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余谨原本在汪玠办公室说嘉祥地产那个案子的进展情况，说到一半，发现有些资料遗漏了，便回办公室去拿。因为走得匆忙，她把手机也忘在了汪玠的办公室里。
此时，汪玠坐在办案桌前，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就在他下定决心，去接这个电话的时候，铃声突然戛然而止。
他微微一怔，手收了回来。
正在这里，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屏幕上面 “苏媺”两个字欢快地跳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喂！”
“余姐…”苏媺刚说出两个字，便听出电话那端的异样。她愣了愣，叫道：“汪总？怎么是你？”
“余主任有事出去了，她的电话落在我办公室。”汪玠回答道。
“啊？那，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苏媺有些着急。
“我也不知道，可能还要一阵。”明明余谨几分钟就会回来，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跟她说。
“哦。”苏媺有些失望，“那，我一会儿再打电话过来吧。”
“媺媺，怎么回事？”李琼芳催道，“你还没找到那个余姐吗？你到底是不是在骗妈？”
“苏媺，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可以的。”汪玠顿了顿，又说道，“我一会儿转告给余主任。”
见李琼芳催得紧，苏媺只好说道：“那个，就是，我向余姐借了十万块的事，我妈想感谢一下余姐。”
听到苏媺这话，想到在餐厅里听到那些话，汪玠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对着苏媺说道：“苏媺，你把电话拿给阿姨，我跟她说。”
“啊？”苏媺一愣。他要跟她妈通电话？这是什么意思。
“快把电话拿给阿姨。”汪玠又催促道。
“你要做什么？”苏媺有些搞不懂他。
“苏媺，你还想不想说服阿姨不卖房子？”汪玠说道，“你要是不想阿姨卖房子，你就把电话拿给阿姨。”
苏媺顿了顿，背过身，轻声问道：“你要帮我说服我妈？”
“你把电话拿给阿姨。”汪玠没有正面回答。
他有什么目的？苏媺微微有些犹豫。再一想，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被这个富二代骗的。骗钱，人家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她吃一辈子了；色，主动送上门人家也没正眼瞧过。于是，她把电话递给李琼芳，说道：“妈，余姐这时候不在，电话那头的是瑞诚集团的汪总，我跟余姐借钱的时候，他正好在场。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问汪总。”
李琼芳看了苏媺一眼，接过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喂，汪总吗？我是苏媺的妈妈。”
汪玠带着笑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姨，你好。我叫汪玠，你叫我小汪就好了。”
“你那么大的领导，我怎么敢叫你小汪啊？”李琼芳笑着说道，“我听我家媺媺说，余姐帮了她，我想感谢一下她。”
“余主任这时候不在，不过，苏媺向她借钱的事我知道。”汪玠说道。
“就是，我听媺媺说，余姐人很好。十万块也不是个小数目，她肯借给我们，真的很感激，就是怕给她添麻烦了。”
“阿姨，你别担心，这十万块也不过是余主任一个月的薪水而已，没事的。”汪玠说道，“再说了，她最近也不急用钱，你们慢慢还她就是。”
听到汪玠说余谨一个月的工资就有十万，李琼芳不禁有些乍舌。同时也觉得这十万块人家余主任也不会太当一回事的，也就信了苏媺这么容易就从余谨手里借到钱的事了。
李琼芳又与汪玠寒喧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媺媺啊，那个汪总，这么有钱，可对人又有礼貌又随和啊。”李琼芳笑着把电话递还给苏媺。
听到李琼芳这么评价冷心冷肺的汪玠，苏媺有些意外，不禁有些怀疑跟李琼芳通话的到底是不是他。不过，她确定跟自己通话的人就是汪玠，就在他接通电话，只说了个“喂”字，她就听出是他的声音了。
同样，汪玠也发现自己只说了一个“喂”字，苏媺就听出是自己的声音。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禁有些雀跃。虽然隔了四年未见，她应该还没忘记自己。可她当年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跟他分手呢？
苏媺打消了李琼芳卖房的念头，把她劝回了家，又匆匆赶回瑞诚去。等她回到法务部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大家都在准备下班了，看她回来，都有点意外。她只说有些事还急着处理，跟大家打了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整理起资料来。
余谨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苏媺在工位上忙碌着，愣了一下，走上前来，问道：“小苏，你怎么回来了？”
“我妈那边没事了，我就回来了。”苏媺站起身来，对着余谨笑了笑，说道，“今天不做完，明天事情又堆起了。下午耽搁了那么久，晚上就加会儿班把今天的资料做完。”
“对了，我听汪总说，你给我打了电话？”余谨又问道。
苏媺笑道：“哦，已经没事了。”
“那你筹到钱了吗？”余谨又问道。
苏媺一愣，估计汪玠跟她说了自己打电话的内容，忙笑道：“等明天林主任和李主任回来，我就去跟他们说，应该没问题的。”
余谨顿了顿，说道：“小苏，其实，你也可以真的向我借钱的。”
听到这话，苏媺愣了愣，随即说道：“谢谢余姐，不，不用了，明天我还是去找林主任他们借吧。”
余谨笑了笑，说道：“小苏，你不必跟我如此生分，我又不急着用钱，有闲钱可以借给你。再说了，这个案子，你们要是帮我们打赢了，光你的提成就够还我了。我又不怕你赖账。”
听到余谨如此主动地要借钱给你自己，苏媺觉得自己再拒绝，倒是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了。再说了，她才向林主任和李文靖借了钱，又去开口，确实也有些难为情。以前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如今，有人肯主动借给自己，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要拒绝呢？
于是，苏媺冲着余谨感激地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余姐了。”
“把你的账号给我，我给你转账过来。”余谨说道。
“好。”苏媺打开背包，掏出皮夹子，取出自己的银行卡，说道，“麻烦余姐给我转到这张卡上吧。”
“余谨拿出手机，把银行卡的卡号照了下来，笑道：“一会儿就给你转。”
“余姐，不急的。”苏媺连忙说道，“等你空了再转吧。”
“好。”余谨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也别弄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实在做不完的，明天再做。”
“我知道的。”苏媺应道。
“那我先走了。”余谨把手机放回包里。
“明天见，余姐。”苏媺微笑道。
余谨笑了笑，便往办公间外走去。走到门边，她回头望了一下，只见苏媺坐在电脑前，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在键盘上敲着什么。她转过身，又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照着苏媺银行卡的照片发了出去。
苏媺急着把手里的事情做完，怕被打扰，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待她把手中的资料整理好，全部输入电脑中时，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她伸了个懒腰，这才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只见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她点开短信列表一看，是银行发过来的，通知她已经收到十万元的转账。这短信发出来的时候是五点二十八分。看来，余谨离开瑞诚后不久，就把钱给她转过来了。
她忙给余谨发了一条短信：“余姐，钱已经到账了，谢谢你。”
很快，余谨就回了过来：“不客气。你忙完了吗？”
苏媺：“做完了，马上就回去了。”
余谨：“忘了告诉你，为了节约能源，公司规定，过了晚上八点，其他电梯都关停，只有右边最外侧的那部电梯能用。”
苏媺：“好，知道了。”
余谨：“那你路上小心。”
苏媺：“我会的，谢谢余姐关心。”
余谨：“晚安。”
苏媺：“晚安。”
跟余谨说完了，苏媺把资料收拾了一下，锁进柜子里，然后关了电脑，背上包，离开了办公间。
到了电梯间，她果然看见其余几部电梯的灯都灭了，只有右边最外侧电梯还亮着灯，上面的数字显示它正停在二十八楼。她按了下行健，电梯很快便下来了。
加了这么久的班，苏媺真的也有些累了。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了个哈欠。
电梯停下了。随即“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汪玠提着公事关，正笔直地站在电梯里。
这时候，正在打呵欠的苏媺，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因为惊讶，张得更大了。
第十二章
看着苏媺站在电梯口，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汪玠抬起眼皮，说道：“你还不想走吗？”
听到他的声音，苏媺这才回过神来，连声说道：“要走！要走！”说着，她便往电梯里走来。
正在这时，电梯门突然往中间合拢，苏媺一惊，跑了两步，准备硬挤进来。
汪玠吓了一跳，一步跨到按钮旁，按下了开门键。
电梯门一下向两边开去，苏媺这才得以从容地进了电梯。
汪玠皱着眉望着她，说道：“苏媺，你硬挤什么啊？你没看新闻吗？有个人就这样被电梯夹死的。”
“那不是电梯坏了吗？”苏媺嘿嘿笑了笑，“这电梯又没坏，我一挤，它就会自动开门了。”
汪玠板着脸回道：“那万一正好又坏了呢？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还是做律师的，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还没拿到执业证，还不是律师。”苏媺小声地嘀咕道。
汪玠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伸手按下了负二楼的键。
苏媺知道，那是停车场。可她又不去停车场，只是汪玠站在按键旁，她又不好凑过去。于是，她扯着脸笑了笑，对着汪玠说道：“汪总，麻烦你帮我按一下一楼。”
他回过身来，望了她一眼，说道：“你还要去哪里吗？”
“哦，没有哪里去了，我回家。”她应道。
“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转过脸去。
她一愣，忙说道：“不用麻烦了，汪总。这才八点过，我搭地铁回去就行了，反正也挺方便的。”
“不麻烦，我顺路。”他淡淡回答道。
听他这么说，苏媺也就不说话了。反正有免费豪车坐，不用去挤地铁，何乐而不为？再说了，人家那么大个老板，主动提出送自己一程，也不能太不识相了。
到了停车场，苏媺跟着汪玠出了电梯。汪玠今天开的车，还是那天那只B鸟。上回坐了这车之后，苏媺特意去查过，这车是宾利，著名的豪车，逼格比奔驰宝马还高。反正她这辈子是买不起的了，蹭着坐坐也不错，更何况还有汪玠这个豪门贵公子给她当司机，待遇也高。
上了车，汪玠提醒她系上了安全带，然后便开着车往外走去。一出了地下停车场，汪玠径直往右拐去。
“哎呀，错了，汪总，我回家要往左边！”苏媺叫道。
“你不是住在青田那边？”他一怔。
“是我们事务所在青田那边，我没住在那边。”苏媺一脸无奈。
“哦，我以为你也住在那边。”他应了一声。
“那边房租那么贵，我怎么可能租得起。”苏媺有些哭笑不得。接着，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汪玠要去青田方向，应该跟自己不顺路了。于是，她又说道：“汪总，你在前面找个地铁站口把我放下就好了，我还是搭地铁回去吧。”
“我不是说了要送你回去吗？你还搭什么地铁？”他转脸望着她。
“可是，这不是不顺路了吗？”苏媺小声地说道。
他怔了怔，问道：“你住哪里？”
“我住在春雨巷。”她答道。
“哦。我在紫桐林还有一套房子，我回那边也顺路。”汪玠神色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话，再看着他那一脸淡然的模样，苏媺愣了愣，脑中不禁想到一个成语，“狡兔三窟”。
“对了，你吃晚饭没有？”他又说道。
“哦，我减肥。”苏媺应道。
他皱了皱眉：“你减什么肥？你又不胖！”
“怎么不胖啊？”她呵呵笑了起来，“大学毕业之后，我都重了七八斤了，突破一百大关了。”
他瞥了她一眼，说道：“唔，你以前有些瘦，现在正好。”
听到这话，想到大学时的那些事，她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去吃点吧。”顿了顿，他又说道，“你真不想吃，就陪我坐一会儿，不然，我一个人去吃有些尴尬。”
“那…好吧。”她点了点头。人家特意送她回家，总不可能陪着坐一会儿也不行吧。
他把车开到一家叫做“禾町”的日式料理店外，停了下来。
苏媺知道这店，被称为虞城最贵的十大餐厅之一，同时也是网民们选的最适合约会的十大餐厅之一。不过，这家餐厅太高大上了，她和伍成亮这两个屌丝从来没有来过。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这里吃饭，而且还是跟汪玠一起。想起来，世事真的很神奇。
两人下了车，汪玠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对了，你不是怕胖吗？日本菜比较清淡，海鱼为主，脂肪也少，不会长胖的。”
“哦。”苏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进门，苏媺便看见有两个身着和服的美女迎了上来，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日语，然后其中一位又用普通话微笑着问道：“先生，女士，晚上好，请问订了位置没有？”
“订了，姓汪。”汪玠回答道。
“噢，汪先生啊。”美女笑吟吟地说道，“请这边来。”
汪玠转过身来，对着苏媺说道：“跟着我走便行了。”
“好。”苏媺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了，汪玠这才转过身，跟在和服美女身边往前走去。
苏媺第一次来这里，有些拘谨，亦步亦趋地跟在汪玠的身后。这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以女客居多，而她看汪玠又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应该来得次数不算少。她不禁在心里暗暗猜想着，他以前来这里，是跟谁一起呢？
这家餐厅没有大厅，全是厢房，房间就像以前在影视剧中看见的那样，全是纸门纸墙隔开的，浓浓的和式风格。
和服美女走到一间厢房前，把门推开，笑道：“汪先生，女士，请进。”
“有劳。”汪玠点了点头，脱了鞋，走了进去。他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棉袜，看起来很干净清爽。
苏媺也学着他的模样，脱鞋进屋。
汪玠走到和式桌前，像古人那般跪坐下来。苏媺什么都不会，反正就跟着他有样学样。待她坐了下来，才发现，这姿势，有点累。也不知道那些古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先生，女士，请点菜。”和服美女笑着递上餐单。
汪玠递给苏媺：“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我真不吃的。”苏媺连忙摆了摆手，笑道，“汪总，我就陪你坐坐，还是你点吧。”
见此情形，汪玠也不多话，收回餐单，要了海胆奶油焗龙虾，北极贝，银鳕鱼西京烧，生鱼片拼盘，牛油果沙拉，牛蒡手卷，还点了一个抹茶白玉冰淇淋。
汪玠点完菜后，把菜单拿给和服美女，对着她笑了笑，说道：“先把冰激淋上了。”
他那张脸本就长得盅惑人，微笑起来杀伤力更大。那和服美女显然没有经受住诱惑，盯着汪玠愣了愣，脸一红，略带着些羞涩地笑道：“好的。”
看着和服美女那又娇又怯的模样，苏媺心里就来气儿。这个汪玠，果然死性不改，又在招惹人家小姑娘了。
待和服美女出了厢房，汪玠转过脸，望着苏媺，问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苏媺当然不会跟他说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便笑嘻嘻地说道：“汪总，我在想，你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他瞥了瞥她，说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又不吃。”她撇了撇嘴。
汪玠端起手边的乌龙茶，喝了一口，没说话。
没多久，那和服美女又拿着托盘，端了一个精致小瓷碟走了进来。
她把小瓷碟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汪先生，抹茶白玉冰激淋好了。”
汪玠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放下吧。”
和服美女侧眼深深地看了汪玠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略微有些失望地退出门去。
汪玠把那小瓷碟推到苏媺面前，说道：“你要是不吃饭，就吃点冰激淋吧。”
苏媺笑了起来：“汪总，这么晚了还叫我吃冰激淋，你是打算让我长肉的吧？”
不过，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睛却像伸出爪子似的，伸到了瓷碟里。
说实话，这翠绿的抹茶冰激淋，配上晶莹剔透的白玉丸，极为养眼。苏媺没吃晚饭，本来就空着肚子，乍一看见这个，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她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汪玠的法眼。他嘴角轻轻撇了撇，说道：“想吃就吃吧，反正你身上又没什么肉。”
“我，我不想吃。”苏媺还有些嘴硬。不能再吃了，真的要长肉了。
“你不想吃？不会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吃冰激淋啊。”汪玠抬起眼，淡笑道，“以前大学的时候，我跟同学在球场上踢球，你每回都坐在树荫下，很悠然地拿着一盒冰激淋在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