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的丧心病狂。
陆贤妃心里紧张的情绪还不曾消退,瞬间又跟着起了一股子无名怒火,可她只能是强压着情绪,稳稳的抱着那婴儿。
这里刺客从天而降,直接将几个人的退路封死了。
并且他们挡在去路上,而护卫着西陵钰等人的侍卫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大厅之后,这时候根本就没有防备。
那几个黑衣人落地,就朝这边冲了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人,徒手就抓了过来。
几个女人都吓得面无血色,慌张的闪躲。
推攮中,卫涪陵往前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落他手里,不想千钧一发,她是面色发白的突然腿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一手抓空。
只这一眨眼的工夫,后面的侍卫已经挤过来,横刀就砍,将他给强行逼开了。
“啊!娘娘!”青青尖声惨叫,跟着弯身下去扶卫涪陵,却见她面色扭曲痛苦的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满脸都是冷汗,尤其是印在嘴角的暗红色血迹分外的明显。
“娘娘!”青青魂飞魄散,一边护着她怕被人踩伤了,一边突然就哭了出来,绝望的大声叫嚷:“娘娘中毒了,太医!快请太医来!”
可是这时候到处都乱成一片,且不说没人注意到这边,就算注意到了,太医也凑不过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自己的太子妃,西陵钰赶紧上前一步帮忙把卫涪陵扶住了,瞧见她痛苦的神色和唇边的黑血,下意识的就心慌了起来。
这一来一去的工夫,已经又有侍卫过来支援,强行阻开了那几个黑衣人。
只是场面越发的混乱,本来还站在一起的陈皇后、陆贤妃还有太子夫妇都被各自的冲撞开了。
陆贤妃手里抱着个孩子,尽量的往墙边退,心里叫苦不迭,正在魂不守舍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被什么人大力的推了一把。
今天宴会的主位本来就设在最里面的台阶上,几层的台阶虽然不算高,可她脚下失衡,尖叫着就往下扑去。
“娘娘!”黄嬷嬷也是尖声惨叫。
陆贤妃手里的襁褓脱手而出,所有人都吓得白了脸。
黄嬷嬷都顾不上陆贤妃的死活,匆忙的去抢孩子,然而她的体型臃肿,身体笨拙,根本就来不及。
彼时西陵越和沈青桐就站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西陵越显然没准备动。
沈青桐心里一急,就一把推开了他,抢上去两步。
可是她到底一个寻常的女子,仓促间哪里接得住飞出去的婴儿,眼见着孩子要掼地上了,才觉得背后有风声掠过。
西陵越一把扯着她的衣裳把她往后一甩,同时上前一步,顺手一捞——
襁褓里的婴儿啼哭不止。
他也不看,顺手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丫头。
那丫头捧着孩子,如临大敌,捧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一样,是半点也不敢马虎怠慢的。
而方才眼见着孩子差点遭殃,已经有侍卫冲过来了,几个人把那丫头和婴儿都严密的护在了身后。
沈青桐的精神却一刻也没有放松,事发那一刻,匆忙中她就目光锐利的往陆贤妃身边搜寻,纵使这厅内众人奔走,人影混乱,她也还是看到了那个人了。
而这一刻,那人见着功败垂成,眼底漫上恶毒的一抹冷色,转身就融入了茫茫人海中,火速的隐没了踪迹。
“娘娘!”黄嬷嬷见着孩子没事,这才跑过去把陆贤妃扶起来。
陆贤妃养尊处优惯了,这一搅摔得不轻,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来。
西陵越像是因为陆贤妃的事情激怒了,这时候便冷着脸,扬声道:“云翼!”
云翼蹲在门外的角落里看了半天白戏,这时候蹭的就飞身掠了进来。
西陵越的目光凌厉的四下里一扫,然后定格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
云翼也不用他开口吩咐,抽出腰间软剑就冲了过去。
彼时那黑衣人正以一敌二,同时在应付两个侍卫,云翼飞身过去,毫不客气也毫不费力的把正在苦战的两个侍卫都迫开了。
那黑衣人明显的感觉到了杀气扑面,一时间集中精神。
云翼一剑刺过去。
铿的一声,黑衣人横剑一挡,虽然早有准备的运了内力抵抗,也还是被震得胸口一痛。
他面上蒙了黑巾,露出的鬓角上瞬间有青筋暴起,直接被云翼逼着连退了两步,眼见着要撞到身后的墙壁,附近的另一个黑衣人低吼一声:“主子!”
然后也顾不得正对自己穷追猛打的侍卫,直接飞身扑过来。
他斜刺了一剑,本来是想要挑开云翼的剑锋的,却没有想到几乎没能撼动。
云翼的攻势不减,只是剑身被他的内力冲撞,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和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手里的剑身摩擦出一串火花,然后相抵的姿势脱离开去——
哧的一声,刺头衣衫,直接贯穿了那人的肩头。
“主子!”后来扑上来的黑衣人目赤欲裂,又是一声怒吼,这时候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居然用了野蛮人打架的昏招,干脆弃剑,孤身扑了上去。
云翼应付习惯了的都是高手,一个始料未及,就被他按在了地上,滚做一团。
被云翼这一打岔,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几十个侍卫蜂拥而上,齐攻那个为首的刺客。
前后两拨闯进来的刺客有十多个,这时候大家就全力以赴的冲过来,奋不顾身的挡在那黑衣人的面前,铸起一道保护墙。
“主子!今天怕是不行了,先走吧,来日方长啊!”他的一个心腹凑过去,看着他肩头汩汩流出的血,劝道。
那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始终都没吭一声。
闻言,他便是忽而回头,朝着被人群隔离开的西陵钰的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
西陵钰如临大敌,倒抽一口凉气。
那人却很有决断,已经拿好了主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撤!”
他的手下全都松了口气,瞬间抖擞精神,护着他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往大门口退去。
可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东宫的侍卫已经越积越多,这时候重重人墙都是铁血壁垒,就凭他们几个人,想要杀出去,悬得很。
西陵钰看见颓势已经扭转,就把卫涪陵交给了下人们看护,自己在侍卫的保护下又回到了大厅里。
他站在高处,气势凌人的大声道:“给本宫留活口!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到我东宫来行刺。”
为首的黑衣人不断的失血,这种情况下要活捉他们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西陵钰势在必得。
这里的局面,似乎大势已定。
沈青桐回头去看西陵越。
西陵越容色淡淡,只是很平静的盯着眼下的战局,没有任何的反应——
西陵钰以为是他派出来的刺客,可是以沈青桐对他的了解,她却很肯定的知道,绝对不是。
如果不是,那么这些刺客到底又都是些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闯入东宫来行凶?还是这么大张旗鼓的闹在了宴会上?
可是因为对前朝的事情了解的有限,一时半会儿沈青桐实在也理不清楚一个头绪来。
西陵钰势在必得,忽而扭头看过来,嘴角带着讥讽的弧度。
西陵钰从站圈里收回目光。
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交锋之下,似乎有火花迸射。
然后,西陵越也勾唇露出一个笑容。
他低头,看了沈青桐一眼:“你先站到旁边去!”
然后,就径自举步朝西陵钰走了过去。
沈青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他本是揽在她肩头的手突然下滑至背心…
下一刻,背心那里就被人大力一推,给送了出去。
沈青桐本来就和他一起站在台阶的边上,即使一直很小心脚下,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身子一歪。
“呀!”身后的人群里,有人捂住嘴巴低呼一声。
身体失重的那一刻,沈青桐突然明白了他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所谓的演戏,其实——
是指的这个吧?
她居然傻乎乎的,提前都没联想到这上面来!
而可笑的是——
那一个踉跄,她往前扑的匆忙,竟像是自己惊慌失足,从那台阶上踩蹭了脚,以至于她错愕回头的时候,台阶上的西陵越甚至是探了手出来,一副想要拉住她,却失之交臂的姿态。
若不是方才那一刻清清楚楚感知到他平推在她背心上的那一股力道,沈青桐甚至都要信了自己眼前所见。
台阶下面,都是刺客制造出来的乱局,她这“一脚踩偏”的结果可想而知——
几乎完全没等她做出反应,喉间就先是一紧,被一人沾满鲜血的五指捏住。
第111章 被掳,她死在外面才好!
西陵越今天的目标,是这个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沈青桐心中瞬间明了。
“都住手!”那黑衣人卡在她喉间的手指一发力,冷声喝道:“如果不想她死的话,就全都给我住手!”
那一刻,沈青桐突然就有点想笑。
然后她却是狠狠地闭了眼,没有所有人期待之中的慌乱无措或是大喊大叫,从事发开始,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就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自始至终没有给西陵越哪怕只是最微弱一眼的目光。
没有怨恨,也没有乞求!
只是——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个男人有野心有耐性,更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内心,他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从上辈子开始她就领教的深刻。
何况——
她就只是空占着他王妃名头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
这个时候,他会推她出来,简直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
这里西陵钰人多势众,他要拿到这个人的希望微乎其微,所以只能出奇招,先断了西陵钰将这些人一网成擒的机会。
因为昭王妃突然落入刺客手中,所有的侍卫都瞬间停了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西陵钰怔了怔,明显的始料未及。
他上前一步,怒喝:“都发什么愣,还不给本宫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都拿下?”
侍卫们迟疑着才要动手。
西陵越也跟着抢上前来一步,冷声道:“谁敢轻举妄动,别怪本王对他不客气!”
他发起怒的气势远比西陵钰更骇人。
侍卫们本能的心生畏惧,就迟疑着不敢上前了。
西陵越也没闲着,居高临下的盯着为首的那名刺客道:“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是逃不掉的,把人给本王放回来,我保你们不死!”
“不必了!”那黑衣人也不废话,又抽出腰间佩戴的一把短刀,横在了沈青桐惊变,冷冷道:“叫你的人让开,我会自己平安的走出去!”
他甚至都没有正面讲条件。
西陵越这会儿却没看他,只是盯着被他限制在手的沈青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就趁着他失神的这个空当,西陵钰已经忍无可忍的再度下令道:“你们都聋了吗?听见本宫的话?给我把这些刺客拿下,今天但凡放走了一个,本宫唯你们是问!”
在场的到底都是他的府兵,见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立刻就有人心生敬畏。
围着那些黑衣人最近的一个侍卫举刀就砍了过去。
那黑衣人却似是视死如归的,只见他不慌不乱,握着短刀的手指微微一紧。
西陵越的目色一凝,突然一个闪身过去,从半路拦下了那个侍卫手里正要砍下的长刀。
他捏着那人的手腕,指间稍一用力,那人便是手腕一软,大刀铿然一声落地,同时,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沈青桐对这里的局面发展并不关心,一直就没有再睁开眼睛来看。
西陵越的凤目凌厉扫过,字字清晰的道:“都让开!放他们走!”
本来他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当众好好唱一出戏的,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兴致缺缺,甚至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的心情这一不好,就自然导致了出口的语气森寒刺骨,极具威胁的意味。
一众的侍卫都被他喝住,踟蹰不前。
西陵钰怒火中烧,冲上前来,怒喝道:“老三,这里是本宫的府邸,几时轮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发号施令了?”
西陵越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
他足尖一挑,顺势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大刀,一反手,就把刀锋压在了西陵钰的颈边。
西陵钰贵为当朝太子,几时享受过这种待遇,当场就白了脸,虽然知道西陵越不敢把他怎么样,也还是难堪的面皮僵硬,咬牙道:“老三你——”
西陵越并不听他说,再次冷然的下了命令:“全都给本王让路,放他们走!”
他的刀,架在西陵钰的脖子上,这时候再说话就明显更有力度了。
侍卫们迟疑着,纷纷往后退开,让了一条路出来。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剩下的一行六个人,挟持着沈青桐慢慢的从这厅中退了出去。
西陵越扔了那长刀,一撩袍角,大步跟了出去。
侍卫们虽然放行了,却不敢放松,还是步步紧逼的以一道人墙压着那一行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往门口挪去。
其中一个黑衣人飞快的从门口的车马里挑了两匹马牵过来,递了缰绳给那领头的,“主子!”
那人接了缰绳在手。
西陵越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扬声道:“你可以走,把本王的人留下!”
那人回头看他一眼,却是一语不发,顺手把沈青桐扔上了马背,自己再一翻身上马就匆匆离开了。
西陵钰随后从院子里追出来,暴跳如雷的喊:“还不给本宫追!”
“是!”侍卫们这才敢动,剑拔弩张的冲出门去,但是留下来善后的那五名黑衣人却挡住了去路。
这大门口本来就停了许多的车马,堵住了路,他们随便一阻挡,缠斗之下远处的马蹄声已经消失不见。
“撤了!”有人冷静的下了命令,随口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于是一行人且战且退,在被砍杀了一人之后,剩下的四个人就四下的逃窜了。
东宫里的侍卫头领带着人匆忙去追,西陵钰也匆忙的往前一步,面色愤怒到近乎扭曲。
来宝见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就献殷勤的赶紧安慰:“殿下别急,咱们人多势众,他们跑不掉的。大不了就全城戒严的搜捕,不信他们还能逃出生天了!”
“这黑灯瞎火的,这座帝京里住了不下两万户的人家,要大海捞针的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西陵钰满面通红的怒骂。
他忽的又转向了西陵越,恨声道:“老三,放走了意图行刺本宫的刺客,今天你非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可!”
西陵越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二哥你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还要什么交代?”
说话间昭王府的侍卫已经牵马走了过来。
西陵越再就没搭理西陵钰,快步下了台阶,翻身跨上马背。
“走!”他一扬手。
“是!”今天他从昭王府带出来的一队侍卫就也齐齐的翻身上马。
他身上一剪墨色的披风舞在夜色中,张狂跋扈的很快消失不见,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回荡着越走越远,追着方才刺客逃离的方向而去。
一场宴会,弄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东宫的管家凑上来道:“殿下,您看这…现在要怎么办?”
“马上传本宫的口谕给京兆府和步兵衙门,让他们出洞所有的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翻出来!”西陵钰道。
这时候时过境迁,他也隐隐的有几分怀疑——
方才那些刺客虽然来势凶猛,但就是因为太冲动刚猛了,却居然没有得手伤到在场任何的一个重要人物的性命?
按理说,但凡行刺,尤其还是出洞了十多人,这样大规模的行刺——
再怎么样也不该失利到这种程度的。
他甚至有点怀疑——
这些刺客的真正目的,到底——
是不是真的是为了行刺的?
如果不为了行刺,那他们冒这么大的险潜入东宫,又是为的什么?
有一重疑云当空笼罩下来,一时间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西陵钰烦躁的从远处收回目光,这边管家吩咐了人去京兆府和步兵衙门传信,就又追上来。
西陵钰道:“去安抚一下今天过府的客人,大家都散了吧!”
“是!”管家答应了,又道:“殿下,还有太子妃娘娘那里,大夫已经过去了。”
想起卫涪陵中毒的事,西陵钰就更是心烦意乱。
“知道了!”他应了声,直接奔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