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砂锅娘子/砂锅老板娘上一章:第 44 章
  • 砂锅娘子/砂锅老板娘下一章:第 46 章

苦涩的汤药在他和她的唇舌间交融,他微凉的唇紧贴着她被烧得几乎干枯的唇,他暗沉望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紧闭的眼睑。

若是可以,他是愿意将自己一半的活力,分与她,只盼她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待那汤药在她与他唇舌间消耗尽时,路放抬起唇,却见汤药倒是大半进了她的嘴,小部分从她的嘴角溢出。

他拿了一块手巾,轻柔地擦拭了她的唇角,又喝下第二口,继续喂她。

就在此时,孙自英进来了,见了这番情景,不由惊了,忙上前道:“大将军,万万不可!”

平日按照规定都是要戴防疫口罩的,这位大将军不戴也就罢了,还这样唇齿相喂,他是嫌自己没得上瘟疫吗?

路放却并没有理他,而是径自喂完了这一口,这才替秦峥擦擦唇角,然后再擦擦自己的,淡笑了下,道:“先生放心,我既然留在隔离营内,便不会出去,自然不会传与他人。”

孙自英张口结舌,跌足猛叹:“大将军,可是若是你传染上了,那可如何是好?!”

就算孙自英是一个不理世事的大夫,他却也是知道的,路放此次带兵救了凤凰城,南蛮军被灭七万人,可是在大炎的边境,依然躺着十几万的南蛮军。如果路放出个三长两短,路家军群龙无首,到时候南蛮军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路放却并没有再和他说话,只是径自拿了汤药去哺喂秦峥,一口又一口,若是有汤药从嘴角溢出,他便擦,擦了后再喂。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碗汤药都被他喂下去了。

孙自英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却觉得路放背影清宽坚定,绝不是他在那里说道一番便能动摇的。

想着这个路放不过是十九岁少年罢了,便能讨伐四方,令得南蛮损兵折将,必然不是个一般人物。而世间之人,凡是超群绝伦者,特别是如路放这般少年成名,心性坚毅,其想法怕更是常人难以琢磨的。

最后无可奈何,他终于道:“将军放心,便是我孙自英无法解决这瘟疫,也自然会设法去求能够治这瘟疫的!”

路放回首望了他一眼,眸中有感激之色,点头道:“辛苦。”

孙自英点点头,自己出去了。

孙自英出去后,路放继续守着秦峥,为秦峥褪下衣衫。

其实路放自小读诗句,学兵法,练武艺,习操练,对于与女子相处并不熟悉,更不要说去看到女子的身体。平生第一次褪去一个女子的衣衫,却是这般情景,无丝毫旖旎,无半分躁动,只有挥之不去的沉痛,和化不开的怜惜。

他用干净的毛巾沾了用艾蒿和菖蒲煮出的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体。

从她的脖颈到她的胸部,又从她的胸部到她的肚脐,耻部,大腿。她的身子虽已经瘦弱无比且疤痕累累,可是依稀可以看出,她胸部坚挺小巧,腰肢纤细,两腿修长笔直。

路放想起那一晚,在敦阳城大殿上,从廊檐上往下看时,大殿里那个如高空明月般的女子。淡泊清冷,却自有一番光华,高悬夜幕之中,映衬得漫天星斗都失去了颜色。

路放望着榻上女子,心知她若是稍作装扮,风华足以绝代。

可是如今,他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只见榻上沉睡,遍体鳞伤,或红或白或青,偶有一两处好肌肤,也是越发映衬得那伤痕狰狞。

路放的指尖,轻柔地抚摸过她的每一处伤痕,为她抹上孙自英自配的药膏。这药膏呈褐色,清凉宜人,他仔细地涂抹均匀,仿若手下是世上最为珍稀的瑰宝。待为她抹背后的红疹时,他小心地将她翻过来,她肩后一处,竟然有血红的斑痕,仿若在浸着血。路放先是蹙眉,待细细看来,却见那竟然不是一个斑痕,而是一个殷红色的胎记。那胎记生得倒也特别,并不是日常见的形状,倒像是一个隐约的十字形。

路放看了片刻,便继续为秦峥抹药,待无一处不抹上了一层药膏后,路放这才小心地为秦峥盖上凉被,可就在此时,秦峥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眸。

此时她的双眸犹如被蒙上了一层雾般,朦朦胧胧,再不如往日那么透彻的漠然。

秦峥只觉得满嘴浓重的药味,她知觉极为灵敏,很快便辨出口中药物,知道这是祛除瘟病的。

她想起身,却觉得头脑沉重,身子瘫软,根本无力动弹。

她挣扎了下,便颓然地躺下,问路放道:“这是在哪里……”话音一出口,她便为自己的声音皱了眉。嘶哑低粗,微弱异常。

路放忙扶她躺下,道:“你病了,不过我已经喂了你药,你很快就好了。”

秦峥抬起乏力的手,摸了摸唇,总觉得有些异样。

不过这时候的她实在没精神关注那么许多,只是茫茫然地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路放略一沉吟,决定还是说实话:“瘟疫。”

如他所料,秦峥倒没有大惊小怪,只是问道:“什么症状?”

路放道:“连续高热,身上起红疹。”

秦峥听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并摸不出什么,因为她的手和额头都是热的。于是她就要抬头去看自己身上,可是路放却将她按下,沙哑地道:“不要看。”

任何一个女子,想来都不愿意见到自己身上是这般情景。

哪怕她原本就已经疤痕累累,可是再多一些红疹,总是让人看了难受的。

秦峥倒也不是非要看,勉力睁着双眸,问路放:“有治疗的办法吗?”

路放一窒,摇头道:“没有。”

秦峥听了,却是笑了下,笑得惨白:“看来我命不久矣。”

路放却是听不得这话的,猛握住她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道传导给她,坚定而不容置疑地道:“秦峥,你听着,何笑和我都已经派出了人寻访名医,务必找出这场时疫的解决之道。在这之前,你必须用你所有的耐心坚持下去。”

秦峥摇头,仰首望着路放:“路放,我怕是不行了……”

路放脸色忽然变了,低沉粗哑地问:“为什么不能?你还活着,既然还没有死,那便要努力活下去!你难道忘记了吗,当日我有心寻死,你是怎么的怒我不争,将我打了许多巴掌!”他低头,两手捧住她削瘦的脸,黑眸定定地望着他道:“秦峥,你必须拿出当日逃亡之时的心力,与这场时疫对抗,必须坚持下来,活下来。”

秦峥眸中却是透着一丝茫然,她喃喃道:“路放,可是我为什么要活着呢……”她的声音很低,很含糊,以至于路放没有听清楚。

路放审视着她的眸,小心地问:“秦峥,你在说什么?”

秦峥却不再提此事,只是盯着路放,皱眉问道:“我既得了时疫,为何你还在这里?还不赶紧出去?”

她此时忽然悟到,薄被之下,自己丝缕不挂,身上却是有清凉舒适的感觉。她迷蒙地望着路放:“谁帮我抹的药?”

看着路放,她忽然拧着眉毛,盯着路放道:“你为什么帮我抹药?你怎么会在这里照顾我?你还喂我药?你不是大将军吗?难道你就不怕万一被传染的后果吗?”

她原本身体虚弱,如今说这么一连串的话下来,剧咳不止,浑身颤抖,打着冷战。

路放上前,就要握住她的手,谁知道却被秦峥拼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开,口中犹自边咳边道:“你别过来!”

路放上前,不顾她的挣扎,有力的臂膀将她搂住,又用平稳的手给她拍背。

秦峥几乎虚脱开来,最后无力地靠在路放清宽坚实的肩头上,喘息着道:“你疯了么……你心中不是有这片大好河山吗……你不是有满腔的抱负吗……你不是心系天下吗……”

路放见她已然平静下来,低声道:“是的,秦峥,你说的没错。路放曾发誓,要平定这个天下,更要用十年时间,大炎将成为第二个凤凰城。”他低首凝视着肩头的她,抬手抚着她的发丝,又道:“可是这世上如果没有秦峥,便没有路放,更没有那一番壮志雄心。你既如我手足一般。我路放若连手足尚且不能护,又何谈兼济天下?”

秦峥冷笑,眉目间依然染有怒意:“即使如此,你可以请他人照顾我,何必以身试疫?如果你倒下了,谁来照顾我,你以为这样就是护我爱我视我为手足了吗?”

路放听了这个,越发搂紧了她,在她耳边道:“我曾在西野见识过类似的瘟疫,这种瘟疫,若是得了,身体强健者是能熬过去的,若是熬过去了,那以后再也不会得。如今我在这里陪护你,若是不得,我便一直照顾你,若是得了,我便与你躺在一起,和你一起在这疫病中煎熬,带着你一起闯过去。”

秦峥听了这番话,呆呆地靠在他肩头,怒意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悲恸和感动,她的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背,低声道:“你也未免太死心眼……”

路放并不阻拦,任凭她打:“秦峥,我并不知你为何心中有颓然往生之意,可是你若真得没了,你让我如何自处?如今你既知道我为你的一片心意,便该心志坚定,熬过这一关。”

秦峥虚弱地趴在他肩头低低“嗯”了一声,闷声道:“好,我都明白的。”

路放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又扶着她躺平,这才道:“你才醒来,几日没吃东西。我去取些粥来给你喝。”

秦峥虽然身上难受,根本没什么胃口,不过想着若是不吃,怎么对抗这时疫,便点头道:“好,那你多取些来。”

路放听了这个,知道她恢复了求生意念,总算放了心,当下端着两个药碗正要出去,却迎面碰上了要进来的孙自英。

孙自英眸中有兴奋之色,见了路放忙道:“大将军,我刚刚比对了一番,倒是有所发现,发现这虽然同是得瘟疫,却是不同的。”

路放放下帘子,听孙自英说。

孙自英当下讲述起自己的发现:“如今得了瘟疫的,有两种表症,其中如秦姑娘这一种,先持续高热,然后起疹子,乃是疫种在体内先发作,然后至肌肤间,乃是由内及外;而另外一种,则是身上先起疹子,接着再高热发烧,说明疫种又皮表感染,传至内里,乃是由外及内。如果老夫料得不错,前一种是传染之源,后一种则是被传染者。”

路放听得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孙自英干脆直白地道:“简单地说,这瘟疫,怕就是从秦姑娘以及其他几位最初感染瘟疫的将士身上开始传出来的,他们身上便带着这些疫种!”

路放闻言,眸中冷寒,问孙自英:“可是他们身上怎么会有疫种呢?”

第70章

孙自英也没研究明白这个,只好道:“这个就暂且不知了。”

路放点头,又命孙自英再去研究。一时孙自英提起,如今这隔离营内已经有十几个病患,可是照顾这病患的都是几个大夫,虽说路放也在这里,腾出时间也会帮着照顾其他病患,可是到底人手不足。要知道这些病患每隔几个时辰便要周身抹药,又要喂药,又要烟熏营帐,还要为他们做饭等。这些事情也不轻松,只靠几个大夫并小疫实在忙不过来,况且大夫们还要设法找出时疫的根源呢。孙自英说了这么许多,最后终于提出,应该找人来帮忙照顾病患。

路放听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找几个士卒过来帮忙照顾吧。”

孙自英却摇头:“这擦身子抹药都是细致活,我看这几个男人都干不好妥当。我想着外头找些仆妇过来帮忙。”

路放点头同意,只是补充道:“若是如此,倒是也可以。但只是找人来之前一定要说清楚情况,并且多给其家人银子。这事就交与诸葛先生去做吧。你去替我找他。”

当下孙自英应了,忙去找诸葛铭。

一时路放去灶下取了粥来,亲自端了喂给秦峥。这粥却是百合粥,熬了颇有一些时辰的样子,味道极佳。秦峥虽病得歪歪的,不过喝着这粥,有了几分精神,当厨子的毛病又犯了,问:“没想到这里竟然不错的厨子,熬得这粥很有火候。”

路放一边用汤羹舀了粥吹凉,细致地喂给秦峥,一边道:“多谢夸奖,到底是没跟着你白学。”

秦峥听了,斜眼望着他:“这竟然是你熬的。”

路放点头:“原本是要熬绿豆百合粥的,因怕这绿豆解了你的汤药,便只放了百合。”

秦峥咽下一口粥,点头:“难为你了,一个大将军,为我下厨做羹汤。”

路放唇边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来,道:“只要你好了,我便再给你做其他吃的。总要把当日你传的那些技艺用一用,免得生疏了。”

秦峥吃完粥后,路放服侍她漱了口,又扶她躺下。

秦峥躺下后,虽觉得头脑依然晕沉,可是因身上发痒,一时也睡不着,便想起刚才那大夫和路放的对话。

因问道:“依那大夫说的,我身上的时疫,竟然是因为我体内原本就带了毒?”

路放不愿意她多想,便道:“不过是猜测罢了。”

可是秦峥却不觉得这大夫只是猜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和这件事有关联,却是被她遗忘了的。她努力在自己犹如一团棉絮一般的脑中抓住那丝线索,可是却是徒劳。

路放见她拧眉思索,不忍她费这心力,便道:“你闭上眼睛,心里不要去想那些,便是睡不着,也是歇息了。”

秦峥想着有理,便不再去想,闭眸就要休息。

闭上眼睛没多久,因为到底还发着低烧,不片刻竟然也晕沉沉睡去了。路放为她掖好被子,便出了营帐去看其他病患,顺便帮一把手。

那些病患,知道自己得了时疫,以为自己是彻底没治了的,待到被送到这隔离营帐来,更是一个个颓废异常。谁知道大将军路放竟然也跟着来了,虽说是为了秦峥,可是这大将军在这里为大家做着可口的饭菜,还会帮大家熬药,甚至连擦身子这种事都会干。他们原本不过是普通的士卒罢了,大将军路放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时都没缘说几句话的,如今却竟然被他这么侍奉。

大家心内感激异常,因了这份感动,一个个都是要努力地对抗这时疫,争取早日好起来,重新跟着大将军上阵杀敌的。

这件事传到营帐外,大家也都纷纷好奇,一来纳罕大将军为了那个秦峥竟然付出到如此地步,二来感叹大将军之尊,竟然为普通病患做饭熬药。真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一时又有人提起往日在落甲山,由大将军起头开始做的路菜,也是很好吃,可见自家大将军原本就是无所不能的。有了这么一番讨论,大家不免想起那位表小姐,平定将军家的嫡女苏盼。话说当日在落甲山,那位苏小姐不但帮着大家一起做路菜,后来也破做了一些菜式,实在是为大家的伙食增添了不少味道。只可惜如今这苏小姐留守在落甲山不曾来。一时又有人想起,若是这位苏小姐见大将军为了那个秦峥如此这般,不知道是何心情?

被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纳罕的路放,此时估摸着秦峥也醒了,便又端了炭盆,拿了艾蒿等物要熏营帐内,谁知道刚进营帐,便见秦峥如做了噩梦一般,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喘息不止。

路放忙放下手中之物,上前帮她擦汗,又扶她躺在榻上。这榻上如今铺着冰蚕丝做的垫子,是何笑特意命人送来的,说是这么热的天,身上起疹子难受,用冰蚕丝会好些。

待扶她躺好,又抚摸着她额头道:“出了一身汗,这热倒是褪了。只是疹子却不见消。”

秦峥见路放来了,抓住路放衣角,紧声道:“我明白了!明白这时疫是怎么回事了!”

路放一听,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峥茫茫然地盯着前方,回忆起梦中情景,昔日在天牢之中,那个打扮古怪的老人,那粒被硬塞下去的丸药,那股奇怪的味道。

是了,一定是了,虽说她后来吐了出来,可是那丸药一定在腹内化了一些,这才种了瘟疫的毒吗?

而在此之前,高登曾经提过,说是请一个叫申屠江的来,可是高璋却拒绝了,说这种歪门邪道,高璋不屑为之。

当时秦峥并不明白申屠江是何许人也,如今忽然猜到,或许那古怪老人便是申屠江,他们所说的歪门邪道,便是用瘟疫来灭大炎各路兵马吗?

路放见秦峥情态,却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忙揽住她,温声道:“若是不想去想,便先歇歇。”

秦峥摇头,道:“不,我想起来了。我身上的瘟疫,应该是在天牢里的时候,被高璋的属下种下的。那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叫申屠江。你去问问其他染上瘟疫的,是不是也曾落在南蛮军手中,服下过什么东西。”

路放一听申屠江这个名字,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这个名字,他却是知道的。

南蛮人地处南疆寒凉潮湿之地,素有各种毒瘴盛行,而在那样的地方,自然有各种深通巫术之人,或者擅什么降头,或者专攻收发瘴气等。而申屠江便是其中最为出色的巫师,就连南蛮王都极为器重。若是这个申屠江真得已经来了大炎,做出一场瘟疫,却是易如反掌的。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来,皱眉问秦峥道:“申屠江对你做了什么。”

秦峥回忆道:“他给我吃了一粒药,味道很奇怪,我假装吃下,后来又吐出来了。”

路放点头,抚拍着秦峥的肩,安抚道:“你先歇息,这件事我自会料理。”

说完这个,他走出营帐,唤来诸葛铭并孙自英。

这两个人恰好正在商量请仆妇来照顾病患的事情,闻得大将军召唤,忙一起赶来了。

待路放提起申屠江,孙自英的脸色顿时一变,道:“看来这场瘟疫竟然是此人所为!若是如此,我也莫可奈何了。”

路放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诸葛先生,你速速挑选几位高手,前去南蛮军中,务必将这名申屠江抓来。”

又对孙自英道:“孙大夫,劳烦你去各自询问下每个病患,问他们是否曾被南蛮军抓住过,又是否吃过他们的饭食。”

诸葛铭和孙自英得了令,各自去了。只片刻功夫,孙自英便跑了回来,口中道:“那几个身上带有疫种的,确实都为南蛮军所虏获,也被迫吃过他们的东西。想来将军猜的没错,那南蛮军用心险恶,竟然在人身上下了瘴毒,然后放他们回来传染给我们。”

路放当即下令:“将营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安置身上带有瘴毒的,一部分安置被传染者。同时请孙大夫通知路一龙,前去凤凰城报信,知会一声。”

孙自英听了,自去办了。

一时何笑得了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他凤凰城百年建城,曾设想过多少种后路,却从未想过,被人用瘴毒从内部毒害。他咬牙切齿之下,一则命人前去寻访名医,二则也派人去抓申屠江,三则派人前往南蛮。便是申屠江抓不到,名医寻不到,或许在南蛮能获得对此的解决之道。

他这些事安排下去后,又对城内外防卫做了一番部署,命令瘟疫的消息严防外泄,务必不能传入南蛮人耳中。

第71章

又过了几日,城中和路家军中各自有数人得了瘟疫,也都移送到了隔离营中,至此人心越发紧张,人们都有如绷着一根弦一般,唯恐这瘟疫落到自己头上,一时之间军中人心惶惶。

孙自英查过那新得瘟疫的几个人,发现都是被传染者,想来应该是之前被几个传染源传染的。这才放下心来,想着只要没有携带这瘟疫病毒者出现,那便能控制下来。

至此军中得瘟疫者已经有上百人,人数倒是不多,但那种随时可能传播的恐慌,确实笼罩在每个人头顶。而这,才是最可怕的。孙自英联合六疫馆有各种时疫多年经验的老大夫,一起翻遍医术,最终确定了一个药方,那便是用辛夷、胡荽子、柽柳、水蜈蚣、胡麻仁、牛黄、生蒲黄、沙参、桑白皮、皂荚子等十几种草药熬制的汤药,每人服用一碗。

他也无可奈何,在没有找到对这种瘴毒比较了解的大夫前,只能先按照这个方子来尝试了,只盼着能多少抑制这疫情的蔓延。

一时之间,路家军招募了许多仆妇并杂役。也是恰好了,有那从凤凰城以东望垠之地而来的人家,此时怕家中早已被烧抢得一空二百了,便自愿来军中帮着干些杂活。诸葛铭自然命人说清楚其中利害干系,可是那些人有的退却了,有的冲着重重的赏银依然愿意来。

有了这些杂役,第一件事便是熬了一锅又一锅的汤药,吩咐路家军众人每人一碗,以作预防作用。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果真奏效,至此新增加的瘟疫病人有每日十几个降低至每日三五个,这就好了许多。于是人心暂时趋稳,只以为真得找到抑制病情的药物了。

而那些原本在隔离营中的病患,如今有三五个已经熬不住,到底是走了。孙自英命人将他们火化后好生埋葬,又命人将他们生前所用衣物药碗等销毁。

路放见了此番情景,脸色却是极为不好,只因死的那几个,都是身上带了瘴毒的传染源头,同秦峥一般无二的病症。若是他们熬不过了,那秦峥呢?

他只觉得脚步沉重,一颗心如同沉浸在冰冷的水中,说不出的滋味。他强打起精神,迈步进入营帐,却见秦峥正挣扎着要起身。

路放忙一步过去,扶起她来。

秦峥抬头看了眼路放,道:“我要如厕。”

或许是病着的几日只吃流食的缘故,她这几日只有小解过,倒没有过大的。小解之时只需要把夜香壶拿上来即可,可是大的却没这么容易了。

路放听了,顿时明白,马上出去营帐外拿了恭桶,放在床下,然后抱起秦峥,将她放到恭桶上,又帮她解开衣衫,用手扶着她腰际。

秦峥抬眼望着他,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饶是她向来不拘小节的,也有些不自在了:“你不出去吗?”

路放面无表情:“你现在身体虚弱,如果摔倒了怎么办?”

额……秦峥淡定地吐了一口气,试图用力,不过却使不出,她只好道:“你在这里,我没法用力……”

路放抬头看了眼营帐内,终于起身,拿了一个杌子,挡在她身后:“你靠着这杌子吧,等完事后,记得叫我,我就在营帐外等着。”

秦峥点头:“好。”

片刻之后,秦峥挣扎着用厕筹擦过后,又绑好了衣服。只因要每日擦药,衣服也都是极其简单的白袍,只需要一根绑带即可。待挣扎着收拾好这些,她才叫路放进来。

路放盖起恭桶,先扶秦峥躺到床上,然后才将恭桶提出去。

待做完这些,路放取了药膏,要为秦峥擦药。

秦峥身上衣服尽褪,闭着眼睛感觉那帮自己擦拭药膏时的轻柔。

忽然间,秦峥睁开双眼,盯着路放看。

路放原本即使面对赤着身子的她都泰然自若了,此时却被她看得分外地不自在,面上染起薄红。

“怎么了?”路放停下手中为她涂到腰部的药膏,轻咳了声,这么问道。

秦峥凝视着面前这个伟岸冷峻的少年,忽然道:“我,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糟糕?”

路放沉默了一下,点头:“是很糟糕。”

秦峥仰面朝天的躺着,眸中深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半响之后,她忽然对路放道:“便是血脉至亲,也未必能做到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