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越听在耳朵里,觉得这是个肯定句,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变。

常贵妃看在眼里,也没有解释,而是无所谓的往旁边别过脸去,看敞开的大门外落叶狂舞。

怎么说呢?要怎么开口呢?

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吗?需要忏悔吗?

回到皇帝身边,不是她的选择,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勉强重新黏在一起,也再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反而你将它摆在眼前多一天,就越是叫你觉得恶心厌恶,因为,你还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它曾经美好的样子…

她真的不是个长情的人,更不是个会念旧情的人,即便那个人曾经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里给了她一眼惊艳的震撼,可是往事随风,幻影破碎,所有的一切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在云家出事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用点儿手段去求一求他,反而干脆利落的换上布衣木钗,转身离了繁花锦绣的帝国皇城。

只有梅雨秋会觉得她是思而不得,带着不甘心走的,其实那件事后,对于这双男女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但终究,兜兜转转,多年以后,她还是回到了这里,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去。

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他对她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越是呆在他身边,她就越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肮脏可怖,恨不能将它碾成齑粉,一眼都不要再看见了。

可是——

当再对着镜子的时候,她却发现她自己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

他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夺位,而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和女儿。

那个男人,与她相遇于微时,他虽没有给她一眼惊艳的王朝锦绣,却带她信马由缰,看过这天地间最壮阔的风景。

他意气风发,顶天立地!

可是自他死后,她却再不敢告诉任何人,其实——

她爱他!

一直以来的心思,大概都是和沈青桐如出一辙的,脏了的她,再对他说爱,就实在是玷污了他,亵渎了他。

出事之后,她没敢告诉他,而是选择亲手杀死了他。

只要共存于天下,就时时担待着丑事暴露的风险,她真的不怕千夫所指,可是——

他,不能知道!

她杀了他,一转身,就把自己完全彻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越坏越好,最好是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他都再也认不出她来。从此以后,她的荣辱富贵,她做的所有的事情,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爱,真的是太奢侈又昂贵的代价。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配去爱上那样的一个人,她不够善良,也不够美貌出众,更没有惊世的才华,甚至连身世都羞于见人,是个被流放的罪臣之女。

他在云端,而她,注定了只能挣扎在这浊世的泥泞里。

曾经的那段过去,都成了追忆不起的梦。

而现在,这一生走完,她要赴的,也不会是和他同样的那条黄泉路,殊途不会同归,生生世世,不求再续前缘,生生世世她都不敢再见他…只盼他来世安好,莫要再遇到像她这样的女人。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安安分分的跟着皇帝?不安分又能怎样?一生里最珍贵的东西早就失去了,别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又何必要费尽了心机去斗什么争什么…

沈青桐说得对,当年的云绮楠早就陪着沈竞一起死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女人,和他们父女一点关系也没有。

常贵妃一直都太过冷静了,冷静到完全不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西陵越没再执意的追问她过多的往事,她也一句有关沈青桐的话都没问。

素不相识,毫不相干,你生我死,各有归途。

西陵越自宫里出来,心情其实是有些不好的,他原以为人之将死,常贵妃或者多少会给沈青桐留下一个交代的,可最终——

白跑一趟。

一路沉默着打马回了王府,彼时已经过了三更了。

因为他是下午出宫之后又偷偷潜进去的,云鹏没办法跟,这时候在府里已经等得提心吊胆了,听说他回来,赶紧就追了过来,在院子外面将他堵住了。

“王爷!”

西陵越止了步子回头看他。

云鹏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只问道:“曲太医的家人下午属下已经都给送回去了,他人也死了,因为那件事是皇上交代的,他也很谨慎,曲家的其他人都不知情的,那边还需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事了!”西陵越冷淡的道:“那一家子,不用再管他们了!”

云鹏还想说什么,但瞧见他的脸色就给生咽下去:“是!”

他躬身告退。

西陵越转身进了院子。

一抬头,就见沈青桐正倚门而立,身上只着中衣,再披了件披风就那么定定的望着他。

西陵越只觉得心跳骤然停了一下,随即飞快的收摄心神,几步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抱了抱,然后用着她顺势挤进门去,随手将房门合上。

他的唇,用力的吻过她的发顶,觉得她身上衣物冰凉,心里只觉得莫名的酸涩:“怎么还没睡!”待想要推开她,带她去里屋的时候却发现沈青桐不知何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扯了她一下,没扯动,整个人就始料未及的愣住了。

已经有多久了,她没有再主动的靠近他一分一毫,这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竟是让西陵越眼眶发胀,手足无措。

他的身体僵住。

沈青桐埋首在他胸前,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朦胧的消融在他的胸膛里:“这样一直用力的抓着,不累吗?”

西陵越知道,她是方才听见云鹏和自己的对话了。

其实曲太医的那件事,他原是可以顺其自然,不插手的,甚至于还可以利用这个契机反将一军,让皇帝在心里给宸妃狠记一笔,反正无论如何皇帝是不会准许一个妃子成功构陷成功他这个皇子的。

可是——

如果他任由这件事情发生,那么沈青桐和常贵妃之间的事情就又要被翻出来,推上风尖浪口。

他为了留住她,保全她,可谓是不遗余力了。

心里柔软的一角被触动,西陵越终于如释重负的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轻抚她的脊背:“天晚了,先到床上去!”

然后抱了她上床,把两个人都拢在被子里。

沈青桐一直靠在他怀里,似乎在有意回避,不想叫他看到她的表情,这一夜,两个人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温暖的相拥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风已经停了,阳光出奇的好。

因为知道皇帝昨夜病倒了,今天肯定要罢朝,西陵越早上就没急着起,一直到沈青桐醒,两人才穿衣下床。

西陵越收拾的要快些,刚洗了把脸,云鹏就在外面求见。

他推门出去,门没关,沈青桐就也一起听见了云鹏说:“王爷,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常氏殁了,昨晚自缢死在了冷宫里!”

西陵越也是十分意外,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回头往屋子里看了眼。

沈青桐神色如常,还坐在妆镜前面梳妆。

他交代了云鹏一声让盯着宫里的消息,就匆匆的折回屋子里,走到沈青桐身后,然后弯腰半跪下来从背后拥住了她。

沈青桐没动,任他抱着,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磨蹭。

她面上的表情和平静,没觉得快意,同样也没有悲伤。

“桐桐!”西陵越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在她耳边轻声的道:“都过去了!”

沈青桐没做声,要问她心里此刻是什么感觉,其实——

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觉。

那不是她的母亲,充其量就只能算是曾经横在西陵越面前的一块绊脚石罢了!

不恨!这一次,不是自欺欺人,是真的不恨!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想了很多,其实真要回头想想,她又能恨那个女人什么呢?

她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情,他将自己看做是妻女的天,那般伟岸高大,其实当时就算常贵妃和皇帝不设局杀他,等他知道了真相以后,也只能是同样的下场,毕竟,夺他妻子的那个人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可即使举兵造反,他都没有胜算的。

至于常贵妃,她已经懒得去计较那女人当初究竟是被胁迫的还是就因为和皇帝“情投意合”才走上的那条路,横竖结局已定。

而与此同时的宫里,当常贵妃自缢的消息传开,自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彼时皇帝昏迷了一夜,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部守在他寝宫的偏殿里随时待命,险险的稳住了他的病情,等他一觉睡到天亮,迷迷糊糊的就听到殿外梅正奇和另一个小太监的对话。

“真的吗?你这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因为激动和意外,梅正奇的声音有点儿高。

“真的!今天一早冷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昨儿晚上…那边当值的老公公年纪大了,没太当回事,一觉睡到大天亮,发现的时候人就挂在房梁上,都硬了!”那小太监是怕吵到皇帝,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奴才还怕是他们误传,特意过去了一趟,是真的!梅公公,这可怎么办啊?昨儿皇上可是留了口谕,这人是要留着的…”

梅正奇只觉得晴天霹雳,还没缓过劲儿来,里面皇帝正病得虚弱,隐约的就听到几个字眼“冷宫”“硬了”…

他当时也没多想,就沙哑着嗓子随口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冷宫怎么了?”

屋子里是沐风换过来的那个暗卫在贴身服侍,闻言,赶紧打起精神,走过来道:“皇上醒了?太医们都在隔壁候着,奴才这就去传!”

转身要走,皇帝却盯着映在窗纸上的两个人影,声音虚弱的道:“门外的谁?让他们进来!”

那暗卫不敢违背,就开门把两人叫了进来。

梅正奇两个方才也没听到殿内的动静,听说皇帝叫他们,俱都吓得魂不守舍,进门之后就屁滚尿流的扑在了地上。

皇帝躺在床上,无力动弹,还是沙哑着嗓子问:“你们刚在说冷宫?可是常氏那里…”

话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憋得红了脸。

那个暗卫见状,忙就踹了两人一脚:“皇上问你们话呢,还不快说!”

“回禀皇上,冷宫里刚传来消息,罪妃常氏于昨夜在冷宫中畏罪自戕了!”那个小太监可没什么胆子,一股脑儿的就全说了。

“什么?”皇帝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动作太急,直接从床上给翻了下来。

“皇上!”几个人都吓疯了,手忙脚乱的扑过去把他又抬回了床上,梅正奇一边带着哭腔安抚:“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一抬头,就被皇帝喉间喷出来的黑血糊了一脸。

第421章 重病

寝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太医轮流过来把脉,但是皇帝的状况十分不妙,沐风也不敢一个人担着,一边叫人去各家王府报信,一边因为知道宸妃也病倒了,就让梅正奇去请季淑妃过来侍疾。

这种时候,纵然梅正奇有私心,也是片刻不敢耽误,当即就一路小跑着去给季淑妃传了口信。

其实今天一早皇帝连早朝都没能上,纵然明着没有消息解释,大家也都知道他这一病,必然不轻。

“好!本宫知道了!”季淑妃面上表情几乎当场就有些绷不住,手里捏着帕子勉强定了定神:“本宫知道了,换件衣裳就来,请梅公公先行一步,回去复个命!”

“是!奴才告退!”梅正奇躬身退下。

季淑妃坐在椅子上,却没有马上进去更衣。

向嬷嬷也是急躁,六神无主的不住搓着手:“娘娘,奴婢听说昨儿个半夜,皇上密旨,把所有在当值的和不当值的太医全都传召进宫,那么多人在皇上的寝宫里守了一夜,现在都迫不得己来找娘娘过去看着侍疾了,怕是…皇上那边的情况不乐观吧!”

这殿内没有外人,季淑妃就也没回避,紧皱着眉头与她对视道:“皇上的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大不如前,昨儿个又出了那么大的一桩事,可能是受了刺激。”

“既然如此,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怠慢,这样的多事之秋里,可不能露了破绽和把柄给别人!”向嬷嬷急道。

季淑妃还是坐着没动,一直神色凝重的像是在权衡利弊。

“娘娘?”向嬷嬷见她不动,就又试着唤她。

季淑妃绞着手里帕子,一咬牙下了决心道:“你现在去一趟嘉和宫,把皇上重病的消息告知宸妃,再替本宫告个罪,就说本宫要去书房把徽儿带上一起过去看望皇上,须得耽误半个时辰才能过去,辛苦她先过去侍奉!”

向嬷嬷不解:“奴婢听说宸妃娘娘也病了!”

“叫你去你就去!”季淑妃不耐烦的催促:“这个节骨眼上,本宫去跟她们抢什么风头?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季淑妃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一般情况下连粗声粗气的说话也不会的。

向嬷嬷被她一吼,立刻就不敢多言,领命去了。

季淑妃目送她出门之后倒是没含糊,赶紧叫了宫女出来替她重新梳妆更衣,去书房接西陵徽。

她虽不想挑这个头儿,但也绝对不能啊让人戳脊梁骨,既然皇帝病重,西陵徽作为儿子,也必然是得过去守着的。

这边向嬷嬷去到嘉和宫时,宸妃居然还完全不知道皇帝重病的消息,倒不是她最近放松了警惕,而是因为她自己昨天就受惊病倒了,发了烧,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根本就管不了事,一宫的奴才都在围着她转,分身乏术,反倒是暂时忽略了皇帝那边的动静。

向嬷嬷过来的时候,康嬷嬷一开始还当她是替季淑妃来探病的。

毕竟——

常贵妃倒台,这宫里,不管论位分还是论资历,那都是以宸妃为尊的,各宫前来巴结是顺理成章的。

可季淑妃居然就只派了个奴才过来?

康嬷嬷心中不悦,再见向嬷嬷是一个人,还是空着手的,脸色就更难看,故意把姿态端得高高的:“你怎么来了?”

向嬷嬷多少能明白她的心思,心里虽然也不痛快,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道:“请康嬷嬷代为通传一声,我奉我们娘娘之命,来给宸妃娘娘送个信,顺便再传两句话!”

康嬷嬷见她还要越过自己去求见宸妃,就更是不高兴,冷冰冰的道:“我们娘娘身子不适,刚喝了药睡下了,淑妃娘娘有什么话你大可以告诉我,回头等娘娘醒了,我自会转达!”

“好吧!那就有劳你了!”向嬷嬷懒得和她较劲,也不抬杠,原原本本的把梅正奇说皇帝重病的话还有季淑妃交代给她的话都转述了。

“皇上病了?还很严重?”康嬷嬷却是惊了一跳。

向嬷嬷道:“情况可能是真的不太好,我们娘娘去接小殿下了,可能要耽搁一会儿,还望宸妃娘娘莫怪,多辛苦也多担待着!”

说完,象征性的略弯了一下膝盖,转身就走。

康嬷嬷愣在原地,消化了片刻她的话,也是顿觉事情棘手,打了个寒战,匆忙推门进去叫醒了宸妃。

宸妃烧了一夜,用药之后早上倒是退烧了,只是昨夜和常贵妃之间针尖对麦芒的以命相搏,是真的耗尽心力,更伤了元气,浑身提不起力气。

听康嬷嬷把话说完,她也是瞬间清醒,立刻掀开被子下地:“快!给本宫梳妆更衣,马上去正阳宫!”

“娘娘您这病还没好呢!”康嬷嬷伸手去扶她,眼见着是劝不住,就扭头冲外面喊:“来人,伺候娘娘梳妆!”

片刻之后迎萱就带着八名宫女进来,训练有素的伺候宸妃收拾妥当。

与此同时,康嬷嬷早就把步辇传到了。

宸妃坐上辇车,忧心忡忡的直奔正阳宫,一直到走在了路上康嬷嬷才愧疚的拍了一下的嘴巴道:“都是奴婢的疏忽,昨儿个因为娘娘病了,奴婢只一心守着,就给忽略了皇上那边!”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宸妃神色凝重的揪着手里帕子,心里的感觉却是既忐忑又兴奋的。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她便就只能拼命的忍着。

康嬷嬷瞧见她焦灼的神色,就又劝道:“娘娘您先别急,也许是季淑妃大惊小怪了呢,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她这话说是好话,但是落在宸妃的耳朵里却也未必中听。

只不过宸妃现在也工夫和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只仍是面色焦灼的道:“季淑妃做事向来稳重下周到,既然话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那就肯定不会是夸大其词。何况皇上的身体状况你还不清楚吗?他如今怎么禁得起折腾?如果皇上真有什么事,一定得是本宫陪在他的身边才行!”

现在她和西陵丰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她了,常贵妃被废之后,这宫里就再没有人可以掣肘她了,而西陵越在这宫里,全无帮衬,如果皇帝病种,这整个后宫一定要把持在她的手里才行,皇帝那里,也绝对不能让季淑妃或者是西陵越他们任何一个人有机会亲近,哪怕是插手。

只从这一旦上来看——

季淑妃今天此举便算是一则表明心迹,二来也算是投诚了。

不得不说,那个女人还算聪明,没有自不量力的想着一飞冲天。

宸妃心急如焚,只不断的催促:“快点走!”

虽然消息送到她这里的时候已经转过一道手,但她人在宫里,还是占着近水楼台的的优势的,紧赶慢赶的还是比西陵丰和西陵越等人早到一步。

“娘娘!”彼时皇帝的病情还没稳定下来,殿内太医和宫人们往来奔走,一片混乱。

沐风见她前来,倒是没见多少意外。

“皇上怎么样了?”宸妃问道,一边已经提了裙子跨过门槛往里走。

“是因为急怒攻心引发的心悸之症,本来昨夜太医过来扎了针又用了药,已经控制住了,可是昨夜常氏在冷宫自缢身亡了,一早皇上得了消息,就又病下了!”沐风道。

他的皇帝的暗卫,为皇帝赴汤蹈火做过许多的事,他知道的秘密甚至比当年的路晓还多,现如今皇帝病重,他自然会有所倾向,也不是他就怎么样的看好宸妃和西陵丰,更不是他就不想去投奔西陵越,可当初暗杀沈竞的事情摆在那里,他在西陵越面前的路子根本就走不通…

宸妃还不知道常贵妃自缢的消息,闻言便是狠狠的一愣,脚步顿住。

“你说什么?”她回头,还当是自己听错了:“那个女人死了?”说着,脑中便就猝然生出一个想法来,迟疑着看向了沐风道:“是皇上…”

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常贵妃会自杀,而是皇帝秘密处决了那个贱人。

沐风摇头:“不是皇上的意思!”

“呵——”宸妃又愣了一阵,然后就不可思议的冷笑了一声出来:“死了?那个女人居然舍得就这么死了?”

她舍弃了那么多东西,最后难道不是不遗余力,疯狂的想要寻找机会活下去吗?

以宸妃对常贵妃的了解,她是真都不相信那个女人舍得就这么去也死的,否则的话,赶在这女人死前她怎么都要去见一面,把该出的气都出了的。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宸妃心里恨恨的想,但这时候却不是跟一个死人较劲的时候,随后她又赶紧定了定神,快步进了内殿。

“见过宸妃娘娘!”几个太医和围着龙床给皇帝揉胸口顺气的两个医女都赶紧跪地行礼。

宸妃面色沉重的挥挥手:“都这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做你们的事!”

“是!”几个人纷纷爬起来。

见宸妃过来,两个医女都自觉的退到旁边。

宸妃走过去,弯身坐在了皇帝的床沿上。

皇帝靠着身后的软枕歪在那里,双眼充血,脸色蜡黄,嘴唇还一直在不自觉的微微抖动,看上去老迈又可怜。

宸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皇帝,这时候看着他这张脸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却只剩下厌恶。

她强忍着恶心,握住了皇帝的一只手,表情和眼神却都是真挚的低声道:“皇上恕罪,臣妾昨儿个身子不适,刚刚才得到消息,听说皇上病了就赶紧过来了,皇上好些了吗?”

皇帝盯着她的眼睛,干枯的手指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嘴,原是有千言万语想说的,可是下一刻,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这寝殿里往来的其他人,就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泄了气似的突然靠回软枕上,手却抓着宸妃的手没放,又拿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沙哑道:“别担心!朕没事!”

“嗯!”宸妃点头,眼中有真情流露,“方才皇上可是把臣妾给吓着了!”

她很清楚,皇帝这病,必然是因为常贵妃的,这时候却故意回避,没再提起有关常贵妃的一个字,不去刺激他,而同时心里却在盘算——

现在宫里以她的诏令为尊,皇帝一旦有事,她虽然有把握控制住这里的局面,可是他们母子在京城的根基还不稳固,西陵越却是经营多年的…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尽量的不想冒险,最好是能笼络住皇帝,从皇帝这里拿到真正的传位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