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隆沙和孟小运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奇怪——虽然是位姑娘,可是,你不是职业运动员?这反应,跟个门外汉差不多呀!

球回到黄隆沙手里,再次踏板,还没开投呢,孟小运突然开跑。

黄隆沙想要牵制已经来不及了,孔佳宜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孟小运垒那么远,刚才黄隆沙都牵制过一次了,她居然还没有回过神——是了,这是棒球,不是垒球,跑垒员可以盗垒,可以在投球之前离垒直接开跑!

孔佳宜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掉进蛋花汤的水煮蛋,明明都是蛋,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梁夏没跟她约定暗号——梁夏这回的引导范围极大,手十分自然地不时扶个面罩拍拍肩膀,除了自己和作为主攻方打席的朱璇,黄隆沙等人全往她那看。刚才那次牵制和盗垒,明显是她故意引导的。

既然站到了一垒上,她就已经是守备方的一员,只有她一个人看不懂暗号,真是…

孔佳宜都想摔手套了。

你大爷的梁夏!

这分明是在孤立她!

而且,她是投手,凭什么把她换成一垒手!

知人不善用,那个体育老师算个屁啊,四分之三侧头还投出这种垃圾球速,也配当首发!孔佳宜本来就心有不满,发现自己被欺负了,迅速就要捍卫下权益了。

“我是投手,凭什么让我站一垒!”

而且,一垒都已经有人了,除非牵制传杀,不然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小运冲二垒而已。

梁夏站起身,拿下面罩:“你要上投手丘?”

“废话!”

梁夏把面罩往地上一扔,走到黄隆沙身边:“老黄…”黄隆沙好脾气地点点头:“我没问题,我去一垒吧。”

垒球场地比棒球小很多,投手板下方的区域也没有加高,不像棒球的投手丘一样居高临下。孔佳宜平时的比赛用球比从黄隆沙手里接过的白色小球大上很多,再一次站上学生时代站过的投手丘,对面蹲捕的还是自己的情敌——这滋味实在太五味陈杂了。

梁夏和她约完暗号就回去了,她最近的头发长了不少,干脆用皮筋在脑后扎了个麻雀尾巴,戴上面罩之后,脑后那一簇头发就尤其的明显。

孔佳宜在学生时代也曾留过这样长度的头发,拿着球站上投手丘,踏板投球时,因为头发不够长,经常有较短的头发从皮绳里漏出来。

那个时候,她最擅长的就是模仿肖静林的投球,球速模仿不来,投球姿势却模仿的惟妙惟肖,连他扔滑石粉包的手势都学。

假如有女子职业球队,她应该会一直投下去,一直霸住属于自己的投手丘吧。

和学生时代仰慕的偶像在同一片蓝天下,站他站过的投手丘,投他投过的球种…春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晒得脸上都有些发烫,孔佳宜眯起眼睛,估算着自己出手点到梁夏的距离——朱璇身量欣长,应该是典型的长打型选手,有这样条件的击球员,水平要是不错,打出全垒打也不是不可能…

她微微俯身,目光落在了梁夏垂着的手指上,握拳,食指弹出…

位置偏低的曲球。

并没有要求全速投球,对于控球派的孔佳宜来说,这个球的难度并不算大。

她慢慢直起身,下手投球的出手点本身就低,往低了投,自然是她的拿手好戏。朱璇打击能力虽然不错,对垒球投手常使用的低抛球却不熟悉——起码正式对战的经验是没有的。

面对全然陌生的球,朱璇选择了观察,没有挥棒。

球却意外地偏离了好球带,梁夏手套往下一探,稳稳地接住来球,一边起身回传一边鼓励:“已经适应得很不错了,再投一个试试。”

孔佳宜出手时候就隐约猜到自己这球的计算点有误了——距离和球体大小确实有差距,她没想到的是朱璇居然完全不挥棒。

只要能引得朱璇挥棒,这一球就能算好球了。

孔佳宜正要接球,眼看就要回传的梁夏却突然将球传往一垒,孟小运惊呼一声,回垒回的摔了个狗啃泥。

黄隆沙哈哈大笑,孟小运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我去,你不是在跟投手说话吗?”

梁夏给了他一个你还太嫩的眼神,孔佳宜再接到球,犹豫一下,突然说:“我想试试四分之三侧投。”

梁夏点头:“行啊,这也方便你牵制。”

孔佳宜握着球,轻轻地吁了口气。这个女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听梁夏又问:“侧投最近有练习过没有?没有的话,先下去练几球吧。”

孔佳宜缓和的脸色迅速又绷紧了:“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小精灵什么的,分明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有删!!

第五十六局、T城大学队

白色的小球飞出,以一种把蓝色的苍穹一分为二的力量划出弧线,上升、滑行,然后坠落。

孔佳宜看着梁夏张开手套把球接住,再起身回传,眼睛里带着那点笑意,暖得她自己也振奋不少。

并没有完全忘记啊!

这次城市排名赛,除了T市,最引人注目的就要属B市的满天星和繁星了。

满天星虽然没有参赛,广告却在赛场周边贴的到处都是——罗柏等人作为外援,也注册报名,参加了繁星的队伍。

那位“退役女选手”的身份也正式曝光了——当年曾经随国家队征战各国的垒球队投手袁敏。

袁敏因为嫁入豪门而坚决退役之后,几乎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垒球又不是国民度很高的运动,几乎可以用消声觅迹来形容。

这一露面,打什么位置还是其次的,最被人热议的就是她跟富豪老公离婚的新闻。

繁星本来话题度就高,虽然一直被攻击“卖肉”、“卖脸”,但却是也有脸有肉可以卖——有了这几位强力外援的加入后,还新加入了“卖球技”的特点。

无数球迷在那嘀咕,外援上场的话,穿什么球服?

繁星现在公开的球服,可全都是裙子!

罗柏就算长得不错吧,穿裙子打球真的没问题?

梁夏也很好奇,但是更关注这次首战的对手。魏冬已经几天没和妹妹好好说上几句话了——事业心极重的妹妹不是在球场就是在去球场的路上,再不然就是和毕老打电话,再不然就是蹲屋子里反复刷T城大学队各场比赛的录像,光记录就做了好几本。

柯诗新中间也电话骚扰过几次,内容无非是“听说你们抽到大学生队伍,什么人品啊,要不要我来给你当外援啊”之类的废话。

于雨对此十分不屑一顾:“就知道说风凉话的男人,千万不能要!”

城市排名赛第三天,T城中心体育馆,春天棒球队对阵T城大学生队。于雨特地请了假来观战,观众席上大片大片的大学生,扛校旗的,吃瓜子的,拿助威棒的,小团体负责后勤服务的,体育老师兼教练带着学生球员出场时,全场都跟狂欢似的躁动了起来。

对比春天这边,不但没掌声,嘘声都断断续续的——唯一的拉拉队还是孔佳宜自带的护花粉丝小团体,几个姑娘拿着写了孔佳宜的牌子,畏畏缩缩地都没敢举高,心灵脆弱的那个干脆连眼眶都红了。

听说这些迷棒球的都很暴力,平时在网上就尽看他们掐来骂去的,现在可是真人面对面了。报纸上不都有对家球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新闻。

不低调,她们几个绝对要被打残的吧!

只有来为姐姐加油的朱筠一脸昂首挺胸坐着,还带着手持的DV准备录像。

请那些收费的拉拉队实在太贵了,钱要花在刀刃上,穷兮兮的春天棒球队到底还是舍不得这笔花销。

赵美女也作为参赛队员穿上了春天那身绿球服,不化浓妆不穿奇装异服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名副其实的美女的。

进场之后瞅了瞅被那边欢呼声包围的朱筠和孔佳宜的粉丝,忍不住冲朱璇和孔佳宜嘀咕:“你妹和你那些粉丝,完全不行啊,当应援当拉拉队,就是要自信呀!”

朱璇好脾气没应声,孔佳宜火了:“管你什么事情?你自信,你怎么不去?”

赵美女“哼”了一声:“我是球员。”

“不会打击也能叫球员?你是投手啊?”孔佳宜鄙视。

赵美女不为所动:“这不是垒球比赛,可不能用铝制球棒,你等会可别丢人——还职业球员呢!”

孔佳宜的瞪圆了眼睛,却反驳不了了——铝棒和木棒的差异,她当然很清楚,之前几天的训练她就已经深刻意味到区别了。

挂名教练陈冠霆当然是没有来的,这么多人的地方,陈帅哥是万万不乐意露脸的,倒是客客气气地在电话里跟他们说了句“干巴爹”。

张小春当时就十分想问候一下他爸,梁夏倒是挺淡定地接受了,进场之后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就停顿了一下,然后弯弯嘴角,露出了个不大明显的笑容。

朱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瞄到一个摇晃的身影被人扶着进了包厢。

朱璇只觉得扶人的那个高个似乎有些像肖静林,被扶的那个却没认出来,方梦小声惊呼:“小夏姐,毕…毕教练…”

梁夏“嗯”了一声:“老头来一趟不容易,咱们好好打。”

孔佳宜当然是知道这位的,再要看却找不到人了,还被赵美女嘲讽:“别看了,就你那几个粉丝,想靠她们应援,没戏。”

T城大学队一水的红白色队服,队长赵期已经预签了球队,明年一毕业,就将披上猎风的战袍了,身高体壮,长眉大眼,在学生中人气极高。

张小春站他边上都觉得压力极大。

赵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伸向了边上正准备朝副队长厉原杰伸手的梁夏:“魏学姐,好久不见了。”

梁夏愣一下,握住正打算厉原杰正打算缩回的右手:“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签了猎风,恭喜了——原杰也好久不见了哟。”

厉原杰嗖的涨红了脸,匆匆一握迅速缩回了手:“好久…不见。”

赵期没握到手,便改抓着张小春的手晃了晃,甩什么不干净地东西一样飞快甩开:“学姐还真是天生当副队长的料,在黑镰时候当副队长,到了业余队还是副队长。”

梁夏笑笑:“你比我强,天生当队长的料,祝你早日当上猎风的队长。”

猎风的队长林成殊正是当打之年,对他还有伯乐之恩,还是捕手,是整支队伍的核心,赵期当然不希望林成殊离开,不离开,自然不可能当队长。

梁夏这个祝福一点都不美妙,简直像诅咒!

你们队长才马上转会或退役呢!

不对,张小春这种,别说不可能转会,真转了能有什么损失,压根没人会稀罕!跟林成殊有可比性吗?

猎风不能失去林成殊,春天的张小春可是到哪儿都没人稀罕的。

赵期于是将诅咒化为动力:等会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你梁夏再厉害,总不能把垃圾变黄金吧?春天这破队伍的配置他们早调查过了,压根没几个能打的,稍微有点看头的投手还是个打垒球的。

赵期一边往自家捕手那走,一边冷笑。

跟他后面的厉原杰只觉得学长表情一抽一抽的,跟犯了毒瘾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

谢谢小翼妹子和北子的地雷╭(╯3╰)╮~~

建了个小群,敲门砖随意任命作者名作品名~群号213451826,感兴趣的妹子来玩呀~~

第五十七局、被触杀的小学弟

出乎大家的意料,春天的首发投手居然还是黄隆沙。

赵期瞅着休息区冷笑:“看不起我们的第一棒?”

T城大学生队的第一棒是大一新生侯敏,年纪虽然轻,个子也不高,打击率却不低。梁夏瞥了他一眼,快速地打完暗号。

黄隆沙微微点头,投球。

十分平稳的一个正中直球,测速器显示出了148的球速。

侯敏没有挥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二球,梁夏要了个指叉球,侯敏在球出手后突然改握棒姿势,触击。

砰!

球滚向一垒滚去,黄隆沙冲过去捡起了球,扔向充当一垒手的孟小运。但是侯敏显然更快,球还在半空,他已经开始滑垒了。

“上垒!”

裁判出声,孟小运郁闷地甩了甩满头的黄沙。

场外的学生观众们疯狂了,本来就够激动的,这时更像打了鸡血一样,助威棒敲得栏杆都震动了。

T城大学生队的第二棒笑意盈盈地从准备区上来,站到了梁夏的右侧。

这是个左打。

对于黄隆沙这样的右投投手来说,左打球员显然是不受欢迎的。梁夏回传完,慢慢地蹲回到原位,余光瞥了一眼侯敏离垒的距离,十分自然地按了下面罩。

会盗垒?

黄隆沙有些狐疑地拿余光往一垒方向扫了扫,并不敢和一垒附近的侯敏对视,这也是梁夏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

就像之前不习惯牵制的时候一样,上板和合手时都不要去看跑垒员,给对方一种你完全不懂牵制的假象。

黄隆沙等对方第二棒准备好了才开始上板,梁夏满意地扯了扯嘴角。T城大学队的休息区,教练也满意地揉了揉脖子。

果然是个门外汉,眼睛瞧都不瞧一垒跑垒员一眼。

侯敏接收到了自家老师的暗号,按原计划,盗垒。

侧投的右投投手,左打的击球员…盗垒的机会与风险并存,成败就看攻防双方谁更棋高一着了。

黄隆沙右脚踏上投手板的瞬间,侯敏状似无意地微微弯了弯腰——黄隆沙合手,侯敏突然朝着二垒飞速冲刺!

这个时机,是他认真计算过的。

要是等他开始投球时再盗,黄隆沙必然直接爆投传球给梁夏——虽然有直接被传球牵制的危险,但是,球在一个不大懂牵制的业余投手手上,肯定比在老奸巨猾的梁夏手里安全。

而且,投手上板后不能退板,黄隆沙要传二垒,整个身体得跟陀螺似乎的转个一百八十度转身…侯敏偷跑的瞬间,学生门就疯狂了,助威棒哗啦哗啦响,甚至有人喊出了:“盗垒王侯敏”的口号。

然后,就见那个长得一般,小腹微凸的中年投手跟跳芭蕾似的以踏着投手板的轴心脚为中心,快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左足猛然朝后大跨步踏出,挥臂传杀!

危险!

T城大学主教练心里咯噔一下,就见豪迈转身的黄隆沙把球直接传到了跑得飞快的游击手张小春手里。

这种情况,不该直接传二垒?

二垒手眨巴了下眼睛,正想问张小春要不要把球给他呢,侯敏一看机会逝去,及时止损,已经迅速转身往一垒跑去。

盗垒不成,自然要快速回垒。

张小春这次没犯傻,知道自己跑不过人家,大喊着孟小运的名字挥臂传球。

梁夏也甩了面罩跳起来大喊:“一垒手!触杀!”

触杀,顾名思义,就是防守方要用持球的手接触到跑垒员的身体某一部位使得跑垒员出局。手套啊裤子啊衣服啊,只要在他回垒前碰到,那就算成功触杀。

孟小运边跑边张开手套接球。

球飞得总是比人快的,小球落入手套的瞬间,侯敏紧急刹车似的停顿了一下,再次转身跑向二垒。

我了个去没玩没了了啊!

孟小垒一边再次把球传向离侯敏最近的张小春,一边大喊:“张哥,球!”

张小春还没接到球呢,侯敏再一次改变了方向,冲向外野。

跑你妹啊!

张小春咆哮着紧跟在后面,梁夏冲着赵美女喊:“左外野手傻了?围上去堵人啊!”

赵美女这才清醒,连忙也小跑了起来。

三人半包围着将侯敏驱赶向了网墙,学生们瞪大眼睛,纷纷给侯敏鼓劲。

跑啊!跑啊!

球在张小春等三人之间传来传去,包围圈越缩越小,侯敏最后背都抵上墙了。张小春狞笑着拿着球冲上去,化身为苍蝇拍,将T城大学这位小弟弟毫不留情地拍死在铁丝网上。

裁判“出局”的腔调都有点曲扭了。

简直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啊,梁夏感概着捡回了面罩。

张小春一脸狂喜,没抢到触杀的孟小运有那么点点遗憾,回到自己位置上的赵美女脸都跑红了——有意思,这样把人弄出局,很有意思,比模拟训练的时候刺激多了!

梁夏鼓励一样向他们宣布:“配合得不错,一出局了,继续保持。”

场外一片哀嚎,有学生愤愤大骂:“好无耻啊!”

一直沉默的朱筠忍不住扭头,声音细细地反驳:“盗垒本来就会被触杀,又没犯规。”

那几个学生狠狠瞪了她两眼,干脆跳起来大喊:“加油!杜丰宇加油!”

朱筠涨红了脸,把DV往前挪了挪,对着DV嘀咕了两声“春天加油”。

她自知声音小人单力薄,要对抗这么多学生,是完全不可能的,只好拿这种办法反抗一下。

其中一个眼尖的学生看到了,叽叽咕咕向同伴们叙说自己的发现——学生们的心思是很好猜的,场上虽然还没占优势,场外的应援一定不能输的。

朱筠边上坐着的学生开始刻意地大喊起来:“T城大学永不败!杜丰宇!全垒打!全垒打!”

朱筠只得带着DV往前挤,前面的学生也起哄一样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