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没说话,只是一头扎在他旁边的枕头上,在被子外面蜷着身体,整个人窝成了一个团,安静的看着他的侧脸。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该去依赖依附于任何人, 可是当我们冷的时候,总会自动的渴望火焰,所以她才会忍不住来这里,忍不住来他的身边,也因为他说过:万事有我。

她来这里,就是想他能把自己的心带走,走的越远越好,远到再也回不到霍霆的身边,不管是旧情复燃,还是念念不忘,她都不想要。

她向霍朗的身边靠去,用额头轻轻蹭在他的下颏,别过脸, 躲开了她的亲昵,阮阮将手臂搭在他的身上,轻轻拍着,“你在别扭什么啊?

“滚出去。”

巫阮阮一骨碌的坐起来,“滚不了,会压到宝宝。”

霍朗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也不说话。

阮阮绕到他小腿处,从他身上夸过来,再次跪在他的面前,扯他的被角,“ 霍总…”

霍朗猛的一掀被子,差点将巫阮阮从床上掀下去,他坐直了身体,狠瞪着阮阮,“你要干什么!我说几遍了我要睡觉!你让我给安茜安排工作我就要给她安排,你让我捡一只不死不活的猫回来我就要捡,你不想我睡觉我就必须醒着,我卖命给你了吗?你现在以什么身份,用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做这些!”

巫阮阮被他这狗血淋头的怒吼了一顿,惊讶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我不是你女朋友吗?你不是对你的女朋友有求必应吗?”

霍朗像个置气的大孩子一样突然从床上窜到了地面,指着门口,“你不是我女朋友!现在,立刻马上刻不容缓马不停蹄的给我滚回去!”

阮阮磨蹭着下床,低垂着眉眼,“生气归生气,至少要告诉我你因为什么生气,也许听了我的解释你就不会生气,不要平白无故的冤枉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火,“我是从来不听借口和理由的人,却也给过你解释的机会,可是你说谎了,巫阮阮,我可以纵容你很多东西,只有欺骗不能被纵容,这是我做人的底线,我不是傻瓜,也不想当你的傻瓜,所以,请你离开,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会做到,安茜照常上班,折耳看病的钱我会替你垫付,原稿外泄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你欠我的,我有明细的账目,你还得起就还,还不起的等你老公来给我还,我的话说的够明白吗?”

巫阮阮点点头,“明白。”过了几秒,又补充道,“你是一个大骗子…”

“我是骗子?”他被气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巫阮阮,怎么无论别人怎么生气,她好像都能置身事外,看起来怎么都不在状况内。

阮阮站到他面前,圆圆的肚子一挺,气势不弱,“对,你是骗子。”

霍朗忽然一抬手,在她嘴角狠狠按了一把,阮阮疼的缩着脖子向后躲去,霍朗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她嘴角的小血口再次撕扯开,他将按过她唇的手指伸到她的面前,冷冷道,“ 看到了吗?你才是骗子,这就是证据。”

阮阮错愕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走到落地镜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脸,唇角确实有两个小血口,原本应该结了新痂,却被霍朗的动作弄裂开。

她用手背轻轻沾掉血迹,低眉顺眼的转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最后三个字,霍朗的声音已经低到快要听不清,他直直的看着阮阮,期待她能说出几句值得他回心转意的话来。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他的心也越来越凉,随后,他拧开门锁,将门大敞四开,冷冷的看着她,“走吧,你心甘情愿被他糟蹋我不想再救你了,去找你想找的人,再见。”

她眉眼温柔的似月光,细语道:“你会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霍朗目光坚定,“不会。”

阮阮黯然离开。

房间安静的可怕,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霍朗的睡意全无,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行李,给沈茂发过去信息,告诉他明天自己就要搬进他准备的房子。

收拾好这一切,已经将近两点,房间中间一字排开四个40寸的大皮箱,还有一个装的极满的行军包,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背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就走遍世界的日子,没有爱情,也没有束缚,当然也没有甜蜜,没有失望。

那时他每天在想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怎么吃饱,怎么让身边的难民区的孩子吃饱,原来,以吃饱为每一天的人生目标的生活,居然也很好。

他打开巫阮阮刚刚买给她的酒红围巾,站在落地镜前轻搭在颈间,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如果今天没有撞到这一幕,那么带上这条她送的围巾,心情又该如何?

城市另一端的医院里,霍霆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唇上都是星星斑斑的血痂,呼吸沉稳的睡着,孟东正抱着肩膀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闭目休息,病床的床尾,趴着孟东的小男朋友姚昱,肩上盖着孟东的大衣。

霍霆和巫阮阮可能都没能想到,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爱情而影响了这么多的人,就像蝴蝶效应一般,这端轻轻振翅,山海之外却已狂风巨浪。

这一夜,没有一个人是好眠。

巫阮阮迟到了。

她匆匆忙忙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霍朗带着童晏维和安茜从市场部出来,似乎正要外出。

晏维与安茜像两个左右护法一般站在霍朗这尊男神的身后,一脸明媚的朝阮阮挥手。

霍朗目视前方,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直到阮阮叫了一声“霍总”,他才微微侧目,目光倨傲,淡淡说了一句,“迟到了,下次注意。”

安茜立马收回手,安分的低下头,倒是晏维不明所以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匀速下沉的电梯里,童晏维到底是没忍住,结巴着问“霍,霍总,你们吵吵,架了?”

霍朗目不斜视,语气淡漠,“这事该你管吗?”

“怎,怎么不,不该我,管?我不,不是说了,啊吗,如果你,对阮阮,阮不好,我,我…”

他突然转身,一脸的警告意味,看起来极度的危险,“如果是巫阮阮先待我不厚道,你也要和我拼命吗?所以你的结论是,无论我和巫阮阮怎么样,你会和我拼命,说白了,你就是想要我的命,是吗?巫阮阮只是你要我命的借口,是吗?”

童晏维哪里说得过他,况且还是个结巴,霍霍霍霍了半天,也没霍出个所以然,越着急越说不明白话。

这霍朗真不地道,不往正题上说就算了,还故意将话题歪曲的乱七八糟,这么一会就成了他这小助理要蓄意谋杀顶头上司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安茜立刻伸手在门侧,她抬起的手臂上带了一条十分华丽的手链,霍朗无意扫过,转眸,信步迈出。

他身着一件剪裁极其利落的深灰大衣,贵族小立领将人衬得干练沉稳,下车后一路直奔目的地,步伐生风,带着庞大而强悍的自信,气场十足。

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霍朗十分从容的褪下黑色小羊皮手套,指尖修长,随手像身侧递出,安茜立刻上前接过来。

面对一脸寒冰的KUTA负责人,他没有礼貌的伸出右手,而是等待童晏维为他拉开椅子,从容的坐上去。

晏维心里直犯嘀咕,我们公司不是泄露了原稿么,这霍朗一副准备抄家盘点的架势,是要做什么?

————【赠送小剧场】————

晏维:霸,霸,霸…

原城:乖儿子…

晏维:滚!

原城:…

晏维:霸,霸气城,说,说了,我们嗯霍,霍总的装,啊装逼模式,启动!

原城:说几句话真特么费劲,你才是潜规则进这公司的吧!

晏维:嗯,潜,潜你!

原城:你作死吗?

*霍朗*:请记住,“你作死”,是我的台词。

109:霍总!小心!

:2013-12-7 8:37:32 4970

KUTA方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想当的咄咄逼人,负责人礼貌的朝霍朗伸出右手,“我是来负责这次赔偿谈判的代表。”

霍朗微微一笑,巍然不动,目光极轻的在对方的手掌上滑过,“谈赔偿是律师该做的事情,我来是为你们解决当下最要紧的问题,如果问题可以顺利解决,你们得到的利益远远不止向我们索要的赔偿款。”

其实这件事想要完美解决,绝对不可能,霍朗根本没有心情为他们考虑该怎么赚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KUTA的视线从SI身上转移,他的目的是不给SI留下任何污点,至于别人闹成怎么样的鸡飞狗跳,他根本不关心。

虽然他说话的态度语气令人十分的想脱了鞋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但他毕竟也是个副总,那人还想维持自己的气势,于是笑也没笑好,装也没装住,脸上抽了似的做了一副怪异的表情,讪讪的坐下。

关于KUTA和SI,霍朗给的唯一的解决方案是:我们可以免费提供全新的15到20种设计案,但不接受修改调试。

理由很简单,你没有证据证明原稿是我们泄露出去,说白了,这是耍赖,但你奈我何?为你提供新方案完全是我心慈悲,在第一时间为你们解决这棘手的问题,才不至于让你们用牛皮纸箱来包装你们的奢侈品。

当然,KUTA可以选择拒绝接受,那么你们就另请高明再设计,SI不予以任何赔偿,如果你拿得到我们泄露原稿的证据,好吧,法庭见。

而关于KUTA和那家胆大包天的山寨洗化用品公司,霍朗给了他一个十分具有建设性的提议,那就是和他们纠缠,打官司,通过媒体来做口水战,这种带着争议出现的造势手段,无疑是比干巴无谓的发布会来的枪眼得多。

他举了一个非常经典的案例,虽然这个有关这个案例的一些人事是他非常不愿意提及的,但却是此时最佳说服武器。

那就是他一直不曾联络过的亲弟弟,霍霆的公司,Otai电子。

霍霆是怎么样在一夜之间见将名不经传的小企业发展成当今国内甚至国际都首屈一指的大品牌,也不过是讨了这样一个巧。

当时一个国际顶尖电子品牌刚刚发布一款投入市场的全新概念手机,其声势浩大几乎相当于一次电子界的盛世革新。

就在新品风靡畅销之际,Otai突然像媒体曝光一系列文件,就是该新品的品牌商标在中国,日本,韩国以新马泰和越南的持有人是这一件全员不足100人,无自主工厂的Otai所有。

也就是说,Otai被国际顶级品牌侵权。

就是这样一场官司,让Otai一夕成名,他们在同一时期发布了自己的最新产品,只用了500万,连一台像样的综艺节目都无法冠名的金额,做了一场旷世奇秀,而且广告费,也最终由那家品牌公司所承担。

现在的KUTA所面临的局面,其实不过与当时那家顶级品牌所遭遇的差不了多少,说的通俗一些,这很坑爹。

一旦发生口水战争,KUTA无意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让那个洗化品牌一夜成名,而KUTA的新品一旦上市,就有可能面临着对那个品牌的巨额赔款。

这是一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战争。

但同时,会将自己的品牌推向一个全新的热度和高度。

一个品牌的新品发布是不可能占领报纸头条或者主版面以及各大网站首页,可是一家具有名气的企业和另外一家善于抄袭偷袭的小企业发生了战争,这无意会吸引众多眼球,虽然事实是,大家都在看你们的笑话。

这个问题绝对不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必须将KUTA推向一个作死的节奏,就是用最快的时间去抢注那个包装,新品发布会照常,沉默的等待着媒体来捕风捉影,紧接着,就是狂抄的时刻。

在那白热化的一点时刻,KUTA新品以全新包装重新站在公众以及媒体面前,这种实力和自信,只有KUTA能做到,而对方毕竟不是Otai,没有霍霆这种狠角色,恐怕连打官司的钱都需要去贷款,显然会陷入一片焦头烂额。

这两种事态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没有SI的存在感。

如果KUTA执意要和SI纠缠到底,那最后的得利的,不过也是SI,因为SI也可以借着KUTA的名气来炒作自己一把,沈茂会十分的喜闻乐见,而SI需要付出的,仍然没有赔款,最多是几个负责人包括巫阮阮的裁员那。

那么这些百转千回的计谋,说到底,还只是为了保全那一个人,当然不是保全她这微妙的设计助理工作, 而是要保全她的名声,这才可以让她走的更长。

至于KUTA会不会接受这两个意见,霍朗却表现的全然不在意,他自始至终所展现给KUTA负责人的,都是我心地如此善良、如此的古道热肠,我对你已经竭我所能,仁至义尽。

他的发言时间十分钟都为用上,然后用了三杯咖啡的时间,来等待KUTA方面的决定。

KUTA的态度很强硬,但抵不住霍朗的态度更强硬,连KUTA都会留有商榷的余地,他却一丁点都没有给对方留出这种退步的空隙。

“如果采用新的设计案,我们需要当时弃选的另一个设计主题《暖风》。”

霍朗眉梢一扬,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恐怕不行,《暖风》已经被Eyou签走了,如果你们真的十分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下,Eyou的总裁是我的大学同学,他这人就对钱感兴趣,只要价格合理,忍痛割爱并不是问题。”

他在说这些话做这些小动作时,安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

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巫阮阮呢?

破天荒地的,在会面结束以后,霍朗主动提出请童晏维和安茜吃饭,安茜不知道霍朗是多么一毛不拔的这么个人,但童晏维知道,霍总请客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待到结账的时候,霍朗一听将近四百块,直接将钱包重新放回上衣口袋,用下颏点了点晏维,“去结账。”

童晏维正吃着东西,立马筷子 一放,拎起公文包就去了前台。

霍朗看着桌子上还剩着不少菜,勤俭节约的慈悲心又开始作祟,他瞅了瞅安茜,“怎么不吃?巫阮阮说你怀孕了,孕妇怎么就吃这么点?”

安茜腼腆的笑笑,“我饭量一直这么小。”

霍朗点了一下头,他还以为所有的孕妇都应该像巫阮阮那么能吃,他的脑海又浮现阮阮鼓着腮帮闷头吃东西的样子,是老人们嘴里所说的有福气的模样。

巫阮阮啊,巫阮阮。

你是什么样的姑娘,让我离开顷刻,就忍不住想念。

————————

霍朗当真从酒店搬走了。

沈茂给他准备的房子虽然很完善,但是总透着一股新装修的味道,开门后扑鼻而来的奇怪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他打电话问沈茂,你缺钱吗?你缺房子吗?你就没有一套带人气的房子吗?

沈茂沉默了半天,回应他,你却钱吗?你却房子吗?你就买不起一套带人气的房子吗?

霍朗想了半天,说,我想把SI买下来。

于是,他住进了原来童瞳住的房子,装修的很不错,重点是屋子里除了清新剂的味道,闻不到其他。

昨天一夜未睡,他进卧室补眠,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六点,屋子里飘满肉香。

安茜和童晏维一人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出来。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安茜走去开门,进门的人是极面善的,朝她微笑,“你是童小姐吗?”

“我不是,童小姐是谁?”

童晏维两步窜到门前,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人,童瞳从来不会告诉别人自己住哪,也从来不带朋友回家,除了巫阮阮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所以他并不觉得门外的人是童瞳相熟的人,“没,没,没童小姐。”

霍朗随手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毛衣套上,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穿着西装革履微笑得体的一男一女,看又了看一脸警觉的晏维,“我是房主,姓霍,这里没有童小姐。”

他下颏先是扬向安茜后扬向晏维,“她姓安,他不是小姐,你们是谁?”

门外的人只是说了一声抱歉,就转身离开。

霍朗关上门,“吃饭吧。”

他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凭直觉,他相信来者不善,他可不觉得童瞳会有看起来那么正经古板的朋友。

霍朗吃完饭正欲起身离开,安茜以为他要盛饭,紧忙站起来,“我帮你…”

结果眼前一黑,天地颠倒的栽到一边,霍朗本能的出手,一把接住了她,他迅速的将人抱到沙发上放平,叫了两声,“你怎么回事?”

安茜虚弱无力的半睁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童晏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看着霍朗将她抱走,看了看安茜座位前的空碗,默默吃了口饭。

他忽然觉得,这世界,除了他姐姐和巫阮阮,没有人善良。

“如果你不舒服,让晏维送你去医院,还有,你要确定你的身体是否能接受现在这份工作,不要勉强自己,毕竟你的情况特殊。”

安茜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虚弱的摇头,“不好意思霍总,可能是下午打扫累了点,我平时身体没有这么差的。”

霍朗点点头,“那你休息一下,一会让晏维送你回去。”

童晏维在餐桌边积极相应着,“嗯!好。”

霍朗原本就不喜欢这安茜,现在她这模样,就更不讨喜了,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会对任何生灵有天生的同情心,却不愿意在自己心里还有一个女人的时候过多的去关注其他女性。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专情,专情的人,往往都很绝情。

他觉得安茜在故作娇弱,因为同样是孕妇,虽然她没有阮阮的肚子大,气质身材也不错,但是无论从身高和体格上来看,相较于巫阮阮,她都是个膀大腰圆的主。

看看阮阮的小手腕,在看看安茜的手腕,可以说相当圆润了。

不过,她手上带这东西,真不是一个孕妇该带的东西,按理说,想她这种单身的女孩子,就算求佛牌,也最多求财求平安求姻缘,可她居然求来拉胡神,专克小人,她一个不在职场不在官场的人,何来小人呢?

后来安茜是几点走的,霍朗不知道,因为他将人抱到沙发之后,就回了卧室。

他从不开着台灯看书,除了加班,晚上的时候他坚决不看纸质印刷的东西,当然别的媒介上的字他也不爱看,他打开电视找了一台综艺节目,这童瞳生活奢侈,房子相当的大,卧室宽敞的能建游泳池,导致电视距离床会特别的远,他靠在床头,煞有一种在高级VIP电影放躺着看电影的错觉。

霍朗就保持着这样半靠着床头的姿势睡着了,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直到清晨手机闹铃想起来,他才猛的从梦中惊醒。

他本能的向身边捞了一把,急喘着坐直了身体,他梦到躺在他的身边一直反复循环周而复始的念叨着:霍总,我肚子疼…

你肚子疼,就去医院,关我什么事。

连着几日,霍朗不是外出约客户喝咖啡,就是回家喝咖啡,直到展馆项目启动。

这天极度不好,有多不好,童晏维当时瞥了一眼霍朗的脸,觉得这天气差到和他们霍总的脸一样啊!

空旷的展馆内里还是丑陋的毛坯,到处漂浮这一股灰土的味道。

安茜穿着一双小平底鞋,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在这毫不风花雪月的地方懒散的走着,她和职责和童晏维不一样,童晏维负责统筹安排,她负责具体执行,为什么呢?因为她不结巴。

她手里的手电在地上照了照,一快被遗落的石膏板碎的三四块,“小心这有东西。”

霍朗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安茜刚要重复,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快速向后仰去,霍朗来不及做任何判断,直接拧过身伸手去捞她的人,台阶之上的步伐不够稳,只能是一手揽住了安茜,最后,力气不够拯救两个人,他只好同她一群滚了下去。

110:重伤的野兽

:2013-12-8 19:48:38 3868

水泥地面的冰冷刺骨至极,四周死寂一般的安静,连半点冷风呼啸的声音都不曾听见,身上的疼痛如同拆骨一般,霍郎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炸药爆破后的巨大冲击波,高高冲起,重重跌落,他勾了勾手指,然后缩了缩脚踝,来确定自己是否残肢断臂,肩膀处在隐隐作痛,他试着稍稍挪动,应该是拉住安茜的力道太大而导致脱臼,不过幸好,该在的肢体还都在,毕竟不是真的爆炸。

后脑勺火辣辣的疼着,还有莫名的粘腻感,应该是流了血,没有失血过多直接死在这里, 真算命大。

空旷的建筑里漆黑一片,这里足以让人臆想成鬼影重叠的恐怖氛围,霍郎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此刻的时间是夜晚,因为原本可以透出丝丝日光的通风口此刻只在散发着冷白微渺的月光。

这水泥地面不知道浮着多厚一层灰,他大概也吸进去不少,喉咙的像吞咽一块带着棱角的硬铁般难受,他试图坐起来,手臂刚一撑地,便一阵剧痛袭来,又重重的摔回地面,似乎不仅仅是脱臼那么简单,他的右手小臂好像骨折了。

他费力的侧过身,狠狠咬住牙齿,手上迅速的发力,闷哼一声,将脱臼的肩膀硬生生的接位回去,尽管这里极度阴冷,他却出了一身密汗。

后脑无力的轻磕在地上,他大口的喘息着带着水泥灰尘味道的空气,试图平复身体的虚弱感,右手小臂明显肿了起来,忍痛按下去隐约可触到断骨的锋利。

他左手使劲的按在小臂上,直到疼痛感得到暂时的适应,才蹭着身子向旁边挪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胡乱的摸索着身侧的地面,细碎的尘土之后,他触及一手冷冰冰的湿润, 两指一搓,细密的尘土颗粒带着黏腻,是血!

霍郎内心一惊,用干哑的声音喊了一句, “安茜!”

他伸手探向身侧,在昏暗里摸到了躺在自己身侧的安茜,却听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他去摸裤兜里的手机,落了空,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摔了出去。 他不断的适应和扩大没有受伤的左手的活动范围,企图找到安茜之前拿着的手电筒,但那东西毕竟是圆的,想要滚走太过容易,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是亮着,从这高出摔下来,八成也摔了个七零八碎。

手指不小心碰到某处,竟然在黑暗中闪起一束微弱的光。

是安茜的手机,霍朗松了口气,就这一口气,也割的他喉咙发痛,不过万幸的是,总算不用悄无声息的在这里等死。

霍郎左臂屈起,手肘费力撑在地面,牵动肩上的伤处,额上再次浮上一层汗珠,而且迅速凝结成流,滑过眉骨、鼻梁,落尽眼中,引起一阵咸涩的刺痛。

霍朗狠狠的眨了下眼来适应,眼睛是他的弱点,在叙利亚的那场暴乱里他受了伤,虽然没有造成失眠这种严重的后果,但是却也经常疲惫模糊,受不了半点刺激,在昏暗之下,他的视力也会明显的减弱。

他单膝跪在地上,摸起安茜的手机,半眯着眼颤巍巍的按亮手机,这女人居然设置了密码!不过有密码也没用,手机显示没信号,根本无法拨出正常号码,只有紧急电话可拨通。

他打通急救中心,十分冷静的向接线员说出自己受伤的地点还有他和安茜的伤势,他说,这里有一名需要紧急救护的孕妇,她流了很多血,需要输血。

现在,他需要想办法带着安茜离开这里,最好可以到展馆外空旷的地方,让自己成为明显的目标,才能得到最及时的救治,因为这展馆太大,据他所知,所有大门都是封锁的,只有两边的侧面没有上锁,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就带着安茜走到了哪个馆,这地方找起人来想要耗去几个小时太过容易。

而且,因为白天照不进阳光,这里的气温实在是低,可能室外的温度会更高一些。

就着手机屏幕若有似无的亮光,他拍着安茜的脸,丝毫不手软。

“安茜,醒醒,这里不能睡。”

“安茜!”

掐人中,拍脸,拍脸,掐人中,这样的动作不知循环多少次,安茜才勉强睁开眼睛。

巴掌大的脸在屏幕的冷光中显得毫无血色,上眼皮无力的耷拉着,无力的请眨,让霍郎知道她还活着。

霍朗瞥了一眼她的下身,白色的套装短裙基本被血液浸透。他蹙眉别开眼睛,只紧盯着她的脸,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开始发起高烧,他必须马上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平日华丽磁性的嗓音变得极度嘶哑,在空旷的展馆中带着浅浅的回音,“安茜,你想活着,就给我保持清醒,撑死也不能睡,我现在去看看,可不可以找到出口。”

安茜眼神涣散的看着他,勉力牵扯着唇角,干裂的唇瓣连条缝都打不开。

霍朗将她的身子放平,在下颌骨一捏,轻易叩开她紧闭的牙关,保持着呼吸道通畅,他脱下自己还带着体温的大衣,裹在安茜的身上,“千万醒着。”

这种带着绝望的黑暗和寂静,就算时光短暂,也会显得格外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