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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心里,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考去北京,然后和许昊天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红豆沙冰在她的手心里似乎融化了一般,可她觉得一点也不寒冷。

那天的空气里全是甜腻腻的红豆沙冰的味道,飘散在弯弯的十六岁,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现在罗菲二十五岁了,她不再叫林弯弯,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叫罗菲,她告别了过去和所有童年的梦道了别,她的新身份是一名勇斗歹徒的女警,她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梦到那个她十岁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许昊天。

而如今,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在眼前的真实的生活之中,逮捕犯人,追击凶手。她觉得这一切,非常的充实和有意义。

花蛇跑了,短期内也很难有动静,罗菲懊恼了几日,破了几小案子,却一直在研究花蛇的动静。

一个礼拜后的某一天,张队接到一个报案电话,喊他们全体出警。

“朝阳珠宝”店的珠宝遭遇抢匪抢劫并且打伤了人,现在已经逃离现场。

这是一起局长都很关注的打劫案件。据说局长也已经去了案发现场。

全刑警队的人都出动了,顾明阳在去的途中和她说:“这个朝阳珠宝,是鹭宁富商展氏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展氏集团这几年入驻鹭宁市,给市里带动了很大的经济,所以上头很重视这个案子,叮嘱我们要尽快破案。”

听到展氏集团,罗菲一怔。

“罗菲,罗菲…”顾明阳推她。

“怎么了?”

“已经到了,快下车吧。”

罗菲发现车子已经到达朝阳珠宝店,这里已经被洗劫一空,为了不破坏案发现场,已经有伙计把现场给保护起来。

罗菲出示了证件,走到珠宝店内。

展凌歌被人扶着从内堂走出来,局长正殷切的握住他的手说:“展先生,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的,希望你和家父说一声。不要对我们鹭宁的警方失望啊。”

“我相信你们警方的实力。”展凌歌嘴角微扬,脸上露出冰冷而客气的笑。一身妥帖合身的西装,看不出什么品牌,可是无论是布料,裁切,都恰到好的突出了他的身材,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罗菲,愣着干吗?”赵姐喊她,“不会是看到帅哥就傻了吧?”赵姐笑她。

罗菲回过神,摸摸鼻子,开始仔细的检查现场。

现场很凌乱,柜台里的首饰全被洗劫一空,摄像头照到的歹徒样貌是乔装过的,这是歹徒抢劫的惯用手法,歹徒一共三人,一个人持枪,另外两个人拿着黑布袋装东西,持枪的人看上去就不是老手,因为整个过程手还在发抖。

这三个人虽然看不出样貌,但是体态特征显示,年龄层跨度还挺大。

“展先生,我们送您去医院先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我想配合你们警方录口供。”

“展先生真是良好市民啊。”

罗菲忽视着展凌歌在她身后的声音,自顾的勘察完现场,拍照取证,和几个店员攀谈了一下。

“他们就这么冲进来的,我们都吓坏了,他们喊我们趴下,我们就趴下了,他们有一个人有枪,另外两个人是拿刀的,然后他们打开柜台把珠宝首饰都拿走了,后来我们展总监扑了上去,想抓住那个持枪的歹徒,另外两个歹徒就拿刀划伤了展总监。”

“你们展总监为什么扑上去?难道他不怕歹徒的抢吗?”

“这…”

“让我来解释一下吧。”展凌歌走到罗菲的面前,高高的身材一下就覆盖住了罗菲,他捂着手上的伤口,目光沉沉的凝视罗菲说,“我发现他那把并不是真枪,是一只仿真的而已。”

“还真勇敢呢。”罗菲一笑,转过身,不想去看他。

“罗菲,你怎么这个态度和展先生说话!”局长走过来,“你这个丫头,尽惹事儿,前几天抓花蛇的案子我都听说了,还差点把人展先生给抓了是不是?你们队长是怎么教你的,知不知道轻重?”

局长都知道这事儿了?罗菲斜眼看了看展凌歌,他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一般。

卑鄙。罗菲在心里念叨了一声,强迫自己堆起一个笑容说:“局长啊,这是误会,我都和展先生道歉过了,展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不会和我计较了是不?”

“是啊,局长,罗警官已经和我道歉过了。”

“道歉过了?那就好。展先生手臂受伤了,你送他去医院一下吧。”

“我?局长,我很忙的。再说他这种小伤,让医生随便给包扎包扎就行了。”

“你这个罗菲,我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干吗?展先生是重要人物,你顺便保护保护他人生安全。”

罗菲求救地看着张队,无奈张队和顾明阳都在外面勘察,局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罗菲无奈的垂下头说:“是的,局长。”

罗菲和展凌歌并排走去停车场。

他的腿修长而直立,没有人会知道,那双腿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波折。

“小同,这是罗警官,负责保护我去医院。”上车之后,展凌歌对助理小同介绍。

八卦的小同忍不住看了罗菲一眼,这个女人前几天展总监还让他帮忙调查过,虽然私家侦探还没调查出结果,可是能让平时从来都不看任何女人一眼的冷酷总监展凌歌问及,可见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同看了看罗菲,今天她穿了一身便服,和那日浓妆艳抹的样子大相径庭,长发不见了,利落的短发只到耳际,乌黑亮丽。并不是很漂亮的一张脸,却嵌着一双特别明亮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自然向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而凛冽的气质。

“开好你的车,小同。”展凌歌提醒道。

小同这才回过神来,把车缓缓的行驶在路上。

“展总监,你的胳膊没事吗?我看还在流血。”小同关心地问道。

“死不了。”罗菲应。她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应急纱布,迅速地在展凌歌的胳膊上包扎了两圈,她的动作娴熟,一点也不温柔,带着稍稍的用力,特别是在固定的时候,用力地一绑,罗菲知道这一下是很疼的,展凌歌却哼都没哼一声。

“罗警官真是好手法。”展凌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隐隐的罗菲觉得这是一句嘲讽。

“展先生过奖。”罗菲坐回座位,撇过头去不看他。

车厢里散发淡淡的香水味道,是展凌歌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车窗上透出他的侧脸,那样俊逸完美的脸庞,顺着光线下,清楚的看到他左手上缺了一根的小手指。

这样一个幽闭的环境下,罗菲突然转头去看展凌歌的脸。

罗菲清楚的记得,展凌歌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只要关在闭塞的空间里,他就会失控发疯。

可是现在他的脸冷漠从容,完全没有一丝不安的表情。

展凌歌冲着罗菲拉动嘴角说:“是不是很吃惊?我为什么不害怕了?”

罗菲扭过头,不想表现出她认识她的样子,可是展凌歌似乎就已经认定了一般。

他缓缓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涌过来,琥珀色的瞳孔静静的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看到自己心里去。

罗菲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那一股熟悉的味道立刻朝她扑面而来。

她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她仿佛想起了那个雨夜,铺天盖地的黑暗把她整颗心都要碾碎。

展凌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的幽闭恐惧症,在你切下我手指的那天,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罗菲紧紧的握紧拳头,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罗菲你要冷静,你要冷静,你现在只是罗菲,他说的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一定不要慌张。

“展先生真会开玩笑。”罗菲用尽量淡定的声音回他。

“是吗?”展凌歌凑近了去看罗菲的眼睛,她的眼睛过去了这么多年,没有了最初的柔弱和忍耐,多了坚毅和不屈,是他很欣慰的样子。

“罗警官,长得真的很像我一位故人。”展凌歌坐回去,熟悉的气息离开她,她感到终于能呼吸了。

“展先生认错人了。”罗菲一再的坚持。

展凌歌幽幽的把手抬起来,放在罗菲面前,缓缓的向她张开他的手指。

那是一只有四指的手,尽管只有四指,依然修长好看,骨骼清晰带着一种残缺的美感。

他抿着的薄唇微微轻启:“你看,我这根小指,就是那位故人给切的。”

罗菲紧紧的攥着手心,一刻也不敢松开,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在在呼叫她冲上去,冲上去,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

工作的这两年,她冷静的对待过犯人,都从未这样的失控,可是当展凌歌把那些不堪的过去一点点掀开的时候,她有了一种快要发疯的感觉。

“可见展先生以前,做的坏事应该不少。”罗菲语出讥讽。

展凌歌看出罗菲的愤怒,像野兽一样要把他吃掉的目光,可是她依然没有动作,她的内心,远比他想象得要强大得多。

罗菲啊,这么多年,你到底是变了。展凌歌心里喟叹了一声。

“罗警官说得不错。我不是什么好人。”一抹阴霾轻轻的滑进他落寞的眼底,荡起一片寒冰,“所以,这根手指,是惩罚。”

他的声音是那样冰冷,带着可怖的轻,又有些失常的兴奋:“不过,我并不后悔。”

不后悔。

他竟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些对罗菲造成巨大伤害的事情,他怎么可以这样心安理得说,他不后悔!

窗外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骤雨顿时倾盆而下,大滴大滴的打在窗户上,打在了罗菲震惊而气愤的眼眸之中。

如果雨水可以洗去那些旧伤痕,就让它下得久一些,久到冲刷了年轮,忘记了伤害。让她再也想不起,遇到展凌歌的那一天。

回忆有时候,就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时间的倾盆,却留下水渍的残骸,让你不得不去正视它的存在。

那是弯弯十六岁的夏,她第一次知道暴雨倾盆原来可以持续那么长的时间。

她留着长长的黑发,眼眸有如水的温柔,巴掌大的小脸,露出了让人觉得婉约动人的样子。

弯弯上高一那一年,许昊天开始了大学生涯,她每周都给许昊天写信,然后小跑去邮局寄信,她总会在信封上写着,谢谢邮递员叔叔。

想起许昊天,每一天都过得那样有希望。

那是弯弯阴霾生活中的一抹灿烂阳光。

遇到展凌歌,纯属是在弯弯的意料之外。

如果是许昊天是阳光雨露,那展凌歌就是骤雨倾盆。

弯弯见到展凌歌的那一天,天空乌云密布,老天爷好像在倒水一样,瓢泼的大雨覆盖了整座清榕城。

弯弯在屋内写作业,妈妈难得提早下班回来,收拾干净整洁。

她对弯弯和姐姐说:“妈妈今天带你去洛阿姨家。你们一会儿要乖知道吗?”

弯弯第一次知道妈妈有个朋友姓洛。

妈妈说她这个好友,以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小时候家里穷,这个朋友经常给她送吃送喝,有一次她们一起出去玩儿,她被毒蛇咬了,这个好友背着她走了一个小时找了医院。

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点,妈妈的命就不保了。所以从此妈妈视她这个朋友为救命恩人。哪怕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又嫁去了外地,留一个老母亲在这里,妈妈也一直过去照看老人。

妈妈说这次去,除了是去看看洛阿姨之外,也想让弯弯和佳佳去陪陪那个洛阿姨的儿子。

听说洛阿姨的儿子在一次登山中摔伤了腿,现在还不能走路,整个人变得很自闭。洛阿姨这才把他送到清榕来养身体,也想着有个陪他或许没那么闷。

“一会儿你们到那儿一定要懂礼貌知道吗?洛阿姨家条件很好,佳佳你如果过去了以后想学什么都可以学,还有人伺候呢,你洛阿姨说,会把你培养得特别优秀。”妈妈似乎很开心,已经做好让佳佳留在洛家的准备。

那是弯弯第一次听到洛阿姨这个人的存在,她知道洛阿姨嫁了个有钱的富商,衣食无忧,此次来清榕就是带自己的儿子过来养身体,顺便找个人可以陪陪他,两个孩子有个伴。

同时可以得到的是良好的生活环境以及优越的条件。

而这样看似不错的条件,养母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林佳佳。

“那展哥哥长得一定很好看喽。”林佳佳在路上被妈妈说得满怀期待。小姑娘对美貌的向往已经初见端倪。

“应该不错的,他妈妈可是个大美人。”妈妈这么回答。

弯弯也不例外,可是她有兴趣的并不是那个少年,而是是那个当明星的洛阿姨,听妈妈说,洛阿姨先是被导演相中,去香港拍了两年戏,后来结识了一个富商,才息影的。

曾经拍过电影的大明星啊,弯弯也很想一睹芳容。

洛是稀少的姓氏,宅邸在城西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很少有人居住,看得出当年洛家的风光和如今的破落。

洛阿姨比弯弯想象中还要漂亮。

虽然和妈妈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看上去异常年轻,穿着紫色的绸缎衫,披着小小的坎肩,戴一对珊瑚耳环,特别那张脸,保养得极好。衬得她光彩动人。

洛阿姨见到妈妈的瞬间,眼中含着泪光,两个人很快就寒暄上了。

“这是我的两个女儿,一个叫佳佳,一个叫弯弯。”妈妈对洛阿姨说。

“两姐妹长得真不太像呢。”洛阿姨说。

“呵呵。”妈妈一笑置之。

“对了,你家凌歌呢?”

“在楼上呢。不愿意见人。”洛阿姨提到她这个儿子,美丽的脸上只有忧伤的神色。

“阿姨,我去看看展哥哥吧。”林佳佳充分发挥她懂事孩子的本事。自告奋勇的站起来。

“我怕哥哥会吓到你。”洛阿姨面露难色。

“没事儿的。”林佳佳对自己信心满满。

林佳佳站起来。就往楼上跑,养母在一旁对弯弯说:“弯弯,跟你姐姐一起上去看看吧,三个人在一起也热闹点。”

弯弯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但是养母这么说了,她也只得起身,跟在姐姐后面。

她记得洛家的那条楼梯是朱漆色,有些逶迤的长,因为时间久远,红漆脱落得厉害。

姐姐在她前面跑得飞快,好像她赶上来又会抢走她什么东西似的,所以她故意放慢脚步,她甚至想,如果姐姐真的留了下来,以后就没有人再欺负她了,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所以当弯弯还在楼梯上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突然听见姐姐尖叫的声音,凄厉的从一个房间里传来。

弯弯当场就吓到了,然后快速的上楼,朝那个房间的方向跑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弯弯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凌乱的房间,没有光线,满地的布娃娃残骸以及掉了一屋子的家居摆件。

这里刚刚像是厮杀了一场。

一个男生坐在轮椅上,披散着长发,弯弯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拿着一把美术刀,弯弯大概明白地上那些娃娃是怎么回事了。

林佳佳吓得已经瘫在地上了。

明显林佳佳被这一屋子的场景给吓坏了。

男生拿着美工刀,掀开自己的胳膊,正要往上…

弯弯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三步两步的走上去,用力地勒住他的手,想制止他的行为。他像是感到了外力的入侵,更加迅速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和弯弯的手抗衡起来。

在争夺美工刀的过程中,刀狠狠的在弯弯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小而白净的手臂上,瞬间被锋利的美工刀割伤,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温热的血落在展凌歌的手上。还有女孩儿轻声的话语。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温暖而清新的气味。

他终于停了下来。

“冷静一点。”弯弯看他停下来了,试图用话安抚他。

刚刚在沉浸在癫狂世界的展凌歌像是被人拉回了意识,转过头去看这个狠狠抓住他手的女生。

她的目光清丽而纯粹,看不出悲喜,而落在眼中的那一抹担忧,却是真真切切的。

弯弯从未见过那样一双骇人的眼睛,挣扎而扭曲,像是一只可怕的狮子,随时要冲出来把人狠狠的撕碎,可是那双可怕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浓浓的绝望和哀伤。

那种对生命的绝望。弯弯再熟悉不过。

“凌歌,你在做什么!?”闻声赶到的洛阿姨和妈妈也吓坏了。

洛阿姨把展凌歌狠狠的抱在怀中,痛心的哭着:“凌歌,怎么还这样呢?你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妈妈真的会难过死的。”洛阿姨是那样的悲痛,这样哀伤的声调让弯弯也跟着心疼。

可是展凌歌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萧条而冰冷,仿佛用力太多,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