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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日,秦峥就跟在高璋身后,骑着马随着大军行走。

南蛮军向来烧杀掠夺的,此时南蛮大军已经占领这片土地大半年了,想来此时他们已经失了那份烧杀的兴致,毕竟这块土地呆久了,便觉得是自己的,在自己地盘上老是干强盗的事儿,他们也腻歪了。

可是呢,有时候缺点什么物事啊吃食啊,手下的将士习惯了伸手向人抢,一时之间这个毛病却也改不了。于是一路上,鸡飞狗跳的,小股卒队出去打个秋风抢点东西那是时常有的。

老百姓们固然是怕了他们的,大多数都乖乖把他们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只求军爷们饶过一命。可是也有那不知趣的,那不甘心的,那家里所剩无几还要被抢走救命粮食的,总是要反抗一下。这一反抗,便不知道结果了多少人性命。

秦峥跟着高璋,原本是看不到的,这一日因挂念多湖夫人的娃儿,便特意落下来等着后面跟随的马车,待看过这娃儿如今已经大好后,总算放了心。她骑着马快走几步打算追上前面的高璋,谁知道却恰好见到一辆马车恰好冲了这队伍,那赶马车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见了这队伍唬得跟什么似的,在那里筛糠一般要赶着车快走。可是偏偏那马不听使唤,竟然犟在那里。却就在这时,一个将士上前,不由分说,一个枪杆子捅过去,将那老人插肉串一般捅死在那里。就有其他将士上前,纷纷将马车上的东西一抢而光。其实马车也不过是些粮食并花布而已。

秦峥见此,不由皱眉,望着那杀人的队卒冰冷异常,眸子里甚至有憎恶之感。

高璋恰好回来找秦峥,见到这幕,也察觉到了秦峥之憎恶,面上极为不悦,阴声道:“我南蛮军向来如此,所到之处,尽数杀之,千里不留人迹。你今日既然成为我的女人,便不要给我添堵,让我平添不快!”

秦峥低头不言。

晚间吃饭,秦峥只吃自己的,不曾对高璋言语,高璋也不曾搭理秦峥。待到吃完,就地睡下,秦峥却是睁着双目难以安眠。待到过了子时,她默然转首看过去,却见微微鼾声中,高璋闭眸睡得好沉。夜色中,只能看到他朦胧侧影。

他的鼻梁挺阔,唇部线条粗犷勾勒,黑发散在脸颊边,睡得真叫一个沉。

秦峥小心地抬腿,缓缓将手放在小腿处,那里的绑腿上,一直藏着一把匕首。匕首薄若蝉翼,外面只抱着一层牛皮状的刀鞘,绑在腿上如若无物。当日离开小村庄前去镇子里抓药,她身上所带不多,却只有一些银两以及这个匕首。后来将银两给了卒队队长,这把匕首却是从不敢离身,一直藏在绑腿之中。

往日之时,她不是没想过半夜给他一刀,只是那时候总察觉到他这人看似熟睡,却总是有种警醒之感,所以不敢轻易行事。

如今,她胸臆间有一股热血在冲荡,脑中竟然只有一个执念:杀了他。

她小心地,尽量无声地抽出那把匕首在手,然后抬起手,将匕首对准他的胸口处。

闭上眼,轻轻咬牙,她这一刀就要下去。

她力气极大,一刀下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就在她要用力往下刺去之时,忽然,高璋喃喃地不知道说着什么,然后一个翻身,一只脚竟然踏在了她的腿上。

秦峥脸色铁青地看着身边那个犹自打酣的人,皱眉良久,最终还是再次悄悄地将匕首插到了绑腿中,然后,一把将这人的脚推走。

高璋猛然惊醒,睁开双眼,盯着她道:“发生什么事了?”那目光阴沉难测。

秦峥闭眸,淡声道:“不知道。”

高璋语气怪异:“好,既然没事,那就睡去吧。”

这一夜,秦峥自然不曾睡去。她瞪着双眼看着夜空,脑中却是回旋起许许多多的事。

第二日,高璋见她眼底发黑,关切地道:“你怎么了?莫不是也生病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他倒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秦峥摇头:“不必。”

于是此事就此揭过。

不过此后一路行军过去,秦峥倒是再也没见过对老百姓的烧杀掠夺。后来她曾试探着问张截,张截却道:“难道姑娘不知道吗,将军前几日已经下令,说大炎国土皆是我等国土,大炎百姓就是我等百姓,从此后再也不许抢劫杀戮无辜平民了。”

可是秦峥自这件事,却越发知道高璋心思之深沉,并非自己能够参透的。如今之下唯有装乖卖巧,偶尔作出一点笑来。

第51章

这一日傍晚时分,正是中午时分,南蛮大军行在路上。此时周围百姓都知道南蛮大军从此后,早已经都躲开了。高璋正骑着马行在众人之中,却忽然从右方密林中有冷箭放出来。一旁人忙成人性盾牌保护大将军高璋,可是那箭来得急猛,竟还真有一支射入高璋左胸处。高璋中箭,却是屹立不倒,犹如森罗一般阴声命道:“将此人拿下!”

一时早有人一拥而上,将那放箭之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外层自有弓箭手指着那处林子,严阵以待,而里面则是有一对精兵,成包围之势往那林子靠近,待进去了,又有箭射出,精兵见此,看准位置,一扑而上。

一顿混乱后,将那放箭人抓住,却是一个精壮黑脸的汉子,眼中都是仇恨的怒火,嘴里骂咧咧地骂着高璋。却原来这人是昔日左统将军手下之人,家中亲眷被南蛮军杀了,愤恨难平,仗着自己有些武艺便要来暗杀高璋。如今放了几支冷箭,便被人抓住。

高璋黑眸射出寒光,薄唇微笑,露出白牙,命道:“将这个人手脚割下,挂在树上示众!我要让天下人看到,谁敢动我高璋,便是这般下场!”

南蛮军听了这令,便上前一刀下去,果然将手脚砍下,用绳子绑成个人肉粽子挂在树上,那血犹自往下嘀嗒。

秦峥见此,垂眸,并不多言。

高璋却是走过来,牵着秦峥的手,刚才还阴冷森寒的眉目此时换成了笑意,握着秦峥的手道:“怎么不说话?”

秦峥抬头看过去,却见那眸中隐隐竟然有柔情缱绻,当下压下心事,扶住他道:“你受伤了。”低首看去,他右胸犹自插着一把箭,微微颤动。

高璋却低笑:“不过是中箭罢了,不碍事!”

真说着间,军中大夫已经被人叫了来,自然为高璋疗伤拔箭,秦峥则从一旁看着。待见那箭拔出,又流了血,高璋纵然说着不在乎,脸色也苍白起来,当下她低声道:“我素日最会做补汤,待进城后,必为你好好炖汤补养身体,如何?”

高璋闻言点头,捏着她的手道:“极好。”

接下来几日,虽是在行旅之中,秦峥也偶为高璋炖汤,高璋喝过汤后,自然连连夸赞。只是这么几日下去,胸口箭伤并不见好,反而有化脓之趋势。又匆忙叫了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说万万不可劳累沾水,并特意嘱托了好生补养。听了秦峥所做的补汤,倒也点头,说就该如此。

高璋对于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只说往日受伤多了,早已家常便饭。

于是大军继续前行,这一日来到了敦阳城。进城前,高璋指着那城门,语气中不无自傲:“这个城门,是我亲自用箭攻破的。”

城门打开,南蛮大军只派了一万大军进城,其余驻扎在城门外十里之处,可是饶是如此,那一万大军浩浩荡荡走了半日的功夫还没全部进城。

高璋翻身下马,亲自牵着秦峥的手,道:“走,随我上城门去观看。”

秦峥却是不愿意去的,道:“我在下面看看就好。”

高璋看了秦峥一眼,却也不勉强,当下自己上了城楼。上城楼之时,因抬腿弯腰牵动了胸部伤口,他的身形顿了一顿。

秦峥微微眯眸,望着他略显艰难地上了城楼,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这敦阳街道。只见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干净如初,一旁几十年长成的弯脖子老树正在春日的风沙中慢慢要发出芽儿,颜色是如此的嫩绿。街道两旁的店铺,胆战心惊地开了张,有小二哥肩膀上搭着半旧的汗巾,硬着头皮开始吆喝,那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鱼贯而过的大军的。一旁有百姓悄悄地看着热闹,却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座古城,仿佛已经忘记了昔日用鲜血染就的颜色,正小心翼翼地开始绽放它往日的神采。

秦峥站在一处,低头看着那因为太过久远而发黑的青石板,定定地望着,想从那青石板缝隙里看出什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茫茫然地抬起头来,骤然之间,却见中午温煦的阳光下,有个人巍然立于城楼之上。黑发桀骜飞扬,战袍铮铮反射着点点光芒。

距离这么远,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神情,却隐隐可感到那磅礴气势,威严凛冽。

在暖暖日阳下,秦峥却凭空感到一股森寒阴冷的杀气,让周围几十丈内尽皆冰冻,让这个青天白日的世间凭空变成了暗黑阎罗之地。

秦峥紧紧握住手,五指成拳,在袖子下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高璋从城楼迈下,牵着她的手,搂着她亲自上马。

马背上,他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畔,他俯就下身子,低声问:“刚才怎么了,傻傻的站在那里?”

秦峥笑了下:“没,我只是看你站在城楼上的样子。”

高璋闻言,却是大笑,笑声让他的胸膛起伏颤动。他笑声停顿,不着痕迹地捂住胸口处,笑望着秦峥,语气却带着几分亲昵:“怎么,看我站在城楼上,你想起什么?”

秦峥摇头:“没想什么。”

高璋想起适才站在城楼上,俯视着这芸芸众生,想着这个数百年的大炎古城即将被自己踏在脚下的情景,他心情是极为好的,不由道:“秦峥,你且看着,这个敦阳城将匍匐在我高璋脚下,这个大炎也将匍匐在我高璋脚下——”他停顿了下,压低声音,不容置疑地道:“这个天下,也将匍匐在我高璋脚下。”

秦峥在马背上艰难回首,看进高璋的眸子,却见那眸子里不曾掩饰的勃勃雄心,矢志吞噬天下的果敢气势。

秦峥默默地垂下眼睑。

秦峥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有些自私的,从来只看自己前方那方寸之地。面对生灵涂炭国土沦陷,她心里想的不过是找到母亲,最为出格的想法也不过是豁出去了为父亲报个仇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竟然有那么一股国仇家恨的慷慨情怀在自己心中激荡,难以压抑。她又想起路放,那个她视同手足的男人,他虽不说,可是她却知道,路放心中自有雄鹰万里之志。

无论是那点莫名而发的国仇家恨之感,抑或者是父亲惨死的血仇,还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意气之勇,这些都让她越发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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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璋在众多侍卫属下的拥护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敦阳城的宫殿大门前。自从大炎皇帝逃跑之后,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几人高的朱漆宫门斑驳落寞,上面的铜钉仿佛也都失去了颜色,不远处侍立着的威武雄壮的石狮子也看着有几分萧瑟。

高璋望着这一切,眼眸中却是热切的,他挽起秦峥的手,驾马进入,意气风发。

进入皇宫内院时,已是晚间。

当日皇帝出逃之时,仅仅带了一众亲卫以及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也就是从臣子孟南庭那里抢来的萧贵妃,另一个则是自己最珍爱的妹妹云若公主。除了宫中这两位女子外,其他的后宫三千,多少妃子贵人以及各色宫人都被滞留在了宫中。后来南蛮军攻入,这群人惊惶无措中当了俘虏。

当时高璋便已经将许多的貌美女子分别赏赐给了手下众人,又将众多宫女随意发配给军中之人为奴,任凭他们的践踏。据说南蛮军进宫三日,后宫一片荒0淫之声。

如今秦峥跟随高璋回到这宫中,却见偌大一个皇宫,却是静寂无声,抬眼望去时,多少宫阁楼台,多少亭台水榭,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金黄色的琉璃瓦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宫殿昔日的辉煌。

高璋属下自去寻了一处早已经打扫整齐的宫殿,请了高璋去住下。高璋挽了秦峥的手,前去歇息。一时之间自然有前朝宫女侍奉,那些宫女看着秦峥的眼睛竟然是羡慕不已的。

看着秦峥安顿好后,高璋却是另外有事的,刚刚来到此地,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安顿,便随着属下离开。

秦峥在宫女的服侍洗了一个热水澡,便请她们都退下了。自己伸了一个懒腰,身上却是疲惫了,便躺在床上准备歇息。

这个寝殿很大,房梁是用檀木做的,屋顶上有云纹图样,繁琐复杂,四周墙上镶嵌了夜明珠,一旁的帘幕是用珍珠做成的,寝殿内还有数个柱子,都是金色的。

自己躺着的这床很大,看起来有几尺宽,木头散发着淡淡清香,一旁挂着的帐子也是极尽繁琐。

秦峥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睡觉,一时却是睡不着的,脑中思绪翻腾,想起种种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月影西沉时,她眼皮发沉,将将便要睡去时,却听到隐隐脚步声。

在这么空旷无人的寝殿里,这脚步声却是有种诡异之感。

她睁开眼看去,是高璋回来了。

此时的高璋已经脱下战袍,只穿了一件青袍,他见秦峥醒来,便撩起袍子兀自坐在床边,带来一阵春寒之气。

高璋见秦峥在那锦被中露着巴掌大的脸儿,睁着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儿望着自己,不由笑了,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入手只觉得温腻柔软,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低声道:“怎么还没睡?”

秦峥只望着他,却是不说话的。

高璋又道:“你今日神情极为萧瑟,怎么了?”

秦峥在枕头上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我家也在敦阳城住过的。”

高璋倒是没想到,挑眉“哦”了声,问道:“后来呢?”

秦峥垂下眸子,淡声道:“后来,我们离开这里,去凤凰城了。”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进他的眸子深处:“再后来,我父亲死了,被人杀死了。”

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仿佛在淡淡地叙说着一个事实而已,而她,却是与事情无关的所在。

高璋闻言皱眉:“是谁杀死了你的父亲?”

秦峥动了动唇,艰涩地道:“那个人……很强大,我不是他的对手。”

高璋眸中闪过一丝怜惜:“没关系,我会替你为你父亲报仇的。”

秦峥眼睫微颤:“报仇?”

高璋肯定地点头:“是啊。”

他站起身,凛然坚定,戾气四溢:“为人子女者,一切皆来自父母。父母被人杀害,子女自然要为其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他眸子中有一丝狠厉煞气:“当年我母亲惨死之时,我还没出世,不过等到我七岁之时,知道了谁人害死母亲,我便一个个将他们杀死,然后将他们的尸体喂给兀鹰吃。”

这话听得秦峥眸子睁大了几分。

什么叫……母亲惨死之时,我还没出世……

高璋回过头,语气转缓,望着秦峥道:“你既为我的女人,你的杀父之仇便是我的。他日我定为你报这血海深仇,要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不堪悔恨交加!”

秦峥眸中有一丝感动:“谢谢你,大将军。”

高璋摸着秦峥的眉,越发放柔了声音:“不要叫我大将军,叫我的名字。”

秦峥从善如流:“高璋。”

高璋很满意地点头。

秦峥打蛇随棍上:“高璋,这几日你的箭伤迟迟不好,汤药一直在吃,竟然并不见好转。我想着如今来了敦阳,这里食材好,我设法为你做些补汤,或许能强健身子。也恰好这几日还不曾见过多湖的夫人,不知道她的娃儿如何了,回头炖了汤,倒是正好为她送去一些,让她也补补身子。你意下如何?”

高璋审视着这榻上女子,却见她眉目间虽依然有冷漠之气,可却仿佛隐隐有丝恋眷。

他心喜,忙道:“好。”

秦峥又道:“明日我想出去采买一些食材,可以吗?”

高璋点头:“当然可以。”

秦峥歪头看了高璋一眼,又道:“那我可以……”

高璋打断她的话:“阿诺,什么都可以。”

秦峥点头:“好,我只是想说,我想去看看以前的家。”

第52章

小街青巷,街道上的青石板上长满了苔藓,地上有各色杂物,凌乱不堪,两旁树木偶有几棵树在战火中烧焦,也偶有房屋倒塌,只是无人修缮。两边街道都挂着牌打着旗子,有的是陈记酒家,有的是宋家粮店等。

段青抬脚走进这个巷子,却见不过数月的功夫,这巷子早已不复往日,许多店铺早已更换了名牌,许多房屋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有些明明是去年才盖上的青砖瓦房,如今却沉淀着岁月的尘灰。

不过是数月的功夫,怎地却像是过了好多年。

抑或者是记忆有误,抑或者是战火是如此的摧残着这里的一切么。

段青有一刻的慌乱,可是却不忍去想。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近乡情更怯,她每一脚都仿佛踩在云端。

来到熟悉的青衣巷二十三号院,站定了,望过去,那里却是早已倒塌,连门框都一副烧焦了的样子。在这杂石横砾中,有早已脱了颜色的红缎子大花半遮半掩的脏污,也不知道曾发生了何等变故。

段青默默立了许久,这周围却无人烟。战时不知道多少人亡去,她便是想找个打听的人竟然也难。

却恰在此时,有一老翁提着一串炸糕经过,见了这巷子里有人,忙低着头匆匆走过,到仿佛是见到鬼一般。

段青叫住老翁,唤道:“老伯,敢问可知道这里的人家哪里去了?”

老翁见她语气和善,听声音又仿若是个女流之辈,便住了脚,答道:“这哪里能知道呢,无非不是被南蛮人杀了,就是逃走了。”

逃走了?

段青忽略了前半段,直接问老翁:“这能逃到哪里去呢?”

老翁心里记挂着孙子哭着要吃炸年糕,若不是如此,怎么会这个时节出来上街呢,当下不耐烦地答道:“还能去哪里,无非是凤凰城罢了!这天底下除了那里,还有个安宁的地儿吗!”

段青听了,倒是眼前一亮。

想起往日在军营中所见,来自凤凰城,一人饭庄的坛子菜……

她眸子里忽然燃起了浓烈的希望,精神也为之一振,弯腰谢过老伯,转首迈步离开。

这老伯看了看她背影,想着一个妇道人家,这兵荒马乱的,难不成竟然要去凤凰城?老伯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啊。

老伯想起孙子,便忙回家去,谁知道回了家,把炸年糕给了孙子,孙子一看,却是哭了:“这年糕,怎么没糖呢!”

儿媳妇见此,忙要伸手打儿子:“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你知道外面乱得很么,你爷爷上街给你买年糕,你却……”

老伯忙拦住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孙子娇嫩的小脸蛋:“罢了,罢了,爷爷这就去给你买糖来。”说着不顾儿媳妇拦阻,就出门去了。

谁知道这次又路过那院落,却见这里又立着一个女子。

乍看和刚才那个女子很像,再细看时,模样却是不同的,衣服也不同。

老伯叹息:“怎地一日来了这么两个!”

秦峥立在自家宅院前,脑中回忆的是一幕幕幼时的情景。娘早早地不在了,爹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又要顾着家中铺子的买卖混口饭吃,是多么的不容易。小时候的自己也是顽皮,经常在外面如男孩子一般打架生事,又不知道让爹操心了多少。

好不容易自己大了些,学堂上了几年书,些许认得些字,便在家里帮着铺子的买卖。再长大些,日子也好过了,媒婆说了隔壁巷子的卫衡。卫衡是和秦峥打小儿一块长大的,知根知底,人长的好,书读的好,买卖也是会做,对秦峥上心,也愿意以后一起侍奉两家老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亲家了,于是便定了亲。

她的生活原本是一望知底的清澈,是放眼便能展望的幸福平稳。可是如今这一切,却被这场战乱抨得四分五裂,一片狼藉,恰如这地上横生的瓦砾,断裂的房梁,脏污的喜花。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身,一步步往外走,走出这再也无法回去的过往,走出着永生无法再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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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刚走出巷子,神情失魂落魄。却忽然之间,身子被一个人猛地一拉,口鼻也被捂住,就重新将她拖进巷子里一处被废弃宅院的门槛下。

那个人放开秦峥,抱拳道:“敢问可是秦公子……”话音刚落,他又忙改正:“秦姑娘?”

秦峥拍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谁?”

那个人长了络腮胡子,两目迥然,观她神态,其实心里已经认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当下越发恭敬地拜道:“在下慕容楠,受我家少爷之名,前来寻找秦姑娘。”末了他恭敬地补充道:“我家少爷乃路家九少爷,如今落脚落甲山。”

秦峥面不改色,转首就走:“不认识。”这话说得干脆利索。

慕容楠没想到这个,苦笑道:“少爷说了,若是你不信,便告知你,当日多亏田鼠有灵,才活得性命。”

田鼠有灵,想来是指的当日两个人去田鼠洞里挖落花生的事了,这也只有自己和路放知道了。

慕容楠从旁观察秦峥神色,见她顿了一下,便知道这必然是了,道:“少爷一直很担心你,便在路家军中选取了三位高手,分几个方向寻找秦姑娘。属下因缘巧合,发现姑娘就在高璋身边,一直不敢确认姑娘身份,也就不敢贸然相见。今日总算确认了姑娘就是少爷要找的人,这才冒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