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送皇上!”宸妃赶紧收摄心神,追着将他送出去。

等到送走了皇帝,康嬷嬷将她扶回寝殿,见她魂不守舍,一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就担忧的道:“皇上方才都跟娘娘说什么了?娘娘您是身子不舒服吗?”

宸妃坐在桌旁,还是有些心思不稳。

她闭上眼,暗自平复了呼吸半晌,后又说道:“打发了丫头们都下去吧,我累了,不想沐浴了!”

“是!”康嬷嬷立刻出去,把外殿的宫女都遣散了。

等回到内殿,只剩下主仆两个,宸妃就把事情的原委都与她说了。

康嬷嬷听完之后也是吃惊不小:“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宸妃冷笑:“别的本宫不太拿得住,但是有一点十分确定,那就是——云绮楠的死期到了!皇上死要面子,要除掉她,又不想自己直接出面,所以他要我出面替他撕开这道口子,进而名正言顺的封了云绮楠的口。”

康嬷嬷脸上表情也是分外的凝重,沉思道:“最近奴婢都不在宫里,昭阳宫那边…”

“瑞王算是废了!”宸妃道,想到常贵妃最近这段时间忍受的煎熬,心里就觉得无比的快意,本来想借西陵卫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事再奚落一两句,可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突然就又心烦意乱的转移了话题道:“听说他那杖伤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太医院的人没那个够胆,必定是得了皇上的命令的,以云绮楠的那个脾气,知道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看皇上那意思,是想叫我先出面替他担下这件事,引云绮楠先发难了!”

康嬷嬷听得胆战心惊:“那位贵妃娘娘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要真的咬上了娘娘…”

真要被那女人咬住,不死也要被扯下几块肉来的吧!

康嬷嬷想来就不寒而栗。

宸妃冷嗤一声道:“只要皇上不舍弃,那本宫也就是做筏子,替他引爆这件事,既然最后他的目标是云绮楠,那么闹是要闹一场,最后他势必会全力保我出来的。而且——”

她说着,眼底又突然浮现某种决绝之色:“方才他暗示的相当明显,是有意要提携丰儿了,昭王那个正妃就是他最大的包袱,本宫听皇上这意思——这时候,哪怕是要冒险,也值得本宫去赌一把了。皇上年纪大了,近年来身体也大不如前,就算这次要伤及本宫的元气,只要不累积性命,用不了多久,等丰儿上位之后,本宫依然可以东山再起!”

康嬷嬷听到这里,却更是勃然变色,颤抖道:“这…娘娘这会很危险吗?”

宸妃抬头看她,有些神秘的略一勾唇:“既然皇上亲手把机会送到了本宫手里来了,那么就一定要抓住机会,他既然已经布好了局,那么只踩死云绮楠一个,岂不是太亏了?本宫何不顺势推一把,来一个一箭双雕!”

康嬷嬷略一思忖,就是了悟,低呼道:“娘娘您是想把昭王…”

“云绮楠母子和昭王府之间的可是一团乱麻,随便扯一扯,就能叫他们作茧自缚!”宸妃冷笑:“且不说云绮楠和那个昭王妃之间很有故事,只瑞王和昭王之间就有杀子之仇呢,如果说瑞王的那件事是他们夫妻做的手脚…这是不是比本宫出面更加可信呢?”

康嬷嬷承认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只仍是不能安心:“可是皇上那里,如若叫他知道是娘娘您…”

宸妃道:“看他方才来跟本宫说话的那个意思,已然是对昭王非常不满了,所以本宫才说值得赌这一把!或者他早就料到本宫会把握机会,推一把,就算他没这个意思,了不起本宫也受点责罚,如果能顺势拉下昭王来,怎么都值了!”

康嬷嬷见她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就也不好再劝。

宸妃道:“明儿个一早你去太医院,点名让那个曲太医来见我。”

“是!”康嬷嬷点头应诺。

彼时的昭阳宫内,常贵妃刚从西陵卫屋子里出来,这两日西陵卫因为伤口感染,开始发烧,以后时候烧得糊涂,就开始昏睡,一整天下来,已经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了。

“娘娘!”琳琅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她出来,赶紧迎上去:“娘娘!”

常贵妃面上并无悲戚之情,侧目,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琳琅道:“宸妃娘娘已经从安王府回来了,皇上得了消息,当即就启程过去了。”

“是吗?”常贵妃沉吟一声,忽而仰头朝天,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

琳琅只是奉命去盯嘉和宫那边动静,对她的心思一无所知,也不多问,行了礼就直接退下了。

与此同时,曲太医从宫里出来,乘马车走在回府的路上,这条路他走了几十年了,而且他家离皇宫又确实不算远,他就根本没当回事,正在闭目养神,却觉得车身一颠给停了下来。

他猛地睁开眼,随后就是眼前一黑,被人用一个黑布袋子套住了脑袋,往死里揍了一顿。

然后,那群人就一窝蜂似的散了个没影儿。

他的车夫也没了影儿,他自己缓过劲儿来,捂着肚子趴下马车,索性这里离着他的府邸也没几步路了,就干脆撑着力气步行回去,大门前拍了一阵门,里头没人应,再一使劲,门开了,里面的屋子,和往常一样,该亮堂的地方亮堂,该黑的地方黑,可他撑着身子寻了一圈,却发现家里喘气的一个没有,一夜之间,只剩一间空宅子了。

次日一早,康嬷嬷就奉命去太医院请了曲太医过去给宸妃诊脉。

曲太医在嘉和宫呆了不多的事件就出来了,转道就往昭阳宫去给西陵卫换药,脚步虚浮的走到御花园里,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横。

他抬头,却见常贵妃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

“娘娘?”他张了张嘴,常贵妃却冲他扬眉一笑,那一笑,甚是诡异,随后旁边就冲出来两个侍卫,把他给按下了。

第415章 报复

曲太医这一天本来就心不在焉,先是被常贵妃截住了,再冷不防被扑倒在地,愣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娘…娘娘!”等他终于回过神来,就惶恐的抬头看向常贵妃,磕磕巴巴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常贵妃道:“本宫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替某些人辛苦奔走了这么多天了,是时候该歇歇了,今天就不劳你再往我昭阳宫去折腾了!”

她故意用了“某些人”这样的字眼,曲太医自然立刻心领神会,她这是因为已经得到消息自己今天去了嘉和宫,所以就顺理成章的提醒常贵妃怀疑到宸妃身上了,殊不知,常贵妃这故意语意模糊的几个字,实则是为了混淆视听,说给两个侍卫听的。

毕竟——

他们可以对她唯命是从,听她的命令来打击报复宸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和皇帝对着干的。

“娘娘!冤枉,冤枉啊!”曲太医立刻喊冤。

常贵妃根本就不听他说,直接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一挥手道:“给本宫绑了!”

两个侍卫手脚利落的把曲太医捆好,跟着常贵妃闪进一条僻静的花间小径上,没走几步就进了一座空置的宫殿。

侍卫将曲太医直接扔进了最角落里的一间屋子里,然后按住他,把他的双脚也捆严实了。

常贵妃唇角始终带一抹妖异又冰凉的弧度,从旁看着。

曲太医飞快的打量一遍这间屋子里到处飘散着灰尘气息的宫室,直觉的就发现这情况不对,一边挣扎一边道:“贵妃娘娘,微臣是陛下钦点的太医,是有官职在身的,就算微臣有什么做的不好,得罪了娘娘的地方,您也无权动用私刑,私底下这般处置我。不管有什么事,微臣都愿意到御前和娘娘当面对质,但凭皇上圣裁处置!”

就在这说话间,常贵妃已经挥挥手,打发了两个侍卫先行离开了。

那两人提前得了吩咐,出去带上门,就直接先回昭阳宫去了。

这屋子本来就不大,房门一关,光线一暗,似乎到处都冷飕飕的。

常贵妃款步过去,站在了曲太医面前。

曲太医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从她绣鞋的鞋尖,绣着彩凤祥云图案的贵妃朝服再一直往上,看到那种用脂粉堆砌而成的艳丽无双的脸上。

“本宫没什么兴趣带你去皇上面前对质,皇上交代过你什么,或者梅雨秋交代过你什么,本宫一个字也不想听,你们都提前演练好的戏文,最后再大家一块儿来唱给本宫听…全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那多没意思?”常贵妃道。

她的语气平稳而缓慢,甚至听不出一丝一毫愤怒的情绪,反而是那眉目间的光彩,居然会叫人觉得她对此是兴味盎然的。

曲太医开始还想狡辩,可是听着听着,就只觉得脑袋里一声又兼一声的闷雷不断的砸下来,砸到最后,他所有的神经就都木了,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说话的誉王。

这时候,常贵妃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支看着不怎么起眼的银簪。

她弯身下来,蹲在了曲太医的面前。

曲太医看见那银簪尾端闪烁的寒光,忽觉得心头一紧,面如土色的一边往后缩着身子一边赶紧道:“娘娘!娘娘您有话好说!”

“在这宫里,本宫是最不好说话的,这个你不知道?”常贵妃冷然勾唇,眼神留恋的盯着那簪子打量。

曲太医满头满脸的冷汗。

这个鬼地方,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常贵妃在这里杀了他他都是白死的。

虽然一开始替皇帝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事发之后他只有死路一条,可那时候他一则没的选,二来又是想着拿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全家的前程和几辈子的富贵,倒也不算吃亏,可是现在——

如果出师未捷就被常贵妃弄死在这里,那才是死了也白死!

何况——

和这个女人共处一室的这个气氛实在是太恐怖,太折磨人了。

“娘娘!”曲太医根本就无从多想,只是竭尽全力的想在常贵妃这里求一条生路:“娘娘您饶我一命,微臣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您饶了我,我什么都告诉您!是,微臣是受了皇上指派的,可是还有一件事您一定不知道,方才宸妃娘娘传唤微臣去嘉和宫,她不仅是要…”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常贵妃应该是对宸妃谋划事情很感兴趣的。

其实曲太医心里很清楚,背叛皇帝,他也必须死,所以此时不过就是一招以退为进罢了,先假装投诚,骗常贵妃放了她,回头还是要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反口咬常贵妃的。他既然必须得死,那自然就得为了皇帝而死,这才能实现死的价值的,反正这里就他和常贵妃俩人,回头他不管说了什么都能反口不认。

所以,此时他就当真是倒豆子一样的毫无保留。

可是出乎意料,常贵妃脸上只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她手中发簪直指他胸口,扬眉道:“什么不用说,说得再多,那也都不过是他们的计划,在本宫安排的戏本子里,你一个字也不用说!”

这个女人——

这,不符合逻辑啊!

曲太医的冷汗已经把里衣全部**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浑身冰凉。

然后,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咬着腮帮子,脸上表情开始扭曲抽搐。

常贵妃手里的发簪插入他的胸膛。

曲太医是一时始料未及,后面反应过来了,才要惊呼救命,常贵妃已经顺手从他袍子上扯下一块布料,堵住了他的嘴巴。

曲太医勉强只能发出一旦呜呜的哀求声,眼睛圆瞪,那眼神里,一则惊恐,一则哀求。

常贵妃蹲在他面前,此时脸上就连那点装饰性的冷笑都褪得干干净净,浓妆之下的那张脸,不笑的时候,就像是戴了一张诡异的面具,不似活人。

她将那发簪一插到,然后又顺手拔了出来。

曲太医额上青筋暴起,差点昏死过去。

常贵妃道:“没有刺中要害,但是你要在这里慢慢等死,本宫知道你身不由己,可你下手的对象是本宫的亲儿子,多少天了…算了,本宫现在也没这个时间和你计较得这么仔细,你便在这里呆着吧!”

她起身,将那发簪又收回袖子里,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补充道:“你的血看样子也不会流得太久的!”

虽然扎的是心脏附近的大动脉,可是那簪子太细,那样的伤口,要一点点把血流尽了把人熬死,起码也得一两个时辰。

“呜呜…”曲太医死命的挣扎,却惊恐的发现,他越是挣扎,那伤处的血就流得更快些。

常贵妃关门走了出去,从院子里的井边路过时,顺手把袖子里的那根簪子丢了进去。

回到昭阳宫,曲嬷嬷已经焦急的等了半天。

“娘娘!”见她回来,曲嬷嬷赶紧迎上去。

常贵妃问:“有消息了?”

“是!”曲嬷嬷道:“刚得到的消息,安王侧妃刚在宫门口下了马车,这会儿应该是乘轿子往嘉和宫的方向去呢!”

常贵妃凤目流转,冷然问道:“走得那条路?”

曲嬷嬷如实回禀。

她便转身往外走:“传辇车!”

曲嬷嬷不敢违背她的意思,赶紧叫了辇车,常贵妃自然是直接半路去截的陆嘉儿。

陆嘉儿坐的小轿正从对面过来,被她的辇车挡住了去路,也是本能的心头一紧,没了主意。

“娘娘!”抬轿子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行礼:“奴才该死,没注意挡了娘娘的路,这就给您让开!”

陆嘉儿遇见她,自然要下轿子请安的,可是因为和常贵妃有过节,陆嘉儿就心绪不宁,只迟疑了那么一下子,待一咬牙要准备下来的时候,就听常贵妃冷傲的声音道:“没关系!本宫之前和安王侧妃见过,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就顺路到本宫那里坐会儿,喝杯茶吧!”

陆嘉儿的丫头一慌,连忙跪地道:“娘娘恕罪!我家侧妃娘娘今天是依例进宫来给宸妃娘娘请安的,贵妃娘娘的身份贵重,后面侧妃娘娘自然也会前去拜见,但是这主次…”

常贵妃打断她的话:“安王这时候还没下朝呢,宸妃那里你着什么急?走吧!”

说完,眼神扫过,那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就不敢多言了。

宸妃他们不想得罪,可常贵妃他们更得罪不起。

陆嘉儿一直没露面,这时候自知躲不过,就强作镇定的道:“贵妃娘娘是长辈,承蒙娘娘看得起,妾身自然前去请安的,想必母妃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言下之意,却是提醒那丫头去嘉和宫搬救兵。

常贵妃一挥手。

步辇调转了方向,曲嬷嬷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常贵妃微不可察的略一摇头,曲嬷嬷就只当没看见那小丫头没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昭阳宫的方向去,速度却很快,那小丫头落在后面,随后就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奔了嘉和宫。

第416章 先下手为强!

皇帝对西陵卫的处置陆嘉儿是有所耳闻的,自然就更清楚,此时的常贵妃必然对她恨之入骨。

常贵妃的步辇走在前面,她的轿子在后面跟着,虽然知道丫头会去宸妃那里求助,她却并不敢小看了常贵妃——

万一对方早有准备,在半路把她的丫头也给扣了呢?在这宫里,她一个贵妃娘娘自然会比自己更加的如鱼得水。

而陆嘉儿又素来就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她手里绞着帕子,正在飞快的四村对策,忽又觉得身下轿子一颠,骤然停了下来。

陆嘉儿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随后轿子落地,已经有人掀开了轿帘来请她:“陆侧妃,请下轿吧!”

陆嘉儿面上表情僵硬,抬头,就看到前面大门正上方的匾额上头“昭阳宫”三个鎏金大字。

彼时,常贵妃身上一身朝服华贵,已经逶迤走上台阶进了门。

曲嬷嬷满面肃然,明显一副不会通融的模样。

陆嘉儿无可奈何,只能咬牙下了轿。

她故意走得很慢,面上表情又十分的恐慌和犹豫,没走两步,就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是被旁边的宫女扶住了。

然后,那宫女就直接没撒手,硬是把她扶了进去。

这一幕,那个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看在眼里,也是忍不住的心里发慌——

是她们把安王殿下的新媳妇给抬到昭阳宫来的,这万一这位侧妃娘娘在这里头出了什么事,他们几个都难逃问究的。

曲嬷嬷见他们踟蹰不走,就趾高气昂的一抬下巴:“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稍后娘娘自会安排人送陆侧妃去嘉和宫,你们走吧!”

几个小太监互相对望一眼,恭顺的行礼:“是!”

几个人抬了小轿离开。

曲嬷嬷带着昭阳宫的人进了院子,大门重重的合上。

几个小太监互相商量了一下,就兵分两路,两个人抬着空轿子回去,两个人也连忙往嘉和宫的方向跑去报信。

且不管会不会出事,他们提前去宸妃娘娘那里说一声,好歹能证明个清白,说明他们不是贵妃娘娘的帮凶啊。

而陆嘉儿确实是小人之心了,因为常贵妃根本就没叫人去拦截她的丫头,彼时那丫头已经去嘉和宫报了信,宸妃传了步辇正匆匆的往这边来。

宸妃可谓心急如焚,不断的催促抬步辇的小太监快走。

“娘娘!”康嬷嬷小跑着一路跟:“贵妃娘娘那里是记着陆氏的旧仇呢,就算要使些什么手段…”

因为是在外面,这话便说得很含蓄。

横竖陆嘉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被常贵妃给弄死了,她们也乐得清静。

“再快一点!”宸妃却是满面的急色,一边催促,一边一筹莫展的道:“如果她把人弄了去就只是为了出气,本宫当然用不着管,那个贱人向来记仇,我就怕是被她逼出陆氏画押的口供来,那就麻烦了!”

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是她指使陆嘉儿去坑西陵卫,甚至也是她才是导致沈青桐小产的直接元凶的。

要知道她手上沾了这么多的血,那么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只怕都要在皇帝面前土崩瓦解了,一旦叫皇帝知道她做了这些事,那么以后她就要和常贵妃一样,处处被忌惮掣肘了。

康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就也催着抬轿的小太监们快些再快些。

而这边的昭阳宫里,常贵妃也的确是把一份提前准备好的供词拍在了陆嘉儿面前的桌子上。

陆嘉儿彼时黔首低垂,鹌鹑一样规规矩矩的在她面前站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后去瞄她身后里屋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浑浊的喘着粗气的西陵卫。

常贵妃是找她翻旧账的,这一点她心里有准备,却没料到对方会把她直接带到了奄奄一息的六皇子西陵卫的病床前面来。

常贵妃坐在椅子上,手上纯金打造的甲套闪烁着奢华璀璨的光芒道:“把这份口供画了押,本宫就暂且不动你!”

陆嘉儿猛地收摄心神,脸上血色全无。

“娘娘!”她大着胆子抬头去看常贵妃,刚要开口周旋,不想,常贵妃就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沉甸甸的匕首,啪的一下拍在了那张口供上:“你在想什么,本宫都知道,无非就是想拖着时间等宸妃过来替你解围的,这种花招,你还是不要在本宫的跟前耍了。实话跟你说,瑞王命在旦夕,本宫赶时间的紧,没工夫在这里和你磨,你自己做过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张口供上,本宫也没有夸大其词,更没有冤了你一分一毫,要么立刻在这供词上画押,要么拿你的命来偿,你选吧!”

她的语气不算重,但是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凝结,不断的往下压。

陆嘉儿匆匆扫了一眼,的确,那份供词并没有夸大其词,甚至还言明她是受了宸妃的指使才去误导西陵卫的,一则主意不是她出的,二来西陵卫会起意杀人甚至都不是她直接教唆的…

但陆嘉儿却很清楚,她才刚嫁给西陵丰,一旦她在这份口供上画押,就等于把宸妃推出去给她自己挡灾了,在宸妃母子面前,她也就彻底完了。

“娘娘——”陆嘉儿自是不肯就范的,刚要说话的时候,常贵妃已经拔出匕首,站起来,刀锋贴上了她耳后一侧的肌肤。

那种冰凉的触感一激,陆嘉儿还没来得及细品,立刻就疼得一个哆嗦,另一重的触感便是血水顺着脖子一侧留下来的那种又黏又痒的感,吓得她整个人都木了。

常贵妃的面孔近在咫尺,语气冰凉的道:“要本宫先削下你的一块皮肉给你亲眼看看吗?”

别人是威胁人,但她说话的同时,手下动作根本就没停,那刀锋入肉一分更深似一分。

陆嘉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而且只看这个女人的眼神她就知道对方不是在和她闹着玩的。

当一个聪明人遇到一个比她更聪明的疯子的时候——

其实她们之间还是很好沟通的。

“我认!”陆嘉儿一个激灵,随后完全是迫不及待的扑到了桌子上,抢过纸笔,行云流水一般的在那张口供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常贵妃站着没动,使了个眼色,曲嬷嬷连忙上前,又拉着她的手去沾了些印泥给按下了手印。

而等她松开陆嘉儿手腕的那一刻,陆嘉儿就恍若一滩烂泥一样的软在了地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处,更不知道该要如何思考。

“娘娘!”曲嬷嬷把供词捧过来。

常贵妃只看了一眼,没接,而是冲外面扬声道:“来人!”

“娘娘!”外面琳琅立刻推门进来。

常贵妃斜睨一眼瘫在地上,双目无神的陆嘉儿,命令:“放她走吧,送回嘉和宫去!”

言罢,又补充:“宸妃这会儿应该正往咱们这边来呢,注意着点儿,别碍了她的事儿,明白吗?”

琳琅一愣,随后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去吧!”常贵妃挥挥手。

琳琅又叫了个丫头进来,两人一起把陆嘉儿扶起来,半扶半拖的把人弄出去了。

曲嬷嬷手里还擎着那份供词,有些困惑道:“娘娘不留着她一会儿当面对质吗?”

常贵妃把手里染血的匕首随便往桌上一扔,然后就正色看向了她道:“这份供词交给你!”

曲嬷嬷一愣,想了想,心里却是为难:“一会儿呈给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