人影,头前领路的是跟随皇帝的秦公公,后面那位,看来却……

小庄眯起眼睛看了会儿,还没等看清楚,许是太阳过于刺眼的缘故,泪水一下漫了出来。

第118章

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小庄抬手在额角挡了挡那刺目的阳光。这瞬间,那道人影就消失在眼前,看方向是去了御龙殿。

下午时候,小庄本想回庄园,太后却道:“今日有位将军回京,晚上你哥哥要设宴接风,也留下来凑个热闹吧。”

小庄想到白日所见的那道人影,近来她自然也听说这件事,便问:“听说是陈将军的公子?”

太后道:“可不是么?说起来,陈大成也是咱们朝的元勋,跟你父亲是一辈的……唉,分明都是些忠勇之士,国之栋梁,可却都……天妒英才……”

唐李贺曾有诗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说的便是能建功立业的功臣大将,多数都是提刀上阵,万人中拼杀出来的……但这些久经沙场的大将们,却又多战死沙场,比如陈将军,比如庄家。

小庄懂太后的叹息,想到自己竟没什么记忆的父母家人,心头一阵惘然。

太后又道:“幸好的是庄家有你,而陈家,也有一子一女,一虎一凤,这次两人都回来了,正好晚上可以见见。”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小庄简单梳妆了,便去看小虎子。小孩因白日玩的太厉害,从回来时候就开始睡,此刻也正睡得香甜,小庄望着小虎子有些酷似成祥的脸,凝视良久,唇角才浮起微微的笑。

太后命宫人来请小庄赴宴,小庄本正在想借口推辞了,不料雪海亲自来请,道:“太后一再催着呢,太子殿下也正在找小公子,连您也见不到的话,怕要哭闹起来。”

小庄只好随着出殿,一路往畅春园去,雪海道:“公主可见过那位陈少将军了?生得真是一表人才。”

小庄道:“并未见过,然而虎父无犬子,大概是不凡的。正是我朝之幸。”

雪海笑道:“可不是呢?年青有为,且听闻还并未娶亲。”

小庄听到这里,便看了雪海一眼,雪海却道:“公主留神脚下,这一处有些黑。”

隔着重重宫阙,便听得丝竹之声隐隐传来,两人到了畅春园,雪海伴随小庄去太后旁边落座,小庄便微微垂着眼皮儿,目不斜视而行,走了几步,却仿佛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感觉十分异样。

小庄眼尾扫开,却并未看见什么异状,到了太后跟前,给太后皇上分别行礼落座,太后道:“怎么迟了?”

小庄道:“小虎子睡着了,本想叫人来说声儿不来了的。”

此刻皇后身边的小太子便叫道:“姑姑,弟弟呢?”

小太子三岁了,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宫中只有兰珠公主是个小孩,可小太子却不愿跟女孩玩耍,于是把小虎子看成是亲弟弟一般,但凡进宫,必定要缠着玩耍,恨不得他可以长大些才好。

小庄微笑道:“太子,他方才睡了。”

小太子很是失望:“睡了啊,那就不能陪我玩啦……”

皇后在旁扫了小庄一眼,眼底冷冷地。微笑对太子道:“小明儿,今日宴请大臣,不要胡闹,知道么?”

小庄只当没看到的,便转开目光,无意中扫过某一处,忽然之间目光停滞。

正好太后转头对她低声说道:“你瞧你对面坐着的,便是陈将军的一子一女……”

此处距离对坐,也有十数丈远,加上灯光略昏暗,对面的人一时竟看不清,小庄只瞧见那人微低着头,却可见白皙的脸色,宽阔的额头,挺俊的鼻梁。

小庄本不以为意,刚要转开目光,却鬼使神差地又看过去,正在此刻,对面那人也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宛如冰冻的利箭刺入心头,小庄忍不住往后一仰,幸亏身旁有宫女伺候,便将她扶住,关切问道:“公主怎么了?”

脸上的血色刹那退了个干干净净,小庄生生咽了口唾沫,目光无法从对面那人脸上移开,而他却只看她一眼后,就又淡淡地垂了眼皮。

原本缓慢的丝竹声仿佛变大了,而且变得格外鼓噪,就好像贴在小庄耳畔敲打一样,让她的头也一阵阵地涨疼,思绪凌乱,无法思考。

模糊之中,仿佛听到皇帝嘉奖了陈虎数句,又提到要封赏之类……小庄好不容易才将目光收回,抬手握住桌上的酒杯,手指却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