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怀中之人,交给吾吧。”九五至尊震怒,那人却仍旧不为所动,只是慢慢说。
“做梦!”皇帝说,“你是什么人,犯宫可是死罪,在联叫人之前,速速离开!已是大恩。”
“你…”淡色人影伸出手,细长无暇的手指指着眼前人,“你不将他交给吾,他便只有死路一条,你…忍心吗?”
“皇城的御医,联信得过。”皇帝一扭头,低头望着怀中人。他的嘴角带血,双眸紧闭,额头的伤还未好,这个人,这张脸,这副表情…为什么看到这幅表情…他…
只是…为什么…
手莫名地攒紧了他的衣袖:凤清,别离开联。
若此人不在眼前,皇帝将在怀中人耳畔重复百遍。
“哦?”那人仍旧不紧不慢地,眼睛抬起,盯着对方,“你真的…信得过那些御医?”手指收回,扇子轻轻地向着皇帝一点。
他并非副问,皇帝却心中一动,皱眉问:“你呢,又凭什么叫联相信?:”
“就凭…”
扇子打开,淡金色的扇百上,并无图画题字,一派素净,却衬和着这人的衣色,说不出的高贵让人心悸。
这个翩然倒身,清雅地说:“就凭…吾为了她,夜闯皇宫,犯下死罪。”
皇帝身子轻抖,心头一沉。
元月的年三十之夜将尽,一岁当除,四野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不眠的忙着守岁的人们,欢呼新的一年到来。
而就在皇城最离的建筑上,却坐着一条落寞姜冷的影子。
影子低着头,吹响手中的紫竹洞簘。
笛子给了那家伙,不知她,有无好生珍惜。
皇城内的日子,这般的繁忙,她…又怎么会有时间练习。
就知道那样的上好玉笛给了她,不过是…暴殄天物。
想当初,哀求着让自己教她,那眼神让他无法抗拒,到手手却三心两意的,忙着受伤,忙着闯祸,忙着涉及她不能涉及的领域。如此一来,几时才能学会,几时才能…
合奏么?那会不会是一个,虽然美妙但仍旧飘渺的梦境呢。
玉某人,你真真叫我…
哈…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换了簘,一时还真的不习惯呢。
他叹了一口气。
按着簘身的孔洞,吹奏着熟悉的乐曲,滚滚红尘,滚滚红尘,不…不不不,不想要这么样放手呢…
眼前出现一幕幻觉:那没心没肺的家伙笑眯眯在自己眼前,而他,将簘管啪地敲上她的头,做为教训。
嗯,那个,根本是个不受教的家伙啊。
如果她是蚂蚁就好了,一指头碾死,他就不用这么辗转反侧,痛若犹豫。
人一旦有了奢望,有了念想,是很可怕的事情。
坏东西,唉…坏东西。
低沉抑郁的曲声之中,他看到了一道淡黄色的人影,从寝宫的灯影底下一掠而出,手中,似乎还抱着…
究竟,你几时才能学乖,几时才让自己不在那恨尖上起舞,几时?几时?
只是,莫让我这满心的守护都全盘化作东流水啊。
曲调越发沉郁起来,缓缓而来,似从九天飘落。
淡黄色的人影抱着怀中人,急速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奔驰,头一转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簘曲发出的地方。
“君是…强行人,樱花…留得住。”
他转过头,望着怀中人一张昏迷不醒的脸,“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嗯…何必…”
故国,他已经回不去了,所要珍惜和保护的,也只剩下了…
君。
双手一紧,将怀中人紧紧贴在自己怀中,淡黄色的影子如一道清冷的月光,消失在沉沉暗夜之中。
远方,低郁的簘声,慢慢地还在起伏着,似乎派遗着吹簘人心中无法宣泄的万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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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静如流水的琴声,慢慢地传入耳中。
眼前一片黑暗,难道是在做梦么?我试着睁开眼睛,一丝光亮映入我的眼中,我再眨动了一下眼,觉得能睁开了。可是那琴声仍旧在耳畔未停。
宛如高山流水,宛如白雪阳春,一点点传入耳朵,仿佛溶入血液般,十分舒坦。
我想要爬起身来看看究竟是谁在弹琴,但身子一动,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我才想起自己是被天王伤了。心中一寒。
莫非…我已经来到地狱?
按捺心头那不安的情绪,我皱着眉,睁眼看四处。
我睡在地面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旁边,放着一张矮矮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古朴的小瓶,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再向前方看,是白纸糊的的窗纸,方格的,用木做骨架,却不知为何会落在地面上。
我听出那琴声是从这两扇落地的窗户外传来的。
起身,手脚发软,勉强站住脚,捂着胸口,向那门口走去。
先是伸手推了推,却推不开,我想了想,试着向着旁边一拉,居然能够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放着的一个刀架,架上放着一柄长长的,散发着洁白光芒的弯刀。长刀的形状,如此奇怪…这好像…不是%%
我皱了皱眉。那琴声却还淙淙地流淌着,抬头向前看,隔着一层细细的垂下的竹帘子,看到有个人端然坐在内里,细腻双手舞动,正在抚弄琴弦。
“你是…”我轻声地问。
琴声嘎然而止。
我迈过纸门,向前。
那人不做声。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疑惑地问。
帘子后,那一袭淡黄然的人影稳然不动。
“喂!你不说话吗?不说话我可就走了。”我翻翻白眼。
“嗯…”那个人终于做声。
我的心中轻轻一跳:这个声音。
“清儿,你要去哪里?”那个人慢慢地开口。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顾不得姿态不美,心中只是震惊:这个声音这个称呼…难道是他?
…不…这怎么可能?
醉卧美人膝第199章珍惜
我暗自惊讶,上前一步,想要掀起那人跟前的竹帘一探究竟。
谁知手刚伸过去,那帘子竟然自动向上卷起,而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张脸…我心头一震:果然,是他。
相逢如梦。
双眸似有情若无情,浓眉斜飞,脸颊丰润,鼻子挺直,嘴角微抿,在脸颊边上轻轻露出小小的酒窝。
二师兄,李端睿。
此刻他端坐琴后,双眸望着我,轻轻呼唤:“清儿。”
我吃了一惊,又喜又疑,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二师兄,你已经全好了吗?”
方才吃了一惊,牵动胸口之伤,一步迈出,身子微微晃动,他蓦地起身,张开双臂抱我入怀:“你伤势严重,只是微愈,不可心神激荡,否则有害无益。”
“嗯。”我答应一声,身子靠着他暖暖的胸口,他打横一抱,将我抱起,脚下缓步移动,将我重新放回原来所躺着的地方。
我躺好之后,他替我拉起被子,密密盖好,自己双膝跌倒在我旁边,微微低下头。
我心中疑惑丛生:“二师兄,你已经痊愈了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口中将要吐出那人名字,忽然之间停住,把眼皮一垂。
“放心,我已经痊愈。”他冲我轻轻微笑,“的确是承蒙锦乡侯照顾,赤灵珠我也已经吞下,你无需再为我担心。”
“二师兄,这关在是太好了。”我望着他的脸,忍不住喜极而泣,忽然眼光一转,又问,“你…你这身…”眼睛打量他浑身装束。
长大的外衣,不是如舜都或者丹宁国一般的打扮,宽阔的袍袖,对襟在胸前,用用带子系住,带子上吊着两枚细碎的流苏坠饰。
“清儿,你且好好养伤,等你痊愈,二师兄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知与你。”他善解人意地说道。
“好吧。”我望着他喃喃地答应一句,“你可要告诉我。”
“恩。”他微笑不变,伸出手替我掖了掖被角,“乖,睡上一觉吧。”
他双眸低垂,笑意微微看我,我起初还睁着眼睛看这张熟悉的脸,却总觉得又带一点陌生,从峨嵋山上起,一直到他失去理智变成人兽,到现在这种感觉,简直是判若两人,不可思议。
这淡金色的奇异袍子,衬得他整个人更多一份优雅高贵,那浅笑…却是记忆之中唯一不曾变过的…
我乱乱地想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他的脸庞倾在眼前逐渐模糊了,到了后来,耳畔似乎传来一阵阵悠扬舒缓的琴声,仿佛轻柔的波浪一样不停地涌过来,将我包围在内,非常的舒服,只是胸口受了伤,未免会在舒适之中略带痛苦。
我仿佛淡淡地叫了两声,随即那波浪的触手轻轻地将我抱住,意识便完全模糊。
“我,原本不是丹宁国之人。” 李端睿坐在我旁边,伸手,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放在我手中,“喝下。”
“嗯,”我应着,接过那温润的玉杯,轻轻喝了一口,只觉得无比的苦,忍不住皱眉,“二师兄,这是什么?”
“喝吧,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他望着我。
“好的。”我慢慢地趁着热将杯中的东西全部喝光,他却不喝,待我喝完之后,伸手接过杯子去,才又说:“清儿,你看我的打扮,应该会猜出我是瀛洲之人吧?”
我心中一震,果然是…只好答应一声:“我是…这么怀疑来着,可是…”说到这里,心头十分为难,我对瀛洲之人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实在没想到一直是身边老好人的二师兄居然也…
他“哈”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摸上我的头:“清儿,就算是瀛洲之人,也分敌我,你一脸的担忧,是为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居然看出我的心事,只好低了头,红了验。
“无论我是哪里之人,我只希望在清儿心中,我是你永远的二师兄。”他又说。
我答应了一声,心中稍安:“当然。”
“在我年轻之时,” 李端睿重新又说,“瀛洲发生了一件大事,我迫不得已,离开故国,流浪在丹宁国,却因为身中奇毒,无法自保,意识又逐渐模糊,幸亏遇到通天道长,收留与我,通天道长侠骨仁心,查出我身中的毒非同小可,每个月都会替我度真气解毒,但是…”
“哦…原来师尊知道二师兄你的身份…以后怎样?”我皱了皱眉。
“后来你下山之后,我心中记挂,于是便不顾通天师尊阻挠,自行下山寻找,却不料,被一直在舜都的瀛洲之人发现我的行踪,一番激战之下,我不敌被捉住,后来…”他住了口,望了我一眼,“后来之事,想必清儿你比我更加清楚。”
他说的云淡风轻。
我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本来可以安然无忧,在峨嵋山上悠闲度日,却为了我贸然下山,落入瀛洲人手中,变成可怕的人兽,他虽然隐忍不说,但我却知道那过程一定是痛苦万分,在锦乡侯府的时候,锦乡侯为了救他,曾经对我说过那一番话,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血淋淋的,不忍回头想。
“二师兄…”再抬头,已经热泪盈眶,“我…”
“清儿,”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莫哭,或者这是命中注定,我居然因祸得福,吞了赤灵珠,不禁解除了身上纠缠不去的毒素,而且恢复了往日的记忆,清儿,多亏你。”
我眨眨眼睛,扫去眼泪:“为什么多亏我,原本就是我连累你么。”
“你替我夺取赤灵珠的事情,我已经从锦乡侯那里详细听说,若非你舍身相救,我又能怎能安然无恙?…”
我听着他的话,心头尚有一个疑惑,却不知该说不该说。
想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问:“二师兄,那个…赤灵珠,真的是…是那个,咳,锦乡侯给你吃的吗?”
“自然。”李端睿慢慢回答。
“可是那家伙…”我愁眉苦脸,“那家伙曾经对我说…”
“恩?”
我伸手挠挠头:“不管了…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李端睿微笑不语,看着我,目光之中不知藏着什么,我眼睛一抬,对上他的眼,心中一动。
“清儿,锦乡侯,对你很好吧?”
他忽然说。
这本是极其普通一句话,我却觉得几乎当场喷血:“二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若非他对你好,又怎会替你细心照顾与我?” 李端睿玩味般看着我。
“也许他有自己的打算”。我想到最近发生之事。心头一阵黯然。若是在一个月前,李端睿对我说这种话,我一定会洋洋千言来表示赞同,并且将锦乡侯的功劳夸到天上去。
但是现在,物是人非,我跟他几乎势同水火,我连说我认识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叹了一口气。
李端睿举手,轻轻地拍上我的肩头:“清儿。”他叫一声。
“恩,什么事二师兄?”
“不要在心里集聚太多的事情,需知这世上有一种病叫积郁成疾。”
他的软软的,暖暖的,我却觉得心头越发噪闷。
那个人魅惑的脸从眼前闪过,牵引心头疼痛,我举手捂住胸口。
“刚说过你,你便不听了吗?” 李端睿摇摇头。
“二师兄,”我捂着胸口叫一声。
“唔,什么事。”
“你跟锦乡侯接触过是吗?”
“不错。”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我提关心,小心翼翼地问。
“锦乡侯唐少司…嗯…是个不可小觑之人。”
我大失所望,苦笑着说:“这算什么评语。”
“清儿,”李端睿望着我,“有些事,你需自己去感受,唐少司对我来说,不过一个莫测高深的恩人而已,但是对你来讲…他究竟是什么人,需要你自己去认定。”
我的脸在瞬间燥红:“二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需要珍惜之时,莫要轻易放手。” 李端睿望着我,双眸幽幽,淡淡地说。
醉卧美人膝第200章深吻
模模糊糊之中,重又睡着,隐约又听得二师兄弹奏的好听琴声响起,点点沁入肺腑,那刚刚因为相信某些事情怀念某些人而牵动的心肺疼痛逐渐稳了下来,卧合了眼,双手握在胸前,沉沉入梦。
我想二师兄的琴音一定具有某种神秘的疗伤功能,我的伤,一定很快就好起来吧。
只是,身体的伤应该是很快就能痊愈的,但是…心呢。
我睡得虽然沉,但梦中错综复杂,都是某个人的影子。
他一忽儿狰狞一忽儿温柔,红衣影动,似真似幻,他站在那结了冰的湖边等我,我含笑下台阶,仿佛要去见最珍爱的人,一刻都不能停歇,忽然之间,那冰湖里涌出一头黑黝黝的怪物,一把抓住了他,我着急向前,伸出后去握他的手,近到咫尺,偏又远如天涯,手指碰触,偏又握不住,眼睁睁看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远,被拽入冰冷的黑暗的深湖,眼睛喷涌而出,终于忍不住凄然大叫一声:“少司啊!”
睡梦中依稀哽咽,眼睛从眼角沁出。
那刚刚安稳下去的心,再次忍不住地疼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温和,湿润,轻轻地在脸上滑过,滑到我的嘴角,清凉又温暖,湿润又包容,感觉很舒服,将我的哽咽慢慢地平复下去。
再次醒来,是在隐隐的鞭炮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