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没人说话了,空气冷到了极点。

许久之后,舅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要加派守卫。张大人,立即调遣五十精锐护卫,将这里四处围住,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那张熊熊脸一低,喏喏道是。舅舅又对苏越清说:“越清,你也留下来陪瑶瑶吧。”

苏越清点头道好。

好,好,甚合我意,甚合我意!我强忍住想要□的冲动,抿着嘴装淡定。

白得了个心尖儿上的美男作陪,多少侍卫都无所谓,就算坐牢也无所谓了。本王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没了府里那些没眼色的下人碍手碍脚,这又是在青楼这等色、情场所,不把苏越清推倒,我就无颜见京城父老,更对不起死去的父王母妃啦。

然而,事实再次告诉我们,做人当真不能太得意。

只听那魏丞相道:“过两日,我着君华过来陪伴王爷,君华一身武艺无人能敌,有他保护,王大人可放心让王爷在此协助调查。”

当时我只觉得有滚滚天雷轰隆隆地劈在脑门上。

我笑的咬牙切齿:“魏丞相,不用麻烦了吧。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张大人京兆尹衙门的侍卫吗…”

“不敢不敢。”魏丞相瞟了瞟舅舅,笑容可掬道:“张大人乃王学士的得意门生,论学问能力,皆是一流。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侍卫,自然也是骁勇不可挡。”

那张熊虎躯一震,抖了几抖,默默地看一眼舅舅,额上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

魏丞相继续装慈祥,对我道:“只是,王爷凤体金贵,老夫这也是为了王爷着想。并且老夫相信,君华也一定时时刻惦记着王爷的安危,想一尽作为王爷未婚夫的本分。”

袁克星…他哪里是惦记着本王的安危,他是惦记着如何拆散本王和苏越清,惦记着如何让本王倒霉!

不经意间,我发觉苏越清搂我搂得越发紧了。我有点得意又有点奇怪,刚打算抬头看他,舅舅一本正经道:“也好,那便麻烦魏丞相和袁将军了。”

嗷呜,我就知道舅舅不疼我。

可细细看来,说这话时,舅舅那认真而又纠结的神情,绝不像是上次在府里跟魏丞相假扮哥俩好。

我委实有点欲哭无泪,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驳回。只好呜呜两声,把脸埋在苏越清腰间不再说话了。心里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搐备份】 秦楚街这等风月之地向来是宣、淫不分白昼黑夜,并且越到午夜生意越是兴隆,是以姑娘们也叫得越是卖力。 我望着秦楚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心里不禁喟叹,我姜国人民的夜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啊。 走着走着,我仿佛瞧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按理来说,男人逛窑子的状态无非有两种,一是惬意享受型,二是偷偷摸摸型。前者必然大摇大摆,哼个小曲儿,搂个美人儿,招摇过市。后者则因背着妻子出来偷腥,时时担心家里面那位会来捉奸,必然前瞻后瞩,草木皆兵,似做贼一般时时小心。可眼前的,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二者之一,倒像是赶集,秦楚街也不是温柔乡,而是菜市场。 我钩钩手指示意圆润过来,低声疑惑道:“圆润,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是在往同一个方向…奔跑?” 圆润的绿豆小眼四处一转,沉重地点头道:“好像是的,王爷。”说完,他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一指。 我顺势看过去,果然发现不远处一家青楼门口已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是有热闹看! 我内心深处的八卦欲望被激发出来,不由得有些亢奋,向圆润解释道:“圆润,你看见了么?这是人家青楼在选夺花魁呢。一般来说,待选的花魁都是姿容出众、国色天香,这自然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未开苞的姑娘,客人们就竞拍这个姑娘的,呃,初、夜权,价高者得。所以,这些…”我一噎,觉得自己跟圆润说这些也是白说,反正他六根不全。 谁料圆润一脸受教,一字一字认真道:“奴才明白了。” 我的眼皮抽了抽,刚想说话,却听他道:“王爷,那好像是,是…” 醉仙阁? 我定睛一看,在攒动不息的人群上面,一面金灿灿的招牌上正是“醉仙阁”三个赫然大字。 人都是这样的,当事情与己无关时便能高高挂起,可一旦牵扯到自己——我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了人群。 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不大像有什么喜庆的事。我问站在我身旁的一哥们:“这位大哥,你可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努力地伸直自己的粗短脖子朝里头看:“俺也不晓得,好像说是…闹出人命了。” 人命… 青楼这种地方能闹出什么人命? 秦楚街一带因靠着京兆尹衙门,虽众多富豪阔商聚集此处,一般匪类却也只能望洋兴叹。于是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念头便是恐怕哪个倒霉鬼像西门庆一般纵欲过度,精尽人亡了吧? 圆润一边嚷着“让开,让开”,一边惶恐地护着我继续往前挤。本王的好奇心格外旺盛,一件事情只要勾起我的兴趣,便如何都要弄个明白。 可这回,我却着实被我的好奇心给害死了。 好不容易冲破人群,挤向了终点,却只消一眼,整个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暖风四月,柳絮轻扬。春日煦暖,一树树雪白的梨花绚烂盛开,莹润曼妙。 树下,白衣少年温润如玉,手中握一卷古书,静静翻阅。 有风轻送,落英似雪,片片点缀他的肩头。 “哥哥,哥哥…”小女孩裹得跟个球似的,动作颇有些笨拙地跑到他面前,趴在他的膝头,咯咯笑起来。 苏越清放下书卷,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我脸上的疹子,替我拉好棉帽,柔声问:“瑶瑶今天好些了吗?” 我用力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哥哥,我想出去玩。” 他摇头:“不可以。” 我有些不高兴,赌气问:“为什么?人家都可以出去放风筝、捉蚱蜢,为什么我不可以出去呢?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整天躺在床上,憋都快憋死了。” 他握起我的手,一边习惯性诊脉一边解释道:“你的病刚有起色,万一出去吹了风,病情容易反复。我答应你,等你完全好了,我一定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都听你的。好不好?” “真的吗?”本王就是这么好哄,听了他的话立马笑逐颜开:“太好了太好了!哥哥说了都听我的,就不能反悔,我们打钩钩。”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玉骨奇秀,带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指尖微凉,仿佛一块上好的玉佩。我趁机紧拉他的手,摸来摸去,说什么也不肯放。 本王从小就懂得如何吃他的豆腐。 苏越清的小手真是越来越嫩滑了,这触感,简直比那江南进贡的极品冰蚕丝绸都要好啊。 “嘿嘿嘿嘿嘿…”我不禁春心荡漾,一时没忍住,淫、笑了几声。 我左摸摸,右摸摸,越发爱不释手。 “王爷,王爷,王爷…” 嗯?好像有人在叫我。我不满地撇撇嘴,擦掉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一干人等将我围个水泄不通。我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嘴角抽搐。 这、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圆润和鸨母惶恐地跪在床尾,不敢抬头。舅舅、魏丞相、京兆尹张熊和几个眼熟的大臣们一字排开,整齐地立在榻边,表情各异。 呃,还有苏越清,一袭竹色长袍,静坐在我身侧,眸底隐含几许喜悦、几许伤痛。 舅舅目光沉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魏丞相金牙灿灿,独自盘算他的小九九。其余几个人,怎么看都觉得面部有些扭曲,好像在憋尿一样。 整个房间里没人说话,气氛有点诡异。 只有那张熊神色暧昧,不停地朝我挤眉弄眼。我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我与苏越清交握的手上。 这个,确切的说,并不能算是交握——他正为我把脉,我却一手紧紧反扣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停地在他的小臂上摸来摸去,一丝不苟地占着他的便宜。 配上醉仙阁这粉红色床帏和粉红色的锦被,怎么看都是我在调戏他。 “咳咳…”我面上一烧,讪讪地松开手,干笑道:“哈哈…怎、怎么大伙儿都在啊?” 苏越清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微微叹息道:“瑶瑶,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昏迷? 眼前浮现出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那血腥惊悚的一幕,恶心与震惊瞬间袭上心头。我捂着耳朵,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真的死人啦!那位石凳兄,他、他死在后院的茅厕旁边啦!!!” 噩梦般的场景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惊恐得无以复加,身子冰冰凉如同掉进一个千年寒潭,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枉我对自己成为一个女流氓报以很高的期望,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走的是小清新路线,这点程度就已然感到重口得无法承受了。 恰在这时,只觉腰上一紧,蓦然跌入一个温柔的怀抱。温热的气息自头顶上传来,轻轻喷洒在我的额间。苏越清轻抚我的脊背,慌乱的心在一瞬间安定下来,我像是落水之人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使出浑身所有的力气抱紧他。 舅舅沉声道:“瑶落,你赶紧收拾一下跟越清回府吧。你一个女孩子家,这里毕竟是青楼,又沾染了血光,不宜久留于此。” 回府?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跳了几下,我恍然醒悟,本王现在正在离家出走。 我太贪恋苏越清温柔清新的怀抱,他身上那股清淡的药草香总是能让我抛却一切杂念和不安。虽然我已遗书出走,啊呸,留书出走,可现在要我从他爬怀里起来,这需要耗费多么大的毅力和决心啊。本王刚刚受了惊吓,实在有些萎靡,还是先就这样抱着吧。 我抬起眼看舅舅,他一脸我不追究你半夜三更逛窑子你就给我作乖一点的表情。我瘪瘪嘴,犟嘴道:“本王不回去。”说话时,还忘不了在苏越清的小腰上摸一把。 反正他也不喜欢我,反正他早晚要跟别的姑娘好,那我还不如把握好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吃他豆腐的机会,就算到时候他跟别的姑娘好了,那也是个二手的。这么想,我的手就更加卖力地在他后背游走。 我知他脸皮薄,可不是,这会儿白皙俊俏的脸上蒙上一层了淡淡的粉红,双眸送波,脉脉含情,真是看的我无比荡漾啊。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薄嗔我一眼,捉住我的贼手,牢牢握在手里。 我有些泄气地嘟着嘴不说话——真小气。 “不要胡闹。”舅舅的脸色不太好。 我偷眼看看魏丞相,他面无表情,神色淡定,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瑶瑶,听话,跟我回去吧。”苏越清捋了捋我的鬓角,劝道:“这里不安全。” 哎呀呀,这可让本王如何是好,本王向来吃软不吃硬,舅舅再怎么威逼我就是不怕他,可是我怕苏越清啊。他一开口,我就全身酥软,真真是全无招架能力。 唉,本王大约莫也就这点出息了,谁让我好他这口呢。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觉得就这么被捞回去实在太没面子,遂道:“全国人民都知道这家店是我花二十八万两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如今本王的店里发生命案,本王身为老板,责无旁贷!并且,本王与死者颇有渊源,如今他死于非命,本王也想找出真凶使他早日安息。再说了,本朝律例,良好市民有协助调查的义务,本王要做京城市民的表率!” 本王这番话也并非全是假话,至少心疼肉疼白花花的银子,那是真心真意的。 谁料我这话刚说完,整个屋子里的温度便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苏越清的身子也明显一震,眼里有震惊之色。 半晌之后,舅舅率先回过神来,但声音仍是僵僵的:“你,你…说什么?你可知那是…” 我没想到这招竟然能镇住舅舅,心里不禁有些得瑟:“我说我认识死者,我要在这里协助调查。” “你,你…”舅舅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苏越清双眉微蹙,眉宇间隐有担忧之色:“瑶瑶,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如何认识那个死者的?” 这,这可叫我如何回答,难不成照实说,上次来逛窑子不举,结果跑到后院里一不小心坐在他身上了吗?绝对万万不可! 于是我干笑了两声,糊弄道:“我没开玩笑,啊,就…就上次,聊了两、两句而已。” 此时魏丞相忽然石破天惊道:“王爷身为店主,既然有心为本案出力,那便遂了她的愿吧,啊?多一个知情者,此案也可早一日水落石出。” 我万万没想到,帮我说话的人竟然是魏丞相。他笑眯眯地看着舅舅,金牙熠熠生辉。 舅舅脸色变了几变,定定与魏丞相对望。我猜他一定很纠结。 屋里又没人说话了,空气冷到了极点。 许久之后,舅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要加派守卫。张大人,立即调遣五十精锐护卫,将这里四处围住,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那张熊熊脸一低,喏喏道是。舅舅又对苏越清说:“越清,你也留下来陪瑶瑶吧。” 苏越清点头道好。 好,好,甚合我意,甚合我意!我强忍住想要淫笑的冲动,抿着嘴装淡定。 白得了个心尖儿上的美男作陪,多少侍卫都无所谓,就算坐牢也无所谓了。本王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没了府里那些没眼色的下人碍手碍脚,这又是在青楼这等色、情场所,不把苏越清推倒,我就无颜见京城父老,更对不起死去的父王母妃啦。 然而,事实再次告诉我们,做人当真不能太得意。 只听那魏丞相道:“过两日,我着君华过来陪伴王爷,君华一身武艺无人能敌,有他保护,王大人可放心让王爷在此协助调查。” 当时我只觉得有滚滚天雷轰隆隆地劈在脑门上。 我笑的咬牙切齿:“魏丞相,不用麻烦了吧。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张大人京兆尹衙门的侍卫吗…” “不敢不敢。”魏丞相瞟了瞟舅舅,笑容可掬道:“张大人乃王学士的得意门生,论学问能力,皆是一流。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侍卫,自然也是骁勇不可挡。” 那张熊虎躯一震,抖了几抖,默默地看一眼舅舅,额上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 魏丞相继续装慈祥,对我道:“只是,王爷凤体金贵,老夫这也是为了王爷着想。并且老夫相信,君华也一定时时刻惦记着王爷的安危,想一尽作为王爷未婚夫的本分。” 袁克星…他哪里是惦记着本王的安危,他是惦记着如何拆散本王和苏越清,惦记着如何让本王倒霉! 不经意间,我发觉苏越清搂我搂得越发紧了。我有点得意又有点奇怪,刚打算抬头看他,舅舅一本正经道:“也好,那便麻烦魏丞相和袁将军了。” 嗷呜,我就知道舅舅不疼我。 可细细看来,说这话时,舅舅那认真而又纠结的神情,绝不像是上次在府里跟魏丞相假扮哥俩好。 我委实有点欲哭无泪,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驳回。只好呜呜两声,把脸埋在苏越清腰间不再说话了。心里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寻找密件之旅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石凳兄竟是大有来头的。他生前是兵部侍郎家的管事,名叫石磊。据说他手上持有什么重要的密件,此番一死,不仅密件下落不明,还牵扯到朝廷重臣。难怪如此兴师动众,害我醉仙阁迫不得已停业协助调查。

我向来不管朝中之事,这些也不过是圆润从别处听来的墙角。不过听到的一刹那我还是颇有感慨的,石凳兄在京城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也会因为失恋而躲到茅厕边上抠泥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的爱情与地位是没有相关关系的,身份再显赫的人也是会被甩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你甩我,就是我甩你,终归是甩来甩去。你甩了别人,总有一天也会有人来甩你,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就好比我从前拒绝了那么多大臣的儿子,现在也被苏越清给拒了。有道是一报还一报,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人们都说上天是公平的,六根不全的人总是在某件事情上具有超凡的能力,比如说,历朝历代的东厂都是由太监领导的特务机构,来无影去无踪,杀伤力极强。而这个事实体现在圆润身上便是他那举世无双、无人能及的八卦功力。

三天过去了,从未有人来向我问话,舅舅和魏丞相不曾再来,就连说好的袁君华也没有出现。好像大家都忘了我这个协助调查的王爷的存在,我不禁有点惆怅。

看吧,人都是很贱的。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有苏越清陪,这些闲杂人等不出现更好。

没事我就爱吃吃他豆腐,顺便摸摸抱抱调戏调戏什么的。估计他是念及我身体不好,也就半推半就没做什么实质性抵抗。看他粉面含嗔,梨花带雨的羞涩模样,我的一颗春心就忍不住荡啊荡的,好像柔波里的水草。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神仙般的痛快日子过了三天,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我明明是要挟苏越清私奔不成,只好自奔,到头来反倒是他送上门来做三陪,陪吃陪喝陪睡(很纯洁地陪…)。

这个事实可以从侧面证明人是很贱的这个真理。

难不成他是看了我的信幡然悔悟,决定洗心革面投入本王的怀抱?想到这里,本王我就得意地笑啊得意地笑。

如今醉仙阁全面戒严,所有上到小倌、歌姬、舞娘,下到丫鬟、杂役、打手,没有张熊的手令,谁都不许出去。除此之外,每日不停地有人被传讯,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第四日,苏越清出去抓药,圆润在我的授意之下继续去听墙角。留我独自一人在房里喝着小茶、听着美人唱的小曲儿,心不在焉地瞟着隔壁生意兴隆的怡红院。

那鸨母自从上次被我恐吓要辞退她之后一直很作乖,今儿挑了特意两个醉仙阁的头牌小倌来陪我。说实话,这俩确实是难得一见美人儿,一个是纤细俊秀楚楚动人美男,一个是魅惑不羁风度翩翩的型男,用以蛊惑世人足矣足矣。可在我们苏神医卓然出尘的风姿面前,那还差得远矣远矣。

“你俩叫什么?”我放下茶盅,笑眯眯地问。毕竟现在我是醉仙阁的老板,这俩是我的摇钱树,以后发财可都指着他们呢。

美男弱弱道:“回王爷的话,奴家叫碧溪。”

型男淡淡道:“奴才天夜。”

我满意地点点头,各有各的特色,醉仙阁果然是多元化经营。我算了算时辰,望一眼紧闭的雕花木门,微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俩先回去休息吧。”

谁料,我这话刚一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摔锅砸碗的吵闹声。

圆润慌慌张张破门而入,见了两个小倌侍奉在左右,两眼一闭,嚷嚷道:“王、王爷,奴才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您、您办您的事,等您忙完了奴才再禀告。”话是这么说,他却一点也没要出去的意思。

我一愣,本王这厢衣衫整齐地坐在这里,两位头牌美人毕恭毕敬站在我旁边。心未动手未动眼未动,既没宽衣解带又没肢体接触,这,能办什么事?

我拍一巴掌圆润的后脑勺:“你倒是看见什么了?瞎嚷嚷什么?有话快说,有…”三个字刚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下去了。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二位美人,暗自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为老板的形象,不文雅的话不能说。

圆润摸着被我敲疼的脑袋,道:“回王爷,奴才方才听人说,那石磊私藏的密件就在这醉仙阁内,皇上下令彻查。王大人说,密件事关国家安全,就是掘地三尺,也定然要把密件找出来。这会儿御林军统领谢将军率人来搜查醉仙阁,每一间厢房都要仔细检查。”

我翻了个白眼:“要查就查,你慌什么慌。”语毕,我推他一把:“开门去!”

圆润委屈地瘪瘪嘴,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二位美人忍俊不禁,皆是掩嘴而笑。我干笑了两声,嘬了口茶润润嗓子。

可是这门一开,我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见苏越清提着两盒药草,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大门口。

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我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下捉奸在床了”这样的字眼。圆润看看苏越清,又看看我,原地挪动小碎步子,好像很纠结是来帮我顺气呢,还是去向苏越清领罪。

碧溪美人很贴心地过来轻拍我的背,柔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本王被他一顺,咳得越发厉害了。一边连连挥手示意他我死不了,赶紧退下,一边偷眼看苏越清的反应——果然,他又摆出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微微低着头,眸潋秋水,一脸受伤的模样。

哎呀呀,本王最看不得他这副神情了,真是小心肝都跟着一起碎了。我连连暗骂自己畜牲。

二位美人果然是风月场上混久的人,一见情形不妙立马告退闪人。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苏越清方才推着轮椅缓缓靠近我身边,轻柔地帮我顺气。

那语气,半是嗔怪半是担忧:“你看你,喝水都能呛到,又不是小孩子了。”

啧,我们家苏神医,真真是温柔得能化成一汪春水。

可他越发善解人意,我越发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家有如此美贤夫,我居然还拈花惹草、流连草丛,简直比禽兽还禽兽。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我急急解释道:“苏大哥,我没有…”这厢话还没开始说,那厢御林军统领谢将军就带着人马整齐划一地跪在门外。

“末将给王爷请安,冒昧打扰殿下。末将奉皇上旨意搜查醉仙阁,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我烦躁地摆摆手,以示我同意。那谢统领便二话不说,带着一队人马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我根本无心管他们,满心思都是怎么向苏越清解释白日招、妓这件事。

其实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越描越黑,人们常说解释就是掩饰,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想掩饰一把。虽然一女二男共处一室,其中还有两人是小倌,这事说出去谁都不会觉得纯洁。不过我与苏越清认识已久,彼此熟知,他又已经…检查过我了,应该会相信我的…吧?

这么想我就有点羞涩,即便我姜国民风开放,可本王到底也是黄花闺女,被他看光这总是不争的事实,他堂堂天下第一名医,想赖账也不成。无论如何,他必须以某一种本王希望的方式负责。

御林军哗啦啦的进来,迫于本王的淫威,他们也没怎么敢多翻动东西摆设,至多便是四处查看一通,便又哗啦啦的出去。最后走的一人还很有眼色地把门给关上了。

我心想这回总没人妨碍我向苏越清解释了吧,谁知我嘴皮子刚一动,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冒出来,却听他先凉凉道:“圆润。”

圆润如临末日,箭步上前跪在苏越清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两滴泪,哆嗦道:“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苏越清微微叹一口气,道:“我之前是如何吩咐你的,我不在时候你必须寸步不离地陪伴瑶瑶。我不过出去抓个药的功夫,你却将她一人留在房里,还让身份不明、意图不良的人与她单独相处。这是没出什么事,若是有个万一,你如何担待得起?”

身份不明、意图不良…

苏越清分明是在训圆润,可我怎么听都觉得他的话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圆润幽幽怨怨地看我一眼,小脸涨得通红。我有点心虚,毕竟他是在我的默许之下才出去听墙角的。可这话却又万万不能对苏越清说,否则他定会以为我有意支开圆润,好创造机会与美人私会。

“醉仙阁鱼龙混杂,况且凶手尚未落网,若是有人居心叵测,浑水摸鱼,趁机要对瑶瑶不利,你我防不胜防。我让你陪着她,是不让凶徒有可趁之机。你明白吗?”

“奴才明白。”圆润对我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反倒是越发委屈地瞪我一眼,半天终于又憋出那句:“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我松了口气,暗暗赞美圆润是个有良心的小太监,不枉我平日里经常包庇他偷冰糖葫芦。

苏越清无奈道:“罚你有何用?下次千万长个记性,下去吧。”圆润抹一把泪,小跑步退了下去。

我知他是不忍心责怪我,是以每次我犯错当炮灰的都是圆润。可我更不忍见他微锁的眉头,以及瞳孔中隐藏的那一丝不愿让我发现的伤痛。

他痛一分,我痛百分。若他痛百分,我自是要痛万分的。

前思后想,我决定主动承认错误:“苏大哥,你不要生气,瑶瑶知道错了,瑶瑶不应该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就算要罚我跪算盘跪搓衣板晚上睡地板都可以,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不、不过就是听了个小曲儿,问了个花名儿…”

苏越清凝视我,释然地浅浅一笑。我只觉得那一笑啊,真真是风华绝代,把花儿都笑开了。

他放下药盒,习惯性地握起我的手为我诊脉,边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只是担心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相信我的。

我嘿嘿嘿嘿笑起来,问:“真的不生气?”

他抿嘴微笑道:“嗯,不生气。”

我立即厚颜无耻地补了一句:“那今天晚上还能抱抱吗?”

这几天我一直借口晚上做噩梦非要苏越清陪我一起睡,他欲迎还拒了一番,或许在心里盘算着石凳兄之死对我造成的刺激较大,并且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只好答应。

从前他陪我睡觉都是我在床上睡,他坐在床边陪,我睡觉他看书,等我睡着了他再离开。可这次不一样,本王我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挤出两滴眼泪,死皮赖脸地要他陪整夜。

陪整夜,这是一件比较微妙的事。

第一夜,他在我床边坐了整夜,我整夜没睡,早上起来双双变成熊猫。吓得圆润大喝一声,连退三步。

第二夜,他在我床边坐到三更,我一不做二不休,硬把他拽上床。他半推半就,却是和衣而睡,与我楚汉河界。

第三夜,倒是他很有自觉地乖乖爬上来,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心里淫、笑三声,喜滋滋地帮他铺好被子,扶他躺下。(众人:怎么听起来像是你在陪他睡?本王:自己人,一样一样。)

原本两床被子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并排结构的方式共存,可到最后,都会被我千方百计地搅成上下结构——就是一条在床上,一条在床下。

春寒料峭,小觑不得。这样一来,我就一边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一边手脚麻利地往他被窝里钻。之后嘛,摸摸抱抱吃吃豆腐之类的娱乐活动,自然就免不了了。起初他还会反抗,可只要我“哎呀疼哎呀疼”地嚷几句,他就立马缴械投降,乖乖地任我摆布。

一想到苏越清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跟他同床共枕过,本王就心花怒放,凤颜大悦。

唉,本王现在,真是越来越没皮没脸色胆包天了,哈哈哈。

黑灯瞎火的夜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猜一定跟现在差不多——耳根子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俗语有云:瓮头里着火——闷烧(骚)。哎呀呀,这话说的果真是千真万确。我们苏神医外表淡定禁欲,实则内心热情似火。哈哈,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本王心里不禁一阵淫、笑,一阵荡漾。

苏越清眼波潋滟,羞赧别过脸,微微点了一下头,同时说了一句:“瑶瑶,你口水掉下来了。”

我一呆,淫、笑变干笑,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唇角。估计他现在看我,就是一头眼冒绿光的女色狼,随时要将他扑倒了吃干抹净。

“砰砰砰——”忽然有人敲门。

我扫兴地过去开门,却见是一个有些脸熟的侍卫,抱拳道:“小的见过王爷。关于密件,张大人有些事相请问王爷,请王爷随小的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搐备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石凳兄竟是大有来头的。他生前是兵部侍郎家的管事,名叫石磊。据说他手上持有什么重要的密件,此番一死,不仅密件下落不明,还牵扯到朝廷重臣。难怪如此兴师动众,害我醉仙阁迫不得已停业协助调查。 我向来不管朝中之事,这些也不过是圆润从别处听来的墙角。不过听到的一刹那我还是颇有感慨的,石凳兄在京城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也会因为失恋而躲到茅厕边上抠泥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的爱情与地位是没有相关关系的,身份再显赫的人也是会被甩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你甩我,就是我甩你,终归是甩来甩去。你甩了别人,总有一天也会有人来甩你,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就好比我从前拒绝了那么多大臣的儿子,现在也被苏越清给拒了。有道是一报还一报,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人们都说上天是公平的,六根不全的人总是在某件事情上具有超凡的能力,比如说,历朝历代的东厂都是由太监领导的特务机构,来无影去无踪,杀伤力极强。而这个事实体现在圆润身上便是他那举世无双、无人能及的八卦功力。 三天过去了,从未有人来向我问话,舅舅和魏丞相不曾再来,就连说好的袁君华也没有出现。好像大家都忘了我这个协助调查的王爷的存在,我不禁有点惆怅。 看吧,人都是很贱的。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有苏越清陪,这些闲杂人等不出现更好。 没事我就爱吃吃他豆腐,顺便摸摸抱抱调戏调戏什么的。估计他是念及我身体不好,也就半推半就没做什么实质性抵抗。看他粉面含嗔,梨花带雨的羞涩模样,我的一颗春心就忍不住荡啊荡的,好像柔波里的水草。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神仙般的痛快日子过了三天,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我明明是要挟苏越清私奔不成,只好自奔,到头来反倒是他送上门来做三陪,陪吃陪喝陪睡(很纯洁地陪…)。 这个事实可以从侧面证明人是很贱的这个真理。 难不成他是看了我的信幡然悔悟,决定洗心革面投入本王的怀抱?想到这里,本王我就得意地笑啊得意地笑。 如今醉仙阁全面戒严,所有上到小倌、歌姬、舞娘,下到丫鬟、杂役、打手,没有张熊的手令,谁都不许出去。除此之外,每日不停地有人被传讯,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第四日,苏越清出去抓药,圆润在我的授意之下继续去听墙角。留我独自一人在房里喝着小茶、听着美人唱的小曲儿,心不在焉地瞟着隔壁生意兴隆的怡红院。 那鸨母自从上次被我恐吓要辞退她之后一直很作乖,今儿挑了特意两个醉仙阁的头牌小倌来陪我。说实话,这俩确实是难得一见美人儿,一个是纤细俊秀楚楚动人美男,一个是魅惑不羁风度翩翩的型男,用以蛊惑世人足矣足矣。可在我们苏神医卓然出尘的风姿面前,那还差得远矣远矣。 “你俩叫什么?”我放下茶盅,笑眯眯地问。毕竟现在我是醉仙阁的老板,这俩是我的摇钱树,以后发财可都指着他们呢。 美男弱弱道:“回王爷的话,奴家叫碧溪。” 型男淡淡道:“奴才天夜。” 我满意地点点头,各有各的特色,醉仙阁果然是多元化经营。我算了算时辰,望一眼紧闭的雕花木门,微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俩先回去休息吧。” 谁料,我这话刚一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摔锅砸碗的吵闹声。 圆润慌慌张张破门而入,见了两个小倌侍奉在左右,两眼一闭,嚷嚷道:“王、王爷,奴才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您、您办您的事,等您忙完了奴才再禀告。”话是这么说,他却一点也没要出去的意思。 我一愣,本王这厢衣衫整齐地坐在这里,两位头牌美人毕恭毕敬站在我旁边。心未动手未动眼未动,既没宽衣解带又没肢体接触,这,能办什么事? 我拍一巴掌圆润的后脑勺:“你倒是看见什么了?瞎嚷嚷什么?有话快说,有…”三个字刚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下去了。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二位美人,暗自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为老板的形象,不文雅的话不能说。 圆润摸着被我敲疼的脑袋,道:“回王爷,奴才方才听人说,那石磊私藏的密件就在这醉仙阁内,皇上下令彻查。王大人说,密件事关国家安全,就是掘地三尺,也定然要把密件找出来。这会儿御林军统领谢将军率人来搜查醉仙阁,每一间厢房都要仔细检查。” 我翻了个白眼:“要查就查,你慌什么慌。”语毕,我推他一把:“开门去!” 圆润委屈地瘪瘪嘴,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二位美人忍俊不禁,皆是掩嘴而笑。我干笑了两声,嘬了口茶润润嗓子。 可是这门一开,我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见苏越清提着两盒药草,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大门口。 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我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下捉奸在床了”这样的字眼。圆润看看苏越清,又看看我,原地挪动小碎步子,好像很纠结是来帮我顺气呢,还是去向苏越清领罪。 碧溪美人很贴心地过来轻拍我的背,柔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本王被他一顺,咳得越发厉害了。一边连连挥手示意他我死不了,赶紧退下,一边偷眼看苏越清的反应——果然,他又摆出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微微低着头,眸潋秋水,一脸受伤的模样。 哎呀呀,本王最看不得他这副神情了,真是小心肝都跟着一起碎了。我连连暗骂自己畜牲。 二位美人果然是风月场上混久的人,一见情形不妙立马告退闪人。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苏越清方才推着轮椅缓缓靠近我身边,轻柔地帮我顺气。 那语气,半是嗔怪半是担忧:“你看你,喝水都能呛到,又不是小孩子了。” 啧,我们家苏神医,真真是温柔得能化成一汪春水。 可他越发善解人意,我越发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家有如此美贤夫,我居然还拈花惹草、流连草丛,简直比禽兽还禽兽。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我急急解释道:“苏大哥,我没有…”这厢话还没开始说,那厢御林军统领谢将军就带着人马整齐划一地跪在门外。 “末将给王爷请安,冒昧打扰殿下。末将奉皇上旨意搜查醉仙阁,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我烦躁地摆摆手,以示我同意。那谢统领便二话不说,带着一队人马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我根本无心管他们,满心思都是怎么向苏越清解释白日招、妓这件事。 其实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越描越黑,人们常说解释就是掩饰,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想掩饰一把。虽然一女二男共处一室,其中还有两人是小倌,这事说出去谁都不会觉得纯洁。不过我与苏越清认识已久,彼此熟知,他又已经…检查过我了,应该会相信我的…吧? 这么想我就有点羞涩,即便我姜国民风开放,可本王到底也是黄花闺女,被他看光这总是不争的事实,他堂堂天下第一名医,想赖账也不成。无论如何,他必须以某一种本王希望的方式负责。 御林军哗啦啦的进来,迫于本王的淫威,他们也没怎么敢多翻动东西摆设,至多便是四处查看一通,便又哗啦啦的出去。最后走的一人还很有眼色地把门给关上了。 我心想这回总没人妨碍我向苏越清解释了吧,谁知我嘴皮子刚一动,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冒出来,却听他先凉凉道:“圆润。” 圆润如临末日,箭步上前跪在苏越清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两滴泪,哆嗦道:“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苏越清微微叹一口气,道:“我之前是如何吩咐你的,我不在时候你必须寸步不离地陪伴瑶瑶。我不过出去抓个药的功夫,你却将她一人留在房里,还让身份不明、意图不良的人与她单独相处。这是没出什么事,若是有个万一,你如何担待得起?” 身份不明、意图不良… 苏越清分明是在训圆润,可我怎么听都觉得他的话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圆润幽幽怨怨地看我一眼,小脸涨得通红。我有点心虚,毕竟他是在我的默许之下才出去听墙角的。可这话却又万万不能对苏越清说,否则他定会以为我有意支开圆润,好创造机会与美人私会。 “醉仙阁鱼龙混杂,况且凶手尚未落网,若是有人居心叵测,浑水摸鱼,趁机要对瑶瑶不利,你我防不胜防。我让你陪着她,是不让凶徒有可趁之机。你明白吗?” “奴才明白。”圆润对我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反倒是越发委屈地瞪我一眼,半天终于又憋出那句:“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我松了口气,暗暗赞美圆润是个有良心的小太监,不枉我平日里经常包庇他偷冰糖葫芦。 苏越清无奈道:“罚你有何用?下次千万长个记性,下去吧。”圆润抹一把泪,小跑步退了下去。 我知他是不忍心责怪我,是以每次我犯错当炮灰的都是圆润。可我更不忍见他微锁的眉头,以及瞳孔中隐藏的那一丝不愿让我发现的伤痛。 他痛一分,我痛百分。若他痛百分,我自是要痛万分的。 前思后想,我决定主动承认错误:“苏大哥,你不要生气,瑶瑶知道错了,瑶瑶不应该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就算要罚我跪算盘跪搓衣板晚上睡地板都可以,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不、不过就是听了个小曲儿,问了个花名儿…” 苏越清凝视我,释然地浅浅一笑。我只觉得那一笑啊,真真是风华绝代,把花儿都笑开了。 他放下药盒,习惯性地握起我的手为我诊脉,边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只是担心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相信我的。 我嘿嘿嘿嘿笑起来,问:“真的不生气?” 他抿嘴微笑道:“嗯,不生气。” 我立即厚颜无耻地补了一句:“那今天晚上还能抱抱吗?” 这几天我一直借口晚上做噩梦非要苏越清陪我一起睡,他欲迎还拒了一番,或许在心里盘算着石凳兄之死对我造成的刺激较大,并且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只好答应。 从前他陪我睡觉都是我在床上睡,他坐在床边陪,我睡觉他看书,等我睡着了他再离开。可这次不一样,本王我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挤出两滴眼泪,死皮赖脸地要他陪整夜。 陪整夜,这是一件比较微妙的事。 第一夜,他在我床边坐了整夜,我整夜没睡,早上起来双双变成熊猫。吓得圆润大喝一声,连退三步。 第二夜,他在我床边坐到三更,我一不做二不休,硬把他拽上床。他半推半就,却是和衣而睡,与我楚汉河界。 第三夜,倒是他很有自觉地乖乖爬上来,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心里淫、笑三声,喜滋滋地帮他铺好被子,扶他躺下。(众人:怎么听起来像是你在陪他睡?本王:自己人,一样一样。) 原本两床被子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并排结构的方式共存,可到最后,都会被我千方百计地搅成上下结构——就是一条在床上,一条在床下。 春寒料峭,小觑不得。这样一来,我就一边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一边手脚麻利地往他被窝里钻。之后嘛,摸摸抱抱吃吃豆腐之类的娱乐活动,自然就免不了了。起初他还会反抗,可只要我“哎呀疼哎呀疼”地嚷几句,他就立马缴械投降,乖乖地任我摆布。 一想到苏越清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跟他同床共枕过,本王就心花怒放,凤颜大悦。 唉,本王现在,真是越来越没皮没脸色胆包天了,哈哈哈。 黑灯瞎火的夜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猜一定跟现在差不多——耳根子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俗语有云:瓮头里着火——闷烧(骚)。哎呀呀,这话说的果真是千真万确。我们苏神医外表淡定禁欲,实则内心热情似火。哈哈,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本王心里不禁一阵淫、笑,一阵荡漾。 苏越清眼波潋滟,羞赧别过脸,微微点了一下头,同时说了一句:“瑶瑶,你口水掉下来了。” 我一呆,淫、笑变干笑,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唇角。估计他现在看我,就是一头眼冒绿光的女色狼,随时要将他扑倒了吃干抹净。 “砰砰砰——”忽然有人敲门。 我扫兴地过去开门,却见是一个有些脸熟的侍卫,抱拳道:“小的见过王爷。关于密件,张大人有些事相请问王爷,请王爷随小的走一趟。”

好兄弟,不要来

我被请进了一间专用于传讯证人的客房,虽然已经经过临时改造,可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青楼特有的暧昧气息。

我并没有看见张熊,只有舅舅一人坐在里面。我微微一惊,心下咯噔,原来舅舅这几日一直都坐镇醉仙阁亲自审讯,那么此事的严重程度便可想而知。

如此说来,我和苏越清晚上那个什么什么…他也是知道的吗?

“瑶瑶,你来了。”舅舅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脑袋:“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晚上还有没有做噩梦?”

我一哆嗦,舅舅你这是明知故问…

我瞟了瞟苏越清,他看起来倒是挺风轻云淡,只是耳根子稍稍泛红。我清清嗓子,强装淡定道:“舅舅,多亏苏大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已经好多了。”

苏越清的耳根子又默默地红了一个八度。

舅舅道:“那就好,那就好。瑶瑶,舅舅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我点头,正襟危坐,已然做好直面惨淡人生和淋漓鲜血的准备。

“你什么时候见到死者的?”

我想了想,道:“三月初六晚上巳时。”

“在何处?”

“呃…醉仙阁后院的茅厕旁边。”

“当时他在做什么?”

“他说他失恋了,心情不好,所以要抠泥巴来排遣。”说完这句,我分明看见舅舅的嘴角略有抽搐。

“那…你那天为什么要来醉仙阁?”

重点来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心里早已盘算过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既不能直接告诉舅舅,那天晚上我被苏越清拒了,一时愤慨所以来找小倌寻开心,又不能说我临阵脱逃跑到后院压惊,一不小心坐在石凳兄身上。

是以,我避轻就重这样解释:“我那天心、心情不好,圆润陪我出来散心。逛着逛着,就逛到秦楚街这里,我想反正也没来过,就进来开开眼界…”声音越来越小。

苏越清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虽是低头,我却能瞧见他清亮的眸中瞬息万变。我惆怅地叹一口,心情瞬间就多云转阴了。

“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老实交代:“后来我就想回家了,可圆润没带银子结账。鸨母要把我买去怡红院抵债,我一怒之下就与胡知善买下了醉仙阁。”

舅舅捋捋胡子,对我刚才的回答进行了总结性概括:“也就是说,你三月初六巳时在后院茅厕旁边见过死者,他当时正在抠泥巴。你与他聊了几句就回到前厅,准备回家,是不是?”

我谨慎地点头,却见他眸色一沉,仍是笑道:“如此说来,瑶瑶,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

“不、不是吧…”我明显受到了惊吓,一抬手臂,果然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舅舅走过来,慈祥地抚摸我的头发,安慰道:“瑶瑶你不要害怕,舅舅问你这些,只是想尽快找到密件。皇上有令,在破案之前,任何人等不得离开醉仙阁。你先在这里委屈几日,舅舅会派专人保护你的安全,你放心吧,没事的。”

我点头,连打了几个寒战,下意识地想去抓住苏越清,他却已然抢先一步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本王果然不该嘴贱说要留下来协助调查的,真是自作虐不可活。再这么下去,这篇文就要从轻喜剧变成悬疑惊悚剧了。

苏越清把我领回房后,我才惊觉自己已然冷汗涔涔。想到石凳兄惨死的形容,一颗硕大的冷汗珠子顺着脸颊不紧不慢地滚落下来。我大叫一声,连蹦带跳一跃上床,把脸死死蒙在被子里面。

一只手温柔地扯开被子,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苏越清心疼地把我搂在怀里,温声软语道:“瑶瑶不哭,我在这里呢,不要害怕。”

我赖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蹭。这熟悉的怀抱,如同一方清新的净土,温暖了我整整八年光景。

后来,苏越清告诉我,虽说如今姜国国富民强,可西北的夏国日渐强大,国主李民德野心勃勃,对中原富庶之地虎视眈眈,边陲摩擦时有发生。舅舅之所以如此紧张此案,是因为那封遗失的密件中可能有某个大臣通敌卖国的证据,兵部侍郎已然停职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