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茹蕙抓着秦嬷嬷的手,身体前倾看着她似乎变好了一点的脸色:“你还好吧?”

秦嬷嬷的眼珠子转了转,将房中几人看清后,目光回到茹蕙身上:“徒儿别急,师傅暂时没什么大事。”

暂时?!

丁太医疑惑地看着床上的老嬷嬷:“依小臣所学,嬷嬷的身体虽然为旧疾所伤,亏损不小,不过能得药玉灵乳之助,再请宫中几位御医出手,当有机会救回,怎么听嬷嬷之言,似乎还有变化?”

秦嬷嬷看了一眼茹蕙,果然看到徒儿一脸紧张,想了想,知道或早或晚,徒儿终究要面对自己暴毙的一天,一时也没办法,只能说了实话:“我这旧疾,却是治不了的,实因当年中了毒又受了风寒,毒加伤,伤了根本,虽最终解了毒,却有一股寒毒深藏髓中,无法根除,当年为老奴医治的大夫也说过,那寒毒若未遇引子,便能一世蛰伏,可只要被引出,却是无药可医。”

丁太医双眉紧皱:“不知为嬷嬷医治的是哪位御医?”

“不是御医却胜过御医,那位老大夫便是如今皇上身前刘院使的祖父刘老大夫。老奴当年能得他所救,实也是机缘,当年老大夫正巧来京看孙儿,这才遇上了,若不然,老奴这条命,早就没了。”

“原是淮安刘老神仙,那就怪不得了。”丁太医恍然大悟,继而又愁眉苦脸:“若药乳亦不能为嬷嬷创造出一线生机,此病却是大险啊。”

“生死有命,老奴能多活这些年,临去前又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却是再无遗憾了。”秦嬷嬷躺在床上,却是笑得坦然。

秦嬷嬷能看得开,茹蕙却看不起,她紧紧握着师傅的手:“是什么引出了师傅体内的寒毒?”

看着茹蕙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气恨,秦嬷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鬼兰。”

带毒鬼兰!

茹蕙眼中露出狠戾:“来人,立即去前院找爷,我要封府!”

森严的贝勒府,被人带进了带毒鬼兰,受害的还是她的师傅,便是用尽办法,她也一定要揪出那个害了师傅的人,

第67章

阿勒今年三十岁,当年四阿哥出宫建府,他便被内务府划分给四阿哥,成为他专属的包衣。

阿勒自幼便好勇斗狠,跟着四阿哥后本性不改,因其勇武,跟着四阿哥不过几年功夫,便被四阿哥看中,成了四阿哥府里侍卫处的一个小头领。

阿勒很庆幸,当初自己能下狠心脱离族人,争取到进入四爷府的机会,才让他挣出了出今的一番好日子。

就在今天,在侍卫房值守的阿勒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因为贝勒府的侍卫失职,让人带毒进了贝勒府,害了府中的老嬷嬷。

阿勒很愤怒,这是耻辱。

四贝勒府封府,每一个侍卫都领到了命令,被增派到各个与外界相通的门户看守,主子爷说了,哪怕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四贝勒府。

阿勒手握钢刀,警惕地守卫在四贝勒府的东侧门,阿勒不知道主子们在府里清查什么,那不是他该打听的,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那便是守卫东侧门,不放任何一个人出府,也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府。

十个身影冲过府门处十几米宽的石板,向阿勒扑过来时,他很意外,居然有胆敢冲击贝勒府,这分明是找死,不过自身后贝勒府冲出的那个身着内侍服的瘦弱身影让阿勒骤然醒悟,这群人是来接应府中内奸的。

后来想了些什么呢?

阿勒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主子吩咐过,哪怕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府。

阿勒冲了出去,无视了身后那支向他扎来的铁枪,一脚将眼中已露出喜色的内侍踢回了贝勒府。

阿勒当然不是一个人守在东侧门,一同值守的另外五名侍卫钢刀出鞘,向着那些冲来的贼人当头劈了下去。

钢枪破空的利啸声中,阿勒身体微偏,让过了身体要害,身体剧痛中手中的钢刀后撩之势变得更加狂猛,将一个贼人当场扎了个透心凉。

还剩下两人。

阿勒这样想着。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柄匕首已扎进了阿勒的心窝。

胸口一凉,阿勒咬牙,哪怕是死,也要先把来犯的贼人拦住。

锋利的匕首被抽出,比腰侧更痛的剧痛几乎带走阿勒的神智,全身的力气开始随着喷涌的鲜血被匕首带走。

阿勒抬起头,入目的是贼人得意的笑脸。

该死的贼人!

怎么能让他得意。

阿勒的脸扭出一个无比狞恶的笑容,拼尽全力将手中钢刀扔出,扎进不远处一个贼人的后背,铁塔一般的身体向前一压,带着身前那贼人一起,重重砸在了地上。

阿勒最后的意识里,贼人得意的笑脸变成了惊愕与恐惧。

阿勒含笑沉入了黑暗,他左手紧握的一柄尖锐短匕深深地扎进了贼人的胸腹。

阿勒睁开眼,眼神茫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躺在占据了房间大半的土炕上,炕前房角处,放置着一个四门的木柜,柜门紧闭,阿勒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是哪里?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木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传入阿勒的耳中,一个身着蓝衣侍卫服、约莫二十五六的壮汉推门走了进来,看着睁着眼的阿勒,壮汉粗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阿勒兄弟醒了,你先躺躺,我这就去叫头儿来。”

未等阿勒开口来人便退了出去,并且,没忘了顺手带上门。

没让阿勒久等,很快,方才那壮汉再次推开门,这一次,在壮汉的身后,跟着一个一身文弱书生气的清秀男子。

“阿勒,洪氏,高祖父洪七领,明崇祯十七年入包衣旗,顺治元年,随大军入关,得恩入正白旗,顺治八年,因罪阖家被贬入包衣,康熙二十五年、二十七年,父母先后去世,成为孤儿,受族人排挤,食不裹腹,衣不弊体,寒冬之时,冻倒路边,那天,恰适四阿哥出宫,伸手救了你,还给了你银子,后四阿哥出宫建府,你主动提出,代替高佳氏,成为四爷的包衣,康熙四十五年,成为四贝勒府包衣侍卫头领,前日,有贼人冲击四贝勒府,你独立杀死两人,并成功阻止了府中奸细的逃脱。”

身形清瘦的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走到炕前,注视着阿勒,将他的履历一一报出:“阿勒,主子爷对你的忠心很满意,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成为主子爷的铁杆心腹,这个机会,你要吗?

看着清秀男子脸上那温和的浅笑,阿勒翻了个白眼:“他娘的祈福,你搞啥做出这幅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当年主子自冰雪中将我的命自阎王手里拉了回来,我阿勒这条命就是他的,现在问这些话,不是叫化子守夜——多余的?”

看着阿勒脸上夸张的轻蔑,祈福脸上笑容情不自禁加深,他伸出手,重重地在阿勒肩上擂了一拳,“你没死,真好。”

与祈福清瘦身形完全相反的力量捶在身上,带起胸膛上传出尖锐的剧痛,让阿勒顿时扭曲了脸,看着祈福脸上加深的笑意,他嘶嘶吸着冷气,丝毫不怀疑对方是故意的:“阿福,你他娘的,你等着,看老子好了,老子不打肿你的肥腚,我,嗷——”

“肥腚?嗯?”祈福黑着脸,按着阿勒胸前伤口的手指丝毫不留情地加重着力气,直到看到阿勒痛得额上冷汗不停滑落,他才大发慈悲地收回了手:“永远都学不乖的憨货,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什么时候在爷手上讨到过便宜。”

阿勒倒在炕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娘的,果然还是那个脸甜心黑的黑阿福,这一手,可太狠了,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看着阿勒像搁浅的鱼一样躺在炕上拼命张着嘴吸气,祈福轻轻撩起衣摆,文文雅雅地坐进蓝衣侍卫服搬进来的椅子:“阿勒,欢迎成为主为粘杆处侍卫。”

“粘杆处侍卫?”阿勒全身无力地软倒在炕上,却丝毫无损他风发的意气,“爷这样威猛的汉子,别说捕蝉捉鸟,便是搏虎扑熊都没问题,说吧,主子要我做什么?”

看着阿勒那张脸,祈福的手很痒,痒得他根本没做犹豫,再次伸出食指,狠狠按在了他的胸口。

一声比之前更惨厉了无数倍的嚎叫自小屋中传出,惊得屋外雀鸟齐齐拍打着翅膀自树上扑棱棱飞起,一片片鸟毛自空中洒落,落在院中横躺的一具具壮汉身上。

“听了这惨叫声后,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一个满头灰土的小个子侍卫伸出腿踢了踢身侧面容平凡得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同伴的腿:“兹莫,屋里那位是什么来头,居然劳动头儿亲自去见。”

被小个子侍卫踢了一脚的兹莫想了想:“前日主子府里不是抓出了几个奸细?屋里那小子就是那个一拼三的狠人。”

“不是一拼四吗?”

“昨日你又不是没在刑室见着被他踹飞那个,那不过是个样子货,不算,另三个被杀的,才是真正好手,那三人的筋骨,最少的都打熬了二十年。”

“怎么就是样子货了?那奸细可是在头儿手上熬了三轮才招供的,已经很不错了。”

“才三轮而已,可惜了,我一直想看看第七轮问神香的功效,怎么就没机会呢。”

“听说问神香是茹佳主子制出来的,肯定错不了。”

“那不算啥,告诉你,我们家大小姐手里可还有更厉害的。”

“什么?”

“想知道?”

“嗯,想知道。”

“嘿嘿,想知道,爷也不告诉你,那可是我们大小姐保命的手段,连主子爷也只是听过没见过。”

“兹莫,你小子别忘了,你现在的主子可是爷,你知道的居然敢不告诉爷,快说,你瞒了爷的是什么,你就不怕爷知道了治你个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这罪名我可不担,主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原就是老爷送到京中护卫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奴才,他可不会责罚我,再说了,咱们彝人的有些手段,说出来外族人也不懂,这个主子也是知道的,再说了,你觉得对于爷来说,粘杆处的侍卫最首要的事情是做什么?”

“刺探情报,铲除主子的敌人。”

“错。”

“那你说是什么?”

“爷当日亲口跟头儿说的,粘杆处最首要的任务是护卫贝勒府中小主子与女主子的安全。这小主子咱就不说了,那都是主子的血脉,这女主子,除了福晋,爷当时可只跟头儿提了我们大小姐。

你说,我们大小姐自己有保命的手段,爷是不是只有高兴的份儿。”

躺在兹莫另一边的侍卫萨哈连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怪不得一加入粘杆处,头儿就拿了几幅画像给我看,想来,其中那两位面容模糊的女子便是福晋与茹佳侧福晋了。

福晋咱就不说了,茹佳侧福晋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不说别的,单只咱们现在用的伤药,就不知道比外面的强了多少,也正是有了这些伤药,才让咱们兄弟敢放开了手脚地摔打,不必担心用力过度弄出人命。”

小个子侍卫狂点头:“对,那些种类繁多的伤药真是绝了,上一回我被老罴一脚踢成重伤,大夫都说我这辈子废了,结果呢,头儿拿出特供药给我用了不过半个月,我就全好了,甚至气血比往日还足,嘿嘿,想想,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才能做出这般好药。”

“嗯,不只你,咱们这些人,可没人没用过特供药的…”

听着院中众侍卫你一句我一句的热议特供药的神奇,兹莫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望着天上一朵形状像山的白云,心里闪过的却是出蜀时族人们狂热的一张张脸孔。

天姿掩蕴,容颜绝世的西姥,手握不死药,还掌着天下罚恶之事。

自康熙四十二年起,蜀地所有彝人供奉的西姥画像已全都自发换成了大小姐的画像,而随着当年天现神目后,弘曜阿哥降生、小姐怒砸九阿哥府的事传出,不只蜀地,天下各地彝人都开始缓慢向着蜀地迁移,不得已未迁移的,也会不惜代价求一张大小姐的画像回去日日朝拜。

西姥转世,历劫修行——这一认知,从未有人说出口,却根置于每个彝人心中,随着大小姐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传入蜀地,各地彝人的这种信念亦越来越根深蒂固。

看着天上那朵山形的白云慢慢移动,兹莫深信,彝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四贝勒府

四爷看着手中奸细的口供,眸色深沉,神情莫测。

“九黎后人畏惧西姥,欲趁其历劫虚弱时,将其击杀,故遣族中高手入京,多番试探,九黎后人得知,西姥果有绝世之姿,虽天性仍然嫉恶如仇,却身娇体软,除却制药之力,全无本事,唯其身侧,有祀疫门门主相护,欲除西姥,必先去其屏障…”

第68章

上古之时,黄帝讨伐蚩尤之暴时,蚩尤多方变幻,呼风唤雨,吹烟喷雾,王母即遣九天玄女授黄帝三宫五意、阴阳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之文。黄帝遂克蚩尤于中冀。

虞舜即位后,王母又遣使授白玉环、白玉琯及地图,舜即将黄帝的九州扩大为十二州。

黄帝以统一华夏部落与征服东夷、九黎族而统一中华的伟绩载入史册,他所征服的九黎族首领,便是蚩尤。

黄帝能打败蚩尤,盖因天遣玄女下界。

玄女者何?

西王母座前仙女。

“西王母”的称谓,始见于《山海经》,四爷做梦也没想到,这本幼年时最喜欢的读物有一天会与他的女人牵扯在一起。

刺客冲击四贝勒府这么大的事,宫中此时想必早已得到消息,事情起因为何,四爷不可能不禀奏宫中,又兼此事涉及秦嬷嬷——这位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老嬷嬷如今生命危在旦夕,偏偏是为了替茹蕙挡灾造成的,这事未了,又蹦出一个西王母来。

种种变故齐发,便是早已历练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四爷,此时也忍不住烦恼地捏了捏鼻梁,禀告宫中时该说些什么,哪些能说,说到什么程度,他还需要仔细再想想。

乾清宫

皇帝坐在御案后,翻看着一叠纸。

用了一刻钟,反覆翻看过那叠口供,确认自己没看错,皇帝抬头看向坐在他左下手椅子上的四儿子:“西王母?”

四爷抬起头看着他家皇阿玛,肯定地点了点头,在皇帝莫测的目光下,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淘气的得意笑容:“阿玛,儿子给你找了个这么大来历的儿媳妇,是不是有赏。”

噗!

皇帝根本没忍住,一下便笑喷了,伸出手指着四爷便骂:“你个混帐,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敢让西王母的历劫转世做你的侧室,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皇帝的笑骂,让四爷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脸上露出无赖之色:“儿子不管,反正茹佳氏是儿子的女人,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来历,儿子回去了,她也得好好尽媳妇的本份,服侍好儿子,若没把儿子服侍高兴了,儿子说不让她出门儿,她就出不了门儿。”

看着嘚瑟得巴都要翘起来的四儿子,皇帝只觉得牙都要痛了。

“混帐行子,一群愚民闹腾,你也好意思跟着搅和,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么些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了。”皇帝一把抓起桌上的那叠纸便欲扔到四儿子脸上,不知道怎么的想了想,改了玉佩。

稳稳拉住皇帝扔过来的羊脂玉佩,四爷嘿嘿直乐,朝着御案后的皇帝颠颠扎了个千儿:“儿子谢阿玛赏,嘿嘿,上好的羊脂白玉佩,儿子早就想跟阿玛讨了,一直没敢开口,今儿得偿所愿,儿子回去要好好乐乐。”

四儿子那幅没出息的样子,皇帝看都不想看了,一脸嫌弃的挥手:“滚,赶紧滚。”

“唉。”四爷脆声声应承,不似被老父撵出,倒似受了夸,那油盐不进的惫懒样儿,看得皇帝都懒懒得跟他生气了。

“去太医院带上刘声芳、张睿。”

带上两位太医院的两位御医为何,自然是为秦嬷嬷诊治,皇帝还是希望能把秦嬷嬷救回来。

四爷脸上僵了僵,叹了一口气,弯腰恭声领命:“儿子这就去,阿玛放心,嬷嬷本身才华非凡,加上两位院使之力,定能化险为夷,儿子府中茹佳氏心中视嬷嬷如母,也定然会用心服侍,不会有一丝懈怠。”

“朕知道你的性子,办事总是用心的。”皇帝停了停,终于没忍住,怅然叹了一口气:“若有万一…不要让她受太多罪。”

“嗻!”

四爷后退了几步,起身转身向殿外走去,走到了殿中,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皇帝疑惑地看向停住脚的四儿子:“老四,还有事?”

四爷转身肃然站好,向着御案后的皇帝深深一揖:“儿子大罪,差点忘了请鸿钧老祖安,儿子这就回去多抄两本佛经自罚,老祖千万莫要责罚儿子失礼之罪。”

皇帝愣了一下,而后一张威严的脸涨得通红,看着那直起身一脸表功神情看向他的四儿子,皇帝暴身而起,手中刚蘸上一抹朱色的御笔当头就砸了过去:“给你阿玛封神,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皇帝气得连“我”都出来了。

看着骤然起身的皇帝那精光暴闪的两只眼,正得意的四爷吓了一跳,抱头往殿往就窜,一边窜,一边还不甘心地嚷:“儿媳妇是西王母,阿玛您不是鸿钧老祖,谁敢称是。”

四爷反应不慢,看见皇帝砸东西转身就跑,但是显然动作还不够利索,被朱笔砸在了身上,留下一抹鲜艳的红色。

“还敢说。”皇帝红着脸,从御案后往外便冲:“老子若是道祖,哪里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我、朕身化天道前,今儿先把你这猢狲镇压了。”

四爷一听皇帝要把他当堂镇压,哪里还敢继续贫嘴,连滚带爬翻出乾清宫前高高的门槛,一骑绝尘,跑了。

皇帝站在乾清宫门,看着儿子撩着袍子狼狈逃远的背影,又恨又笑:“在道祖面前抄佛经,个混蛋玩意儿,你这哪里是跟朕请安,分明是找抽。”

终于跑出乾清宫,四爷脚下一顿,回身看去,露台、阶陛早已将乾清宫门挡得严严实实,他家阿玛的身影一点也见不到了,知道今儿这关算是顺利过了。

四爷心头一松,又恢复了平日的雍容,不过思及先前的作态,到底没忍住警告地瞪了一眼周围林立的值守侍卫,见他们一个个木着脸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这才满意地拂了拂衣袖,整了整衣袍,摇摇转向,准备去往太医院请御医。

乾清宫内,皇帝脸上的羞红终于慢慢褪了下来,转身慢慢踱回殿:“幼年听佟佳氏讲《三海经》,就闹着要养神兽,吃仙果,皮小子,这一下府里养着一个西王母,他这总算如愿了吧。”

亦肯亦趋跟在皇帝身后的李德闻言,轻笑道:“圣人方才赐了四爷法宝玉佩,不知分宝岩上还有多少好宝贝留着,老奴斗胆求一件随身带着沾沾光,也好能一直跟着道祖过好日子。”

“你个老东西,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老四那混蛋玩意儿跟朕耍花腔。”皇帝失笑摇头:“朕这里没有分宝岩,倒有装满珍宝的私库,得了,今儿既让你得了机缘知道了朕的真身,朕就开恩,赏你一把玉拂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