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卢王得悉这么个习俗后,兴致勃勃地帮温玉想了许多问题,譬如羊一胎最多能生几只小羊、天底下最能生的哪种动物等等。听得温玉不得不深深地怀疑,他的脑子里除了“同房”和“生产”之外,还有其他别的东西么?

出门的时候,在衣着打扮上,“小夫妻”俩又被胡卢王好一番折腾。他说参加喜宴,一定要穿得喜气。一向衣着素净的刘宜光被他硬套上一件软银红色的罩衣不算,温玉也给要求着换上了银红色的衫子,说要凑一对,另外还被戴着满头的红花。温玉没法子,只能先顶着一头的花出门。反正接下来一路都在车子里,没有旁人看得到,等下车的时候,把红花摘了就好。胡卢王和他的贴身随从阿娣扮作小厮在随行的家丁中混着呢,那时候,他可就管不着她的“造型”了。

马车辘辘地在苏府门前停下,车帘从外掀起,刘宜光先行下车。温玉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摘花,摘下来的花,就随手往车里一丢。刘宜光见着温玉七手八脚的样子,不由轻抿唇角,淡淡一笑。在温玉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抬手从她头上取下一朵“漏网之鱼”,递与她。

温玉轻声道了谢,将那花也丢进车里,正要在锦书的搀扶下下车,听到旁边有人惊喜地唤道:“小玉!是小玉!还有世子!”

温玉听出是丁浅如的声音,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停在他们之后的就是丁家的马车,丁浅如正不顾家人的喝止,从车上跳下,快步往这边而来。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温玉了,迫不及待地想跟她说话,更重要的是,世子诶,刘宜光也在!

“丁姐姐!”看到丁浅如,温玉也很高兴。

“世子也在呀!”丁浅如一边说,一边使劲地给温玉使眼色,让她向刘宜光介绍她。

温玉会意,回头望望一脸淡漠的刘宜光,柔声说道:“丁姐姐是我的好朋友。”

丁浅如忙不迭地补充说明:“我叫丁浅如。”

刘宜光倒也不怠慢,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丁小姐。”虽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丁浅如却也能高兴上一阵子了。

对于刘宜光的到来,苏老爹是受宠若惊。因为瑞王痴傻,世子刘宜光待人处世极其冷淡,对于旁人的逢迎拍马从来都是视若无睹,所以朝臣们都很少往瑞王府去走动。这回苏叶坚持说刘宜光是好姐妹温玉的未婚夫,要送请柬过去,苏老爹也是做好了他不来的准备的,没想到竟然“夫妻”双双来了。而且据说也要住上一晚,明天再回。苏老爹更是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下去准备客房,调派丫环过去伺候。

送上贺礼之后,苏老爹知道刘宜光不喜与人来往,便特意吩咐家仆带他们到花厅稍坐,喜宴很快就开始了。丫环们上了茶后就下去了,花厅里只余下温玉和刘宜光二人。刘宜光说道:“你去苏小姐那吧。你们许久不见,她明天又要出嫁了,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温玉是想去找苏叶,但是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刘宜光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我在这,没事的。你去吧。”

这时,正好丁浅如也找过来了,唤温玉一道去苏叶闺房。温玉起身与刘宜光道别,刘宜光轻颔首,走出花厅的时候。温玉忽想到什么,快步转了回去,将随身带的一个小绣袋递给刘宜光后,方才快步转了回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丁浅如见着温玉回来,就拉着她的手问她给了刘宜光什么。

“七十二变。”七十二变是游戏社里早期很受欢迎的游戏。游戏道具全部就只有十六张形状各异的卡片,拼出什么图案,就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了,可以大家一块儿玩,也可以独自一人自娱自乐。

“这么快就如胶似漆啦?”丁浅如说得有些酸溜溜的。苏叶要嫁人了,温玉也找到了如意郎君,就是潘凝云,心里也有喜欢的人呢,就她还什么讯儿都没有!

“哪有?”温玉连忙否认。“我只是怕他一个人在那,会无聊罢了。”

“还否认?!我刚才叫你的时候,你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眉来眼去,看得我就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我呆会可要告诉叶子,说你只想陪世子,都不想去为她送嫁!”

“我没有啦,丁姐姐不要乱说!”

潘凝云到得早,正陪着苏叶在绣楼上说话。听到温玉她们的声音,便从窗口探出头挥手打招呼。丁浅如一边上楼,一边就开始向苏叶控诉起温玉“重色轻友”的劣行来。温玉急得直解释,她就算是有一丝的不舍,也是因为刘宜光身体不好,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那。其实锦书在厅外候着呢,只是被她自动忽视了。

但苏叶显然是对刘宜光的应邀到来,比对温玉的“重色轻友”还要上心,忙拉着她们问:“世子真的来了吗?”

“来了来了,跟小玉坐一个车子来的!他们下车的时候,我还瞧见世子温柔地给小玉戴花呢!世子还笑了呢!”

“啊,好幸福,好想看……”潘凝云羡慕无比。

“没有啦,你们看我头上一朵花也没有,戴什么呀?”温玉无力地解释。这些家伙,见风就是雨,解释不好的话,铁定立马就被传得纷纷扬扬了。

六道目光齐唰唰地转到温玉头上,确实,没花。丁浅如坚持地说道:“反正我就是看到了,肯定是小玉你偷偷地把花摘掉了!”

“小玉好过份,世子的一片苦心呢。”潘凝云第一时间站到了丁浅如那边。

“真没有……”

“唉呀,好啦好啦!明年,小玉让世子转来京学吧!”

“这……”温玉犹豫了。京学热闹是热闹,但是热闹,对于刘宜光的病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丁浅如从旁说道:“你明天就出嫁了,就算世子转来京学,你也看不到了。”

苏叶“哼”了一声:“京学又没有规定说,成了亲的人就不能上学了。”

丁浅如一惊:“难道你还想上学呀,郭家会同意么?”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去!”苏叶耍起赖来。

温玉趁机引开话题说道:“好啦好啦,我们赶紧想明天出什么题考新郎倌吧!”

“好啊好啊!”潘凝云又是第一个响应。“我前几天就有想到几个!”

温玉吁出一口气,终于成功地将话题转开了。

晚上的喜宴,温玉是陪着苏叶在绣楼里吃的。吃过晚饭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刘宜光,让丫环带她过去他住的地方看看。见他无事,独自在房中排弄那套“七十二遍”,陪他坐了会,就转回绣楼。无可避免的,自是被几个小姐妹一阵取笑。温玉这回却也没有急着解释了,因为她发觉不知何时起,心里头似乎真有了那么一个人的身影。他不在身边,就会担心,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发病、会不会出事。这才刚从那边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呢,就又想去确认下他的情况了……

晚上睡在绣楼里,与潘凝云同床,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了。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里有他的存在,总是忍不住往特定的位置望去。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心底就会浮现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再一次地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表示无力之后,温玉在心底长长地喟叹一声:这是何苦来哉呢,人家一开始就说清了的,他是在帮他们,两年为期。他本是不想与她多接触的,之所以会亲近起来,只是因为胡卢王这个意外而已。于他而言,他只想做个局外人罢了。温玉暗自叹叹气,她也不想把他拖到这局中来,也就是了。

由于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温玉又被苏叶她们一顿嘲笑,说她比新娘子还激动,竟然失眠了。温玉笑笑,并不辩驳。等差不多时辰了,潘凝云在屋里陪着苏叶,温玉和丁浅如一左一右地到院门口去拦着,还指挥着丫环家丁排了方阵,大有“五关三阵”的意味。她们昨天可是想了好多古怪的题目,今天郭连熙不费一功夫,可是娶不走苏叶的。

第一关对诗,第二关答题,郭连熙都轻松过了。第三关,温玉想的,写情书或者情诗当众表白。这朝代比较开明,但郭连熙却是个读圣贤书长大的文人志士,这题可难到他了。窘得半晌,才憋出一首风啊月的。见平日里的才子,竟做出文理不通的打油诗来,连迎亲众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第四关是丁浅如设的,背诵婚后的“夫德”。郭连熙不肯背,丁浅如便命家丁们挡牢不让进。在新郎亲友团的起哄加调解过程中,丁浅如勉强删掉了几条,郭连熙终于肯背了。

第五关是武斗,新娘子直接冲出来,说打赢她才能娶她。郭连熙被苏叶的离经叛道气得脸色发青,直接上前,拦腰抱了人就走。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温玉也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回身间,看到刘宜光站在院外,快步走过去,问道:“吃过早饭了么?”

刘宜光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

刘宜光无奈地叹气:“舅舅不知道去哪了。”

第103章 离别

胡卢王是扮作家仆跟随着大部队到苏家来的,这会儿他不知道跑哪去了,刘宜光自然不能因为王府里走失了两个下人而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找。还是温玉称病,说有些不舒服,在厢房歇一会再回王府。

这一歇便歇到了黄昏,胡卢王和他的贴身侍卫阿娣终于回来了。一问,果然是溜去街上玩了,据说买了很多有趣的玩意儿,已经让人先送回王府了。虽然怪责他乱来,不顾身份不顾安危地到处乱跑,但温玉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谁让他是他们的长辈呢!

回了王府后,温玉想到昨晚丁浅如她们提起马上就是十一月了,又要开始报年考的科目了。而且刘宜光的病也好了,便委婉地提出想销假回去上学。刘宜光略微呆了一呆,还没说话,胡卢王就不高兴了:“舅舅多少年才来一次中原,上什么学呀,陪舅舅到处玩去!”

温玉不再说什么,胡卢王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应该很快就要回国去了。现在距离年考报名结束,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来得及赶在胡卢王走后再去报。

刘宜光却是知道京学的学制的,轻声问道:“是要报年考的科目了吧?”

温玉点点头。

“年考?”胡卢王插口问道。

刘宜光略作解释,胡卢王便一挥手,作了决定:“那就宜光陪玉儿去一趟吧,报了就回来,我们出京玩去。”

温玉回眸看向刘宜光,发现刘宜光的目光也正朝她瞧来。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脸上的表情都隐隐一动,匆匆别过头去。

当晚,温玉躺在已经睡了快一个月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绪全部落在邻床那规律的呼吸声上。温玉越来越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快管不住自己的心意了。刘宜光性子温和,时而又透露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他热情善良,又因为自身的病,不得不与旁人疏远,将自己隔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一直是独来独往、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既保持心境的平和,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在病发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有太多的眷恋。

在来到他的身边之后,对他有了一番了解之后,温玉发觉他的一切一切都吸引着她,让她为他心疼,为他担心,时时刻刻都想要看到他,确认他的安危……这样下去,无异于是作茧自缚了。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说刘宜光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宋嘉言,宋嘉言是他唯一的好朋友,如何能把他再扯进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中来,使他们之间生了芥蒂。就是他的这个病情,以及他父亲和祖父的痴傻症,她也不敢嫁。万一成亲后,他病发不幸过世,生的孩子又是个痴傻的,那可怎么办哪?

刘宜光其实也没有睡着,察觉到温玉的呼吸有些不稳,知道她有心事烦恼。想了想,以为她是在为今天所说的回去上学一事烦忧,便轻声说道:“舅舅三天后就走了。”

温玉一惊,没想到他还醒着,像被窥破了心思一般,一时间有些窘迫,急忙解释说道:“我不是盼着舅舅走,而是……”她现在是很想回家去,想逃离这种危险的境地,但是胡卢王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她回去。刘宜光好几年才能见舅舅一次,还被她盼着走的话,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知道。”刘宜光轻声回答,他其实也是隐隐感觉到这样下去不好。他是心思纤细而敏感的人,当初他就是从宋嘉言和温玉相对的目光中,察觉出他们的情意。为了帮助朋友,他才会在那个时候站出去。当时太子的金钗已经递到温玉面前了,温玉面临的只有两条,接下成为太子的嫔妃,或者拒绝、然后获个抗旨不遵的罪名。那个时候,除了他,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挡下这个决定了。他身体不好,皇帝对他有额外的爱护,只有他在那个时候开口应承,皇帝才不仅不会降罪,还会欣然应允。

这几天,他与温玉朝夕相伴,晨昏相对,一起看书,一起作画,一起陪雪貂和白狐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性情相投,志趣相合。他察觉到自己的心动,也看得出温玉看他的目光中隐约有了几许情意……他的心中也鸣起了警铃,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便要成为监守自盗、夺朋友之妻的不义小人了!迟疑、惊惶、不安之中,今日乍然听到温玉说要回京学之事,忽然想到,确实,胡卢王要是回国的话,温玉也就要回家去了。虽然知道于他所担心的事情来说,两人就此分开是一件好事,但是事到临头,心中又有些不舍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温玉在帐子里穿好衣服下床,开门唤了张妈妈进来帮忙梳头。虽然她自己也能梳简单的发式,但是今天要与刘宜光一道出门,还是得好好打扮一下的。梳头时,从铜镜中看到刘宜光起床,尺素上前服侍。倒影的那模糊的身影,真像极了温玉此时的心情,不由轻轻地唤了口气。

刚梳好头,胡卢王抱着衣服进来了,在温玉怀里塞了一件,又给了刘宜光一件。都是一色的嫩绿色,看款式也像是一套的,敢情还是情侣装?然后合掌,高兴地说道:“换上,换上,这可是舅舅特地帮你们做的,快换上,看看好不好看?”

“舅舅亲自做的?”温玉好奇地问。虽然他向她学过刺绣,但这衣服要是他做的,她就要跌破眼镜了。

“当然不是了。”胡卢王说道。“是舅舅带来的制衣师做的,手艺非常精湛,做衣服又快又好,堪称我胡卢的‘国手’。已经快做完四套了,舅舅准备在走之前,给你们每人做十套!”出国还随行带着制衣师的,恐怕也只有他这样的了。

“谢谢舅舅!”其实想到他要走,温玉心里还是很难过的。虽然他满脑子除了“同房”就是“生子”,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地在耳边念叨各种琐碎的小事,还经常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决定,但是她是真的喜欢有这样一个长辈在身边,尤其是在刘宜光的身边,就像是——母亲一样。

出门前,照例去瑞王爷那边问了安。在王府的这段时间里,温玉经常会陪刘宜光过来看瑞王。瑞王的长相与皇帝有七八分相似,若非目光和神情有些呆滞,看上去还是很俊朗的一个中年大叔。每次过来,他不是在睡觉,就是抱着一个布偶娃娃处于发呆状态,与他说话,他都毫无反应。胡卢王有时候也会过来,坐在旁边看他,还会问些很奇怪的话,比如“我的衣服好看吗”、“这娃娃不好看,给你换一个好不限”之类的。瑞王就一直呆呆的,只偶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冲着人傻笑。

“瑞王府……”上车的时候,温玉忍不住回头看了那金漆的匾额。刘宜光见状,问道:“怎么了?”

“没……”温玉轻声回答。刘宜光也不再说什么。

到了京学府,刘宜光陪着温玉到学监处报科目。温玉还是照着去年一样,报了绘画和通今。绘画不消说了,她也就这一个强项。通今的话,虽然今年没有宋懿行的从旁帮忙,但去年的基础还在,加上今年上课时,她也有认真听讲作了笔记,怎么说也比别的科目胜算大一点。最后一科,温玉毅然决然地没有选音律,在犹豫再三之后,选了刺绣。

选好后,回头间却看到了刘宜光脸上的笑容,微微怔了一下。刘宜光许是觉得失礼,连忙解释说道:“想起了去年你考音律的时候。”去年考音律的时候,所有人都跟她说,音律联考考法非常变态,琴技并不重要,重要的应对,然后把温玉这个半桶水的家伙推举上去参考。结果到头来,却是最正规的考法。温玉的感觉就像是被摆着一道,沉着脸上场,沉着脸下场的,一时成了笑柄。

“其实弹得挺好的。”刘宜光说道。“只是你自己一开始就放弃了。”

确实,她当时一听考法,就知道自己肯定赢不了,然后就放弃了努力。如果当时乐观一点,将心情放松,以微笑去面对,纵然赢不了,但说不定就不是垫底的那一个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学监处,正要沿原路出京学府,忽而听得走廊的尽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妹妹!妹妹!”

温玉回过头,果见刘朝绪和姚家宝快步跑来过来,不免欣喜地唤了一声:“绪哥哥!”月余不见,这小子好像又长高了不少。果然是青春少年,一天一个样!

“听人说你来学里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来了!”刘朝绪一过来,就像往常一样拉过温玉的手,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去这么久,都不回来,我和娘亲、还有爹和温伯伯,都很想你。我想去看你,娘亲说理法不合,不让我去!你今天是回来上学了吧,那下学后,我们一起回家啊!”

“呃……”看着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温玉迟疑了半晌才说道。“我今天来是报年考的科目的,要过几天才回家。”

刘朝绪一听温玉还是不回家,老大不高兴了。之前他问他娘亲温玉什么时候回来,他娘亲安抚他,总说过几天就回来。这一过,都过了一个月了。而且温玉之前跟他说,她就算嫁去瑞王府,他与刘宜光都是皇室宗亲,他还是能经常来找她玩的。但现在他也知道了,这也是假的。温玉都还没嫁呢,只是去趟瑞王府,他就已经见不着她了!所以听温玉说过几天,他就觉得是遥遥无期,当即瞅着刘宜光,不高兴地说道:“妹妹已经在你家住很久了,可以把妹妹还回来了吧?”

姚家宝闻言,不由在旁边轻咳了一声。他知道他的这个好兄弟有些“晚熟”,平常有丫环小姐们送信给他,他都看一眼就丢,也不去瞅瞅人家小姐长什么模样。但没想到却“晚熟”到这个程度。连他都知道温玉与刘宜光订了亲,迟早是要嫁过去的。就算是亲哥哥,也没有跟人家夫婿抢人的道理吧?更何况,他连个义兄都不是呢!

刘宜光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温玉见状,连忙拉了刘朝绪到一旁解释。说胡卢王舅舅在,很难得才来一次中原,要再陪他几天。刘朝绪不肯,坚持要她回家,或者,他也要住到瑞王府去,一起去玩。温玉正努力想着法子劝服刘朝绪,忽而听得刘宜光在身后说道:“你回去吧。”

温玉呆了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刘朝绪就高兴了:“好啦好啦,他放你回家了。”刘朝绪与刘宜光虽然都是皇室宗亲,但刘宜光是当今皇帝的直系血亲,刘朝绪家却已经是三代外的旁系了。加上瑞王府的这个情况,除了两家都姓刘之外,关系已经疏远得很了。

温玉默默地转过身,看向刘宜光,猜疑不定地问道:“那舅舅那边……”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胡卢王已经成为一个她留在瑞王府的借口。

刘宜光缓声说道:“我会解释的。”

“……嗯。”既然已经这样了,温玉也只能点点头。

“走了,走了,我们上课去!”刘朝绪拉起温玉往教苑跑去。

温玉来不及道别,心情低落得也没有想到道别,便被拉着走了。几次三番地想要回头去看站在门前的那个人,却都咬紧牙关忍住了。暗暗地想,不停地告诉自己,让一切都到此为止吧,这是最好结果。

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下了回廊,进了拱门,却终还是没能忍住,回头透过镂空的花墙往外看去,依稀看到那道纤细颀长的绿色身影,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104章 相思

刘朝绪拉了温玉去茶楼吃点心,诉说了一番别来之情后,就送她回竹苑上课,并约好一起回家。丁浅如和潘凝云看到温玉都很惊奇,纷纷问她怎么不陪刘宜光了。

温玉淡然笑着说道:“我们还没成亲呢,哪能一直住着?之前是因为世子病了才住过去的,他现在病好了,当然就回来了。而且,马上要年考了,我得复习考试了。”

丁浅如二人想想也对,便不再问这事,转而说起了苏叶的事。潘凝云的兄长从郭家那听来了一个好笑的事情,说洞房花烛夜,苏叶趁着郭连熙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哄他签了一份承诺书,承诺同意她婚后继续上学。第二天郭连熙醒来当然不肯,想要反悔。女子成了亲,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哪还有再跟着夫君去上学的。苏叶有承诺书在手,痛斥他出尔反尔,非君子之道,坚决要去。一来二去的,就起了争执。据说新婚第三天,苏老爹和苏妈妈就不得不赶去郭家调停了。

“苏姐姐……”温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苏叶真是太强大了,竟然在洞房花烛夜哄骗自己的夫君做那样的事情,汗。

下了学,温玉先过去了游戏社。由于长期没有新游戏出来,游戏社已经远不如去年那般兴盛了。但温玉这会儿也没有心思打点,只略微作了一番整理,便说要去查考试资料,就往藏书楼去了。独自在高耸的书架间徘徊,取了几本书,坐去书间看。但心有所系,每每看两行,思绪便飘到别处去了。直到手中的书被人抽走,才真正地醒过神来。抬起头,看清倚在门口的那一个人,蓦然有些呆滞。

宋懿行状似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从温玉手中夺走的那本书,慢条斯理地说道:“歧黄养心术。”宋懿行说着,抬眼看看温玉,好整以暇地说道。“怎么,想学医术,治刘宜光的病?”

温玉原本没心情接他的话,转念一想,才蓦然大惊:“你怎么知道……”刘宜光患有心病的事,皇家似乎瞒得很严,连苏叶这样的朝堂万事通都是不知道的。

“正巧知道而已。”宋懿行缓步进来,在温玉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边又取出一包糕点出来,放到温玉面前,热情地邀请道。“尝尝,这回换了一家。”

温玉没有理会他,捞回自己的书看了两眼,忽而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我与世子来京学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诉绪哥哥的?”

宋懿行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表示不是他。温玉却是不信:“如果你今天不来这里,我倒是还信你,问题是你来了。绝对是你!”

温玉说得肯定,宋懿行也不否认了,慢吞吞地吃着糕点,说道:“难道你不想回家?”

“我想不想回家,与你无关。”温玉只是不高兴他干涉这件事情。

“当然与我有关,再让你在瑞王府呆下去,我的二姨太太要没有了。”

温玉瞪了他一眼,收了桌上的书起身要走。宋懿行跟了上来,递过一本青色绢面的册子,说道:“这个拿着。”温玉低眉看了一眼,估摸着是今年年考通今科目的资料。这确实是眼下她所急缺的,但是她不想再与宋懿行扯上关系,更不想受他的恩惠,正要说“不要”,宋懿行却说道:“就当是我把你从王府设计回来的赔礼吧。你这么久没在学里,很难进前三的。”

“多谢宋二公子,我觉得我并不需要。我没报通今。”

“你报了。”宋懿行肯定地说。

温玉估摸着他应该是去学监处查看过她报的科目了,说道:“我准备去改了。”

宋懿行哂然一笑:“移情别恋得这么彻底?”

温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毫不客气地否认:“我没喜欢过你!”

“我指的是我哥。”宋懿行眼底带了某一种笑意。

“……”温玉沉默了。不再看宋懿行,也没有接他手中的书,转身快步走开了。

回到家中,虽然在房里看书,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虽然表面上很高兴回家,但其实心底还有一丝的寄望。刘宜光回到王府,胡卢王舅舅不见她,肯定会问。他喜欢跟她学刺绣,跟她说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还有这一天来的琐碎事情……他还说了要她和刘宜光一起陪他出京去玩的……得悉她回家后,他会不高兴,会坚持派人来接她回去的吧?

但是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王府有派人过来。倒是在晚饭时分,张妈妈坐了王府的车,载着温玉的衣物回来了。第二天,便听说瑞王府的马车出京了。刘宜光陪胡卢王,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到周旁的名胜景点观光旅游去了。

温玉心中有一种被遗忘的落寞,但是却也无法做些什么。因为心里是明明白白地知道,二人就此疏远,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纠缠下去,不仅对谁都没有好处,她更怕的是,到时候会对刘宜光的病有负面的影响。那就按照他原定的计划进行下去吧。因为在她的心底,忽然有一种倘若不是他,嫁谁都没有区别的感觉。

温玉收拾了下心情复习备考,当然在胡卢王离京的前一天傍晚,她也没忘让张妈妈将她准备的送给胡卢王的礼物送去王府。张妈妈回来后,说亲手交给锦书姑娘了。温玉应了声“噢”,本不想多问,却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锦书有没有说世子最近怎么样?”

张妈妈说道:“锦书姑娘说,世子这几天陪舅老爷在外面走,累着了。我去的时候,世子睡着呢。”

“嗯。”温玉应了声。胡卢王看着像是有功夫底子的,又是好动的人,刘宜光跟着他一起出去游玩,估计累得够呛。

张妈妈见温玉面有忧色,知道她是在担心刘宜光,不由欣慰地笑着说道:“小姐别担心,只是登山受了累,休息两天就好了。明天妈妈炖个红枣党参牛肉汤送过去,世子肯定很快就恢复体力,比原先更强壮。”

温玉微微红了红脸,说道:“王府里那么多丫环婆子,自然有人做给他吃,哪时用得着我们操这个心。”温玉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终还是不太放心。丫环婆子总不似嫡亲的骨肉,关键时刻能知痛痒,万一没想到怎么办?温玉想了想,说道:“妈妈,还是麻烦您做一下送过去。但是不要交给锦书,一定要交给尺素。”

“小姐平日里不是与锦书姑娘走得近些么?”张妈妈感到有些奇怪。

“世子的饮食是尺素管的,自是交给她比较好。”

张妈妈也是在从大家族里出来的,知道大丫环们的分管事项。尺素掌管饮食的话,就算交给锦书,也是要过尺素这一道的。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温玉却是另有自己的想法的。她怕刘宜光受累,想送补汤,但又不想让他知道是她送的。交给锦书的话,锦书肯定会跟刘宜光说。尺素就不同了。经过这一个月,温玉觉得尺素对刘宜光似乎有些想法,所以温玉才想把补汤送到她手上,因为她把汤昧下的可能性很大。但就算是她把送的汤倒了,她应该也被“提醒”到该给刘宜光进补了,她回头一定会另外做。那么,温玉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温玉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备考之中。刘朝绪因为将她从刘宜光那“争”回来的光辉事迹,被陈夫人知晓了。陈夫人气恼他如此不懂事,就把他丢去给他爹刘传耀,让他爹带着他去生意场砺练砺练,学学人情世故。

刘宜光毫无动静,像是回到了他病发之前,与温玉处于两个世界,互不相干。宋嘉言来看过温玉一次,给了她一些考试资料。倒是宋懿行阴魂不散,时不时地出现,用他那份所谓的“内部资料”引诱她。温玉尝过一次甜头,自然知道他的资料中的含金量有多高,但是她坚决地忍不住了。偶尔还用宋嘉言给的那份资料,故意气他。他倒是也不在意,只是经常触她霉头,说她一定考不进前三。

考试在即,温玉更是不分学里家中地背资料做习题。这一日晚饭后,温玉坐在窗前设计刺绣考试中要绣的花样和针法,紫菱进来说道:“小姐,瑞王府的锦书姑娘来了。”

温玉心中隐隐一颤,当即放下手中的针线往外走去。原以为锦书会带刘宜光的消息过来,不想她却是奉命来送白狐的。

“世子说,这白狐是宋大公子送给小姐的。如今小姐回家了,自然也得跟过来。”

同时送过来的,还有一些白狐的食粮,和它的小窝。温玉还记得,那一天,是在胡卢王的倡议下,她和刘宜光一起动手,给雪貂和白狐各搭了一个小窝。白天一块玩耍,晚上比邻而居,就像他们一样。

现在,他们分开了,连它们也没法在一起了么?

温玉抱着白狐,坐在灯下黯黯地想,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头和颈之间毛绒绒的软毛。忽然间,手底下隐约摸到一个异物。低头仔细端详了一番,拨开雪白的长毛,在它的颈间寻到了一条红线。温玉摸索了半晌,才找到结头,小心翼翼地将红线圈解了下来,发现红线的中间部分有突起,似乎里面裹着什么。琢磨着打开之后,才发现系绕在中间的,是一道符。

温玉不认得是什么符,找了张妈妈过来看,才知道这是一道开过光、保佑考试大吉、金榜题名的符。温玉一时醍醐灌顶,想到了送符给她的那一个人,心中不由一软。一时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105章 诫弟

宋懿行还真的是不想让温玉进联考,又将年考的科目报得与温玉一样。但是今年温玉没有报音律,报了刺绣,宋懿行犹豫再三,终还是转而报博古去了。

温玉见他就是故意要来挤掉她的名次,气得很,忿然说道:“有本事,你把刺绣也报了!”

宋懿行说道:“我是想报,但是我又想了想,即使我不报,你的刺绣也是进不了前三的,所以,就不用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