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猛男秀主角二郎神当洞而立,狼狗威风凛凛地盘踞脚下,等着其余玩家送菜上门。不大一会,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慢慢走进一组组玩家,哮天犬专门咬杀队长,散了队伍,咔嚓咔嚓,二郎神一刀一个,切菜似的,在洞口摞满一层又一层尸体。

洞口浮尸百万,安信和所有上当玩家猛刷屏:“999999999999我。”

一个道士玩家拿着符,刚偷偷在洞口伸个脑袋,安信音响里就嚎叫一片:“道士,丢符,丢符,复活全体。”咔嚓一声,郎哥毫无例外把他一刀也秒了,音响里又哀鸿一片:“精灵(安信的游戏角色名称),请你相公来,整个区的牛掰人物都顶不住了。”

安信的确有个游戏中的老公,名字就叫“午夜相公”。不过他为人极冷淡,达到本区的NO1高度后,从此处于挂机修炼、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的状态。

安信尝试性地打字过去:“相公大人,来仙洞999999我。”

没人回答。

大家纷纷躺在尸山上聊天:“嗳,精灵,你老公没反应吗?”

安信囧脸:“是的。”

“嗨,还是跟了哥哥吧,我一定把你放手心里捧着。”

安信擦擦汗:“算了。好女不嫁二夫。而且相公大人平时对我都很好的。”

这也是实在话,在本服务器里,午夜相公“冲关一怒为精灵”的故事历来为人津津乐道。起因很简单,某天安信说要一个“天台”里的宠物兔子,相公大人狂砸游戏币买宝石升级装备,硬是闯过了100关,拿到了和他当时等级不相符的毛毛兔。

当然还有一些平时骚扰过精灵的玩家,于月黑风高之夜被相公暗杀的惯例……

有玩家总结得好:“相公不发猫,不等于当他是病危。”

“午夜相公”的名字,其实也恰如其分。因为他昼伏夜出,NO1的名衔很有威慑力,就算人不在线,也没玩家再敢招惹精灵……

安信回过神,发现大家还在插科打诨。

“谁摸了我的胸口!”一个女孩哇哇大叫,“项链不见了。”

项链很有可能是被打爆了,但是“切!”的一声,全体同仁都鄙视她:“有神狗在,你那小馒头也想染指郎哥狼爪?”

安信苦撑着筷子,没有打闹,又发了一遍“999999999我”,熬了很长时间,才看到相公回话了:“这么多死尸,哪个是你?”

洞口百万伏尸,密密匝匝哪有她的影子?安信苦于角色不能动弹,只得打字指导:“最底下,露出蓝色鞋的那个,还穿着紫裙子。”

“到哪里?”

“到膝盖。”

“……”

安信疑惑:“怎么了?”

相公回答:“我是问你,点了复活符后,把你传送到哪里?”

“……封仙台。”

相公为了她进了洞。两记扇影后哮天犬倒在了血泊中。他开始游战二郎神。

安信猛然发现洞口飘进一个装扮不一样的角色,而且二郎神也不打她。“GM来了!”第一时间里,她就反应过来。随着她这一喊,洞里又闹翻了天:“9999999999999999999我,GM!”

“我靠,GM娘娘,郎哥今天太神勇了,你就从了他吧!”

地下浮尸乱七八糟调笑,GM观看了很久,才在世界里发出公告:“由于本区调节BOSS难度失败,给各位玩家带来不便,请损伤者于明天中午12点前往飞升台领取经验和赔偿……”

大家继续在哈拉,压着安信的玩家还是一层层,安信忍不住开口说:“大家可以动了吧?”

话音一落,原本躺尸的玩家都咋呼起来:“喂,怎么还不走,时间解禁了,赖在人家身上收费的哈!”

浮尸层层冒起,像沸了的水,众人鸟兽状散去,安信憋闷一小时,头痛得厉害,走着走着,突然在世界频道里打了个惊叹号:“GM姆姆,我爆你菊花!”

“姐姐,菊花是什么?”有位火星来的妹妹私聊送来一句话。

安信泪眼蒙蒙,叉掉了游戏。

十一点,药效早就发了,刚倒头要睡,喜羊羊的音乐又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想接,随手丢到一边。喜羊羊在枕头边唱了三分钟,安信抓过手机,大叫一声:“如果你不是喻美人,阿拉一律爆菊花!”

沉寂两秒,电话才传来沉稳男声:“安小姐,你还好吗?”

咚的一声,安信滚下了床,脑袋重重磕在电脑桌脚上,叫唤:“喻美人?唉哟痛死了,不是,是喻总?”

“是我。”

安信扶住脑袋,小心翼翼:“喻总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今天撞伤了安小姐,心里过意不去,忙到现在才能休息,想了解下安小姐的病情。”

安信语声禁不住失望:“这样啊,我没什么的,就是脑袋要一直撑着……”

喻恒请求视频下,让他看看伤势。安信怎么可能让他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抵死不从。两人商谈无果,最后喻恒搬出了老板身份:“安小姐,我命令你打开视频。”

安信惨叫一声:“喻总要答应我不准笑。”

“好。”

安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吊带衫,随手扯过床单蒙上,顶着大帽子,万般不愿地点通视频。镜头上,喻恒除去了外套,领带拉开了点,挂在白衬衣领口,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皮肤,即使偶有倦色,冷淡的气质也生出一种颓美。

反观她呢?裹着难民营攥出来的被单,像个老太太盘腿坐着,由于帽子太重了,还一点一点垂下头,力求不用筷子,完美支撑住。

安信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脖子,偷偷吞吞口水。喻恒黑黑眼睛盯住看了一秒,突然起身,嘴角还来不及抹去一丝笑纹:“我离开下。”

看吧!还是忍不住跑一边笑去了!安信一阵郁卒,为什么自己猥琐的样子都被神看光了啊?随手摸过一根红筷子,继续撑着。

喻恒坐了回来:“安小姐,那是什么?”

“筷子。”

“筷子?”喻恒挑眉。

“没看到脑袋重,要撑住啊?”安信一阵烦躁,干脆又摸过一根,顶起,豁出去地嚷:“这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型,蘑菇头阿三,是形体艺术,形体艺术你知道不?”

她瞪大了眼睛,左右各擎一根筷子,用来顶住帽沿,镜头里显得诡异得很。

喻恒又看了一下,笑笑:“我明白了,就是印度版阿拉神灯。安小姐早点休息,总部可以放你三天假养病。”

安信低头看看滑下的床单,喜羊羊的吊带衫早已暴露无遗,她丢了筷子,抓紧前襟哀号:“阿拉今天真衰啊,又曝光了。”

喻恒忍笑:“安小姐每天都这么开心。”

安信又是哀号,眼看喻恒要切断连线,她着急地扑过去,抓住屏幕,气势如虹:“喻总,今天你守节了吗?”

嗡的一声,屏幕里黑了。安信呆呆看着界面,突然一伸手臂,攥拳向上:“张美丽!破喻之仇不共戴天!”

女王妈妈

接下来两天,安信吃了药昏天黑地地睡,醒了就弄杯面吃,吃饱就上网游,除了挂下《飞仙》升级,大多数钻到自己研发的《天外封神2》里,申请个异人角色冲级,蹲点观察玩家对这款游戏的反应。

她发现,在线玩家人数又创新高,发展局势很好。只不过,大家爱一边血腥征杀,一边问候GM全家,比《飞仙》场面劲爆多了。其实她也是个幕后GM,所以在冲级的时候,必须忍受各种问候。

“GM,我咒你全家生孩子没P眼。”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们全家不需要生孩子,所以不需要P眼。安信合掌拜拜。

“GM娘娘,咒你晚上嘿咻泄洪。”

“这孩子……”安信泪眼。

“GM,你脑袋被门夹过么?这么弱智的怪也刷?”

“惨……你有透视眼?怎么知道我还戴着帽子?”安信正抱头痛苦,公寓门砰砰被敲得震天响。她把被单两角打结,在腰间勒了勒,抖擞一把精神去开了门。能这样敲门的,只能是家里的女王控,安老妈,刚小心翼翼拉开一道门缝,一个黑白相间的手皮袋侧削飞进,准确无误地击上头部,安信抱着头,跳脚:“妈,妈,轻点,轻点,我正脑震荡!”

安妈妈哐地一掌推开门,虎气凛凛走了进来:“死孩子,才两天没见面,脑袋烧糊了吧,顶个孀居帽子?”顺手捞起门后的扫帚,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安信尖叫,抱着头四处逃散。安妈妈打得累了,坐下来气喘吁吁数落:“扯掉了信征处胖爷的扣子才打听到合适男儿家,你倒好,去了一次就没动静!”

相亲不去中介所,跑去私人信托部掺和,果然是妈妈的风格啊!安信泪眼汪汪地看着女王妈妈:“人家对我没兴趣……”

砰的一声,黑白手袋又重重地砸了过来,安信一阵趔趄,摇摇晃晃还是站稳了。

安妈妈捶床大怒:“就你这阿拉神丁的模样,还是从非洲丛林钻出来的阿三辈,人家能看上你?”

安信不敢把手袋交给妈妈,偷偷用脚朝后拨了拨,瘪着嘴不说话。安妈妈示意女儿交上手榴弹,继续坐在床上数落:“……你今年不小了,妈妈23岁那会,你已经满街追着鸭屁股跑……”

“妈妈,为什么我要追着屁股跑?”

唰的一道耀眼光芒闪过,黑白手袋再次腾空袭来。安信这次有准备,以非常傲人的柔韧下腰躲过袭击,身子晃荡一圈后徐徐回归原位。脸上带着洋洋自得,她自信地说:“嘿——本姑娘怎么可能连续中镖——”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墙壁上的挂画镜框被手袋砸了下来,不偏不倚磕准了帽子。

安信惨叫,直接倒地。

安妈妈冲了过去,猛拍她的脸:“安信啊,安信啊,脑袋咋这豆腐,砸一下眼睛转成了花?你给我清醒、清醒!”

安信气若游丝:“妈妈,我脑袋不豆腐,只是有些震荡……”

一个小时后,安妈妈骂完安信,安信交代完阿拉帽子的来历,两人暂且相安无事。安妈妈卷起袖子,帮安信做家务整理,拖地、清洗、消毒,忙得不亦乐乎。安信裹紧被单,盘腿对着电脑屏幕,头发蓬乱,双目无神。拖把擦完地板,伸向了单人床底。突然,一顿狮吼震醒了魂游天外的安信:“死小孩,这是什么?床底下藏个裸|体男人?”

安信一激灵,手脚并用,爬向床尾躲避妈妈的拖把:“妈!妈!那是我做的游戏角色模型,衣服送去洗了!哎呀,妈妈,别打我的帽子……哎呀,出豆花啦!”

安妈妈愕然住了手,用拖把抵住安信胸口:“出什么豆花?”

“妈妈,妈妈,我脑袋一震荡,里面的浆糊从窟窿眼冒出来,就是豆花啦!”

“这孩子,不嫁人整天对着男人图像傻笑,脑袋都变不正常了。”安妈妈抓过扫帚,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敲打,“这个月一定要找个男朋友,带回家给我看看,否则断绝母女关系!”

“妈妈你太毒辣了吧?”安信抓着耳边翘翘的短发直叫,“交不到男友,就断绝母女关系?这不明摆着逼我弃妈离家吗?”抬头一看,发现妈妈铁青的脸,尖叫一声,赤脚从床上跳下来。

她的话犯了说一不二的安妈妈大忌。

安妈妈一只拖把舞得虎虎生风,安信在30多平米的房间里哀叫连连,最后她一溜烟冲向大门,夺路而逃。身后传来嗵嗵脚步声,回头看,妈妈捏着武器追上来了,简直是咬牙切齿:“你这个样子跑哪里去?别吓坏了小孩子!”

安信依然穿着黑裤子白T恤,披着长长的被单,一路拉风地上蹿下跳,楼梯间里影影绰绰都是她和妈妈的追逐身影。终于跳到最后一级台阶,黑红色的木板门出现在眼前,看看后面气势腾腾的妈妈,她咬咬牙,还是认命地奔出公寓大楼。

不逃,就会被杀无赦啊!

“妈妈快看,咸蛋超人!”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拽拽妈妈的手。安信一阵风从他们身前冲过去,那位妈妈的声音还传在耳后:“不对,是印度阿三。”

继续狂奔。

妈妈气喘吁吁地在远处喊:“死孩子,欺负妈妈没练功夫,跑得这么快。”安信只管逃,“安信!给我死回来!”身后,妈妈的声音响彻九霄。

跑到小区外的街道,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辆小车没看到亡命横穿的安信,差点撞到她的身上。安信灵巧一翻,一个筋斗越过车头,避免了一场灾难。没想到她伶俐的身手被街边一个三十多岁戴墨镜的男人看见了,死命拉住她,说他是星探,欢迎她去九江湾的片场客串。

安信摆手,声称她有固定而体面的工作,传出去名声不好。安妈妈随后赶上,本来拿扫帚打那男人一气子,呵斥他不准骚扰她女儿。当听到邀请安信客串电影时,马上变得温和善良,频频点头表示女儿一定会去试一试。

最后,安信执拗不过追星妈妈的意思,又因休息好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只得去医院先褪下固定头骨的塑胶圈,缠着几层纱布去了片场。

片场情缘

大清早的,片场稀稀落落都是工作人员,正在摆道具、布置场景。找到了导演,导演坐在躺椅上扫了她一眼,说道:“模样长得不错,练武生刚好。”

安信低头看看身上的喜羊羊长袖T恤、弹力牛仔裤,努力挺了挺胸:“导演,我是女生。”

导演摘下墨镜,上上下下再打量:“嗯……好俊的小哥。”安信嘀咕:“……说了等于没说。”导演不理会,手一挥:“不管男人女人,来我这里都是死人……哦,不对,是武生!”

安信看着导演眼露凶光的样子,身子得瑟一震。随后的两小时,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武生”了。

据女场记讲,他们正在拍摄一部古装武侠片,反映一个类似关平(关羽之义子)的少年英雄的成长史。这两天要拍山林遇袭、杜风打虎、沙场杀敌三场戏,总之,以蝼蚁似的流寇、草莽、敌方小兵……还包括那只倒霉的老虎,来反衬出少年杜风的英勇侠气。

面容俊美的主角杜风就位了,据说是由20岁的小有名气的影星扮演,安信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正歪着头打量,导演一声“action”,身后和她一样包着黑头巾的“流寇”大力冲出,她一个趔趄,直接被后面腰圆体胖的男演员顶飞,噗嗤扑向了杜风脚下。

“卡!”导演当机立断,捏着剧本卷筒大喊,“那个谁?杜风还没出手,你怎么就倒了?”

安信唰地一下脸红了,她利索爬起,低下眼睛嗫嚅:“对不起,对不起……”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偷偷瞄一眼,发现是杜风大腕笑得好看,她连忙抓起地上的棍子,红着脸走向流寇群,前面的人都挤成一团,又只好乖乖地站到最后。

“大家记得要朝前冲,一个都不准拉下!”导演发话了,“确保杜风一出手倒一个,全部死光!死光!”他扯着嗓门叮嘱几次,振臂一呼:“action!”

嗷嗷喊叫中,黑色装扮的流寇再度冲上场。数量之多,使旁人看不到场地中央的翩翩少年郎,只看得见一团蹁跹美丽的白影四散游走,按照规定,这个影子只要是转到各人跟前,流寇就得抛开棍子惨叫一声,作势倒下……

安信站在末尾,左跳右跳,不断向人墙里张望:“到底什么状况?到底什么状况?”她拖着棍子,着急地沿人群外围奔走,找突破口去送死。

终于,几经推推搡搡,趁着流寇圈子收缩的冲击力,安信一鼓作气挤到了前面:“大腕,大腕,这里,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身子,美滋滋地张大眼睛:“杀我吧,杀我吧!”

因为拍完了就可以给妈妈交代,拿着签名照做证明回去睡觉了!

“卡!”导演一声暴喝,打断了安信的美梦,“那个谁,又是你!刺了你两剑笑个什么?还不倒?踢场子的是吧?”

安信看了看四周愤慨的脸,瑟然一抖,委屈地说:“导演,明明是杜风扮鬼脸……”再一看,杜风站在一边,俊容肃严,哪里有她说的嘻皮笑脸?

导演大掌又要挥动,安信着急地举手,隔空喊:“导演,我觉得有个问题!”

导演瞪眼:“你到底演不演,不演给我滚蛋!”

“我是想滚蛋啊!”安信气势不减,嚷叫,“不是我妈要我拿签名照,我早就走了!你这动作指导根本不行嘛!棍术不是这样安排的!”

导演一怔,拿着话筒的手忘了放下来,传出了声音:“丫头懂得不少嘛!”安信眉开眼笑,谁知导演大手一挥:“这次,让丫头先冲出来死掉!”

“action!”第三声。

安信捏着棍子冲到了最前面,杜风的剑刚刚提起来,还没等到斩下,安信就“啊!”的一叫,身子利落朝右飞去,瞅准了山道旁的海绵垫子。身后有流寇叫嚣着冲过,一位慌不择路踩了下她的脚跟,安信“咝”的抽气,偷偷收了收自己的小腿。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倒在身边。

“别动,记得你已经死了!”

安信睁眼一看,原来是场记姐姐。

“场记,你也来了?”安信一阵激动,原来要死的不止她一个啊!

“嗯,快闭眼,别演砸了!”场记紧紧闭上眼睛,神情壮烈,脸上的肌肉一波波地抖颤。

安信偷偷抬头望,果然看见有人践踏着场记的死尸,奋勇前进。

她满足地歪过脖子,装死。

砰砰声不断,身边又倒下两个,其中一个还压住了安信的右肩膀。

“先死有垫子。”安信听到那位仁兄感叹。

安信忍不住推了推:“哥哥,压着我了。”

那人不动,背对着她说:“要不换妹妹来压我?”

场记一声低吼:“都闭嘴,死人不准罗嗦!”

寂静了会。

砰的两三声,飞过来几个后死的流寇。安信悄悄睁开眼,看到啼笑皆非的一幕:有人因为没赶上垫子,在明明已经死透的情况下,还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偷偷爬向他们。安定好了的死尸纷纷左右招呼——

“死了吗?”

“死了。”

“死了几次?”

“两次了。”

“刚才没看到哥们啊!”

“我先倒导演那边了,让他给我打个勾,再爬起来,等杜风白鹤晾翅的时候,瞅准机会吐口血死。”

“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你再让点,我好好睡会。”

正说着,一个白影突然飞过来,重重地压在安信身上,呈大字结构。

“啊!啊!”安信尖叫,对准了一张白净坏笑的帅脸。她伸出两掌直推:“杜风怎么死这来了?”

杜风撇着嘴直笑,身子像藤蔓作势匍匐站起,嘴唇磕向了安信的脸:“失手被流贼打死了。”

安信掀开他跳了起来:“喂!站好了没有?像个青虫一样在我身上啃什么啊?”其余的死尸也纷纷爬起,垂头丧气归向原位。

“早就听说过大腕爱跳戏,看来一点也没错。”已经有人开始埋怨了。

流寇经过安信身边,抬眼朝她看了看:“先死也不安生。”

安信泪奔,申诉无门。明明已经死了啊!怎么还关她的事?

场地里僵持时,导演的脸也越来越黑,化妆师连忙跑上,给杜风补妆。导演拿起话筒,对着众人吼:“你们还想不想拿工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那个丫头,你叫什么?再捅篓子,等会的打戏你一个人扛!”

“我叫安信!”安信跑到场地中央,用脚尖挑起一枚棍子,利落地转了个周身。神情愤恨无比。“说了应该是这样的,你们又不信!”

呼呼呼光影绚烂,一人一棍当道而舞,她边走边退,动作行云流水般欢畅。“爸爸从小让我看京剧,闭着眼睛我也知道武戏打斗。这是站位——”两脚灵活迈出,配合花哨的棍影,她酣畅淋漓地示范起来,“出棍,收棍,打、揭、劈、盖、压、云、扫……”

一片眼花缭乱。等到安信转晕了头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杵着棍子看时,大家眼神都呈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