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傻了。

幸而不久,万佑礼兜里的手机响了,动感喧闹的铃声惊得他三魂回了气魄,他肩膀一颤,慌忙摸出手机:“喂?!”

那边人一顿,语气没多友善:“小子,吃火药啦?”

万佑礼又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可他心里莫名其妙地囤积着一股烦躁之气,堵在心口,无处发泄,他尽量收敛了气焰了,可语气还是不咋地:“什么事?”

这边厢,万佑礼不耐烦地问,那边厢,手机那头那人语气倒是软了下来:“大少爷,算我怕了你了,出来玩,好多漂亮mm,来不来?”

万佑礼闭上嘴,看了眼饭桌上这俩女人。

他的妈妈此时正用一种类似于侦察局中骁勇又猥琐的干探那专有的眼神,盯着他看;再看看顾西曼,她呢,正趁着万妈妈没空注意她的档口,拼命地把菜塞进嘴里。

腮帮子都快鼓出来了!——

万佑礼有些鄙视,可又觉得这样还挺可爱,换了只手那电话,起身,把椅子拖开,走到客厅去了。

坐在沙发上,万佑礼才继续道:“去干嘛?”

“唱K,来不?”

“又唱?”他玩着遥控器,心不在焉的问,不禁回头,透过放置花瓶的隔断墙的缝隙,瞥了眼饭厅。

顾西曼背对着客厅坐,他只看到她背影,看不见她难看的吃相,不禁有些失落,猛地回过头来:“前天唱一晚上哈没唱够?”

“可这次有不一样的mm啊!你记不记得那个罗妹妹,她也来哦!你不是有一朋友正追她么?你把你朋友也叫来,咱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给人家做个媒?”

那边极尽诱惑。

恶趣味。

他又不是媒婆!

万佑礼鄙夷地想,可低头又想了想,那罗美人…脑海里勾勒了一遍美女的形象…长得确实不错,水灵又粉嫩,他一排球校队的哥们儿正追她,听说追的不是一般的辛苦。那哥们儿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伟大的副队长同志,上次自己害得全队输了比赛,虽然之后因为臣向北被人揭发,说是背着学校的处分来比赛的,而且臣向北原来也不在比赛的队员名单中,这一行径算是严重违规,所以最后P大的积分扣了10分,也从开始的排名第一跌到了第8,T大则补上了第一的位子,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然而虽然得了冠军,但自那以后,副队长没给他几次好脸色过。这回,就当将功补过吧!

他想明白了,答道:“好啊,我去,老地方?”那边贼笑:“呃!!老地方,7点,别迟到。”

万佑礼挂了电话,看了看时间——

6:30多了,该出发了,于是从沙发里站起来,会房里拿了皮夹,直接朝玄关走去。

路过饭厅的时候,被妈妈叫住:“小礼子,去哪啊?”

万佑礼这个无奈啊,怎么非把自己叫成太监呢?“朋友叫我出去玩。”

“饭不吃啦?”

“不吃了。”

大手一挥,就要走,可这是他看见顾西曼正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眼神像是能说话:不要留我一个人。

然后顾西曼还把视线转向对面的万妈妈,眼带哀怨。

他顿觉不忍:“顾西曼,一起去?”

顾西曼立马跳起来,咂咂嘴:“好啊!”

笑得那个花枝招展啊!灿烂无比啊!

俩狗男女

好吧,西曼承认,自己后悔跟万佑礼去唱K了。万佑礼的朋友多,但好货倒是没几个。

我显然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心里嗫嚅片刻。

西曼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也没人来招呼她,环顾四周,她倒是很轻易就找着万佑礼了,可人家正和长相气质皆比她佳的女生玩骰子,根本没空搭理她。

她心里一闷,突然间就回想起万妈妈的脸。其实和万妈妈待一块儿,也比在这里被人当空气来得强。

自顾自拿玻璃矮几上的东西吃。酒心巧克力,一整颗塞进嘴里。很苦,有一点点杏仁的味道,味蕾一下子变得涩涩的,还咯着舌头,但是咬碎了之后,浓郁的酒心流溢出来,纯香立刻飘得满嘴都是。

她眯上眼,靠到沙发椅背上,好好享受了一下这苦尽后的甘甜。

“21点,万,你输了!!!”

罗美人一声尖叫。万佑礼耷拉着脑袋,半天,不服气地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女人啊?!赌博的东西这么在行?!”

罗美人立刻“咯咯咯”地笑起来,继而骄傲的脖颈一扬,吊起眼角,瞥一眼万佑礼。

美女抛媚眼,杀很大啊!

这简直是只妖孽嘛!

万佑礼不免一呆。

幸好他也见过那么点世面,平时打打闹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们之中也不乏所谓妖孽派的,所以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可瞥一眼四周,万佑礼就知道,在美女的勾魂一瞥下,还能幸免于难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除了万佑礼,坐旁边的那几位基本都还处于石化状态。

那些个眼神,非常统一地传递出了一个讯息:哇,我晕了,晕了,真的晕了!!

“副队,这妞太厉害了,来——”万佑礼说着,就把装骰子的蛊抛给坐在一旁看呆了的副队长,“——帮兄弟一把,帮兄弟我赢回来。”

副队长闻言一怔,很快回过神来,立马朝着万佑礼笑开:“好啊好啊!”

这罗美人似乎对万佑礼很有那么点意思,一进包房就直奔万佑礼旁边座位,玩游戏也只找他,笑得要多娇媚有多娇媚,冷落周围一干雄性生物也在所不惜。

现在和美女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终于轮到自己头上,还不抓紧?

——说时迟那时快,副队长不愧体育健将,一个箭步就挤进万佑礼空出来的位子里。

“你不玩啦?”

美女不干了,努着嘴,眼神略带嗔怒,柔媚又有点娇憨地看向万佑礼。

万佑礼脑子确实因此晕乎了一阵儿,可他还谨记着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心里挣扎了一下下,只一下下——

他安慰自己。毕竟,朋友妻不可欺,未来大嫂碰不得。

“我得去歇歇了,你们先玩儿,啊?”

说着起身,不等美女同意,一脚跨过面前的矮几,扭身一坐,稳稳窝进对面沙发里。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只大猫,一只枕在沙发靠椅上,眯着眼睛,嘴唇细细阖动的大猫。

万佑礼觉得刚才略有些亢奋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仿佛心尖都跟着这只大猫,变得慵懒起来。

可平静的心情之中却又突然兴起一点顽劣,他慢慢地、无声地凑近她,到了她耳边,屏住呼吸,然后突然拔高声线:“喂!”

顾西曼耳朵“嗡”地一响,耳膜刺痛,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然后就感受到离她耳朵很近的地方,一股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耳郭里。

她猛地侧头,就见万佑礼一张脸几乎扭曲了,左手捂着嘴,可夸张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间溢出,毫无遮拦地传进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眼看这厮笑得就快要岔气,西曼眼一横,狠狠剜他一眼,继而吃痛地皱着眉,拼命揉自己被震得麻痹的耳朵。

“你要死啦?”

耳朵里的嗡嗡声终于消停了,她单膝跪上沙发,瞬间来到万佑礼耳边,朝他大吼,可他往后一躲,头一偏,立马就捂住了耳朵。

西曼的报复失败,那个气啊,不死心地一定要吼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过去,想要把万佑礼捂住耳朵的那只手扯开。

万佑礼没料到这小妞力气还挺大,自己的手真给她从自己耳朵上掰了下来,本来让她吼两句也没什么,大男人嘛!可万佑礼显然不是什么大男人,他哪里肯她吼回来,然而此时他已经被她一步步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情急之下,万佑礼急中生智,膝盖一转,就这么背过身去,脸面向墙壁:“救命啊!非礼啦!!顾西曼调戏良家妇男啦!”

此时此刻,万佑礼绝没注意到周围这些个旁观者,脸色那个菜啊!

玩游戏的不再玩游戏。

摇色子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一秒钟之前才刚摆好自以为帅气的pose,张大嘴巴正要飙高音的某位仁兄,此刻就像二愣子一样,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眼珠突出来,看向不远处那一对形如“狗男女”一样黏在一起的那俩人。

被万佑礼因私心而无情甩给副队长的罗妹妹,此刻,愤愤然的拧眉,紧盯着几乎是贴在万佑礼后背上的顾西曼。

靠!还后背式呢!

顾西曼显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对于西曼来说,如何整治这姓万的,才是最紧要的事儿,其他的事儿,没什么要紧的。

万佑礼越要躲,她越不甘心,索性站到沙发上,贴到万佑礼背后,要扳他的脸,扯他的耳朵。

“你哪里良家?啊?想死是不是?你再给我躲试试看?”

说着伸手去挠他痒。

西曼依稀记得小时候这万佑礼最怕痒,特别是胳肢窝,一挠那里,他就缴械投降。

而此刻的万佑礼只顾着蒙住脑袋,腋下彻底失手。

西曼在他的腋下抓了抓,他立刻就跳起来:“唔,别…顾…哈哈哈哈…”

紧接着,他喉间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胸腔因笑声而颤抖。他赶紧回过身去,要捉住她捣乱的手。

西曼哪会轻易放过他?她心想:这招真这么有效?!双手以最快速度探到他腰上,继续不懈的咯吱他。

这时候,万佑礼终于觉察出了现场气氛的不对。

怎么…热闹非凡的包房此刻居然一下子就这样静下来了?

还有,那个…会不会贴太近啦?

还有还有…你你你,你的手往哪放啊??!!

可顾西曼根本不给万佑礼思考的时间,一直攻击他敏感的地方,一点也没有善罢甘休的自觉。

万佑礼还没来得及对此时诡异的气场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反应,就被腰上最敏感的地方的奇痒夺去了思考空间。

“哈…呵呵呵呵,我…我投降,别,别挠了…”

小样儿!投降?晚了!!

此刻万佑礼的身体已经转回来,正对着西曼,全然是一副失守的样子,西曼眼疾手快,连连进攻他的腰。

“我…别,都说了投降了…”

他手忙脚乱,偏偏又捉不住她灵活逃窜的手,一下子就恼了,干脆一下子扣住她肩膀,把她狠狠摁在自己胸膛上。

看你还怎么咯吱我?哼!

然后仰着头,得意的看着她。

下一秒,万佑礼看见面前这双离自己极近的眼睛,仿佛正起着奇妙的化学变化。

那褐色如琥珀晶体的眼瞳,从肆无忌惮的开心,到微微的怔忪,最后,变成了满满的愕然。

西曼懵了。

她看了看身下的人,脑子慢了半拍,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的脑子愣是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看到,底下那人,那一双黑色曜石一样的瞳孔里,折射出了自己的脸。同时,那双眼,眨了一眨,下一秒,又眨了一眨。

西曼脑子里像突然过了电,激得她嚯地一下蹦出老远,随后西曼脚下一滑,直接跌倒在沙发上。

幸而沙发内芯柔软非常,稳稳接住西曼滑落的身体,只不过,她的后脑勺没能幸免于难,毫无阻力地磕在了沙发扶手边沿上。

整个包房,此刻真的寂静如死,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那首歌还在兀自播放着,到达尾声之后,最后一个音符也都消失在了房间中混杂了数种味道的空气里。

很快,屏幕切换到了下一首歌,没有前奏,直接就是一句:“死了都要爱…”

这一声尖锐如刺的高亢歌词冲进所有人耳朵,一下子,现场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来来来,来摇色子…”

“这谁的歌?快来唱快来唱…”

西曼愣了一下,可还是没有完全从方才的错愕中完全回过神来,只能别扭地把脸侧到另一边去,小声对万佑礼说,却也像在自言自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大声吓我了?”

明明是恐吓的话,却让她小媳妇一样,像嗔又不像嗔,像胆怯可又似乎没有那么害怕。

万佑礼原本就很混乱的脑子此时更是一头雾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嘶吼着《死了都要爱》的这位令自己异常烦躁。

一种他之前从没体验过的、从身体深处生出的燥热感与闷窒感攫住他的身体,让他身体上的某个地方热的几乎令他难以忍受。

半天,万佑礼才脸通红地憋出一句:“切——”

睡了没睡

接近午夜这些人才玩尽兴了,一伙人相拥着出了KTV的店门,万佑礼留在最后,到柜台付账。

西曼一手搁在柜台冰凉的理石台面上,歪着头看他。

“凭什么叫你一个人付账?”

她蹙着眉头,不满地侧过脸去,瞅一眼那些个已经到了门口的人。

万佑礼划卡签字,漫不经心地回答:“之前也是这样,我习惯了。”

西曼“哦”一声,就没再接话。她心里打着鼓,万佑礼的这些个酒肉朋友,到底交来有什么意思?大把钞票花出去不说,这些人的友情,有多少真实度可言?

见她不说话,摆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万佑礼不免好奇:“怎么了?”

西曼低着脑袋,摇摇头。

付了帐,万佑礼也朝店门走去,刚一推开大厅的玻璃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KTV里冷气开太强,外面又太热,加上酒气上头,万佑礼已经有些晕了。幸好身边站着个人,他手撑在对方肩膀上,才险险止住了趔趄。

侧头一看,原来是罗美人。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女孩子语带关切,神情紧张中又带着那么点怜悯,万佑礼更晕了。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糟糕,老子想撬兄弟墙角了。

心里麻痒无比,搁在女孩子香肩上的手臂不受大脑控制的向下沉,向下沉,几乎全部重量都快要压在人家一副小肩膀上时,万佑礼眼角余光瞥见副队长唐毅那两道哀怨的小眼神。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万佑礼浑身一激灵,赶紧把手臂收回来。

心里大骂自己,不就一长相上佳的女孩子嘛,至于背叛兄弟?

他鄙夷了一下自己,刚才从心底深处生出的那么点热情也就在瞬间消失殆尽了。

见状,美女眼里不禁流露出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问他:“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回家会怕,你能不能送送我?”

摆明了是邀请了,话几乎都要挑明了说,这边厢,万佑礼心头还在苦苦挣扎,那边,已明知自己无望的唐毅,心情寥落之余,见一女孩子用那么希冀的朦胧眼神巴巴儿地瞅着万佑礼,也难免生出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愫,已经打算好成人之美了,于是凑上前去,拍了拍万佑礼的肩膀。

万佑礼万般惊愕地回头看一眼副队长——老兄,开玩笑呢吧?——万佑礼深怕这是这位历来最善于给他们队布置战术的副队长想出的试探自己的招儿,不敢轻易答应,可反复在唐毅脸上看了一轮又一轮,他才确信,副队没有口是心非。

“可是…”

万佑礼这才想到他带来的顾西曼。说话的同时,眼神立马就搜寻到了正站在马路边和万佑礼一哥们儿聊着天的顾西曼。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万佑礼脸沉下来。

唐毅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顾西曼,想了想,这姑娘是和万佑礼一起来的吧!

“她住哪?我送她回去。”

万佑礼一门心思都在那笑得几乎惨绝人寰的顾西曼身上,顺口就回答道:“她住我家。”

“她住你家?!”

“她住你家?!”

唐毅和罗美人异口同声惊异道。

万佑礼被这俩人震得三魂归了七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摆手:“诶——千万别误会,她是我爸一战友的女儿,暑假没地儿住,才住我家的!!”

“哦!”唐毅兀自点点头,心下了然,“那更方便了,我家和你家顺路,我顺便送她回去。”

万佑礼又一次不受控地看向那边的顾西曼,嘴上应承道:“还不不好吧,麻烦你…”

这时,也不知顾西曼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略歪了歪头,正对上万佑礼的视线。

万佑礼心底“咯噔”一声,脚步几乎要不受控地朝她迈出去了,却见下一秒,她面前那男孩输了什么有趣的话,顾西曼被吸引过去,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大声笑了出来,接下来索性身子一跳,坐到了围栏上,继续和那男孩子聊天。

万佑礼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碍眼,他是在看不下去,心一横,倏地改口道,“那就麻烦你了,”转头看向罗美人,“罗雨婕,我送你回去。”

说着,正巧一辆出租车从路边驶过,被站在万佑礼前边的那对情侣伸手拦住。

终于等到了车子,这一对男女立刻回头笑着对大家说“byebye”,说着就要开门上车,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几乎是在一瞬间挤上了出租车。

定睛一看,原来是万佑礼。

“万万,你…”

万佑礼砰一声关上车门,脑袋从开着的车窗里探出来:“对不住了各位,赶时间,先走了。”

赶时间?被万佑礼半路截了车的这两人表示理解,可很快,两张脸上理解的神色慢慢被不满给取代,再一会儿,不满的情绪被隐忍的怒气取代——

那罗美人慢条斯理的走过来,慢条斯理的下到车道上,慢条斯理的回首对所有人说“byebye”,待跟所有人都一一说了“byebye”之后,慢条斯理的走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慢条斯理的坐进去。

然后,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