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佐伊不明所以,谨慎答道:“臣妇嫁入侯府,自然要尽心打理内宅,孝敬长辈,照顾弟妹…这些都是臣妇的本分。”

梁太后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女子三从四德,以良顺为美,姚先生教女有方!哀家是时常见清扬丫头的,大姑娘倒很少见呢,不想岁月匆匆,现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芳嫔抿唇一笑:“可不是,总觉得臣妾在内务府做绣娘还是昨日的事儿,如今爃儿都为人父了…对了,傅姑娘已经及笄,女孩子花期有限,要早早说亲,可别耽搁了好姻缘!”

姚佐伊笑着答道:“多谢芳嫔娘娘关怀,臣妇和家里已经开始为怀淑妹妹说亲了…”

“那就是还没说定咯?”芳嫔忽然打断她,转向梁太后笑道,“借此良辰,太后娘娘何不赐婚,成全一段天作之合的佳话?”

姚佐伊瞬间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开口呼道:“太后…”

梁太后却已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笑着打断她道:“这主意不错!那哀家就做这个媒了,承恩公府的老三还没说亲吧,两人年纪也很般配,就赐婚给他们吧!”

帝都流传这样一句话:生子当如杜玉郎,嫁女不嫁梁老三。

梁家老三,二房所出,一个庶子,又是帝都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性好龙阳,荒唐淫.乱,无人不晓。如今都快二十了,还没有哪家肯将女儿嫁给他,可见此人名声有多臭!

傅怀淑俏脸惨白,死死咬着唇才没有厥过去。

傅清扬脑子已经懵了,不顾庄皇后严厉的警告目光,愤然出列跪求道:“清扬斗胆,恳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女孩清亮的声音脆生生地回响,一时间场面霎时凝滞了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各种复杂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傅清扬的身上。

第67章 悔婚

梁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法令纹更加深刻,紧抿的薄唇显出狠戾刻薄的面相,语气淡淡地道:“哦,怎么你们安定侯府看不上承恩公家不成?”

傅怀淑白着一张脸,出列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道:“太后娘娘赎罪,家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太后,望太后娘娘念在她少不更事,原谅她一回…家妹绝对没有看不上承恩公府的意思!安定侯府再如何,也比上梁家公侯府邸。是民女蒲柳之姿,配不上梁三公子!”

远远坐着的武威将军夫人,一脸着急地看着场中央,面色变来变去,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傅清扬重重磕了个头道:“太后娘娘明鉴,清扬岂敢对承恩公府有轻视之心?实在是大姐姐已经说了人家…”

芳嫔捏着帕子掩唇一笑:“傅二小姐真是健忘,刚刚你们傅家大奶奶还说正在给大姑娘说亲,怎么这才一会儿就已经说定了呢?到底是你们大奶奶有意欺瞒太后,还是你们姐妹俩看不上梁家这桩亲事?”

傅清扬目光如电,狠狠看向芳嫔,沉声道:“清扬绝无半句虚言,家嫂说的也是实情!大姐姐的确已经说了人家,前些天还合了八字,换了庚帖!”

梁太后讥讽地看向姚佐伊:“你这当家主母是如何做的?竟连府上大姑娘的亲事都不清楚?这下哀家倒是好奇了,究竟你们给大姑娘说了什么样的人家,竟连承恩公府都比了下去!”

武威将军夫人面色微僵,眼神渐渐定了下来。

姚佐伊连忙答道:“傅家侯府门第,怎敢和承恩公梁家相提并论?这亲事是家里老太太定的,说是不求富贵尊荣,只求平安喜乐,方应了武威将军家的求亲…此事,太后娘娘只需问一问将军夫人便知。”

梁太后目光越过人群,满含深意地定在将军夫人身上,忽然笑了笑:“将军夫人何在?”

将军夫人忙起身上前行礼:“臣妇在此。”

梁太后轻轻抚着手上繁复精致的甲套,漫不经心地问:“傅大奶奶说的可是实情?”

将军夫人歉意地看了看傅怀淑,面上皆是无奈和遗憾,这一眼,让傅清扬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确是实情,只不过八字相合,前天刚刚换了庚帖,还并未正式上门求亲!”

这话一出,傅怀淑一张脸瞬间灰败,摇摇欲坠地跪在中央,狠命咬着舌尖才没让自己晕过去。

傅清扬如坠冰窖,不可置信地瞪视着她,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将军夫人这话,将傅怀淑推向了何等的风口浪尖,即便太后熄了赐婚的心思,傅怀淑被当众悔婚,此等羞辱,让她以后如何在帝都做人?

傅清扬只觉得满腔怒火即将喷涌而出,冷声讥讽道:“夫人当初上门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嘴脸!将军何等勇猛高义之人,帝都也传夫人不让须眉的威名,由此可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武威将军一家,实在令人不齿!只不知战场杀敌,将军是否也是这般临阵逃脱?”

将军夫人面色陡然涨红,怒声道:“莫非我说的不是实话?我们将军府可的确没有和你们大姑娘定亲!”

“好了!”梁太后冷声道,“这就是皇后调养长大的丫头么?目无尊卑,不敬长辈,口出妄言,还敢试图说谎!皇后就是如此行教养之责的?”

庄皇后淡淡出声道:“清扬是关心则乱,在为自个儿亲姐姐打抱不平呢!小孩子心性不够成熟,母后千万别为她生气!清扬,还不给将军夫人认错?将军是国之良将,保家卫国的英雄,岂会是那等遇事逃脱,闻风丧胆的无耻鼠辈?就是夫人,随军出征,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哪是街头撒泼的悍妇能比的?”

一番明褒暗贬,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将军夫人面皮火辣辣得疼,偏生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即便心中气闷,也不敢冲撞于她。

傅怀淑暗地里一拽她,轻轻对她摇了摇头,傅清扬百般无奈,只得不咸不淡地低头道:“刚刚多有得罪,夫人大人大量,莫与小女计较!”

将军夫人气得不行,冷冷开口:“岂敢!”

芳嫔立马笑出声,温温柔柔地道:“好了好了,本来赏花聚会是雅事儿,图的是个喜庆,有误会说开也就算了!大家难得进宫陪伴太后,还是和和乐乐的才好呢!”

梁太后顺着阶梯下,笑着点头道:“不错,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你们的家人同朝为官,互相之间也要和美!行了,既然傅家大姑娘和将军府尚未定亲,眼看着你们的婚事也不成了,哀家宣布,赐婚承恩公府,待选了吉日,便成就两家之好!”

傅清扬还要张口,傅怀淑已然重重磕头,沉沉答道:“小女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傅清扬的眼圈霎时就红了。

来的时候欢欢喜喜的来,走的时候却是这般惨淡,马车里谁也没有心情开口,只听到姚佐伊细微的抽噎声。

傅怀淑挤出个勉强的笑容,白着脸劝道:“大嫂莫要如此,梁家虽是公侯府邸,咱们安定侯府也不是好欺的,更何况有皇后姨母在,他们不敢慢待于我。”

姚佐伊闻言,更加泣不成声,搂着她难过哭道:“天杀的将军府!怎么会这样…都怪我,若不是我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又怎么会连累到你身上…”

傅怀淑拍了拍她劝道:“大嫂这话怎么说的,就算没有你,她们想算计我,也会找到别的借口!这事跟大嫂无关,怪只能怪我命不够好…”

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女孩,哪怕经历再多、再坚强,想到未来暗无天日的生活,傅怀淑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傅清扬皱眉叹道:“好了,你们先别哭了,大姐姐尚未嫁人,总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找些人悄不声地弄死梁老三!大姐姐就彻底解放了!”

姚佐伊唬了一跳,本想反对,可仔细想想,又没有其他办法可行,踟蹰着问:“这样有用吗?”

傅怀淑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不必想这些危险的法子帮我,不然出了什么事,那才真正要了我的命呢!不就是嫁入梁家吗?承恩公府,多少女人想攀附上去还没机会呢,如今让我得了便宜,你们就别难过了…更何况,太后娘娘亲自下旨赐婚,就算面子上,他们梁家也得好生待我!”

哪有说的那么容易!这年头对女人尤其刻薄,特别是婆婆,如何拿捏媳妇儿都不为过!女孩子在家里千宠百娇的,嫁了人就得猪狗不如地伺候一大家子,稍有过错便被挑剔。更何况梁家和傅家向来不对付,梁老三又是如此不堪的人,嫁入这样的家庭,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就是悄不声地一碗药将人毒死了,安定侯府怕也找不到说理的地儿去!

傅清扬是无路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姐跳入火坑的!

回到府里,原本照顾着华老太太的身体,并没打算将此事贸贸然地告诉她,奈何华老太太人脉广,眼线多,在她们到家之前,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已经事无巨细地掌握了。

华老太太面色疲惫,心疼地抚摸着傅怀淑的头发:“梁家既然敢出此招,定是有所防范!梁老三不过是个庶子,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若能将整个安定侯府拉下马,对于梁家绝对物超所值!如今,你们更是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然落下把柄在梁太后手中,咱家就再难脱身了!”

傅清扬终于忍不住哽咽着问:“那就眼睁睁看着大姐姐嫁给一个畜生吗!”

华老太太老态龙钟的面上,尽是无声的哀伤。

傅怀淑已然明了了,惨然一笑道:“老祖宗不必为难…横竖都是嫁人,我自能将日子过好!”

华老太太更觉心如刀绞。

傅家一派愁云惨淡,武威将军府也没那么好过。

二公子有些气愤地质问母亲:“当初是我们主动上门求娶人家,现在不过是太后娘娘多问了两句,母亲就这样急吼吼地悔婚!叫别人如何看待咱们呢?”

将军夫人在宫里受了一肚子气,闻言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那你要我如何?和承恩公府抢亲吗?当时明显是太后娘娘和芳嫔布好的局,两人一唱一和,我能怎么办?你也为咱家想想,你父亲年纪大了,好不容易回京安定,若是梁家一个不高兴,将你父亲派去危险边关,咱们又该如何?还有你,你大哥,你三弟…哪个的前程能够不受牵连?你以为我乐意去做出尔反尔的小人吗?我还不是为了整个家!”

二公子之前好奇,曾经远远偷看过傅怀淑两回,少年慕艾的年纪,对未来的妻子很有几分憧憬。傅怀淑纤细高挑,端庄秀丽,眉眼间带出一抹贵气,气质高洁,优雅大方,很符合他的心中设想,本以为不久就可以娶得如斯贵女,却不想被人破坏了亲事…而自己还是理亏的一方。

将军夫人叹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傅大姑娘虽然品貌上佳,可帝都比她好的比比皆是,何必为了她同太后一派杠上呢?”

“闭嘴吧!”

门口一道雄浑威严的声音响起,吓得屋里两人惊了一跳,武威将军大步走上前来,满面铁青,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将军夫人登时炸了,扑上去连抓带挠,拳脚相加:“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今天就和你拼了…”

二公子实在头都大了,家里时不时就要上演全武行,有一对会武的父母真是大不幸!

武威将军怒道:“妇人之见!你干的好事,现在帝都谁不知道我们将军府胆小怕事!连说好的媳妇都能拱手相让!你让几个孩子怎么在外做人?还敢白日发梦,等着老二老三打一辈子光棍吧!”

将军夫人气得捂脸痛哭:“你们就会要面子,难道我不要脸面么?那可是太后!咱们拿什么和承恩公府抗争…”

作为武将,颜面威严比什么都重要,出了这等窝囊事,只怕以后在同僚跟前都会抬不起头了。

更何况老二自从父职,走的也是武官路子,这种将到手的女人送出的事儿,只怕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笑一辈子!

武威将军叹了口气,举步往外走去:“这些天你别出门了,好生在家反省反省…我去军营睡,不回来了!”

将军夫人狠狠砸过去手边茶盏,怒声骂道:“不回来正好!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一转头,刚要诉苦,却发现儿子早就不知何时溜了个干净。

将军夫人顿时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没憋死过去…

第68章 凯旋

傅清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大姐姐嫁给这样一个畜生,可金口玉言的赐婚旨意,即便是皇上,也不能随便驳回自家老娘。

傅清扬实在无法,只得进宫求见庄皇后。

庄皇后见到她就直接开口了:“我知道你想求我做什么,可是我得告诉你,我也没办法!太后是宫里辈分最高的人,等闲连我也得伏低做小,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个局,承恩公府、大皇子一派、敬妃一系…中宫如今势微,即便我有心相帮,也无能无力。”

傅清扬红着眼圈,哽咽道:“清扬明白,是清扬让姨母为难了…可是大姐姐就这样嫁给梁家老三,岂不是把她推向了火坑?姨母,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庄皇后一双清冷理智的眼睛仿若洞悉人心,瞬间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严肃地劝道:“清扬,不要做傻事,不然对你,对傅家都没有好处!你以为弄死一个梁老三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你太天真了!太后懿旨已下,怀淑就是承恩公府的人了,即便梁老三横死,她也得去给梁家守着!到时候被送进家庙,刻薄清苦,再无法见到家人,岂不是更加生不如死?”

傅清扬叹道:“我一想到大姐姐要被这样一个畜生作践,我就再难保持冷静…姨母,梁家老三是什么人品,全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荒淫无度、残虐恶心…哪家愿意把好生生的女孩儿送给这种畜生糟蹋?”

庄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怀淑那丫头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是我嫡亲的侄女儿,我又怎么会舍得她受苦?可是眼下必须得忍,必须要有所牺牲!清扬,放心吧,你大姐姐性格刚强,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她坚持住,我保证两年之内,就将她解脱出来!”

两年…

时间太久了,两年可以发生很多,在承恩公府那样的家族,谁知道这两年要遭受多少非人的待遇?更何况梁家恨庄氏入骨…

而且,两年之后,即便解脱又该如何,大姐姐最美好的年华,她一生的幸福,都将在这次政治博弈中化为灰烬。

庄皇后见她沉默不语,无可奈何地叹道:“回去好生陪陪你大姐姐吧,劝她放宽些心,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谁没有牺牲呢?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有所付出,上天不会特别优待谁,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夺。

庄皇后对傅怀淑的遭遇不可谓不同情,可同情得却也有限,若她能够挺过这一遭,反将两家一军,那么她今天的牺牲,便不算白费。

傅清扬知道多说无益,行了一礼,无奈地告退了。

傅怀淑面色还好,神情平静,看不出多少悲恸哀愁。

深秋的风已经十分冷了,天色有些阴沉,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这样的天气,院子里养的几盆菊花却开放得愈发热烈,透出一股与侯府萧索格格不入的勃勃生机。

傅清扬轻轻咳了一声,勉强笑道:“大姐姐在做什么呢?”

傅怀淑微微一笑,招手让她过来身边坐,将手里东西递给她看:“我从大哥那里寻了副王右军的字帖,虽是临摹,却也极为难得,便借过来赏鉴。”

傅清扬自己虽书画技艺一般,但极擅长临摹,眼力也非常好,细细欣赏片刻,笑着道:“虽是后世临摹作品,倒也不错了…现在真迹早已寻不到,这幅即便是临摹的,也算难得的古字帖了。”

傅怀淑笑道:“我对这些并不大懂,说实在的,瞧着这字龙飞凤舞的,还有几个涂改得叫人认不出,只觉得头晕眼花!以前跟在老太太身边帮着管家理事,也不得闲去附庸风雅,如今有了功夫,却再没了诗词歌画的心思了。”

傅清扬心里一酸,勉强笑了笑道:“咱们都是俗人,这些玩意儿也就了解了解罢了,等闲能够唬住外行人就行,过日子也不指望这些!”

傅怀淑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就怕嫁人后无所事事,再没这些雅趣,日子倒当真难过了…”

傅清扬心酸无比,握着她的手忽然道:“大姐姐,你逃了吧!这些年我存下的私房不少,足够你安稳富贵地过一辈子!你走后,我去求祖父…对外就说你暴病身亡…”

傅怀淑愣了愣,随即摇头苦笑道:“哪里是这般容易的?我一走了之,傅家上下几百口人又该如何?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更何况梁家势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逃亡何处?难道孤身在外就能安稳活下来么?没的还得连累你们…算了,这都是我的命,我认命了!”

傅清扬难过不已,左思右想却也没什么好的方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傅怀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的,我已经很满足了!生而为人,总有这么多无可奈何,能为家族、为你们做些什么,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傅清扬忽然觉得这话透露出浓浓的不祥,连忙捂了她嘴啐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活到老,还跟小时一样,天天坐在一起玩笑…”

傅怀淑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如阳光下的薄冰,仿佛一眨眼就会烟消云散,透着世事无奈的苍凉。

安定侯府出了这等事,除了傅文斌依然在外风流地过自个儿日子,上上下下都笼罩着一层惨淡,不管一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儿上,都愁容满布。

梁太后果然等不及,隔天便派人上门正式下了定礼。因为是宫里赐婚,前面的程序都省了,承恩公府梁大奶奶身边的嬷嬷亲自前来,将这桩婚事敲定了下来。

华老太太面色隐含怒气,态度冷淡地还了礼,甚至根本不多留人,就将梁家来人给打发了出去。

姚佐伊年轻憋不住气,愤愤地拧着帕子骂道:“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的混账玩意儿!竟然只派了个下人过来,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想当初,她还是高攀,安定侯府上门说亲,可是大姑娘陪着傅怀远亲自登门,三请四求的,才将婚事说定的!

可如今呢?安定侯府嫡长的小姐,嫁的是个庶子不说,竟然只打发个下人就妄想将亲事定下来!真是没个天理!

华老太太还算沉静,闭了闭眼叹气道:“这事儿,别和大姐儿说,免得她心里更不好受!”

姚佐伊和傅怀淑相处这么久,很有几分真感情,姑嫂向来亲昵,因为姚佐伊十分难过,为傅怀淑抱不平道:“既然梁家这般没有诚意,咱们索性以此为借口退了这桩婚事!”

华老太太摇头叹息:“若能退,一早便退过了…行了,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多为大姐儿备些嫁妆,也免得她嫁入梁家手头紧巴不好过,更主要的,是不能让人轻看了她!”

姚佐伊抹了抹眼泪,点头道:“老祖宗放心,我都省的!”

华老太太别无他法,只能尽量将婚期后拖,所幸年前宫里要办皇帝千秋,举国同欢,承恩公府作为外戚,自然也忙得无暇其他,便将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

傅清扬得知消息后,一颗心是真正沉到了谷底。

倒是傅怀淑,面色十分平静,仿佛将要嫁人的并不是自己,捧着盏热茶慢慢喝了大半,舒服地叹出口气,笑着道:“许久不曾去西山游玩了,这两天外头下雨,路不好走,待天气晴了,妹妹陪我出去走走?”

傅清扬心酸地点头,勉强笑着道:“这场冬雨一下,怕是天气会越来越冷,就不知西山的梅花可开了没。”

傅怀淑笑道:“哪里有这样早?说不得要等万岁的千秋过了,梅园才能渐次开花。不过这会儿子过去,山里枫树想必依然红得好看。”

傅清扬点了点头:“咱们到时也收些红叶回来,弄干了题上两句小诗,做成书签送人再好不过。”

姐妹俩说定了,天气一放晴,便约上姚佐伊,一起坐了马车往西山去。

初冬萧瑟,万物凋零,一场冬雨初歇,就连枫林也不复往昔的红火,处处透漏出寂寥之感,让人心情无端压抑起来。

三人慢慢沿着小路上了山,并没有去山上的行宫,到了半山腰的凉亭里便停了下来。

傅怀淑望着山野风景,面上颇多感怀,想是回忆起数年前结伴郊游的情景了。

那时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曲水边上烹茶抚琴,而今却各自远走天涯,只怕日后再难聚首同乐了。

傅怀淑忽然没了继续赏玩的心情,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山里风大,怪冷的。”

傅清扬和姚佐伊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笑道:“也是,这么冷的风,着凉就不妙了!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回城逛逛,中午就在聚贤楼吃一顿!”

傅怀淑看着她们关切的笑脸,不忍拂了她们的好意,便点了点头笑道:“那可就要大嫂破费了!”

姚佐伊豪爽一笑:“没事,妹妹们只管敞开了肚皮吃!”

回城的时候,意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拥堵,城门被挤得水泄不通,帝都守卫拼了命地在维持秩序。

傅清扬好奇地掀起帘子,拼了命地探头望去。远远的,人群最前面,高头骏马上骑着一人,乌发束起,一身黑色战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凛然光芒,俊朗面容因为风吹日晒而透出一抹武将的粗犷,却让深刻五官显得愈发富有魅力。一双明亮双目如长夜疾电,薄薄嘴唇抿出一道慵懒傲然的熟悉笑意。

昔日青葱少年初长成,率领精兵凯旋归来,英武挺拔,如松如柏,引得百姓蜂拥围观。

傅清扬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间落下泪来。

第69章 凯旋

四皇子凯旋而归,前朝后宫很是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