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青一时间有点没转过弯来:“你们不是下周一就走?”

蒋陵游知道老友的意思,连忙赔笑答:“是的阿姨,我们已经订好下周一的机票了。这回来得仓促,公司还有许多事没处理好,也就不多打扰诸位了。以后有时间,我们一定找个长一点的假期多待几天,春城真是个特别美的城市。”

温若青心头浮现不妙的预感,又难以置信宋京墨会这么狠:“可是南栀要在家过完正月十五才走的……”

温南栀低声说:“妈……”她妈妈这一晚上也真是够了,那么明显那么幼稚的挑衅,在座众人谁会真的信?也就是表哥一贯孝顺长辈,肯一路陪她演下来。

再任由她闹下去,等回了春城她在这几人面前真是抬不起头了,没看一整晚芍药压根儿没怎么动筷子,就在那半趴着,一边喝热水一边强忍憋笑了嘛!

蒋陵游虽然没露出半点笑意,那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身边就是宋京墨,他就是想,也不敢啊!

要说所有人里真把温若青的一番胡闹听进心里的,恐怕就只有宋京墨了。

这不,他明显已经和温阿姨杠上了,语气却还是温文妥当的:“对不起阿姨,因为公司有些急事处理,所以南栀的假期只能提前结束。”

这回轮到温若青彻底傻眼。

餐后,芍药扶着南栀的手,一路忍到卧室,忍不住对着墙放声狂笑。

温南栀也无奈了,在房间里直绕圈:“这也怪我,我当时其实是想逗他,就没告诉他,其实云杉真是我表哥,我管他爸爸喊舅舅的那种!”

柳芍药笑得直不起腰,半晌,勉强扶着墙站直,语带颤抖地说:“我和你说,要不是我这姨妈造访,我一笑,姨妈就特别汹涌。今晚这顿饭能够我笑一整年!”

温南栀忍不住晃她胳膊:“你说宋京墨是怎么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妈是故意的,怎么偏偏就他信了?我看那个上官笑得都要抽过去了。”

温老先生只参与了晚餐的前半部分,后来因为有个老熟人临时登门看诊,他就去忙了。而温若青也正是从这没有温家外公控场的后半场开始作妖的。

柳芍药忍不住在她脑门点了点:“你才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他是关心则乱啊!他、吃、醋、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温南栀这回觉得自己真是玩脱了,蹲在地上彻底没辙,她托着腮发愁:“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午他就问我表哥的事,我当时想着要不要逗逗他,就没来得及解释什么。结果晚上我妈又……现在估计他彻底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呗!”芍药觉得这完全不是事儿,坐在床边看着她乐,“小醋怡情,大醋伤身。难得宋京墨这家伙万年冰山开了窍,不仅知道主动追人、疼人,现在还学会吃醋了。我看你们俩这样挺好的!”

温南栀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半晌都接不上来,最后憋出个分外正经的问题:“所以他刚刚说咱们得提前回去,到底是逗我妈的,还是认真的。公司真有事?”

“是真有事。”芍药忍不住笑了,“如果没事的话,他就是再轴,也犯不着和阿姨拧着来啊。毕竟他那么想娶你进门,对未来丈母娘那真是讨好还来不及呢!”

温南栀一听是正事,小情绪顿时没了,小纠结也不见了:“是什么事?”

芍药说:“我们这趟来,一方面是想看看你,在这玩几天,放松一下,过个春节假期的尾巴;另一方面也是想接你一块回去,忙公司的事。你不是一直埋怨我们这帮人拼死拼活前线奋斗把你排除在外吗?现在你上场的机会来了,想当逃兵也没机会了!不过啊,因为你这是提前一周多回平城,加上你和宋大神的关系在这儿摆着呢,大家就都觉得这样当面和你家人打声招呼,比较妥当。”

温南栀原本还在惆怅,听芍药这么一说,倒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既然是公司有正事需要我,稍晚点儿我和我我妈说一声,她肯定也能理解的。”

芍药笑哈哈的:“我知道。看得出阿姨是个性格单纯的人。”她不慌不忙地给南栀分析,“不论在阿姨心里,对咱们宋大神是哪方面看不惯,但依我看呐,这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阿姨了解宋大神的为人,肯定会非常喜欢他的。”

“但愿如此……”温南栀小声嘀咕了句,她其实也觉得芍药说得有理,只是她现在实在不习惯和其他人这么正大光明探讨和宋京墨的恋爱问题,所以呀,这种话题,尽管略过最好。

266 过分优秀

这边温南栀和芍药天商量第二天要去附近哪个景点散散心,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洗了澡,刷开网页给所有人订了第二天的门票;另一边,温家外公的书房,灯却亮到很晚才熄灭。

温若青大概是真的着急了,心里又有股火无处发泄,对着小辈儿不能说的话,就对着亲爹竹筒倒豆子般倾洒个痛快。

温家外公其实早就对宋京墨预言过自己这个女儿的心结在哪里,又哪里会不知道她准备说些什么。但温若青这半生过得委实不容易,因此女儿想要宣泄情绪,温家外公也就耐心听着。

温若青把对那宋京墨所有看不惯的点数落个遍,最后坐在凳上边喝水喘气,边道:“我就说不舍得南栀去平城上学,这下可好,不仅要在平城念书、找工作,现在还想找个平城的婆家!这孩子真的半点不让我省心。”

温家外公不慌不忙地给女儿添了杯热水,说:“我倒是觉着,那宋京墨挺不错的。”

温若青眼睛都气得瞪圆了:“爸!您觉着他哪儿好了?”

温家外公道:“你又觉得他哪不好了?”

温若青一时语塞,很快又反驳道:“我刚说了那么多,合着您都没往耳朵里去呀……”

“我都听了,但哪一样是正经事?”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照我看,他不是不好,连你都看得出,他是太好了。”

温若青咬牙道:“是,他是太好了。太优秀的男人,全都靠不住!对他再好,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若青,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费泊南。”温家外公徐徐道,“你一直护着南栀,我知道,南栀乖巧温厚,所有孩子里,我最喜欢她的性情。但你不能因为自己栽过跟头,就不让她去摸索自己的人生。”

温若青:“可是……”

“若青,在你眼里,我算得上是个优秀的男人吗?”

“您当然优秀了!”温若青毫不犹豫地回答,事实上,少女时期她不止一次地和母亲说过,将来找丈夫,就要找一个像父亲这样的男人。少年早慧,惊才绝艳,容貌、才华、能力、为人,无一不是顶尖,却时时刻刻记得凡事都以妻子为先。温若青时常觉得,自己遗传了母亲的不少优点,唯独忘记遗传母亲在挑选丈夫方面的好眼光和好运气。

所以她这一生,再怎么挣扎努力,过的也说不上好。

她忍不住喃喃道:“当年我就和妈说过,那个人对我如果有您对我妈一半的好,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温家外公不忍再戳痛女儿的心病,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也觉得,我算得上优秀,那你就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那个人。且不说在我看来,宋京墨不仅优秀,对咱们栀栀也是难得真心。就算以后他们两个发生什么龃龉,有了什么不快,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人生。若青,她的人生,你就算手把手的教,也不可能替她去活。”

温家外公这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将温若青浇了个透彻淋漓。

接下来几天,这位一向爽利泼辣的妇女,少见地沉寂安静下去。

有朋自远方来,假期又只有短短三天光景,温南栀也和家人商量好,要一尽地主之谊。左右温红豆和温云杉也都在假期,没什么事,因此一并加入游玩的行列,这人一多起来,大家年龄又相仿,接下来的几天便都在欢声笑语中热热闹闹地度过。春城除了各色美食,地热温泉也十分出名,一行人中唯独芍药不方便泡温泉,大家在池子里泡着玩时,她就跑到一边的小摊上买温泉煮蛋,吃得大呼满足!

春城的自然和人文景观无数,泡过温泉,又选了两处最具盛名的景点,一行人订了专车,启程去景点打卡。大约一路吃吃喝喝又泡温泉的小日子太滋润,身旁又有有温云杉这位准大夫跟着指点,蒋陵游的感冒竟然提前好了,他本来就爱动,这下更成了一尾活龙。待众人在景点玩够了,就相邀众人一起去他在春城城郊的鲜花基地逛上一圈。

这回不仅温云杉和温红豆在列,连温家外公和温若青也有了兴趣。春城一年四季如春鲜花似锦,但像这样大规模的鲜花基地,平常也少有机会能亲眼以观。

267 有门儿

这可轮到蒋陵游展现长项了。鲜花基地建成之初,主要是为国外几家大公司和品牌制作香水提供原材料,后来蒋陵游灵感突发,想到这些鲜花也可以用来供货一线城市的花店所用,这才有了后来友禅品牌的诞生和发展,因此,鲜花基地尽管后来也增添少数其他品种,主要还是以月季和玫瑰为主。那数不清的月季花种,从英国的奥斯汀到岛国的河北纯子,国内外的优秀月季品种几乎全被这位蒋先生通过正当渠道购买版权收入囊中。花色、花型、花香,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宋京墨观察到温老先生对其中一处花圃非常感兴趣,走近说:“您如果觉得有适合入药的品种,直接和老蒋说就行了。他这里养殖的鲜花,除了供货给国外的公司和他的花店,许多是用都用不完的。”

蒋凌游也听到他说的话,连忙凑上前献殷勤:“没错。温老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是。咱们一家人无需见外!”说着他递了张名片过去,“这是老刘的电话,他平时别的都不理,就管这些花!平时我们不在春城,您有什么需要,直接打这个电话找他!”

温老先生笑眯眯的,也没有和他们见外,接过名片道了声谢,又说:“其实我自己也种过几株牡丹,不过养的不够好。有空了还要和你们说的这位刘工好好讨教讨教。”

“这容易!”蒋凌游招呼一声身边的年轻员工,又对温老先生道,“他这会儿正捣鼓新来的一批花呢!我让他过来一趟,您和他聊聊。他呀,今年也六十开外了,但干起活来比手下那些年轻人专业多了、也最下苦功研究!我想您和他肯定有话聊!”

温老先生道:“那敢情好!”

另一边,温南栀和柳芍药在一旁看着各色花儿,南栀忍不住开口:“我可真羡慕你啊,芍药。”

柳芍药一时没明白她这话从何而来:“怎么?”

温南栀挎着她的胳膊,凑近她耳边,说话时刚好面朝着蒋陵游和宋京墨站的方向:“你看啊,这么多好看的花儿,你以后要是嫁了蒋大哥,可都是你的了!以后每天睡醒的大床上、洗澡的浴缸、还有阳台,各种地方,想要多少花,都是你的!”

还真别说,听蒋陵游那厮东拉西扯上一百句有的没的,也没有温南栀此时这一句话来的有诱惑力。芍药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被南栀这小妮子话语里描述的画面撩拨得怦然心动了。

哎,这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其实是女人呐!

温南栀见柳芍药听自己这么说,也不反驳,目光就那么定定看着不远处的蒋陵游,那眼睛柔波流转,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不禁偷偷一笑。依她看呀,这两个人,有门儿!

那天从蒋陵游的鲜花基地离开时,温若青、温红豆还有温云杉,一人抱了一大捧的鲜花回去。车上还运了几盆温老先生最感兴趣的月季品种,听说是和老刘聊了一下午兴致所在。

温南栀不知道的是,蒋陵游一早就和基地的人说好,接下来每周一都给春城温家送去最时令的鲜花,随便温若青或其他温家人想要插瓶或做其他装饰用。至于盆栽的鲜花,就看温老先生个人的兴趣,随时想过来与老刘畅谈一番都没问题。

事情这么商定,蒋陵游只悄悄儿告诉了宋京墨一声,最后拿胳膊肘兑了兑他:“怎么样,哥们儿这回做的够意思吧!”

要不是为了帮他讨好未来岳母,他何至于这么苦心孤诣!

哪知宋京墨这人还嘚瑟上了,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南栀应得的员工福利?”

蒋陵游“嘿”了一声,连声说:“应得!应得!”他转过身,小声嘀咕,“这哪是员工福利啊,简直是老板娘的待遇!”

三天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送温南栀等人登机的日子。这天,温若青将给南栀准备的大包小包交给上官等人去托运,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许久,最后母女俩靠在登机口附近的椅子上,相互依偎着,她小声问南栀:“他对你好吗?”

对着母亲,温南栀少了几分羞涩,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为了取信母亲,她连忙举了一连串的例子,用来佐证她口中的“很好”并非虚言,而是真真切切落在实处的“很好”。

温若青又问:“那你喜欢他,是因为觉着他好看?”

温南栀脸颊泛着红晕说:“一开始我是觉着他好看,但那会纯粹是欣赏,也没想过会和他在一起……后来是彼此了解加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他说他也喜欢我……”

“是你先表白的?”

温南栀吓了一跳:“是他!”随后她又连忙解释,“他和我说的当天,就当着全公司同事的面说了这回事。他很尊重我,对我很认真。”

温若青听到这儿,多少放下心来,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许多,末了说:“说起来,你生父也在平城,但我不愿意你和他多联系,对于你的行踪,他打电话问过几次,我都没实说。希望你不会怪我。”

温南栀说:“妈,我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您和温家其他人。他虽然是我的生父,但和我不是一路的人。您不用多操心,等我毕业典礼那几天,我还想邀您过来观礼呢!然后我陪您在平城好好转转!”

“好。”

说到毕业典礼和女儿未来的工作,温若青才是由衷的自豪和高兴,“你平时也别太拼了。”她凑近她耳朵,看到宋京墨等人站起身,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知道马上要登机了,又连忙在女儿耳边说,“既然生意都是他的,大事就交给男人去做,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少操心,年纪轻轻的,别人还没拴牢,先把自己累垮了!”

温南栀哭笑不得,在温若青担忧的目光中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这才转身跟在队伍的尾巴,离开了这座孕育和滋养她多年、令她魂牵梦萦的故乡之城。

268 此心安处1

大约被温母登机前的一番嘱托感染了情绪,直到下飞机出了机场,呼吸到平城冬日凛冽的空气,温南栀还有些怔怔的回不过神。

坐在公司的商务车上,宋京墨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怎么了,从刚刚起就没什么精神,不舒服?”

“没有。”温南栀摇了摇头,前排座上,蒋陵游和芍药都睡着了,所以她说话也小小声的,“就是突然觉得,我妈挺不容易的。我想以后有能力了,把我妈接到身边,和她一块住。”

宋京墨浅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相信我,你现在随时可以实现这个心愿。”

和这个人打交道久了,温南栀如今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暗示,但她这会儿顾不上害羞,只会瞪他:“你别乱说,我还没毕业呢!”

宋京墨唇边的笑容忍不住有逐渐扩大的趋势:“没事,距离你毕业也没多少天了。”

言下之意,一旦她毕业,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成为宋太太。那么不论她有什么心愿,他都会努力帮她达成。

后面座位上的上官幽幽道:“南栀,你表妹红豆的微信,方便给一发吗?”

这几天大家一起吃喝一起游玩,彼此也熟悉不少,温南栀对这位上官先生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听他这样说便道:“这几天你天天都和红豆见面,怎么都没拿到她的微信?”

上官丧着脸道:“她不肯给我。”隔着座位,他戳戳宋京墨的脊背,“哥,你这都吃上肉了,也让兄弟喝喝汤呗!你帮帮我……”说着,他用眼神朝温南栀那边瞥了一下。

宋京墨道:“你这意思,谁是肉,谁是汤?”

温南栀一下子笑崩了,却还不忘跟着宋京墨一块挤兑人:“这话待会我原封不动转告红豆。”

上官差点哭出来:“别啊!手下留情啊小嫂子!你知道你这不经意间的一条微信,就有可能毁掉一个有为青年的大好姻缘吗?”

温南栀被他那句“小嫂子”叫的微微脸热,却还是说道:“就算我不转告,也不能就这么把她的微信给你。”

上官珏觉得自己现在只剩下认命一条路可以走了,从前和宋京墨一块玩就被他压着,回国后对人家红豆一见钟情,却没想到这姑娘是南栀的表妹,他这就算哪天如愿以偿真和宋京墨成了连襟,辈分上还是要被宋京墨两口子压一头。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地道:“说吧!小嫂子,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此言一出,连前面座位上的蒋陵游都醒了,连声说:“南栀!快提条件!这吸血鬼难得也有主动放血的一天!这回决不能轻拿轻放!不然人民群众都看不过眼!”

温南栀已经笑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大约是看上官珏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儿太不落忍,她替上官问了句:“他过去都怎么对不住人民群众了?”

蒋陵游说:“他这学了一身本事,都不抓紧回来报效祖国和人民,问题大大滴!”

温南栀强撑着不笑场,装模作样一点头:“嗯……这问题大了。”

上官咬牙切齿道:“我这不都回国了吗?干嘛呀你们,我都回国了,还要被你们这么轮番欺负。我和你说,我在国外那是充分学习实践积累经验,就等有朝一日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好好报答生我养我的人民群众!”说到这儿,他深吸一口气,朝温南栀连连作揖,“小嫂子,南栀妹妹,温小姐!全世界最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你!就关怀一下归国同胞,帮帮我这一回吧!”

温南栀眼看这一顿挤兑,上官珏还没有半点要放弃的势头,不由得轻叹一口气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得充分尊重我表妹的意见。这样吧,我待会得空问问她的意见,她要是不反对,我就把她的微信号推给你。”

像红豆那样别扭的性格,只要不说反对的话,就是心里乐意。

上官一听,连连点头加拱手:“那就拜托你了!南栀妹妹,你放心,只要你帮我这一回,以后不论遇到啥难处,你尽管找我!”

冷不防一直没出声的宋京墨来了一句:“她有事没事,都不会找你。”

上官被他说得都委屈了:“凭啥?难道我这回处理的不够专业不够及时不够神来之笔?”

宋京墨道:“你是很专业。但只要需要用上你,就基本没好事。”

这回连一直眯着小憩的芍药都笑出了声。

269 此心安处2

上官摸摸鼻子,一摊手:“好吧。这话你说的没错。但凡要用上我出场的,基本都是麻烦事儿。”他朝温南栀眨了眨眼,“那我就祝咱们南栀妹妹一辈子都用不着我帮忙啦!”

回程的途中,有了上官和蒋陵游这两个活宝,加上芍药偶尔也添点柴加把火,倒是半点也不寂寞。

众人舟车劳顿,回到公司和值班的几位员工一块聚了个餐,就又投入紧张忙碌的收尾工作了。

也是这时,温南栀才从众人零碎的讲述中拼凑出不久前那场风波的全貌。

其实朱雅珍这次也算做了万全准备,打算好好压一压宋京墨回国发展的风头。可她绝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过去两年期间爬的太快太高,尽管如愿赶走包括宋京墨在内的几位老牌调香师,并将整个Constance攥在手心,实则也早已引起诸多老员工的不满,为自己埋下诸多隐患。而这一次给她埋雷的人,就是宋京墨昔日的伯乐,Constance高层管理的一员老将——福柯。

宋京墨和Constance的合约早在两年多前到期,调制“Pure”并非合约内规定而是福柯友情邀请的事,除了公司董事中的一两个人,就只有福柯知道。朱雅珍满以为自己抓到了宋京墨的小辫子,可以一举将宋京墨和友禅送上法庭,殊不知她一连串举动都在福柯和他几位盟友的算计之内。

宋京墨在送走南栀后火速赶往巴黎,与上官会和时通过他的再三暗示,总算明白当天想约他见面“喝点小酒”的人,就是老友福柯,而那一天他不仅见到福柯,也见到了Constance内部的其他几位董事。

接下来宋京墨需要做的就简单多了,巴黎Constance内部有这几位全权把控,等着朱雅珍栽跟头只是一个时机问题。可以说,敌不动、我不动,朱雅珍若是懂得见好就收,他们此番反倒不好操作;偏偏朱雅珍是个不知进退的,非要乘胜追击帮助老情人商陆,把宋京墨死死踩在脚下。等她开始动手的那天,她满以为会看到巴黎和国内满世界飞遍宋京墨的负面言论,却绝没有想到,等待她和商陆的,是来自Constance和宋京墨两方的多项指控。

不正当商业竞争、擅自挪用公司巨额资金、与他人合谋下毒危及他人生命安全……这一连串的指控下来,哪怕朱家再怎么从中斡旋,也无法帮助朱雅珍逃避法律的制裁,目前她已经被限制出境,而商陆也收到当地法院发来的传票,要求他在指定日期内返回巴黎,接受相关事件的调查。

可以说,宋京墨原本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人到巴黎之后却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在这件事中,只是Constance内部几股势力角逐的一颗棋子罢了。诚如温家外公所言,“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宋京墨这一回国,其实彻底远离Constance这潭浑水,也不为前尘往事所困,找到了更适合他生长、更清净也更自由的全新天地。

然而,尽管朱雅珍和商陆如今已经偃旗息鼓,各自都要做好准备接受法律的制裁,但他们在国内制造的舆论风波,却是宋京墨和友禅在一段时间内都要好好去消解和平息的。与诸多品牌在进展中的合作,与各家工厂、工作室在筹备中、制作中的各项产品、以及友禅和宋京墨本人在网络上的声誉和影响力……这些都或多或少受到了负面影响,也正是友禅全员在接下来的日子要努力去完善的部分。

工作方面,温南栀一回到平城,就有几乎做不完的活儿;回到了她和几位好友的815寝室,她才发现,自己提早离开导致母亲有诸多不舍,许慕橙却比她还要早几天回来,早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工作了。

受室友的工作热情感染,南栀也很快抛却了离乡的情愁,很快投入到几乎堆成小山的工作中。除了一些她必须参与在内的工作内容;还有即将到来的友禅新品发布会,这个发布会宋京墨是主角,因此但凡相关的文字工作,温南栀做了不知几版内容,拉着宋京墨本人和其他工作人员反复计较,务必一定要做出最完美的一版。

接下来几天,远在国外的冒娜和在家乡逍遥的小鹿前后脚赶了回来,为不久后的毕业论文答辩做准备。好在本校中文系的毕业论文,惯例是从大三下学期就着手准备,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为这事忙个人仰马翻,但每一步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对于815的四个女孩儿来说,准备毕业论文这件事本身,更像是一种时间一页页翻过的见证。不论是校园里经过教学楼时不经意的驻足,还是在饭堂听身旁学弟学妹为了某节课某个老师抱怨或吐槽,亦或班级下发准备拍集体照用的订制班服……一切的一切,看似如白开水般的按部就班,却都在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属于她们的大学时光,正在争分夺秒地一去不回头了。

270 各自精彩

四姐妹再聚首,冒娜从超大号行李箱挨个拿出为几人准备的小礼物,香水、手链、四姐妹同款T恤;小鹿、橙子和南栀也各自依照往年的惯例,分享从家乡带来的特产。相比小鹿和橙子带来的特色美食,南栀惯例分享的是外公一手调制的独家面膜和面霜。

晚上,四人先去学校附近新开的火锅店尝了个鲜,又挨个逛过那些四年间早逛了无数遍的街边小店,一起去公共浴室洗过澡,回到寝室,南栀带来的温家独门面膜就派上了用场。面膜漆黑如墨,四个姑娘的小脸儿个个涂成黑炭,或躺或坐地各占一角,一边对着镜子涂抹边缘,一边闲聊。

冒娜最先叹了口气:“我这出了国,别的都还好说,你这面膜是再也用不上了。”

温南栀本来想笑,但面膜糊在脸上,想笑也笑不动了:“不至于呀,给你邮个国际快递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冒娜“嗯”了一声,似乎在踟蹰什么,却憋了半晌都没出声,末了还是许慕橙没憋住先开了口:“哎呀,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栀栀,小鹿!”

两个被点名的姑娘都抬起头,目光在这两个家伙之间来回打转,许慕橙自从工作转正,忙是忙,人却神采飞扬的,也自信了不少:“两件事!其实第二件事我也就比你们早一丢丢知道。”

她比出两根手指:“第一桩,过完年回来,丁溶溶也从杂志社离职了,是我亲眼瞧见的,那天我和同事一块出去吃午饭,正好撞见了,她估计觉得我知道之后肯定会回来告诉你们吧,面子上挺下不来的。”

温南栀对此倒不意外。在春城时芍药就说过杂志社近来的变动,空降的那位主编新官上任,杜若和丁溶溶这一系从前跳的最厉害的,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只是大约芍药也没料到,这过完年回来连半个月都没熬过,丁溶溶就这么被撵走了。

许慕橙又说:“第二件事,就是丁溶溶和郑朔正式地、明确地、广而告之地,分手了。”

小鹿第一反应就是看冒娜:“你不出国了?”

小鹿这话问的跳脱,难得冒娜还能瞬间接上好友的思路,就见她脑袋晃得拨浪鼓一般:“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那样记吃不记打的人……”

温南栀见她反驳得虽然有点语无伦次,难得的却不见心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鹿点点头说:“你要是听了这个消息幸灾乐祸,我们三个会跟你一块庆祝;但你要是对那个渣男心思又活络了,别怪我第一个不搭理你!”

要说郑朔和丁溶溶恋爱期间,也算忠贞,本来不必背负渣男这个骂名,可这家伙那晚约冒娜见面,却和丁溶溶还有那一众朋友约好在酒吧让冒娜难堪得下不来台,还淋了她一身酒……这一套操作就真有点下作了。

冒娜是痴心不假,可她那时眼见郑朔和丁溶溶好上了,也没想着去破坏他们两人的感情,只是一时陷于单恋难以自拔,总忍不住往郑朔跟前凑。但郑朔可以冷脸相对,也可以快打斩乱麻地拒绝,像那样和丁溶溶一起把喜欢自己的女孩儿愚弄一番,足可见其人品和心地。

要是冒娜经历了这一番都不长记性,可真就没救了。

冒娜见三张小黑脸儿都朝向她,六只眼睛虎视眈眈,只能举起右手,郑重宣布:“真的,我真对他没什么想法了,虽然现在偶尔想起他时,心里还有点难受,但我也知道,他不值得。不过……”她抿了抿唇,哪怕脸上面膜敷得老厚,都拦不住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听见他俩倒霉的消息,我就忍不住高兴。”

温南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当然她舍不得浪费面膜,所以小脸儿还紧绷绷的,只是那一声轻笑泄漏了她的真实心情。

小鹿在这时开了口:“我有个事宣布。”

小鹿是四个姑娘里看着最文弱的,但熟人都知道,这姑娘是看着文弱,实则性格彪悍的不得了,不仅行事一贯潇洒,那张嘴也向来不饶人。可就是这么个有主心骨儿有风格的小飒妞儿,说起事儿来也难得害羞了一瞬。

温南栀突然发现,这几个人怕不是故意的,一个两个的有大事宣布,偏偏不捡吃饭逛街能好好说话的时候说,非要等四个人脸上黑漆漆的,彼此也看不出各自是个什么情绪,自己脸上做个表情都难的时候宣布重大事宜。

小鹿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和严斐在一块了。”

严斐……温南栀脑海里浮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男孩子,他是小鹿诗歌社的成员,也是她们的学弟。温南栀记得清楚,她和宋京墨初遇那个晚上,同时也是冒娜与郑朔跳舞摔倒的那个夜晚,就是严斐帮忙背着把人一路送上去医院的出租车的。

印象里这位小学弟鼻梁上戴一副眼镜,模样斯文,话也不算多,但过往这一两年间,常常围着小鹿打转。过去许慕橙还调侃过,但小鹿总一本正经端着说不可能,还总是铁齿地说,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姐弟恋”。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小鹿许久都抹不开面子和几个好友通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