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好笑?”
“这么旧的冷笑话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现?!”西曼做不屑状。
“小丫头片子,这么横?我可是幽默大师。我再讲一个。呃…猜谜吧!挺好咯!”
她郑重的点点头。
“黄豆捅了包子致命的一刀,打一食品。”
“什么啊?”
“黄豆杀了包子,叫,豆沙包。”
这笑话也不好笑,还挺冷的,可詹意杨就是很这样的感染力,叫人不知不觉就跟着他咧开了嘴。过了许久,西曼才发觉自己正对着他傻笑,忙不迭整理思绪,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才迈了几步,她就再迈不动步子了。
不远处,一对男女。
西曼不得不感叹世界之小。
北京城那么大,为什么要她在此时此地,遇到这两个人。
擦身而过
臣向北在看西曼,而他身旁的温晴微,也在看西曼,美丽的脸孔似笑非笑。
西曼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却总能在这个女孩子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看到类似敌意之类的东西。
四个人,马路两旁。
詹意杨顺着西曼的视线望去,立刻脸一白,笑容僵在脸上。
温晴微的眼睛终于放过西曼,看向詹意杨:“阿杨?”
“真巧…”
詹意杨牵扯嘴角,扬起没有笑意的弧度。
温晴微微笑,朝着西曼扬扬下巴,脸上是好奇。
“这是你的…?”
詹意杨突然握住了西曼的手:“女朋友。”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温晴微挽住臣向北的手,模模糊糊,听到温晴微问自己:“我下周三生日,开Party,你来吗?”
“…”
“别忘了把你这…女朋友也带来哦。”
詹意杨没有回答。
“走吧。”
一直沉默的臣向北终于开口,冰一样的声音。
“我们还要去挑礼物,先走咯!”
温晴微冲詹意杨挥挥手,浅笑妍妍地道别。
对峙结束。
两对人,擦身,而过。
“美女,帮个忙…行吗?”
詹意杨缓缓放开西曼的手。
她有些愣神,看着自己满是汗水的手心。是他的汗,还是自己的汗,她分不清。
“你也听到了,她要我带你去她的生日派对。”
西曼点点头。
“你和她…”
他似笑非笑,“我喜欢…过她…”
西曼恍然,记忆翻出。臣向北和詹意杨似乎有过节。这个过节和温晴微有关?
“好。”
说出口,西曼就后悔了。可是,一回想起温晴微那时候的样子,她心里就堵得慌,她想打破她脸上的那抹骄纵。
却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
但她还是答应了。
晚6点,他们准时到了温晴微说的那家KTV。一进包厢,西曼就想走了。
这里面,于她,是另一个世界。
她原本的世界,朴素,水一样。这里,不一样。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万佑礼。
万佑礼整个寒假都在外面玩,在西曼每天四点多起床帮妈妈打理小吃铺的时候,在西曼为那十只被冻得和胡萝卜一般手指苦恼的时候,在西曼熬夜写代码的时候,收到万佑礼一张又一张的明信片。
寄自伦敦,明信片上的风景,是大名鼎鼎的泰晤士河。寄自巴黎,寄自罗马,寄自匈牙利,寄自西曼一生都可能去不了的地方。
而他现在,就坐在包厢里,搂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是生面孔,西曼之前没见过。上次那个,这次这个,西曼有些厌恶地想,男人大概都喜欢这一型的女孩儿,有着水灵灵的眼睛和精致的五官,娇娇的,柔弱的。
万佑礼在喂女朋友吃东西。
西曼也懒得上前打招呼,跟在詹意杨身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要喝什么?我帮你去拿。”
身旁的詹意杨问西曼。
“啊,随便。”
“可乐?”
“行。”
他离开,去拿饮料,又很快回来,把饮料递给西曼。
西曼接过杯子,头都没抬:“谢谢。”
“不用谢。”
这,不是詹意杨的声音。
西曼抬头,看见臣向北。她坐着。他站着,昏暗的视界,她看见他眼睛里两簇光。
视线交错,在半空中似乎拧了个结,无形的缠绕。
“向北!”
有人叫他。
西曼眼睛里的眸光不期然一抖,臣向北已经先一步调转脑袋,看向众人簇拥中的温晴微。
温晴微冲这边招了招手,志得意满的样子。
西曼觉得臣向北侧过去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尔后,他没再回身,走过去直接坐回到温晴微身边。
詹意杨拿着可乐回来,自然是看到了西曼手里的杯子。
“臣向北给我拿的。”
她笑着说。
詹意杨不置可否,坐下来,拿着冰镇的可乐罐,贴到西曼手臂上。
一阵沁凉自手臂扩散到全身,西曼冻得肩膀一缩。
“臣向北不是什么好货,小心点。”
他面无表情的说。
“…”
“你这什么眼神?不信?”
“温晴微也不是什么好货。”
她仰起脸,挑衅地歔他。
他抓抓头发:“谁说不是呢?他俩挺配的不是?”
然后两个人就笑了。
笑过之后,他却又说:“可为什么我他妈的就是放不下她?”
西曼也笑不出来了。
包房里的人,都很会玩,也很敢玩。他们疯,玩骰子,猜点数,跳舞甩头,唱歌飙高音,几乎要掀翻屋顶。西曼冷眼看着这个与自己无关的世界,借口上厕所,出去透了会儿气,心里没那么压抑了,才回到包厢。
出乎意料的,包厢此刻很安静,压抑、缓慢的音乐前奏低低地响着。
“后视镜里的世界
越来越远的道别
你转身向北
侧脸还是很美
我用眼光去追
竟听见你的泪
在车窗外面排徊
是我错失的机会
你站的方位
跟我中间隔著泪
…”
声音低沉,缓慢而克制。音浪化为磁场,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
我一路向北
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
已无法再爱上谁
…”
西曼一怔,抬起头。臣向北正握着麦克风,站在电视墙旁。屏幕面换莫测的光,照在他脸上,
折射出象牙白的光泽。
撺掇臣向北唱歌的那人,在一边贼笑。认识臣向北的人,也都微张着嘴,不无吃惊。
这小子,今个儿怎么这么配合?
臣向北,《一路向北》,别说还挺配!
key越来越高,有人按捺不住,跟着唱起来。
臣向北的视线掠过某一处,停顿住。深吸口气,扬声:“…方向盘周围回转著我的后悔…”
这一刻,他眼里不顾一切的冲动仿佛要从口中叫嚣出来。可是,很快,冲动消失,他缓缓放下麦,最后一个音,消失在喉间。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他视线仍旧停留在她身上,可是她,已经转过身,正同身旁的男生讲话。
国王游戏
臣向北是学美术的,犹记得,第一次拿画笔,老师就教他,画人像画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人的眼睛,尤其是眼神。眼神把握得好,画的水准就高。
他一直以为,长着一双雾气氤氲的眼睛的人,内心复杂且脆弱,聪明却胆怯。顾西曼就有着一双这样的眼睛,可她并不脆弱,相反,她像是坚韧的杂草,喜欢直视,不躲不避。
而刚才,她的眼睛,前一秒还停留在他身上,下一秒,便可毫无留恋地转移。
这一幕,臣向北看得有些刺眼。
大伙儿玩得累了,歇一歇,喝点东西,再玩游戏。
“…我是寿星,听我的。我要玩国王游戏。”
美丽的女孩,在中央,意气飞扬地宣布。
于是大家帮忙,找纸条,找笔,准备色子。游戏开始。
国王游戏。
西曼被分到一张纸条。展开,上面写了,数字7.
她听到有人嚷嚷,“谁抽到国王?”
一轮又一轮,无非是逮着什么人,恶整一顿而已。喝酒,俯卧撑,脱衣服,莫过于这些。
“无聊吗?”
詹意杨看着无所事事的西曼,贴在她耳边问。他刚才被指定,驮着个女生做俯卧撑,周围人一起哄,硬是把他逼得脸红得通透,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有点。”
“不如我们出去透透气?”
西曼点头,起身,跟着他,沿着墙壁出去,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
“哇!向北是国王!我要动用皇后特权!”
一声惊呼传来。西曼脚下生根,再走不动了。
“臣夫人,别啊…上次被你整怕了!我们今个儿可都是携家带口的啊,您可得高抬贵手…”
一个男生搂着女朋友,做出讨饶的动作。
“…谁管你?”
温晴微说着,笑嘻嘻地凑到臣向北的耳边。
接着,臣向北磁性的嗓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7号…和13号…13号,用嘴…喂7号…喝完一瓶啤的。”
西曼脑袋里的弦“砰”的一声断开。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不死心,一遍一遍确认上面的数字。
周围人已经等不及了,吵吵嚷嚷着,“谁跟谁啊?快站出来啊!”
坐在西曼身旁的女生,正小声议论着:“要是俩男的话…恶…”
她说完,下意识瞥西曼一眼,看到她手里的纸条时,两眼顿时冒光。
“7号在这里!!”
所有人闻言望向西曼。西曼只觉手冒汗,被詹意杨轻轻握了握。
他贴近她耳边,“别去。”
“13号在这里!!”
又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
西曼瞥一眼那个和自己一样倒霉的人。高高瘦瘦的男生,和所有人一样,正看着西曼。是万佑礼。
西曼觉得尴尬,冲他笑笑。
他在看见西曼短暂的震惊后,习惯性地朝她撇撇嘴,带了点寥落和疏离。
一整个假期,他寄了多少明信片给她,只要她肯回一封,一封就好。可是,她,没有。
开学两个月,他打了多少电话给她,她接了没?接了没?
叫她一起去吃饭,她说,没空。
约她出去玩,她说,忙着呢。
生日派对请她,她说:万佑礼,你烦不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