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上前,抖开手里的披风为他穿上,轻声劝道:“水边风冷,公子身体刚刚大好,莫要受了寒。”

杜赫淡淡一笑,抬起手微微隔开两人,不着痕迹地拒绝她的帮助,自己将披风系好,轻咳一声道:“不碍事,闷了这些天,出来晒晒太阳,倒感觉精神许多。”

半夏叹道:“还说不碍事,咳嗽又加重了吧?前些天送来的枇杷膏,是小姐亲自调的,最是润肺止咳,公子要记得服用。”

杜赫笑着点点头:“我记得呢。”

半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心中愈发苦涩,面上却笑道:“公子也喜欢锦鲤?”

杜赫出神地望着水面,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忽然问道:“皇后娘娘的宫外有个湖,湖里是不是也有许多锦鲤?”

半夏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点头笑道:“公子也知道?皇后娘娘的宫殿北门,出去就是御花园,走没几步路,就有个湖心亭,小姐最喜欢坐在亭子里喂鱼…曾经还兴起捞几条锦鲤搁屋里养呢,被皇后娘娘好一顿骂!”

杜赫笑叹道:“以前她时候跟我说那湖里的锦鲤多么漂亮,五颜六色,十分难得…记得有一年夏天,正巧是我生辰,她偷偷让人捞了几尾送我,可惜我不管多么尽心料理,最后还是一条接着一条死了…”

杜赫笑容发苦,看得半夏心酸不已。

半夏忙笑着道:“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小姐后来还提过,说那些鱼大概是在湖里养久了,乍一换水换地方,才会不适应。”

杜赫笑着开口:“她跟你是这么说的?我记得当时她在我跟前可是好一顿抱怨,还怨我人品不好长得丑,以至于那些鱼落在我手里颇觉生无可恋…”

杜赫说得忍俊不禁,眼神带着深切的怀念。

半夏一时怔怔地望着他,心中有千万言语要说,却觉得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杜赫长长叹息,看了她一眼道:“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回头清扬该着急了。”

半夏勉强笑道:“是啊,公子也早点进屋吧,站了这么半天,还是回屋歇息吧…”

半夏到底不好久留,细细嘱咐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安定侯府,傅清扬和盛舒煊去郊外骑马游玩还没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半夏不由松了口气,谁想刚一进屋,就看到秋葵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半夏吓了一跳,忙强自镇定下来,不自然地笑着问:“秋葵姐姐怎么在这儿坐着,没的吓死个人…对了,你不是替小姐去舅太太府上送东西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秋葵微微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何至于见我在此这么害怕!”

半夏皱了皱眉:“姐姐这话是何意?”

秋葵冷冷一哼:“妹妹还想瞒我?你敢说你不是去相府偷偷见杜公子了?半夏!你可真够忘恩负义,姑娘对你多好,你竟然背着姑娘勾搭杜公子!”

“我没有!”半夏急道,“姐姐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秋葵冷着脸怒道,“若你心中无愧,何至于要偷偷摸摸?你敢不敢去找姑娘说清楚!”

半夏摇了摇头,忽然落下两行清泪,哽咽着道:“姐姐…杜公子这样可怜,我只是、只是同情他…我自知自己身份卑贱,万不敢有其他想法的!可我实在忍不住想去安慰他…”

秋葵气急,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他可怜?他有什么可怜的!莫非姑娘就不可怜?背信弃义的人是他,负心薄情的是他,你心里眼里只觉得他可怜,那姑娘呢?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半夏哭道:“姐姐知道不是这样的…公子有苦衷,他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秋葵讥讽一笑,“半夏!你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莫非姑娘活得就不艰难?姑娘就没有苦衷?这世上,谁都有逼不得已的时候,可姑娘可曾说过放弃!”

半夏哪里听得进去,她自幼陪伴傅清扬长大,忠心自然毋庸置疑,可偏偏,当年少女懵懂,一曲毫无章法的舞蹈,少年青衫风流,笑容洒脱,踏着满地红叶缓缓而来,如同踏在她的心上,心如擂鼓。

而后来,一年年长大,她默默躲在角落里,看着少年高中为官,看着他鲜衣怒马…

半夏没有什么野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杜赫的眼里只有自己主子,从小到大,只盼着小姐将来和公子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心甘情愿活在角落里,一直服侍着他们。

只要能看着他幸福喜乐,只要能在他身边,半夏从不奢求其他。

可没想到,终究是缘分不够,一转眼,公子竟然要娶别人。

秋葵看她哭得伤心,不由心里一软,叹气道:“半夏,我们是何等身份?莫要强求不可得的东西,心气儿太高,只会让自己痛苦。”

半夏伏在她肩上呜呜地哭:“姐姐,我真的好难过,为什么小姐不去争取呢,明明两人情投意合,为什么老天不让他们在一起…”

秋葵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世上,总有太多无奈…半夏,你还年轻,大好的年华经不得消耗!你自幼喜读诗书,能写会画,姑娘又疼你,必能为你谋得一门好亲事,岂不比在高墙大院里当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要好?”

半夏拼命摇头,满脸泪水地道:“姐姐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努力读书认字,为的是什么?我不求其他,只求能在喜欢的人身边服侍,哪怕没有名分,哪怕只是个粗使丫头…我也甘愿!”

“你真的心甘情愿?”

半夏秋葵两人一惊,猛地转头,就看到傅清扬站在门外,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忍冬年纪小,还有些孩子心性,又最是疾恶如仇,此时站在清扬身边,一脸愤慨地瞪着两人,倒是春莲,虽也气怒,却又多了几分无奈心疼。

半夏噗通一声跪在傅清扬面前,拽着她的衣摆哭道:“小姐,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砰砰地磕起了头,很快,额上就一片淤紫。

傅清扬退后一步,皱了皱眉喝道:“你这是干什么!半夏,莫非你已经忘了,我最不喜人随便跪我磕头!”

半夏动作一顿,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久久不敢言语。

春莲扶着清扬进屋在上首坐了,见忍冬一脸怒火,生怕她不知轻重说些难听的话,让气氛更僵,便忙打发了她下去端茶。

傅清扬轻轻叹道:“起来吧。”

半夏跪在地上哭道:“小姐罚我吧,是我对不起小姐…”

傅清扬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一没做有损我的事,二没伤害任何人,我罚你什么呢?”

傅清扬沉吟片刻,命春莲取来柜子里的小檀木妆盒,拿钥匙打开了,里面是各种文书纸张。

傅清扬翻了翻,挑出一张让春莲交还给半夏,春莲看了一眼,不由心里微惊,忙求情道:“姑娘,半夏年轻不懂事,让我教育她几句,罚她几天,还请姑娘念在十几年的情分上,原谅她一回!”

半夏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契书,一时不敢置信。

傅清扬摆了摆手,示意春莲秋葵不必求情,淡淡地道:“你年纪也到了,原本就想着要为你们找门好亲事,这些年虽说是主仆,我却一直拿你们当姐妹,也不愿意耽搁你们的终生。如今,你心有所属,怕是也看不上其他人家,我不想你有什么遗憾,也不想你将来怨我。现在,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将来何去何从,半夏,你自己考虑清楚!”

半夏喃喃开口:“小姐,你不要我了,你要赶我走…”

傅清扬叹道:“不是我不要你了,半夏,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半夏忽然泪如雨下,眼中光芒却愈发坚定,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一字一句道:“小姐大恩,半夏无以为报,望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小姐恩情!”

说着,收起卖身契,又转过头望向春莲秋葵,哽咽道:“两位姐姐,半夏无颜面对你们,还请你们好生照顾小姐,念在咱们十多年的情分上,不要气我…”

春莲抹了抹眼泪,哭着劝道:“真是傻丫头,相府岂是好呆的?梁四小姐又岂是好相处的?你一个小丫头,孤身在外要怎么活啊…”

秋葵也跟着劝道:“是啊,妹妹可要想清楚了,再没有比姑娘更和善的主子了…”

半夏心意已决,含泪与众人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傅清扬闭了闭眼,长长叹口气,疲惫地揉着额角道:“秋葵,你过去看看,包二十两银子给她,也别拘着她带什么东西,就算…就算我给她的嫁妆吧!”

秋葵替半夏千恩万谢过,方追着出去了。

春莲擦了擦泪水,劝说道:“姑娘何必如此,半夏是一时糊涂,待她再长大些,自然明白什么是本分,现在姑娘将卖身契给了她,怕是她将来会…”

傅清扬摇摇头:“半夏不一样,她的性子,你们还不清楚吗?她能为了杜赫,苦练字画,我看书颇杂,她晚上做完活不睡觉也要撵上我的进度…她这么固执,谁也劝不动的。与其让她遗憾怨恨一辈子,倒不如称了她的心,总归杜赫那人还算不错,应当不会苛待于她。”

春莲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不知道是半夏真的如此迫不及待,还是她没脸继续留在府里,当晚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傅家。

杜赫官职在身,也不好一直请病假,身体好些了便开始照常当值,幸而皇帝对他十分喜爱,不仅没有怪罪,还恩准他可以早退,以方便他筹备大婚。

半夏去见他的时候,杜赫其实心里很有几分惊讶,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半夏的心思,怜悯地看着她道:“抱歉,半夏,我身边向来不用丫鬟,只有小厮书童,你还是回去吧。”

半夏对此倒无多少惊慌,她决绝离开傅家,自然料到了如今局面,镇定自若地将卖身契递给他道:“公子,小姐让我将卖身契转交给你,意思是要我过来服侍公子,也方便以后来往…难道公子就不想知道小姐更多的事情吗?”

杜赫沉默许久,半夏再接再厉道:“公子若是不肯要我,我也回不了侯府的,那我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在外漂泊了。”

杜赫叹息道:“好吧,那你就随我回去吧,卖身契还是你自个儿收好,你先在我院子里住下。”

半夏喜不自胜地重重点头:“嗯!以后公子有什么针线上的活计,小厮书童做不来,只管吩咐我来!”

杜赫不置可否地笑笑,带着她一道回府,进门后直接吩咐管家安顿她。

春末夏初的时候,梁瑞欣风光大嫁,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承恩公府财大气粗,又仗着梁太后的恩宠,很是为这门亲事花费心血,不仅大摆筵席,还一路命人撒下喜钱,锣鼓喧天中,夹杂着叮叮咚咚的声响。

杜赫骑着高头大马,胸前鲜红的绸花刺得人眼睛发疼,傅清扬坐在茶楼上,倚着窗户默默观望,忽然忆起了多年前,少年得中探花,意气风发,也是一路走马观花,得得马蹄声响,踏碎帝都无数闺秀的芳心…

第88章 私定终身

喜轿走得很慢,跟在迎亲队伍里渐行渐远,直到已看不见马上广袖红衣的人,傅清扬依然出神地望着楼下。

对面,盛舒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斜睨着她道:“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傅清扬收回视线,没好气地瞥向他,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不去道喜?说起来,承恩公府是太后娘家,和你也算有着亲缘关系,而杜家…你不是一直拉拢杜赫吗,难得的机会,你竟然都不去露面?”

盛舒煊嗤笑道:“凭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能打发人送份儿贺礼过去就不错了,还指望我亲自到场?”

盛舒煊听闻两人终于完婚,立马喜不自胜地包了份厚厚的红包送过去,狠狠扎了一回杜赫的眼。

傅清扬挑眉一笑:“倒也是,如今声名赫赫的端王爷,身份可是今非昔比,自然用不着上赶着去巴结别人!”

盛舒煊喝了口茶,笑着道:“如今二哥太子之位坐得很稳,母后一手把持后宫,也不用人担忧,我自然用不着再替他们操心这些子鸡毛蒜皮的人情往来!”

傅清扬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出声问道:“你觉得表哥是真的想娶我吗?”

盛舒煊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放下杯盏,淡淡地道:“不,二哥是不会娶你的…”

傅清扬眼神陡然一亮,虽然难免惊讶,却忍不住升起一丝窃喜。

谁料,盛舒煊慢悠悠地继续道:“娶,要的是媒约之言、纳聘迎亲,二哥已经有了正妻,嫂子又并无不妥,充其量,也不过是‘纳’你做个二房…哦,不对,将来二哥登基,就不能用二房来形容了,说不得给你个一宫主位…”

傅清扬脸色霎时黑了下来,冷冷地瞪着他。

盛舒煊无辜地摊手:“你瞪我也没用,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傅清扬忽然垮了脸,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唉,四哥,你说我现在弄些风言风语出去,比如我身体有碍将来无法生育,或者祖母身子不好我请求带发修行为老人家祈福,这样能不能拖延上几年?”

盛舒煊鄙视地看着她:“你在宫里这么些年,怎么还如此天真呢!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母后教养你是为什么,二哥又是因为什么执意让你进宫…你若是真的不育,说不得母后他们对你还更加放心呢!”

傅清扬垂头丧气地玩着杯盖,愁眉苦脸地叹道:“我现在装傻玩失忆还来得及吗?”

盛舒煊别有深意地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刘太医也说恐怕撑不到秋天了。只要你赶在二哥登基前嫁掉…”

傅清扬开头还十分期待,听到后面不由白了他一眼:“说得容易!姨母岂会让我随便嫁人?若真这么简单,如今坐在花轿上的…”

傅清扬猛然住了口,趴在桌子上闷闷地伤心。

盛舒煊眼神微沉,语气难掩酸溜溜地道:“哟,你不是向来胆子够肥么?先斩后奏懂不懂啊!”

傅清扬皱起眉头:“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婚前*…你让我以后在帝都还怎么混!”

这年头可不比现代,就是在现代,保守点的也会戳着你脊梁骨唾弃,若傅清扬真敢豁出名节不要搞出些出格的事来,怕是一个没弄好,就要被族里给浸了猪笼!

盛舒煊脸色一黑,没好气地骂道:“死丫头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都怪小五,天天带着周敬才那个没脸没皮的在你跟前晃悠,瞧你,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傅清扬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盛舒煊喋喋不休说教了半天,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气得牙根痒痒,掐着她的脸斥道:“看你平日里脑袋瓜子倒挺灵光,怎么这会儿就笨了呢!你可以先暗地里私定终身,只要说服你大嫂和老太太,悄不声地将亲事定下,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随意抢夺臣下的妻子!”

傅清扬摇了摇头:“不成,这方法根本行不通!先不说找个合适的人家就很难,我也不想随便嫁个不喜欢的人,没的误人误己。就说真有,谁敢跟未来的一国之君抢人?怕是有点风吹草动,姨母就会采取措施的!”

盛舒煊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人都畏惧皇权的,你眼前不就有一个敢和太子抢人的么?”

傅清扬一怔,愣愣地看着他,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不可自已,眼泪都快出来了。

盛舒煊脸色一黑,怒不可遏地敲她一记:“笑什么笑!”

傅清扬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四、四哥…你这该不会看上我了吧?哎哟,何德何能呐,眼高于顶的端王爷竟然对小女青眼有加,霸道王爷爱上我么,哈哈哈哈…”

盛舒煊别扭地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一副狂霸酷炫的模样,冷冷讥讽道:“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只是不想随便被皇祖母和母后安插个女人在身边,恰巧你勉强够格,才找你合作的!知根知底,总比外头找的野女人来的可靠,而且若是你的话,父皇点了头,母后才找不出理由反对,毕竟你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说你或者说我不合适,都是打自己脸,母后只能认下!”

傅清扬不由自主地停了笑,仔细想了想,若这事儿真闹到皇帝跟前,盛舒煊和她都是庄皇后教养长大的,到时候怕是庄皇后再不同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傅清扬叹了口气:“四哥,你这是何必呢,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就是表哥,也不敢小瞧于你…你用不着这样!”

盛舒煊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淡淡地道:“自来手握重兵的,能有几个可以善终?可若是我主动放弃兵权,就更加没有自保的筹码。”

傅清扬愣了愣,摇着头笑道:“四哥想多了,姨母和表哥对你那么好,怎么会猜忌于你?”

盛舒煊微微一笑:“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好了…我只知道,历史上的帝王,没有不喜猜忌的,更何况我的身份,注定了这辈子我都要如此过活。”

傅清扬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看到盛舒煊面上的无奈,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空洞的劝慰谁都会说,可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又如何安慰得了盛舒煊?

更何况,盛舒煊从来就不是个需要虚假安慰的人。

傅清扬冷不防出声:“四哥就没想过那个位置?”

盛舒煊眼皮一跳,忽然目光如电地射向她,那双深幽黑亮的眼睛,仿似能轻易看透人心,让傅清扬禁不住绷紧了神经。

盛舒煊突地傲然一笑,淡淡地开口:“想过,正因为仔细想过,才知道那个位置不是我最想要的,我也不是最适合它的。”

傅清扬沉默片刻,问道:“四哥雄才大略不输太子,何以如此做想?”

盛舒煊不答反问:“记得我和你说过,母嫔去世前,曾要求我不要一心为她报仇,你可知,她还叮嘱了我什么?”

傅清扬摇了摇头。

盛舒煊微微叹息:“她让我立下重誓,不去强求那个位置,因为我不适合…那时候我不理解,心中也十分不服,想着我也是父皇宠爱的皇子,也是百官交口称赞的神童,为何我就不能坐那个位置?”

傅清扬听得入了神:“后来呢?”

盛舒煊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怀念:“后来经历得越多,我越能明白母嫔的良苦用心,她是一早就能料到我会被母后接过去抚养…也许小时候我的确隐隐有些明君的资质,可在有心人潜移默化的培养下,帝王所需的心性,我却一点都没有。清扬,如果让我去坐那个位置,也许国家能在我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可也仅限于此了。但若是二哥登基为帝,大盛才能成就千古盛世!”

傅清扬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不由感叹出声道:“想不到四哥竟然面粗心细,平日里瞧着率直莽撞,心思却如此通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盛舒煊脸色霎时黑如锅底,大手毫不客气地揉捏着她的脸,直掐得她哇哇乱叫,方恨恨骂道:“死丫头!谁面粗?啊?本王哪里粗了?”

傅清扬连声告饶:“别别别,别掐了,疼死了嗷!王爷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哪里都精致细腻,一点都不粗!”

盛舒煊气怒哼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信不信本王立马办了你,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威风!”

傅清扬欲哭无泪,到底是谁猥琐啊!揉着*辣的脸蛋,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他早.泄秒射绣花针,面上却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昧着良心夸赞道:“四哥龙精虎猛,一看就是天赋异禀!”

盛舒煊大男人的自尊勉强被满足了,哼了一声,板着脸教训道:“以后少和周敬才那种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年纪也不小了,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学些贞静才好!”

傅清扬连连点头:“是是是,爷您教训的是!”

盛舒煊方满意地坐好,端着架子喝了口茶,继续之前的话题:“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日我找个机会单独面圣,请求父皇为我们赐婚,等秋天出征,你就和我一道离开…”

“等等!”傅清扬哭笑不得地打断他,“谁和你说定了啊,我根本没答应好么!”

盛舒煊不满地皱眉:“莫非你还能找出比我更好的人选?”

傅清扬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盛舒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谁跟你儿戏了,若我想儿戏,哪至于这么麻烦?行了行了,你别瞎琢磨了,嫁给我你好歹是正室,也不用困在深宫高墙里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就这么定了吧!”

盛舒煊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深知道趁热打铁的重要性,急急忙忙地站起来道:“我还有事,得回去了,这茶楼是我的产业,你若想继续在这儿坐会儿,吃喝随便,我先走了!”

傅清扬忙不迭拉住他:“可是…”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怎么那么麻烦!别可是了,再可是你就真得给二哥当小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