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贵也知道这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商定好的事情,更知道马文才并不是那种浅薄的个性,早已经做好了长期劝说的准备,是以道完歉离开时,脸上并没有什么沮丧之色,反倒带着刚来时的和气。

“马侍郎,师尊和师祖请祝小郎上山,绝不是恶意,而是盛情相邀。”他眼神奕奕,“马侍郎不觉得祝小郎和师祖的经历很相似吗?都是曾在官场中历练过,也都修过文史典籍,之后又都辞官归隐,潜心于炼丹之术…”

他笑了笑。

“在天下人眼里,只要是擅炼丹的,便和我道门有关系,更何况以祝小郎的本事,若说是生而知之,也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些!我道门之中天赋异禀之人层出不穷,对于这种天才自然是推崇备至,可要被佛门知晓,怕是祝小郎要被人当了妖孽,岂不是危险?”

朱富贵的话点到即止,他知道马文才是聪明人,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

待朱富贵走后,马文才又在裴家客店留了一会儿,处理了些和裴家庄园那边的来往信件,待看完所有消息后,情绪开始有些烦躁。

他的师父裴公是个有雄才大略的枭雄,在草野之中也颇有威名,但正因为游侠习气太重,又太过傲气,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定下下任家主的人选。

裴公看不上家中弟子,反倒鼎立支持他这么个外姓之人,虽然这么多来马文才和裴公成功的将裴家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洗白”了,让裴家的游侠走了经商的路子,可家中子弟还是对此不满。

既是怕裴公将裴家的好处都给了这个宠爱的弟子,又怕马文才位高权重后对裴家卸驴杀磨、巧取豪夺。

裴公自然是一如既往的信任马文才,并在私底下曾经嘱咐他要在自己去世后多照顾裴家的子弟,可裴家总是有那么些蠢货,在暗地里偷偷摸摸做些恶心人的事情,还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

甚至于“裴山”这个假货也被他们当做可利用的对象,这几个月来频繁有裴家的长辈私下里接触梁山伯,话语里颇有让他斗倒马文才,他们承认“裴山”宗脉身份的意思。

这些暗地里的小打小闹自然是影响不到马文才什么,他当初和裴公合作也只是为了快速敛财,现在铜、铁都已经到手,北方也有了黑山军帮忙走私,他若是个见利忘义的,早就可以把裴家撇到一边了,如今还愿意跟裴家掺和在一起,便是看在过去的师徒情分上。

裴公也知道马文才的为人,总免不了敲打敲打裴家的子弟,只是他年纪也渐渐大了,耳根子也软了起来,有时候开始试图用些温和的手段安抚马文才和裴家之间的关系。

比如说联姻。

在裴公看来,河东裴氏嫡宗的女郎,是完全配得上自己的徒弟的,而马文才有了“裴家女婿”这个名分,再做一些事情时就不会被宗家诟病,有些事也会变得顺理成章。

他心里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于是寄给他的信里就常常带着家中几个孙女、堂孙女之类女眷的趣事,有时候说些“相貌可爱”或者“意态娇憨”之类的话,信里没有明言,实际上就是在说媒,试探马文才对女子的喜好。

裴公觉得马文才是个聪明孩子,一定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和心意,马文才也确实明白了他的苦心,却没办法接受啊!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定亲,是嫌家里女郎死得不够快?!

马文才越想越烦躁,将那封信揉成纸团,拍在了案上,起身就走。

自己不娶妻和不能娶妻是两回事,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家中早已催促过很多次,朝中上下的长官几乎都曾为他私下里说过媒,对于这种事,他现在是嫌麻烦更多,可这些都是好意,是他无法避让的麻烦。

他决定继续装傻,等装到实在拖不下去了再说。

离了裴家客店,天色已经不早,马文才想了想,并没有选择入宫或是去牛首山大营,而是前往御史台,去找寻梁山伯。

两人现在肩负着挑选五馆生入互市司的差事,平日里接触已经成了常事,马文才一出现在御史台的门口,那看门的护卫便熟门熟路地引了他进去。

见了梁山伯,马文才简单的将自己去裴家客店见了朱富贵的事情说了,也说了茅山那边的来意,表情有些凝重。

“茅山是想让祝英台入道门?”

梁山伯愣住,诧异道:“他们觉得祝英台和陶弘景有相似之处?”

这可是极高的美誉了,就连梁山伯也都惊住。

“祝英台的炼丹之术,有这么高绝?”

他出于避嫌的意思,很少过问马文才的“生意”,虽然知道祝英台能制冰、炼假金,甚至能做“震天雷”这样的东西,但因为她性格活泼,有这些出众的炼丹术也就做做冰棒、帮他吓吓无知歹人,再加上早些年她还老折腾肥皂之类在他看来很奇怪的东西,所以他从未将她与陶弘景的能力联系在一起。

最多是在炼丹术上有些偏才罢了。

闻言,马文才苦笑了一声。

“祝英台曾说,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炼丹家,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现在看看,说不定还是真的。

这感觉就像你身边一个嘻嘻哈哈只会逗乐子的熊孩子,突然有一天发现是什么小仙女,那酸爽不用多言。

“世间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有名的坤道了。”

梁山伯微微动着手指,思考着对策,“如果祝英台真入了道门,茅山上一定会大肆为她扬名。”

茅山道门信奉的是上清派,而上清派的第一位大宗师却不是男人,而是个女道士,名为魏华存,又称紫虚元君、魏夫人。

她曾是天师道的祭酒道士,后来又称为上清派的元师,是以茅山上也接受女道士,名为坤道,与男道士的乾道相对。

凡是上清派的弟子,无不希望继承魏夫人的道统,因为这位魏夫人是上清派第一位被记载“白日飞升”之人,连她的侍女麻姑和女弟子女夷都据称成了仙,掌管仙职。

魏夫人到了八十多岁时还面如少妇,陶弘景是上清派道首,据说看起来也只是个中年道人,别的不说,上清派驻颜有术绝对是真的。

魏夫人的传说从晋时开始流传,以至于到处都有供奉她的“紫虚观”,魏夫人的事迹已经是家喻户晓之事,每个想要修道之人,提起这位紫虚元君,都奉为女神一般。

“其实别的不说,朱富贵说的有一点确是没错。”

梁山伯思忖了一会儿,开口叹道:“祝英台身上有许多秘密,是无法解释的,若不假托与道门,很容易被当做妖孽。”

上虞祝家从没有人信过道,祝英台根本没有途径了解炼丹术,她自言是小时候在杂书里学到一些,后来拜了名师学习过,可道门如果有这样的名师,陶弘景所在的上清派又怎会不知祝英台的来历?

若说是天神相授、又或者生而知之,又太过神异了点,容易让祝英台惹上麻烦事。

所以这么多年来,梁山伯和马文才两人都是小心藏着祝英台卓越的炼丹术,之前鼓捣些白糖味盐等日用品还好,后来开始炼铁炼铜,更是将她严密保护,半点不敢走漏一丝风声。

旁的不说,如果她有这样的技术,最大的可能是被召进宫里,从此再没有自由之身。

而且如今佛门势大,已经有了遮天蔽日的势头,祝英台的炼丹术是甚至能改变这个时代的技术,茅山注意到了祝英台,佛门盯着道门的一举一动,迟早也会知道。

如果让佛门忌惮,只需进几句谗言,祝英台很容易就会被当做“神棍”、“妖孽”,落个凄惨下场。

两人心中沉重,左思右想,都不得不承认让祝英台过了明路、成为茅山弟子是最好的路子。

“往好处想,祝英台也不必瞒着自己的性别过一辈子了。”

梁山伯安慰道:“若得个‘魏夫人’的传承,祝英台女扮男装来官场历练也就有了原因,算不得欺君。毕竟因为魏夫人的前车之鉴,世上的坤道都有了一定的自由。”

魏夫人出身名门,刚修道时被家人强嫁,耽误了修行,后来生下两子,家人才放她偏居家中,继续修行道术。

俗世中的女子不能加冠,能被加冠的唯有坤道,世称“女冠”,万里难觅其一。正因为如此,后来的坤道一旦给自己加了女冠,便表示婚姻自由,俗世之人不得干预,行走世间也与男人无异。

女子带上道冠,就和俗世分隔,与家门无关。

只是被道门承认的坤道极少,一方面道门要求坤道品性必须高洁,二来也要求坤道在道学上必须有和乾道一样的才能,女子习道者本就少,何况还要抛家别业,更是少见。

“祝英台那性子,修道?”

马文才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此事攸关未来,我得先问问她。”

第421章 逼上茅山

“当女道士?道姑啊?”

祝英台发现自己没办法想象自己仙风道骨的样子, 先笑了场。“那不跟唱戏的一样嘛!”

这是无人能理解的梗,她在笑, 马文才和梁山伯却笑不出来, 都是一副凝重的样子, 于是祝英台笑着笑着, 也有些尴尬地收起了笑意。

这一刻,祝英台是真的觉得有些寂寞, 那种没办法言语的寂寞。

但她还是好脾气的笑了笑,问他们是什么看法。

马文才是个务实的人,一切事情在他看来,只有能用和不能用而已,他的回答也延续了他的这个风格:

“道门并不知道你是女人, 只是你以年幼之身入朝为官的经历和陶弘景类似, 又是一样的天才, 最重要的是你尚未及冠就有这样的本事, 最适合被道门拿出来‘造神’, 所以对你, 是奇货可居。”

“这种事原本是他们来求你, 你占据主动权的。因为他们需要向你请教你独一无二的炼丹术、需要你的配合,可对你而言, 你没有什么需要道门付出的, 所以他们另辟蹊径, 想要通过给我好处, 来得到你的好感。”

马文才说 , “但你是女人,你和我们不同,是不太可能瞒一辈子的。随着你年纪渐渐增长,你会越来越像女人的样子,你可以靠和梁山伯的断袖秘闻掩盖一阵子,却不能掩盖一辈子,梁山伯总是要成亲的。”

一旁的梁山伯嘴唇翕动了下,不过还是没开口。

听到这里,祝英台终于打起了精神。

“你想让我假借入道修行的名义,将女子的身份公开?”

“祝英台,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虽然不喜欢你一直女扮男装,却依然配合着掩饰你的身份吗?”

马文才叹息着。

“因为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祝英台愣住了。

“祝家之前牵扯到前朝的事情,你的父母疼惜幼女,为了保全你将你摘了出去,这么多年来对你当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难得的疼惜你。”

马文才为她分析现在的情况。

“但现在不一样了,二皇子流落到了魏国,你们祝家最大的忌惮已经没有了,而你也已经辞了官,没有继续再都留在京中的理由。”

“你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是联姻的上好对象。祝家能有七娘,就能有九娘、十娘,可上虞祝家虽是豪族,却也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高门,你选择的余地本就不多,左右不过是会稽那些同等的门第。”

他露出个讥讽的表情,“但凡会稽士族里能有几个能看得过去的士族子弟,也不会让我们几个成为‘天子门生’,才能平庸倒是其次,最怕的是连争夺的心思都没有。”

会稽学馆里上京的天子门生,除了孔笙,就没有什么会稽人,并非他们出不了头,而是他们连入京的资格都懒得抢,甘愿在会稽郡中做一个二流的“上等人”。

“等你辞官的事情传回家中,我怕英楼兄就要上京来接你了。到时候你在家里待个几年,‘病故’是很容易的事,到时候的你,该如何自处?被祝家随便找个人嫁了吗?”

马文才眼中更冷。

“别说你有炼丹之术,这种东西在士族之中完全不会当做什么本事,甚至连给你发挥的机会都没有。有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当年名冠天下,还不是嫁了个蠢物一样的王凝之?”

“马兄,你别吓她。”

梁山伯见祝英台嘴角紧抿,脸上一丝血色都无,忍不住上前安慰,“总不至于如此,也许祝庄主是个通情达理的。”

“通情达理?”

“等到了二十岁就成老姑娘了,再通情达理的都要变成胡搅蛮缠的!”

老娘这岁数在以前才上大学好嘛!怎么就老姑娘了!

祝英台气得腮帮子疼,想顶嘴又不敢。

“祝英台,我并不看重道门允诺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我之前既然能用钱买,之后也能,最多不过是再小心点。但你女子的身份、你鬼神莫辨的炼丹术,对你来说都是隐患,不得不想法设法解决。”

他揉了揉她头顶的软发,“女冠的身份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只会成为你的保护,是能让你在这世上自由行走的身份,如果假以时日,你有了如同魏夫人那般的名声,你就不会只是别人的夫人,而会是‘祝夫人’。”

他顿了顿,极为温柔的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你在学馆中为寒生书墙时的话吗?”

“世间只识卫夫人,又有谁还记得赵夫人?我希望你还记得那时的胸襟豪气,记得你隐藏身份去学馆时的初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蛰伏起来,只做我马某人的翊助之人啊。”

祝英台被马文才的话感动的鼻中发酸,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自己之前防备和退让的态度有些伤害到这位好友了,也许她还无意中显露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惧怕。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她再不懂政治,也能明白自己掌握的东西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她自然希望自己能够百分百信任这位好友,可现在如此,以后呢?

上学这么多年学过的历史告诉她,也许有些感情一开始是真的,可到了后来,总抵不过利益。

她会炼铜炼铁,会制作爆竹,会很多马文才需要的东西,假如有一天她不想再做这些了,马文才又会对她如何?

会不会怕她落入别人手里,会不会怕她会帮别人,会不会为了她的“可用之处”对她巧言令色、虚情假意?

有时候这些事她不愿多想,可总还是忍不住多想。

可马文才知道了,不但知道了,还告诉她,“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劝她去寻找能以“祝夫人”的身份立世的道路,而不是蛰伏在他的羽翼之下。

因为他相信她有这样的能力;

因为他骄傲自信到不屑利用朋友来完成自己的野心。

因为他不忍她继续担惊受怕,为他们之间感情。

所以他放自己离开。

看着祝英台眼中的泪意,梁山伯的心中一阵酸楚。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而是为自己卑微不敢言的感情。

马文才能在她面前坦荡荡地分析她的婚事,设身处地的推开她离开自己,因为他自信两人的羁绊和感情绝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生疏;

而他只是一想到两人可能要面对长时间的分离,就已经开始不舍。

但他知道,马文才说的是对的。

“祝英台,一旦你入山,马兄与我可以和道门商议有关你性别的事情。你的女子身份与你的炼丹之术,可以假借你是魏夫人一脉在民间挑选的传人。上清派在会稽有道统,你家虽不信道,但有道人传道,总不会拒绝。”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谁也听不出他心底隐藏的不舍。

“谁也不知道魏夫人的传承是什么样的,只要说为了入世修行必须要用男子身份,旁人只会觉得你有难言之隐。何况你书法出众,在东宫这么多年也略有薄名,世人总是对才貌双全的女子有优待的。”

“到时候,怕是我们和你相交都是高攀了。”

祝英台下意识反应是:

“哇,那我和你有断袖,岂不是又要传出一大堆什么‘娇俏女道士和冷面御史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之类的艳闻来?!”

“什么,什么叫…”

梁山伯怔然,继而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根本不敢去看马文才的脸色。

“胡言乱语什么,什么艳闻!”

马文才果然黑了脸,给了祝英台后脑勺一巴掌。

“你这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你话一点没错,道门要出了你这样的,才真是道门不幸!”

“什么嘛,不是说道门不禁这些嘛。”

祝英台有些小声的嘀咕,压低声音不服气地自言自语,“什么双修啊炉鼎啊房中术啊不都是道门的么,装什么假正经…”

马文才没听清,在一旁的梁山伯只隐约听到“房中术”几个字,脸已经红到不忍直视。

“总而言之,你好好想想,你若觉得可以,我们可以帮你和茅山那边商议。”马文才看着之前还刚才还热泪盈眶,一眨眼又疯疯癫癫的祝英台,那点温情也全抛到了天边。

“陶弘景掌管上清派这么多年来名声极好,他们想要请你到山上去,恐怕也是存着礼遇之心。如果你愿意,我会派人护送你去茅山,他们以礼相待,你就和他们自然相处就好,若实在觉得合不来也不必勉强,下山就是…”

他看着梁山伯,又转向她,意气豪迈地笑道。

“我和梁兄,总是护得住你的。”

祝英台和马、梁二人商议完了上山的事情,耳边还回想着那句荡气回肠的允诺,飘飘忽忽的回了房间。

“我真是苏啊!”

她脸上痴汉般地笑容不住地冒上来,又被她强硬地揉着脸压下去。

“我怎么就能这么苏啊啊啊啊!”

“什么是苏?”

房梁上突然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提问。

“孙进之,你又不经允许爬我房梁!”

祝英台脸上的痴笑蓦地收了回去,横眉冷目地抬起头大喊。

“在这样,我不会再留你…你…你是谁?”

只见房梁上蹲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一张脸皮稚嫩的可以,隐隐还能看到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的痕迹。

“你都喊我孙进之了啊。”

孙进之纳闷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从怀中掏出半寸厚的一叠纸。

“裴御史说,有什么问题写下来问你,我把问题写下来啦,就是不清楚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只能‘守株待兔’了!”

此时祝英台的关注点已经不在纸的厚度上了,她指着孙进之的脸,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骗人,你不是说你二十四岁了嘛!”

这娃娃脸,说十四岁都有人信!

之前还留着一脸大胡子满身沧桑的样子!

孙进之似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提问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呃,大概是和我师门的内家功法有关?我们师兄弟几个面容变化都慢,师尊年逾古稀也是中年人的样子。其实看起来很不稳重的,我们平时都蓄着胡子…”

“敢问你师父还收徒嘛!”

祝英台眼睛大亮,一把接过孙进之手中的题纸。

“我很聪明的!还能举一反三的那种!”

还犹豫个屁啊!就冲着逆天的内功,赖也要赖上啊!

不就是上山嘛!

第422章 借花献佛

在祝英台表达出自己想拜师的想法后不久, 陶弘景就派来了人。

陶弘景现在年纪大了, 再怎么驻颜有术也和当年不同, 所以茅山上掌教的是他的大徒弟, 也就是朱富贵的师父、孙进之的师兄陆修远,来的正是这位掌教真人, 他是以献刀的名义下山的,好似生怕祝英台反悔似的, 他几乎是彻夜不眠的赶到了建康,来的极快。

陶弘景收了百余位弟子,但能在外面自称是他弟子的只有十二位, 称作“真传”, 孙进之是他六十岁时收的关门弟子,曾对外宣称不会再收“真传”,所以消息传到山上时,上清派中还有过一阵不满。

会在茅山修道的,都是敬仰陶弘景的天才而皈依道门的, 有些甚至只以道号称呼舍弃了俗家身份,他们追随陶弘景几十年都没有被正式收归门下, 盼着的就是这位道尊的承认。

孙进之的曾祖父是陶弘景的师父,有这层关系, 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旁人不敢置喙, 但祝英台的身份和本事是陶弘景和他的弟子们隐瞒着的, 突然传来消息山下有人要拜师, 自然会有所不满。

然而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陶弘景很明白地告诉所有人,他不会再收弟子,而那祝英台,也不会是他的弟子…

他将和祝英台同辈论交,也肯定了她在炼丹一道上“大宗师”的地位,换句话说,这位祝英台上山了,所有人要待她如同陶弘景。

这句话一出,茅山上下对“祝英台”简直是敬畏有加,甚至是感到骇然。

陶弘景的地位和智慧,即使是当年一苇渡江的佛门高德达摩见了都要赞叹不已,他精通儒、佛、道三教,又是茅山开山祖师,这样一位声威只逼活神仙的人,竟然要和祝英台同辈论交?

因为陶弘景说了这样的话,山中谁下去迎接祝英台都算失礼,最后是如今已是掌教真人的陆修远亲自下山迎接的。

茅山上每有动静,往往都会引起建康的震动,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知道茅山上的陶弘景又炼出两把宝刀,而且锋利程度远胜之前所有的兵刃时,整个建康的人都对这次进献的宝刀产生了好奇。

陆修远身份超然,陶弘景和皇帝又私交甚笃,他领着茅山上十余个弟子捧着刀匣来到京中时,是太子萧统亲自到城门外迎接的。

道门现在被佛门压抑的很低调,上清派的弟子也没有倨傲的做派,以臣子的姿态接受了萧统的迎接、又在太子的安排下住在了官舍里后,才入宫去见皇帝,并献上了两把宝刀。

“自古神器出世的国家,国运往往鼎盛,如今陶仙师练出这两把绝世好刀,说明上天眷顾我大梁,寓意着我大梁正是武运昌隆之时!”

朱异是个惯会讨人欢心的,笑得春风满面。

“说得好!”

萧衍年轻时先是尊道,年长后又崇佛,对佛道两门都很尊重,他很高兴陶弘景铸出宝刀后没有藏私,而是选择献给他的忠心,所以脸上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

“快让朕看看宝刀!”

“陛下,为了安全,是否让他们退出十步?”

马文才正立在萧衍身侧,好似不经意地低声建议着。

萧衍脸上的笑容一顿,大约是想起了之前永兴公主借献药行刺之事,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佛念,你替朕去把刀拿过来。”

陆修远离得虽然远,但他自幼修习道家内功耳聪目明,闻言后目光从马文才身上微微扫过,已经知道了此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