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逸杰,回来吧。”

“回来了。”跟在身后搀扶的纪天华连忙应答一声。

“装神弄鬼。”凌芷寒摇头低语。

“这是干什么呢?”我好奇的问。

“这是在招魂,辽东一代,若有人神志不清,家人便会请道士作法,带到认定其惊悸失魂之处,把失散的魂魄叫回来。”凌芷寒不慌不忙为我们解释。“玄学之术就是被这帮滥竽充数的人搞的乌烟瘴气。”

纪天华的媳妇看见我们,走过来客气的打招呼,我说要离开葫芦岛,特来向他们告辞,问纪天华这是要带着纪逸杰去什么地方。

她告诉我们,纪天华认为父亲在出事之前,精神恍惚一天到晚往祖山跑,怕是惊扰了鬼神,在祖山丢了魂,想要去把纪逸杰的魂招回来。

我一听心想刚好,跟在这群人后面,顺道还能带我们去纪家祖山,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看见纪家祖山所在。

纪家是这里的大姓,本家的子弟死后都葬在此地,整座山到处都是坟墓,追根溯源怕几百年前都是一家人,纪家祖山挺讲究,按照辈分从山头往下埋葬,越往上走,辈分越高。

我看着道士带着其他人一路往山顶走,等我们爬上山早已精疲力竭,这才看见在最高处,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陵墓,居然还有神道和牌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葬制。

道士和其他人停在陵墓前作法,我围绕陵墓走了一圈,蹲在地上来回张望四周半天:“这是一处战国时期的墓,就是说纪家先祖有据可查是出现在战国,但很奇怪,这墓里并没有埋人。”

“陵墓里没人?你怎么知道?”宫爵大吃一惊。

“这里神道是逢三之数,每三道便有条石分隔,这是衣冠葬,就是说,在陵墓里并没有遗体,只有死者生前的衣冠。”我站起身回答。

纪天华还带着纪逸杰跟在道士后面招魂,这里是纪家祖山,我们外姓人出现在这里很扎眼,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道士作法吸引,我连忙带着宫爵和凌芷寒四处看看。

从陵墓的规格来说,真是超出我想象,纪天华说过,纪家先祖曾出过大人物,看来一点都不为过,这样的陵墓如今还能保护完好,实属不易。

直到我看见陵墓旁边的一处霸下托负的石碑,有些疑惑不解,一般来说,陵墓前的碑石都是用于铭刻死者平身事迹,但这处石碑上却一个字都没有。

而且最让我迟疑的是,霸下身上托负的石碑竟然是圆形的,圆碑不是没有,但并不属于辽东的风俗。

至于其他地方我反复查探,再加之凌芷寒观看这里风水,都没有发现有不寻常的地方,时间一晃已是中午,纪逸杰招魂的法事做完,纪家子弟陆续下山。

搀扶着纪逸杰的纪天华看见我们,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我连忙上前说:“本来是要离开葫芦岛,临行前想再看望一下纪叔,赶巧遇到你带纪叔来这里,就跟过来看看纪叔可有好转。”

“有心了,有心了。”纪天华老实,根本没有多想,满口满口道谢。

“这里是纪家先祖的陵墓?”宫爵漫不经心的问。

纪天华点点头,搀扶着的纪逸杰呆滞的目光盯着我们身后,僵直的身体像是想挣脱,纪天华好不容易才把他扶住,然后告诉我们。

“上次在我家不是说过,纪家先祖成了仙人,既然都变神仙了,当然是飞升,所以纪家子弟就修了这个衣冠冢,别看现在纪家没落,听老一辈人说,代代相传纪家在战国时期,可显赫一时,先祖是各国君王竞相邀请炙手可热的方士。”

“方士?!”我们异口同声问出来。

纪天华估计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点点头,我们相互对视一眼,战国时期,方士盛行,最早有高誓、门羡之流,从陵墓建筑布局看,若纪家先祖是方士,那甚至比高誓他们还要早出现。

可巧合的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候公也是一名方士,偏偏纪家传闻中的宝藏,或许又和月宫九龙舫有关,不知道,纪家先祖和这个候公之间有没有关系。

“我看这石碑上没刻字,纪家祖先就没留下生平什么的?”我很随意的问。

“别说生平了,就连名字也没留,到现在我们纪家子弟,连祖先叫什么都不清楚。”纪天华摇头。

他话刚说完,一直执意在他手中挣扎的纪逸杰终于挣脱,步履阑珊突然从我们身边穿过,向后走去,回头才看见纪逸杰去的地方,就是之前我们发现的那处圆形碑石。

当纪逸杰触摸到碑石,浑浊的眼睛瞬间恢复了一些光泽,那样子我曾经在医院见到过,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纪逸杰重重一巴掌拍在碑石上。

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声音又从他嘴里传来。

说的依旧是《曹操北征乌桓》的选段,和上次一样,前面很流畅听的人如同身临其境,可说到后面,纪逸杰又忘了词,但这一次他没有重复,而是一次又一次重重击打在石碑上,样子有些焦急和激动。

“纪叔这是在干嘛?”宫爵问。

“我爸精神不正常后,天天往祖山跑,那夜大雨,他偷偷上山,因为路滑摔倒,就是撞在这石碑上受的伤,这可是先祖留下的碑石,我爸怕是惊扰了鬼神,才有这报应。”纪天华重重叹口气说。

我走上去想要拉住神情激动的纪逸杰,可他用力甩开我的手,还是接连不断拍打在石碑上,一次比一次用力。

“你刚才说这石碑是纪先先祖留下的?”我突然灵光一闪转身问。

“是的,可惜一个字也没刻,据说纪家宝藏传闻的那句话,就是和这石碑一同被先祖流传下来。”纪天华点头回答。

“该不会……这碑石里面有玄机吧?”凌芷寒说。

“有啥玄机,这都上千年的事了,纪家子弟中好事之徒也不少,惦记什么宝藏的大有人在,原来的石碑你们是没瞧见过,都被这些不孝子摸光滑了,也没瞧出什么名堂,也不知道哪家子弟,估计想宝藏想疯了,胆大妄为竟然偷偷把石碑给凿开,可里面什么都没有。”纪天华摇摇头对我们说。“现在这石碑,是后来重建的,不过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我在心里若有所思,看起来秘密并非是在石碑里,可纪逸杰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从他现在的反应看,或多或少都应该和这碑石有关才对,再问下去,我担心言多必失,会引起纪天华的怀疑。

这个时候,一直怕打石碑的纪逸杰又开始重复说书,内容还是一样的,重复了好几次,都是在相同的地方停止,看他的样子越来越烦躁心急。

“纪叔干嘛一直说段评书?”我问。

“不知道啊,我也奇怪了,我爸最拿手的选段也不是这个,可就从他受伤后,清醒过来开始,变接连不断重复这个选段。”

“纪叔每一次都说到曹操凯旋而归就停住,估计是忘了词,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宫爵都有些好奇。

纪天华虽然没有子承父业,但跟在纪逸杰身边想必耳闻目染,就算不会说书,但选段内容还是烂熟于心,告诉我们,这是曹操北征乌桓的段子。

段子到纪逸杰说的那里,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不过是曹操得胜而归班师回朝的事。

“那也没什么重要的啊。”凌芷寒疑惑不解的看着手足无措的纪逸杰说。

“说到重要吧,也不是没有,看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就算不了解三国历史,可曹操在北征乌桓胜利后,倒是做了一件让他千古留名的事。”纪天华想起什么。

“做了什么事?”我急忙追问。

“我一说你们准能知道,曹操回师途中,行军到海边,登山观海,一时兴起所作,加之打了胜仗意气风发,便一蹴而就写下一篇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诗句。”纪天华说。

“曹操写的诗句……”我眼睛一亮终于想起来。“是观沧海!”

纪天华刚一点头,站在石碑前还在说书的纪逸杰,声音戛然而止,但手依旧更加用力拍打在石碑上,声如洪钟。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

纪逸杰声情并茂,一口气把整首观沧海读出来,渐渐他的神情慢慢恢复了平静,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没记起来的内容。

见纪逸杰神态有所缓和,纪天华还以为是招魂有了效果,欣喜若狂连忙搀扶纪逸杰回去休息,可我分明发现,纪逸杰似乎执意不肯离开那碑石。

最终被几个纪家子弟硬抬才抬下山,我们外姓人不能久留,查探这么久也没有进展和收获,只能跟着一起往山下走,前面被抬着的纪逸杰拼命的挣扎,口里大声喊出的已经不是评书选段,而是曹操的那首观沧海诗词。

“纪逸杰干嘛说到观沧海时这么激动。”宫爵都摇头叹息。

我也想不出原因,走了几步耳边一直听着从纪逸纪嘴里传来的诗词内容,突然停住脚步,嘴也随之慢慢张开,猛然转身向山上跑去。

我又回到那处圆形的石碑前,来回反复走了好几圈,跟上来的宫爵和凌芷寒气喘吁吁问:“怎么了?”

“在辽东基本看不见圆碑,纪天华说,这碑石是纪家先祖所留,虽然没有字,但却把一个秘密留在这石碑上,纪家的宝藏一直就在这里,可惜从未有人发现,机缘巧合,说书的纪逸杰终于参悟了这碑石的玄机。”我激动不已抓着宫爵胳臂说。

“纪……纪逸杰参悟出什么?”凌芷寒茫然的问。

“其实在这里,这石头根本不该叫石碑,因为方者谓之碑,圆者谓之碣。”我指着身后的石头兴高采烈对他们说。“纪逸杰不断到祖山,他参悟出这石头的玄机,可惜夜雨路滑,他摔倒头部受伤,导致精神失常,他记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可是他表达不出来,所以只好用他曾经说过的评书选段,想用这种方式把秘密说出来。”

“纪逸杰说的事曹操北征的故事,这和纪家宝藏有什么关系?”宫爵还是一脸茫然。

“你好好想想,观沧海诗词的内容。”我提醒他。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旁边的凌芷寒读出诗词。

“东临碣石!”宫爵何等聪慧,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那圆形的石碑。“圆者为碣……纪家先祖一直想要传递的就是这个,是碣石!”

凌芷寒也恍然大悟,大吃一惊兴奋的说。

“是碣石宫!秦始皇修建在东海之滨的宫殿!北鼠食月逐火狐,这句话中提示了星宿坐标,而!而碣石宫就是承载这个坐标的地点!”

第230章 碣石金宫

我们连忙赶回封恭那里,刚好遇到回来的田鸡,一进门瞧他脸色就不对,还没等我们问怎么回事,田鸡义愤填膺坐在椅子上骂了一句。

“王八蛋,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非把这赤井的筋给抽了。”

“让你打探赤井的底细,怎么搞得跟不共戴天似的。”我倒了一杯水递给田鸡。

“你说他先祖当倭寇这事,毕竟都过了几百年,之前的恩怨我就不和他计较,说到底也不关他的事,不打听还不要紧,这王八蛋的底线还真不简单。”田鸡一口气把水喝完愤愤不平说。

“你慢慢说,看把你气的,说了半天,赤井嘉隆的来头,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凌芷寒说。

“赤井家这一窝子就没好东西,赤井信成当了倭寇,跑到咱这里杀人放火,他老子叫赤井刚夫,侵华战争的时候,是日本陆军少佐,但实际上并非是军人。”

“那是什么?”封承问。

田鸡放下水杯一五一十告诉我们,赤井刚夫是考古专家,日军占领葫芦岛后,他便常驻在此,期间组织当地民众对锦西进行过大规模的挖掘,这人虽然没有参与正面军事战争,可极其残暴不仁,被奴役致死的国人难以计数。

日军战败之后,带着大量珍贵文物返回东瀛,后来以被抓,关押期间不思悔改,在监狱自尽。

“赤井嘉隆也不是什么好鸟,有严重的激进军国主义思想,骨子里流的都是坏水。”田鸡说。

“这么看起来,赤井家觊觎锦西宝藏由来已久,从赤井信成开始就没有中断过,赤井信成带回东瀛的书信中,遗失了至关重要的宝藏位置,想必这就是赤井刚夫随同日军到葫芦岛的原因。”我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难怪看赤井嘉隆年纪轻轻,对于锦西宝藏的事似乎了解很多,原来都是从赤井刚夫那里继承来的。”

“赤井刚夫在葫芦岛前后五年时间,就差没把整个葫芦岛全翻个底朝天,但是也没有找到这处宝藏的确切位置。”田鸡站起身正义凛然说。“这事咱不能不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赤井嘉隆得逞。”

“他得逞不了。”我轻轻拍了拍田鸡肩膀,淡淡一笑说。“宝藏的位置,我们已经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么快就找到了?”田鸡大吃一惊,但很快喜笑颜开。“在什么地方?”

“碣石宫。”宫爵笑着回答。

“碣石宫?”躺椅上的封恭睁开眼睛,吃力的坐起来。“那不对啊,日本子在锦西的确挖了不少地方,碣石宫也被挖过,听老人说,挖的还不浅,可也没听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你们确定是碣石宫?”

“如果是碣石宫的话,倒也能说的通,我们最开始追查的是候公,这人在东渡之前,曾在锦西奉命驻守长达十年,而在候公驻守的期间,也正好是碣石宫修建的时间。”封承收起手里的折扇说。“难道,这座宫殿还另有其他玄机?”

“碣石宫到底是干嘛的?”田鸡好奇的问。

封恭活动了一下肥硕的身体,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述说碣石宫的由来,碣石宫其实是一座秦始皇的行宫,但真正的意义远非于此,这座庞大的宫殿,象征的大秦版图中东面的门户。

当年秦始皇东临碣石的驻跸之地,这座宫殿到底有多雄伟宽广如今已经无法去判断,但从如今残留的遗址地基上看,面积超过十五万平方米。

“我说点你敢兴趣的事。”我推了推已经入神的田鸡。“恭叔之前说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话,但传闻中,碣石宫可并非仅仅是一处宫殿,古籍里的描述是,黄金银为宫阙,其宝珠玉不尽……”

“啥,啥意思?”田鸡明显在吞咽口水。“啥叫黄金银为宫阙?”

“傻子。”我拍了一下田鸡的头。“碣石宫是一座金宫,并非夸张的描述,而是真正用黄金银盖造而成的宫殿,至于其宝珠玉不尽,是说里面各种宝物数之不清。”

“黄金……黄金宫殿……”田鸡麻木的蠕动一下嘴唇,整个人嗖的一下站起来。“走,咱们现在就去碣石宫。”

“八九不离十的事,地方咱们都找到,你慌啥。”我哭笑不得白了田鸡一眼。“恭叔说,日本子也在碣石宫挖过,但没有结果,要么是挖错的地方,要么就是没找对方法,纪家先祖留下的宝藏,如果真是碣石宫的话,没那么容易让我们轻而易举找到。”

“那我们现在干嘛?”田鸡急不可耐问。

“我还有一件事没搞清楚。”我说完看向封承。“封叔,那个戴金丝面具的锦衣卫你可查到眉目?”

封承没说话,旁边的肥雕挪动一下身体,竖起一根指头挠了挠稀疏的头发。

“你打听的这人,我倒是听闻过一些。”

“知道这名锦衣卫的来历吗?”凌芷寒问。

“这事说来话长,赤井信成强攻锦西的时候,也正好是大明派军入朝鲜和日本人交战的时候,锦衣卫算是御林军,从来不会参与正面的交战,主要的作用是刺探情报和暗杀以及追捕,在当时,锦西一带的确有过锦衣卫出没,带头的指挥使也的确戴着一副金丝面具,但没人知道他的长相,甚至连名字也不知晓,只知道这支锦衣卫除了穿着飞羽服外,还披着血红的披风……”

“血红的披风?”我眉头一皱,想起赤井嘉隆给我们看的画像。“可画里那人披风是黑色的啊?”

封恭并没有回答我,指头有节律的敲击着扶手,娓娓道来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这还是从老人嘴里听来的传闻。

出现在锦西的那批锦衣卫,他们带着轻薄的绣春刀,并且毫不掩饰的披着肆意的红色,他们和一般的锦衣卫不同,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潜伏,只是一言不发跟随在统军的指挥使身后,便是那个戴着金丝面具,目光透射寒心的男人。

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奋力的挥刀,屠灭那些试图攻进锦西,嗜杀且顽强的倭寇。

倭寇总是在月夜发起突袭,在月辉中,锦衣卫的锦袍闪耀着血般的红色,这无疑会轻易的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可这支锦衣卫没有人愿意脱下象征身份的标志。

他们的敌人,是东瀛丧落的武士,流落到异域的狂人,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征战,从名将俞大猷的藤甲兵、戚家军的鸳鸯阵下生存下来,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勇者,他们不相信复杂的军械,也不相信巧妙的布阵,只相信单纯的勇气。

但那个戴这金丝面具的男人,仿佛失去生命的傀儡,毫不作声的厮杀,甚至没有格挡的动作,那面具男子似乎完全对死亡没有丝毫的敬畏,率领着身后的锦衣卫所向披靡。

那男子身披着红色的披风,因此可以忽略血迹的飞溅,一层一层鲜血覆盖在上面。

干涸、飞溅、再次干涸……

久而久之原本鲜红的披风,被层层叠加的鲜血侵染成令敌人触目惊心的漆黑。

听到这里我们无不动容,我再次想起画像中,那男子漆黑的披风,那黑色落在倭寇的眼中,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恐惧和不寒而栗,到底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如此无畏和不惧生死。

可以用敌人的血染黑自己的战袍……

难怪就连是他的敌人,赤井信成也会对这人如此的敬重,不!是敬畏!

就如同赤井信成在家书中说写的那样。

那人屹立在残破的城池上,亦如一只永远也砍不断的大明旗,只要有他在,除了望城兴叹外,剩下的就是绝望……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金丝面具男人会统领锦衣卫,不惜一切阻杀倭寇,甚至在文史中都没有一字一句的记载。”封恭终于停止了敲击,声音也慢慢变的平缓。

“后来呢,后来这位指挥使去了什么地方?”田鸡听的热血沸腾。

“没有后来,倭寇对锦西最后一役结束时,那金丝面具男人,还有他所统帅的锦衣卫,就亦如当初他们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在锦西,以至于后来这段历史渐渐模糊,甚至都质疑这些锦衣卫是否真的出现过。”封恭说。

“消失的还有赤井信成。”宫爵听完冷静说。“按照赤井嘉隆告诉我们的经过,赤井信成先是派出主力当诱饵,诱导锦衣卫和面具男人离开,他才有机会攻进锦西,可赤井信成便是在那个时候离奇的消失。”

“应该是金丝面具男人在杀退倭寇后反应过来,折返追击赤井信成……”我猛然抬起头吃惊的说。“这样说起来,我们的推测应该是对的,不但赤井信成知道锦西宝藏的所在,恐怕这些锦衣卫也清楚,他们回防锦西,一定是到了藏匿宝藏的地方。”

第231章 黄雀在后

第二天我们出发去碣石宫,封恭为我们准备好所需的补给和器材,出到门口我背上背包,转身看着单薄的封承。

“出来这么久,这边的情况掌柜还不知晓,这一趟,封叔就别跟我们去了,麻烦封叔先返回成都,把这里的事告诉掌柜,有你在掌柜身边,有什么事,掌柜也有一个商量的人。”

“想赶我走?”封承冷漠的看着我。

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封承从来没对我笑过,不知道等到他死那天,我会不会看见他对我的微笑,在我眼里,他不但是严师,更像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严父。

封承的脸一如既往的阴沉,什么也没说,忽然伸手帮我整理好肩上的背包,胸口敞开的纽扣也被他一同扣好,然后手轻轻拍在我身上,他一直话都不多。

“活着回来。”封承这话说的很惆怅。

忽然心头一热,努力让自己笑的轻松,往着封承头也不回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有一种空荡荡的难过,我没说,但相信封承心里懂,只要他们安平,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封承走的干脆,他不是不想留下,只是,他不想我无时无刻分心去考虑他的安危,而妨碍了我们,十几年的相处,他虽然从未对我笑过,但我心里清楚,他和将军一样,为了我,他能做任何事。

目送走封承,我心里也再无其他牵挂,和其他人赶去碣石宫,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才到达东海之滨。

我们站立在离海边不远的黑山头,这里刚好可以将整个碣石宫一览无余。

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千门万户,金碧相辉,照耀人耳目……

在我读阅的文献中,对碣石宫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可从中也不难看出碣石宫的雄壮和巍峨,碣石宫前临一望无际的汪洋,后靠巍峨连绵的燕山,山上有逶起伏的长城,海中有昂然耸立的碣石,故此得名。

碣石宫南北五百米,东西三百米,左右两翼各有阙楼环护,呈合抱之势,正对海中碣石,据传碣石宫高耸入云,魏武帝曹操当年平定了三郡乌和辽西、辽东后,登临此处,极目远望,纳百川,汇江河,一碧万顷、水天一线,沧海浩瀚无际。

不禁心旷神怡,感慨万千,写下了气壮山河的诗句,观沧海。

“碣石宫呢?”田鸡站到我身边,眺望着前方急不可耐问。“这么大的宫殿在哪儿?”

我多少有些惋惜的苦笑,如今我们站在这里,也只能通过这些文字,来勾画出传说中那座旷世雄壮的宫殿。

事实上,我们就站在碣石宫之上,只不过没有耸入云霄的楼阁,一抹黄土勾画的痕迹,能清晰的看见当年这座宫殿建筑的遗迹。

“碣石宫修建于秦代,可远在东汉之前就消失了,没人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这座旷世金宫仅仅存在于文献的描述当中。”凌芷寒对田鸡说。

“曹操写下观沧海时,在他的诗词中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他看到的也只是碣石而已,并没有提及过碣石宫。”宫爵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海边,

宫爵所说的碣石是海中不远处耸立的三个岩石,碣石近海而立,别具一格,站在不同的角度观赏此石有不同的效果,看看周边,似乎也可以算的上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风萧瑟,洪波涌。

“又骗我,说好的黄金宫殿呢?”田鸡挠着头一脸失望。

“你傻,可秦始皇不傻,光天化日之下修一座黄金宫殿,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宫爵白了田鸡一眼。“你看见的是碣石宫,但至于那座黄金宫殿,就得咱们自己找了。”

“纪家先祖留下线索,直指碣石宫,想必要传递给后世子孙的,就是这座黄金宫殿的位置,这也和纪家宝藏传闻吻合,纪天华说过,那宝藏金玉满山,指的应该就是碣石金宫。”凌芷寒性子好,估计是和田鸡接触时间不长,还能慢条斯理给他解释。

“可恭叔说过,日本子也在这里挖过,但没有发现啊。”田鸡问。

“你真当千古一帝跟你一样是榆木脑袋,这里叫碣石宫,你就认为那座黄金宫殿也在这里,真这么简单,还能轮到咱们,恐怕早就被哄抢的渣都不剩。”我手搭在田鸡肩膀上,有些无语的苦笑。“纪家先祖留下宝藏的线索,其中一句是众所周知的,北鼠食月逐火狐,这是用星宿来标示方位,可问题是,这个方位缺少一个参照物。”

“懂了,我们之前以为,需要一幅地图来结合星宿坐标,事实上,整座碣石宫就是我们要找的地图。”田鸡恍然大悟。

“你要一直都这么开窍就好了。”宫爵冲田鸡笑了笑。

等到天黑,夜幕上繁星璀璨的时候,宫爵让凌芷寒把罗盘借给他,依托罗盘上的方位,宫爵胸有成竹一边走一边观望星象,他在找寻虚日鼠和心月狐,这两个星宿交汇的位置,这是很古老的一种机关术,就如同赤井嘉隆说的那样,懂的人凤毛麟角,所以,即便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也没可能找到正确的位置。

宫爵停在一处地方,让田鸡站上去别动,他再往东行走,很快又指着另一个地方,让我站上去,宫爵和凌芷寒退到一边,然后让我和田鸡同时向前面直行。

北边的田鸡和东边的我,渐渐越走越近,最终我们两人交汇在一起,我看见宫爵翘起的嘴角,他从背包里拿出探铲,扔给田鸡。

“不是想要黄金宫殿吗,就在你脚底下。”

田鸡这才反应过来,我和他分别被宫爵定位,代表星宿中的虚日鼠和心月狐,我们相交的地方,就是碣石金宫秘密的所在。

田鸡立马来了精神,挽起衣袖二话没说,拿起探铲就开始卖力的挖掘,过了大约半小时,田鸡满头大汗可劲头不减,我蹲在一边看被挖出的土样。

最先挖出来的是活土,里面层次纹路,一看就知道曾经被人为发掘过,这和封恭告诉我们的情况吻合,但探洞打到两米,带上来的土层结构依旧松软,质地混杂颜色也杂乱无章。

“别挖了。”打到五米的时候,土层变的湿润,这里临海土质潮湿说明已经接近地下水。

“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田鸡气喘吁吁问。

“不会,如果承载星宿坐标的就是碣石宫的话,位置绝对应该是这里。”宫爵胸有成竹肯定。

“再往下就要挖通地下水,这下面不像有修建的痕迹。”我搓揉手里的土壤说。

“我说过,就算有人破解宝藏的线索,没有我,同样也于事无补,看来各位并没有把我说的话当真。”

我们太专注,突然有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的时候,还真吓了一条,夜色里我们看见五个黑影,犹如鬼魅般向我们走来,借助月色我看清最前面的人。

赤井嘉隆依旧一副斯文儒雅的样子,他浅笑,笑容在清冷的月色下更加阴冷,赤井嘉隆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擦拭一边打量着我们。

跟着他身后的四个人,井然有序呈扇形站在我们四周,我这才留意到,他们身上穿着紧身的黑衣,能轻而易举淹没在夜色之中,每个人的手里各自拿着长长的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田鸡站起身,握着探铲站到我旁边,仰着头冷问:“想干嘛?”

“各位别误会,我们找的都是同一样东西。”赤井嘉隆往前走一步,文弱的身体显得弱不禁风,可站在田鸡能攻击的距离内,没有丝毫惧怕。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宫爵问出我想问的事。

“先祖留在家书中的线索,我反复核对,确定是利用中原一种古老机关术来定位,懂这门技艺的人,如今少之又少,我一直在打听这方面的高人,我从很多人嘴里听到同一个人的名字。”赤井嘉隆重新戴上眼镜,笑的轻松。“千机匠,宫羽。”

赤井嘉隆能探寻到宫羽,看来他真是煞费苦心,他再往前走一步,几乎就站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惜,宫羽不见了。”

“我师傅怎么了?!”宫爵大吃一惊。

“宫羽是我求之不得的高人,礼贤下士都来不及,怎么会对千机匠无礼,我派人去请千机匠出山,可事与愿违,宫羽的下落不明,没人知道去向。”

“师傅不见了?!”宫爵有些慌乱。

“成都一别后,算时间也有一年光景,宫前辈按理说应该返回顺德才对,怎么会突然不见?”我也大感意外。

“师傅性静,不喜嘈杂,从来不会没有交代就不辞而别,突然没有了踪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宫爵心烦意乱。

“宫先生不用担心,我派出的人打探过千机匠的下落,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天府之国,但离开后并没有返回顺德,想必是有事要处理。”

“你认识我?”宫爵立刻警觉起来。

赤井嘉隆微笑着点头,毫不掩饰说:“宫先生是千机匠嫡传弟子,我既然一直都在寻访能掌握机关术的人,又怎么能不认识,现在……我们可以谈买卖了。”

第232章 石盘

赤井嘉隆对我们仍然是直言不讳,不过落在我眼里,更多的是有恃无恐,我一直在猜测,围在我们身边那四个人手里到底拿着什么。

赤井嘉隆告诉我们,在寻访宫羽无果后,他得知宫羽还有一个关门嫡传弟子宫爵,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直想方设法在找寻,可是始终没有下落。

“中原有句话,叫守株待兔,所以我把宝藏的秘密传扬出去,并不是希望集思广益,能帮我找到答案,而是希望这件事最终能传到两位登峰造极的机关术高人耳朵里,两位定能破译上面的玄机,但即便如此,想要找到最终的宝藏,迟早会主动来见我。”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赤井嘉隆和我们萍水相逢,却把所有一切,毫不隐瞒的和盘托出,原来从他见到我们那刻开始,他就认出宫爵,剩下的事就变的简单,他只需要安排人留意我们一举一动,我们最终会把他带到虚日鼠和心月狐交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