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 谢公公赐教。"孙业清一揖,心中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内臣刮目相看。这一手,高明!如今的军报,皇上是不会马上就理的。这个新年太需要毫无事端地贺贺了。但皇 上毕竟是文武双抓的,边关出的事迟早会传到民间,到时再看回过头来,皇上能把这个错背下来?那他们这些臣子都干什么!所以这军报是沉定了!而到了那时,兵 部的责任可就提不起了,必得有个人出来顶顶罪,如果孙业清没抽身,便是他位再高权再重,也够死上好几回。

这皇上身边有人哪!连小小一个内臣都如此精干,可见其主子的城府是何等之深。

"孙大人客气了。"知云拱拱手,"告辞。"

"公公请。"

知云入殿才将王府大小事宜齐述一遍,外殿便报兵部司城郎中铁江奉尚书孙业清令有军报上呈。

妫语一皱眉,只叫喜雨接了,并不亲自传见。知云在旁瞧得明明白白,只不作声。

"知云,近来公主怎样?"

"回皇上,公主虽是啼哭,但已比之前好多了。由奶娘带着并无什么要紧。小王爷也时常去看她,陪她玩耍。"

"小成王与公主感情很好?"妫语目光深沉地转向窗外,柔和清艳的侧脸没有半分情绪外泄。任是无情也动人。

"......还可以吧。"知云答得出乎意料地模糊。

妫语回过脸来一笑,恰似春融冰河,一声轻脆,便是暖风袭袭,绿了春草,红了娇花。"上次刑部怎么判的?"

知云闻言也松下语气,笑嘻嘻地回道:"挨了五十记板子,三天没能下得了床。"

妫语微哼一声,"才五十板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了?"

知云苦下脸,"施大人门下可是严刑厉法呀!个个都铁面无私得很。"

"铁面无私你还会只挨五十个板子?"妫语轻嗤,随即又朝他看来,暖意洋洋,"这几日已好了吧?"

知云眼珠子一转,笑答,"是大好了,多亏了长光送来的滇云白药,简直神了!"

妫语睇他,"你是越来越刁滑了......"

"启禀皇上,兵部郎中段辰段大人求见。"

"传。"妫语敛起笑意,知云一躬身,退在一旁。

"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段辰向来对于君臣之礼极为注重。

妫语一手轻抬,示意他起来,"孙将军的伤怎样?"

段辰将袖口捏了捏,躬身答道:"回皇上,将军复元良好。"

"嗯。"妫语点点头。

段辰见机由袖中抽出一本奏章,高举呈给喜雨,"皇上,臣有一本,奏请皇上御览。"

妫语接过细看,段辰已在旁申奏:"今天下虽平,然外患猖獗。兵者,国之戍卫也。必行精兵方能强国以抵外侮、捍富庶。故臣窃拟之三:

其一,宿卫之制当更。凡当宿卫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五百里为五番、千里为七番......若简留直卫者,五百里......军分隶十二卫,总十二,为六番,每卫万人......

其二,招兵俑。臣以为可择下户白丁、宗丁,强壮五尺七寸以上者。若不足,则兼户八等五尺以上。皆免征镇、赋役,此是外州县招兵,可由兵部及州、县、卫分掌之。为抵匈奴之骑射骁勇,可于兵中择材勇者为番头,熟习弩射,以试录取,建骁骑营。

其三,购马之制。臣以为当由安平府专设马市,大批购入,并择优育后,精草食之......"

段辰洋洋洒洒地说下来,将碧落兵制的缺漏都来了一次重整,妫语边听边看边想。此议甚好!国之为强,民富、兵强,二者不可或缺。"想得好!"

她拿着奏本又看一遍,"目光长远,若按此行,不出三年,碧落之兵当精。段辰,想得不错!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等目光长远的臣子。"

段辰一躬身,"皇上过誉,臣不敢欺瞒皇上,此议乃臣与孙将军共同商讨得之。"

孙 须?于军政方面他倒完全不似平常的大手大脚。段辰说是合议,但奏本所署却只一人,其中缘由自不必明言。妫语神思略转,便知晓必是由旁人提点过了。而那人是 谁?妫语淡淡一笑,"回去知会一声孙须,说朕还等着他练支虎狼之师给朕瞧瞧,要他好好养伤,为国珍重。"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建营,购马一事先暂缓。 此事须得与户部好好商讨,但征兵一事,他怀南军可先行,立个样子出来。"

"......是。"段辰忽然微微一怔,那日的书生倒是把这些都给料着了。他斟酌了下,"皇上,臣与孙将军在猎熊之际结识了一个人。"

"哦?"妫语微挑眉,这木清嘉可了不得,不单只让岳穹来荐,连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段辰也来荐他。

"乌州木清嘉。"

"乌州似乎专出才子啊!朕还听说有个覃思。"

说到覃思,段辰想起那几桩事儿来,也不由一笑,"是。覃思文章横绝一代,风采翩然,的确令人倾倒。但这个木清嘉却是个外讷内秀的士子。臣以为其人稳秀有劲松之气,平柔有流水之质。"

稳秀平柔,妫语闭目想了一下,心中已有计较。

流年faye 2007-03-29 19:11

第二部 庙堂篇 第十八章 春日载阳

正月初一,岳穹早早起身,便走向西苑,那儿新近来了个人。

"呵呵呵,清嘉,起得那么早?"他才至亭苑,便见一身清爽简洁的木清嘉已打完一套伏虎拳了。

木清嘉披上外袍,朝岳穹一拱手,正正经经地拜了个年,"清嘉恭祝老师安康。"

"好,好。"岳穹拍拍他的肩,照理晚辈拜年是要回个红包的,但他却笑着递去了一本厚厚的书,用蓝布包着。岳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脸郑重地接过,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他淡淡地笑了,一双精锐的眼中闪着细细的审视与深埋的喜悦,"清嘉啊,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是。"木清嘉将书收入怀中,随岳穹进入里屋,心中大约有点数。

"你可知道皇上昨儿去了成王府,又去了闻府,末了还邀夫人、公主、小王爷去宫里看戏?"

"学生略略知道一些。"

"哦?"岳穹挑眉。

"学生早上听门房说的,说皇上车驾幸过之处,还有人唱歌来着。"木清嘉说得浅淡。

"还唱歌?"这他倒还不知道。

"是。先唱了几句《文王》,后来皇上吩咐那侍从唱了《常武》。"这话木清嘉说得可意味深长了。

岳 穹一听这话,并不甚以为奇。皇上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几分,匈奴的事,麟王的事,她可一直放在心头。只是这"不测不克,濯征徐国"指的并不单是匈奴与麟王 的武事吧!他不由对眼前这位学通古今,又内敛藏拙的士子再度深深地看了眼,语意悠长,"清嘉啊,不测不克,敌之狡也,或私结内间,或乘国隙。国之患不在明 而在微。你可要好好琢磨琢磨。"

木清嘉一怔,继而有种隐隐地震动,一句"国之患不在明而在微"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激起他深刻的震荡。不在 明,在微。那么,什么是微呢?这一个疑问,使得他往后的人生有了一个极微妙的转变,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也明白了自己该说的话,这让他日后的仕途平步青云, 没有经历太大的风浪。

"呵呵,这大正月里的就把我叫来,可是要我来收红包哪?"王随依旧不甚正经地斜靠在栏杆上,对于亭中的石凳视而不见。

"我请王兄帮个忙。"孙预笑望着眼前一身随兴不羁的人,目光诚挚。

王随眉宇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公欲取之,必先与之。看来夷州知州是你给免了的?"'三司馆'无所不知,自然会惹许多出人意料的麻烦。那夷州知州也不知怎么得来的消息,居然找到了他们中的一人,以偷盗罪收监拷问。

孙预并不欲挟恩相求,只淡淡道:"他贪赃枉法,我不过按律办事。"而此中罪证他会收集得如此迅速,当然借助了'三司馆'在背后推动的力度,两方不过顺水人情,并没有什么利与不利的关系。

王随撇撇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什么事儿?"能让孙预如此费心请他帮忙的事一定不简单。

"解毒。"孙预语出沉重,眉宇深锁中有些许莫名的心疼,他遍访天都名医,无人有这个能力。

"什么毒?"

"绝尘纱。"

王随微怔,瞧他神色不由有些惊奇,"谁中毒?莫非是伯父......"

"不是。"孙预摇首,"这人身份特别,王兄,恕我不能相告。"

"成。"王随点头,"只要这天下有一个人能治,我便把他拖到你面前。"

"多谢王兄。"孙预起身一揖,心头有些激切。

王 随看着他极反常的不镇定,一双锐眼瞄了又瞄,这小子今儿怎么了?瞧瞧他,一个堂堂的摄政王,碧落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今天居然在他面前如此激动,一种莫名的 深邃与隐约的心疼,连他这样的外人都看得出来了。这样子的孙预都不禁让他怀疑,这摄政王爷是怎么在朝局上混的了!半是戏耍,半是试探,他不由脱口问道: "万一......没有这么个人呢?"

孙预神色一凛,早春料峭的寒风刮过脸,竟也像是刮到心一样,极脆弱地一缩,隐隐地痛起来。如果没有这个人,如果没有......如果......"一定会有,一定得有!"他的话说得极重,不知是要说服王随,亦或是说服自己。

蓦 地,有人拍上他的肩,孙预抬头,正对上王随一脸笃定的笑,"当然,一定会有的!至于我么,"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这个苦命的人,将为你远涉天涯海角,于茫 茫人海中找到这么个人。"王随脸现悲壮,欲笑不笑的神情惹得孙预心中一宽。但也只有王随自己才知道,这项任务是多么的吃重。绝尘纱呀!这种天下至毒的解毒 方法,他真的能找得到么?而万一找不到的话,对于孙预,估计会是一项绝对难以承受的打击了吧?

但王随还是承诺:"你放心吧!五年之内,一定会有个能治的人治好'绝尘纱'的。"就算找不到,培也培养一个出来,"哦,对了!我这次来你这儿还带了两个想凑元宵热闹的家伙,天都里的客栈爆满,不知可否收容一下?"

"求之不得呢!"孙预高声一唤,"泉伯。"

孙泉立时由亭外的花圃里跑了过去。"三少爷。"

"整理三间厢房出来给贵客居住。"

"是。"孙泉一躬身,立时下去打理。

孙预回身正对上王随的笑,只听他又问,"天都哪儿的梅花最好?"

"最好?"孙预淡淡地一笑,带着点回忆,"能去的只有第二好的梅家坞。"

"能去的第二好?"王随眉梢一勾,飞扬起星星了然,"最好的可是在禁宫?"

孙预回以浅笑,并不说话。

元 宵佳节,九衢雪小,千门灯红。整座天都城都扬起阵阵繁闹,连池柳红梅也竞相凑趣,香散梅梢,冻消池面,春信频播。只见那条条街市,飞盖妨花,华灯碍月,人 头躜动,俱是片片彩光。远山近水,皆披彩锦,一派火树银花。灯笼火把如列星,一一簇拥而去,如龙如舞;皮鼓铜锣如震雷,镗镗喧嚣而来,如火如荼,竟似无人 不带歌舞,无山不带歌舞,无水不带歌舞。脂粉纨绮,香罗飘带,即便村妇山僧,亦所不免。

天都以西的西苑河上,亦是楼船箫鼓,画舫争渡。这西 苑河由华河支流涴水北引而入,由甚堤、永堤分为三截,正是由碧落先祖为记念两位孙家的大功之臣而名。此河上段谓之"激浊",中段谓之"扬清",下段谓之 "百纳"。此时元宵佳夜,月洒清河,堤带锦星,而河上舟子,峨冠盛筵者有之,小船轻幌者亦有之。盛筵者,有丝竹盈耳,灯火优缓,声光相乱。移舟小酌者,亦 有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逃嚣里湖。

这段扬清河面原是最宽,水流极缓,船行亦稳,只见这水光点影月色,碎金细银,载着这亦船亦声歌,直往南下,绕过整个天都。远远地,有名妓闲士,浅酌低唱时闻于耳,弱管轻丝,竹肉相发。

"姑姑,那边好热闹呀!"一条彩灯盈室的画船上,明眸红唇,圆脸讨喜的女童晃着身侧一隐在暗角的女子,一双映着灯光愈显白细娇嫩的小手遥点对岸。她似是听到有隆隆不绝于耳的鼓声以及喧嚣不断的人声。

船移灯转,皓月莲步,缓缓把女童身边的人照得无比明艳清晰,一位年及二八的女子清雅娉婷于船头,月白色的缎袄,本是素淡,但映着明灯水影,竟也点金点银,挂珠披霞,恍似神仙中人。那女子盈盈侧首,乌丝偏垂,净撩起无限风情,却又清灵得让人起不了一丝杂念。

"昱儿想去看看?"低婉的嗓音柔柔地荡入人心,语气里虽含宠溺,亦掺有丝丝心动。

身侧的知云一听这口气,似是有去的意思,脸色微变:"主子......"

谁知还没说完,就听女童一蹦蹦到女子怀中,"好啊好啊!姑姑带昱儿去!姑姑带昱儿去嘛!"

女子抿唇一笑,明眸微弯,眉宇间便溢出倾城倾国的风采来,正欲答应,却听身后人抢先道:"主子,元宵灯市多有龙灯,人多物杂,恐伤了主子和公子小姐。"

另一侧一华服少年亦上前一步,恭谨道:"是啊,姑姑,岸上人太多。"他眼望着那灯市如昼的街市,口中却出言阻拦。

女子轻嗤一声,"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习气!"她瞥一眼身侧的少年,回头对侍从道:"你们三个不是功夫挺了得么?我还没见识过呢!今儿呀,我去定了。"

知云有些讶异地抬头,不知一向持重的主子何以会如此任性。倒是喜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低低道了两个字"民情"。

"是。主子。"知云一怔,马上应了下来,"靠岸。"

"扑通"一盏白瓷杯跌落河中,一条小渔船上,只悠乎乎传来几声梦呓般地呢喃,"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原来这世上真有绝世的大美女!"

"啪!"劈头打来一记竹箫,顿时让人心绪全无,说话人回头怒瞪,"干嘛打我?"

"你不知道么?有些物事,有些人看上一眼就有够折福的,我这是在救你!"月夜下,这男子圆脸圆眼,乍一看憨厚可爱,再一看,他眸光清敛,举止从容,自是不俗。

"听你的鬼话呢!"

圆脸男子瞄一眼这个神采灵动,一脸神往的同伴,"你可知她是谁?"

她秀眉一挑,长长的眉梢往上微勾,"谁?"

圆脸男子盯着已下画舫的那群人,"天都城里有如此风姿,如此懿范的只有两个人,而年纪如许,气度如许的就只有一人了。"他看着同伴依旧茫然的脸,叹了口气,"你身为'三司馆'中人,竟如此孤陋寡闻!天都第一人是谁?"

"啊!你是说......说......"

男子横她一眼,随后又是一叹,"只可惜红颜薄命哪!"

"红颜薄命?"

"是啊!'绝尘纱'至毒痛楚,你我能挡其十一乎?"那男子微扯嘴角,语义里头有一丝隐约的钦佩。

"你说'绝尘纱'?"原本躺在船里的人忽地坐了起来,竟就是王随。"你怎么知道的?"

"还 记得你让我们查过太傅夫人萧霓的事吗?"圆脸男子眼神放在远处,映着水光一片晦暗,"当时我觉得那两人对自己二女儿的前后态度挺怪异的,就着人查了没停 手。前些日子来了个消息。"他语声一顿,仿佛有些沉重,"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有人却是狠辣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来下毒,以利于控制。"

一句话落,船里顿时沉默,王随看向那一行人行去的方向,眼微眯,"走,跟去看看。"

"昱儿,你要什么就尽管问知云要。"妫语由长光护着穿行于人群中。整个街市烟光琉璃,琳琅入目,有各色小吃飘香沁人,有溢彩花灯烛光炫人,更有纷杂艺人呼声震人。那满目的缭乱早迷花了游人的眼。

知 云抱着小公主,饶是身怀技艺,也还是吃力。那小公主毕竟年幼,一时被花灯吸引了过去,一时又被糖葫芦串给吸引了过去,再一转又扑向这儿的喷火杂技,一会儿 又扑向那边的皮影戏。知云早应付得头皮发麻,谁知主子竟又下来这么一桩任务,正自叫苦,那小公主已在他耳边拍手娇呼,"好啊好啊!姑姑最好了!"这里声音 才落,随即便努着红艳艳的小嘴瞅住知云,搂着他脖子的手更是牢牢地不放,一脸撒娇地说:"知云,我要刚刚的糖葫芦!"

知云闭了闭眼,"好。小姐请等等。"他把公主交到喜雨手上,回头找路去买。好一会儿,才拿了几串过来。公主一见到他便扑过小小的身子去,"知云真好!"

妫语将另一串拿给一旁一直没吭过声的妫昺,却惹来他的惊讶,"姑......姑姑?"

她浅笑,"怎么?不爱吃?"

"不,不是。"妫昺小心地接过,却是盯着它发怔。而那一边,公主早咬了口吃上了,还一个劲儿地把整串凑到知云嘴边,"好甜呀!知云,你也吃吃看!很好吃的!来,你也吃一颗!"

知云正自头疼,微侧了脸,口中称谢,"谢小姐,奴才不喜欢吃,小姐吃就好!"但公主偏生小孩执拗,一直往前送,糖渍粘了知云满脸,最后还是给塞了颗进嘴里。

"嗯,这才乖!"

其余几人都忍着笑别开头。

"哎,怎么看她也不像人们传的那样。"

"唔,我也没想到,曾经以为能够巩固亲政,并力推新法的人必然......"他忽然想到一点,这个亲政与新法是不是也是受人指使才办的?毕竟她才只有十六岁。

王随一手勾上他的肩,有些深邃与认真,"乘雷,你那些消息,对于她有着什么样的评价?"

"嗯?" 被唤作"乘雷"的男子抚着下巴深思了会,"据消息来看,她是个颇有作为的君王,现在么......如果单看这个人来说,应该是坚韧又有温情的人,还有,她太年轻 了,如果排除他人安排的话,心智成熟得有些过,我十六岁时哪有那么多脑子?"可是,如果受人指使,谁有这个能力与必争的利益呢?似乎找不出一位必要如此做 的人来。

王随一笑,喃喃吐了两个字"难怪",便加紧步伐追了上去,几乎就是尾随其后了,他才懒洋洋地朝两名同伴道:"前儿我受了一桩托。"

"什么托?"

"解毒。"王随一笑,略略提高了声音,"绝尘纱。"话声一落,他满意地看到前行的人在听到这个词时脚步一顿。

"嗯?"乘雷挑高了眉,朝前头瞥了眼,领会地点点头,"哦,这个真的有解么?"

"我既然答应了人家,那五年之内就必会给他一个解毒的人。"

"能找到?"灵动的眉宇飞挑,企图引起两个一直忽略她的同伴的注意。

王随看着前面愈行愈慢的步子,笑意更深,"不就一颗球么?万物有生有克,总翻得过来。"

"切!什么叫一颗球?你是地理太差了好不好?也是,先人留下来的课业里,就你这门没过关过。你怎么翻?那可是从南极到北极,把每条经线都给跑便了,当然没人住的地方可以不去。"

王随见提起他不甚光彩的往事,不由朝她狠瞪一眼。才想岔开话题,却迎上了一双惊愕中有着不敢置信的眼眸。

妫语几乎是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地呆了许久,望着那三个一直走在她背后说话的人一动也动不了。一颗球,南极到北极,经线?!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主子......"

耳畔似有一声轻唤,震醒了妫语,但她却并不理会,反而是直直地走到王随面前,两弘幽深的眼波中满是深长的激切,"你......方才说什么?"

王随一愕,不料她问的竟是这个,不由有些奇怪,回视的瞳仁渐渐有些收紧,会不会......?!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惊人想法!他深深吐纳了一番,又顺带瞄了眼两侧面色郑重的侍从,答得恭谨,"回小姐,这是小人业内的行话。"

"行话?"妫语心涛澎湃,只觉九年来直压心底的回忆全回到了眼前,这绝不会是简单的行话,这,这只有"那边"才有的!

王随越想越觉得惊人,联系到几年前他帮孙预查过闻家的事,又想起方才乘雷说的下毒事件。一对父母何以会如此心狠手辣地以毒作要胁?有什么值得他们那么防?除非是'非我族类'!他试探着说,"小人业内的人都知道,小姐也知道?"他的目光惊异,明白地传达出他亦是相同的惊讶。

妫语抓紧了自己的衣袖,那双清灵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粼粼,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险险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王随轻轻一笑,已全然放松下来,挑眉瞅了瞅妫语身后那三个眉宇微拢的侍从,语出平淡又玩味,"据说梅家坞只是天都赏梅亚秀之地。"他挑了个让对方能放下心来的地方。

妫语浅浅地笑了,目光中漾出一抹神采,滟滟照人,"有何不可?"她侧过头,"知云,喜雨,你们带公子小姐好好玩。长光,我们先走。"

"主子!"喜雨瞥了眼面前的三个陌生人,虽不似歹人,可也并不见得是良善之辈,选在禁宫,艺高胆大着呢!只是主子从来也不莽撞之人,怎么对这三个陌生人如此轻信?还允其入宫,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