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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尖叫声迅速由远而近,打破此刻沉寂。
屏息凝神的众人不由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去,却是圣沨原镜湄一行人正如飞赶来。那尖叫之声正是原镜湄发出,此刻眉眼凄然隐含无望之意,显见伤心欲绝。
但庚桑楚萧冷儿二人却如不见,既不回头更不理会。圣沨镜湄几人行得近了,听得庚桑楚正自对萧冷儿说道:“我一生行事,你甚时见我给自己留过后路。”
他一句话说完,萧冷儿已是一掌劈下,这一掌隐含她这几年全部修为,生生打在那精铁牢栏之上,一时间山洞轰鸣,石屑纷落,但那牢栏却没有半分损伤,而她一整条手臂已被鲜血染透。
半身血红,但她面上颜色却是惨白,一字字道:“倾你我之力,毁不掉这铁栏,却也要毁掉这山洞。”
望着她出神半晌,庚桑楚轻声道:“你记不记得,许久之前你哭着跟我说,要承担我犯下的罪过,祈求上天能够宽恕我,那时我狂言不畏天不惧地,但我心里实在感念你极了,想到一生得你衷情,夫复何求。但我明知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绝不是旁人能承担。你有一句话却说得对极了,你一生的苦,这些年犯下的所有罪过都由我而起,你不能代我承担,我却能一并担了你的。你还记得那日我领你前来,所见的血池?那便是这一年以来你我所牺牲的旁人的血。冷儿,在我内心深处,实在希冀你到死都能像多年前我初次见到的那样纯洁无瑕。这一切的血腥杀戮,都不该属于你的。”
他看着她,低低道:“再有一炷香时间,我发动那术法,这山洞之中早已被我布施了火药,届时方圆几里只怕一场火爆难以幸免。时间不多了,你领着他们一起,赶紧退出去罢。”
萧冷儿面无表情道:“到最后你也决意要舍弃我。”
“我心底是真悔了。”抚她伤重手臂,他低低道,“但我已无路可退了。今生…我怕是无缘再求得你谅解。”
她不语,他这才转向圣沨和原镜湄二人道:“我已为你二人各自留下一封书信,该如何做,信中已交代清楚,你们定要依照信中所言,祝冷儿成事,莫叫我失望。至于日后何去何从,我但愿你二人能过一些真正平静淡泊的日子。”
拭去眼角泪珠,原镜湄道:“你死了,我也不愿活下去了。”
瞧她一眼,庚桑楚静静道:“你适才没听到萧冷儿所言?我此去为解楼心玉妍百年禁咒,除非顷刻就死在此处,否则只怕到了黄泉你我也不能同路。”
“呛”的自圣沨腰间拔出佩剑,萧冷儿冷冷道:“那你我就在此处同死好了。”
凝视她惨淡面容,良久庚桑楚柔声道:“这天下无论紧要与否,你我总算为它操劳半世,失去一切。既已走到如今这一步了,我求你别再与我致气,只当是为了我,你好生把剩下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侧身而立,萧冷儿神色僵冷:“我如今生不如死,可说遭受比四年前爹娘同死那一天还要撕心的痛苦,你此刻叫我为你,未免高看了自己。”
庚桑楚忽地扑嗤笑道:“你方才也承认了,你心里始终有我,将我看得比天下一切都更重要。反正如今你生生死死都绝不会再原谅我了,那至少,我还活着的这片刻,你我这么多年强压心底的爱意,都不要再隐瞒了。”
眼泪滚滚而下,萧冷儿终是忍不了俯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确实无法再忍耐了,一分一毫也再不能。
即将永永远远失去他的痛苦和恐惧,早已压过了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怨恨,早已盖过了一切。
直到此刻她方能对自己承认,原来这么多年来她果真连片刻也不曾真正放下过他。她对他的恨有多深,隐埋在心底里的爱只会更深。
他一生负她至此,可她是再没有心力去恨了。
那哭声哀痛绝望得叫人不忍听闻。
一手抚着她青丝,他双目凝视她,充满感情,充满爱怜。他一生对她爱得太多,表达太少,这一眼大抵也是他这许多年望她最深刻的一眼。
扶鹤风几人和武林盟众人早已听到庚桑楚方才所言,扶鹤风在一旁早已出言令众人撤离此处,但众人也不知为何,各个脚底下像生了根似的,动也动不了。
这一段惊世奇情和庚桑楚身上种种,委实叫众人太过震动,一时竟无人能有所反应。
哭了半晌,萧冷儿终于抬起头来,双目红肿,与那人注视半晌,忽开口道:“一年前我便应你之事,我们如今来完成了它吧。”
庚桑楚一时有些不解。
轻声笑一笑,她笑声却说不出的凄然:“你难道不想与我成亲了?”她说话间目光看向洛文靖,洛文靖立时上前道:“我曾与你二人父亲都有过八拜之交,你二人苦恋多年,我这当叔父的没什么好礼相赠,却也能为你们当个证婚人。”
感激地冲他点点头,萧冷儿复又看向庚桑楚。
“若你当真愿意嫁给我这忘恩负情之人,那便是庚桑楚一生最大的幸事。”执了她一缕秀发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庚桑楚笑靥美轮美奂,拉着她手双双站起。
当下隔了牢栏,萧楚二人执手站立,圣沨上前充作司仪,高声念一句“一拜天地”,那声音内劲充沛,竟在这小山谷中回荡不去。
庚桑楚萧冷儿向着武林盟众人方向盈盈跪拜。
“二拜高堂。”
想起多年前江南那一场无疾而终的婚礼,洛文靖一时感慨万千。又想到片刻之后眼前这对爱侣的结局,一个是自己疼若性命的小女儿,一个是心上人的爱子,忍不住一阵心酸无奈。
伸手虚扶两人,洛文靖热泪盈眶。
“夫妻对拜。”
转身相对,二人深深下拜。
“礼成。”至最后二字,圣沨语声终带哽咽之意。
原镜湄早已泣不成声。
扶萧冷儿起身,庚桑楚温然看向圣沨:“沨儿。”
圣沨安静地上前。
“我从小就最疼爱和关照你,只因我明知你是几个人之中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但日后我不在了,湄儿和浓儿却还要你来看护。”看向镜湄极尽凄楚神色,他眉目终究软下去三分,“我萌生死志,你二人是早已察觉的,至此时此刻,万万不可再任性胡为。”
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仍停留在萧冷儿清丽面靥,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七年前我在江南第一眼见到你,那时候我就想,这真是我一生见到最美的姑娘。”揽近她,他凑到她唇边深深一吻,终于转过身绝然而去。
“问心!”凄厉地大叫一声,原镜湄整个身子都扑向牢栏,却还未扑拢已倒头昏死过去。
那一个微笑也是她一生见过最美的笑,这一个背影也是她一生见过最绝情的背影。她痴痴想,无知觉拾起地上那长剑,一剑剑向着玄铁所制的牢栏斩去。
圣沨洛文靖等人连忙上前阻止,却哪能拦得住她?
庚桑楚既已赴死而去,余下众人也不忍再目卒萧冷儿的惨状,一一转头而去,又想到庚桑楚片刻前所言,不由走得更快。
有如入了魔障,萧冷儿一剑接着一剑斩那牢栏,直至剑身已寸寸断裂,直至她用拳去打用脚去踢浑身有如浴血,直至整个山洞口都给她打得嗡嗡震动,仍是不肯停下手。
若叫她就此打下去,只怕一炷香时辰之后她便当真要陪着那人共赴黄泉了。洛文靖等人无奈,唯有强制住萧冷儿离开。
方行过那城墙之后,耳听身后轰隆之声,众人回过头去,只见整座山谷浓烟滚滚,一波接着一波的火势与震动传来。众人哪料到竟有如此强势,加快脚步往前跑去,跑了没多远又听轰隆隆一阵响,却是方才所经那数丈高的城墙终于也给震得倒塌下来。
被圣沨抱在怀中,萧冷儿浑身簌簌发抖,张口欲呼,却无论如何也发布了声。眼泪仿佛没有止境地往外涌,似要把一生的份都流尽。
良久终于拾起力气从圣沨怀中挣脱开来,萧冷儿踉踉跄跄跑前几步,双手抱头俯地,那地热的温度似终于激发她内心深重痛苦,她发疯似地尖叫起来。
“啊——!!!!!!!!”
叫声融入滚滚而来的火势激荡之声,凄哀欲绝。
第十一章 几度春去春又回
一连数日,庚桑楚之死令楼心圣界教众陷入前所未有的惊惶无措中。但如今庚桑楚摆明将天下大权让出,武林盟众人又得知扶雪珞不日便带领紫衣十八骑赶来,在扶鹤风几人安抚下,自然不会妄动。
又兼教中应龙等人早已接受庚桑楚密令,圣沨镜湄几人依计与几位长老护法一同行事,倒也堪堪稳住人心。
只萧冷儿自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连着三日未出房门一步,于庚桑楚交待种种事宜更半分不理会。原镜湄连日虽与他一道,却是心如死灰全无生气,两人都叫圣沨担心不已。
第三日晚,连续操劳的几位首领终于有机会坐在一处议事,却是圣沨领头。上官云心有不甘道:“圣君赴死,天下震动,老圣君他至今日仍不露面,咱们辛苦多年打下的江山,难道当真就要白白送了给武林盟那帮无能之辈?”
瞥他一眼,圣沨淡淡道:“上官堂主一向有雄心壮志从不加掩饰,只怕当初便是看中我大哥终可成事方誓死效忠追随他。但大哥既留你至此,便是他看重与信任你,我也相信堂主绝无叛逆之心。”
上官云慨然道:“天下之大,惟有圣君能叫我肝脑涂地,只要是圣君的决定,上官云纵心有不服,却也决不会反叛他。教中若有谁敢存那反叛之心,上官云第一个不饶他!”
“你既效忠大哥,难道不知他从来以大局为重,绝不会做任何有损教众之事,更不会为了儿女私情罔顾大义?”
上官云应龙几人闻言都是一怔。
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圣沨递给离己最近的刑思堂,口中缓缓道:“大哥留给我的信中言道,他多年征战与杀戮,早已失却仁德之心。争夺天下虽易,但以此手段打理天下却是难。不只是他,我教中自老圣君至诸位,各个如此。但扶雪珞却不然。他这两年留神关注扶雪珞,但觉此人无论胸襟气度,抱负才能,比之若干年前都不可同日而语,更遑论他多年来始终未失去我圣界中人所缺失的仁德之心。大哥和冷儿,都没有他这番大的仁义。若真想武林从此无事,却还要靠扶雪珞这样的人来治理方可。”
刑思堂几人览庚桑楚信中所言,无不慨然。数日前庚桑楚只交待众人当作之事,却并无这番言辞。应龙叹道:“圣君的胸襟气度,才真真是天下无双。”
“圣沨在此求诸位应允一事。”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圣沨缓缓道,“早在大哥接替圣君之位之前,诸位已选择效忠于他。既如此,无论老圣君接下来有任何动静,望诸位都能依照圣君…死前所言行事。”
第四日黎明时分扶雪珞便已率领紫衣十八骑赶来。行至洛阳城门前,却见一人出现在晨曦之中,竟是久未现身的楼心月。
一早得知庚桑楚死讯,扶雪珞匆匆赶来只为见萧冷儿一面。此刻强敌当前,却也只得强压下心思,沉声道:“无论阁下有何事,咱们双方这段公案,只怕是当着天下人面解决为好。”
微微一笑,楼心月柔声道:“老夫来此只为迎接故人,扶公子又何必戒严?”
扶雪珞身后那紫衣十八骑各个身着深色斗篷,却也看不见谁是谁。当先一人抱拳道:“一别而十余载,问圣君好。”
“老夫早已退下圣君之位了,故友直呼姓名便好。”楼心月仍是那柔和声音道,“紫峦山遗世独立,正如世外桃源。诸位故友隐退多年,此番又何必再入红尘?”
当先那人肃声道:“尊主有令,不得不从。为天下安定之故,死而后已。”
“天下如今还未算得安定?”
凝视他片刻,那人缓缓道:“楼心月在世一日,谁敢言天下安定。”
纵声失笑,楼心月畅然道:“老夫已知故友有此一说,因而早早候在此处。只盼人生在世几十年,终能有个了断。”
他此话倒听得那人一怔:“阁下心比天高,从前可万万不会说出这等言辞。”
“人活一世,又能有多少念盼?”楼心月叹道,“四年前镜明被我一掌打死,冷剑心绝然赴死,四年之后楚儿他再次绝然赴死。老夫一生所爱,一个接着一个,竟全为老夫昔年所种恶果累死。天大地大,今时今日却再找不着令老夫挂心之人之事,人生行至此,老夫但求一败。”
凝神片刻,那人缓缓道:“我们十八人武功荒废多年,必不是你对手。扶公子年少英雄,却也未必敌得过你。”
楼心月拈须不语。
他二人对答之间,洛云岚几人却早已急得满头大汗,眼瞧洛烟然依暮云都已快哭出来,洛云岚终忍不住喝道:“楼心月,你究竟让是不让?”
许久未被人这般呼喝过,楼心月闻言一怔,随即笑道:“老夫倒给忘了,如今烟然伤心楚儿,你几人又挂心萧冷儿,确是比甚天下大局都重要许多。”说话间侧身道,“如此,你们这就前去罢。”
倒没料到他这般轻易放行,却也正合洛云岚心意,拉了二女便要入城,却听一道声音自前方晨雾中缓缓响起:“不必着急。”
那嗓音从前必也清脆动人,如今却只余一片苍凉。
但那嗓音纵然更沙哑晦暗,扶雪珞几人又怎会听不出那是谁?
喉头发紧,洛烟然哽咽叫道:“冷儿!”
叫声中一人自晨雾中慢步行来,绯红的衣,苍白的颊,眼帘淡然古井无波,清丽容色却是众人最熟悉的那一抹。洛烟然方要再唤,目光触及她满头秀发,“啊”的一声惊叫后,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一连串落下来。
众人随她目光望去,满目怔然。
萧冷儿一头青丝,赫然已成白发。
那银白衬了晨间微霜,竟分不出哪个更加刺目。
对众人震惊神色犹如不见,萧冷儿走近向着扶雪珞身后紫衣十八骑深深施一礼:“问诸位叔伯安好。贸然请动诸位下山,还请谅解。”
当先那人亦瞧了萧冷儿满头白发与如死静容,嘎声道:“冷儿,你…”便再说不下去。
又转向扶雪珞几人,萧冷儿柔声道:“一别年余,我内心里委实挂念你们得紧。如今见你们几人都安好无恙,我便放下心了。”
凝目望她,扶雪珞颤然不能言。
依暮云几步上前去紧抱住她,俯身痛哭。
半晌好容易镇定心绪,洛烟然方柔声叫一句“冷儿”,便已被萧冷儿截断话语,听她笑道:“如今可不能‘冷儿冷儿’的叫,烟然你于情于理总要叫我一声大嫂。四日之前,我与你大哥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拜堂成亲的。”
扶雪珞浑身一震,面上便是一阵无声惨笑。但眼见她如今惨状,他内心纵有再多苦痛,又岂能怪她半分?
内心只觉哀恸无比,洛烟然声音颤了又颤,终于轻抖着唤一声“大嫂”。她为人一向矜重自持,此时却也忍不住如依暮云般,俯下身失声痛哭。
目光终于转向楼心月,萧冷儿也不言语,上前纳头便端端正正向他叩三个响头,起身这才道:“我身为你儿媳,总算尽了应有的礼数。”
楼心月颔首不语。
“圣沨说你一早现身,我这才前来。”萧冷儿声音极尽柔和,“你我一生至此,都已无甚念想了。你方才说想要个了断,我夫君去后,这天底下能给得起你的,只怕就剩我一个了。”
端然瞧她,楼心月半晌叹道:“你是我儿挚爱的妻子,我不愿叫他死后还要伤心。若能放下眼前这一切…你好好过完下半生罢。”
“他已永远不会伤心了。”
萧冷儿声音也正如她神色般空茫。
沉吟片刻,楼心月慨然道:“你既一心求死,我成全你又如何。”
“七日之后,苍茫山顶,你我决战,不死不休。”
揽了一头银发,萧冷儿倦声道:“我如今已不恨你了。但一生的恩怨,总也该向你讨这一回,否则到了地下,我也无颜面见我爹娘。”
十八骑领头那人却越听越是骇然:“冷儿,万万不可!以楼心月武功…”
也不多言,萧冷儿只道:“我才是紫峦山之主。”
那领头人生生便是一窒。纵有再多忧虑,面对萧冷儿虽淡然却是从未有过的威严,如何还能说得出口?
扶雪珞涩声道:“你既存了心对付楼心月,叫我潜伏这一年又有何用?”
全不看他,萧冷儿冷冷道:“我苦心叫诸位叔伯助你,若只为叫你除掉楼心月。扶雪珞,你未免高看了自己。”
扶雪珞一震抬头,却是不由自主踉跄退后数步。
“我夫君既属意你接掌天下。扶雪珞,”萧冷儿一字字极缓极慢道,“你早已选了这条路,如今若推托半分,我饶你不得。”
一人忽道:“我只当你如今早已无心理会这些事了,没想到…萧冷儿毕竟是萧冷儿。”
却是原镜湄。
萧冷儿并不理会,原镜湄却也不再顾她。行至楼心月面前,她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颤声道:“求圣君允湄儿一事。”
看看她又看萧冷儿,楼心月道:“你说。”
“萧冷儿方才挑衅之言,求圣君不要应允她,她…她绝不是您的对手。”
楼心月听得一怔,再次细瞧她两眼:“我只当你恨透了萧冷儿。”
“从他死那一刻起,我早已万念俱灰。”原镜湄凄然道,“昨日,前日,或许还有些恨的。但今日她打开房门走出来那刻起,我再不甘心也要承认,更伤心绝望的那一个是她才对。”
楼心月沉吟不语。
“她总归是问心最心爱之人。”原镜湄盈盈下拜道,“问心他一生凄苦,好不容易…有了妻室,圣君你从未将他当做儿孙疼爱,如今他人也去了,单凭萧冷儿是他的妻子,圣君您也不该对她出手。”
半晌楼心月叹道:“难得湄儿你有事求我,只可惜我却不能答应你。”不待原镜湄出声他已接道,“只因萧冷儿绝不会同意。”
抬头瞧向萧冷儿,原镜湄半是怜惜半是恨怒:“就算为了他,你也该珍惜自己。”
萧冷儿淡然道:“他人都已死了,我又何必为他做太多。”
二女相对片刻,原镜湄忽散去那即将勃发的怒气,极短促地笑了一声。两人相争半世,或许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能理解彼此。
楼心月这才道:“按理我为长,你为幼,我本不该受你挑战。但如今楚儿既去,我仍为楼心圣界之主,你亦是紫峦山之主,你我既立同一高处,我便接受你这战书,至于这七日…”
“既接下我的挑战,这七日你便不该再插手双方种种事宜。便是楼心圣界当真被武林盟众人瓜分了去,你却也不能妄动。”
楼心月一怔后失笑:“你用心倒苦,一开始就没想过为你我留后路。”
萧冷儿也笑了笑:“七日之后,我若战败,届时即便你杀光天下所有人,却也与人无尤了,我总算尽了人事。”
言下之意,她若战败只得一死,其时就算还有人想约束楼心月,只怕也再没那等心智武功。
沉吟片刻,楼心月慨然道:“你是镜明剑心都疼惜的爱女,又是楚儿爱妻,我半生亏欠这几人,应你这一回又如何?”
淡淡一笑,萧冷儿颔首道:“如此,多谢你了。”
向紫衣十八骑致一致意,楼心月转身便走,行几步却又停身道:“楚儿对教中教友甚为爱护,虽有让贤之意,却无再起争端之念,但愿你遵从他的意愿。”
直到他身影走远不见,萧冷儿这才回首向扶雪珞道:“庚桑楚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雪珞,你若真心爱我,真心怜惜这世间的种种,我信你如今必能打理好这一切。你若已准备好,我今日,可就要将这副我夫妻二人谁都挑不起的重担交托于你了。”
怔怔瞧她,扶雪珞道:“你…”
“如今除了七日后那一战,我对任何事都已是无能为力的了,我夫君他…委实太高估我。”上前紧紧拥抱他,饶是萧冷儿如今心如死灰,离别前刻仍忍不住热泪盈眶,“雪珞,我一生欠你良多,但盼你不要恨我更不要念我。烟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这一年里,我信你看到的比任何人都更好。”
她如此心绪形于色,反倒叫扶雪珞心生不安,颤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云岚几人也不由各个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