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孩子相比较于其他世家要辛苦许多,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家再不长进的子弟也不会满身浮躁气息,若在学问上真没有天份也不会有人强求,任他自己发展,想学什么自然会有人教,就算族里没人会,也会想尽办法为他找来先生。

所以柳家有柳莲柏那样把学问做到了极好的子弟,也有柳莲容那样学问学了个稀松平常,脑子却灵动异常的子弟。

得知这些,柳卿只有一个想法,柳家的那位先祖,不会也是穿来的吧这份见地,可不是现在的人会有的,利用孩子的好胜心,再从旁好好加以引导,要教出几个有出息的世家子,不难。

“不过爷爷,该让族里的兄弟们融入进去那些圈子里了,柳家既是世家,就不该排除在外,高高在上的柳家不会被人接受的。”

“卿儿放心,这点爷爷已经在安排了,很快就有机会。”

第一五三章博奕

柳卿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所谓的机会是指什么,确实,这是柳家的大机会,让柳家以强势之姿重新站在人前,以后是入朝堂也好,隐在民间也好,都没人能把柳家轻易踩下去。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不行,这就是柳家人的骄傲。

若是没有柳卿奉上的纸张配方,柳家也会凭着自己的本事从其他方面着手,柳家的辅助之名不是白来的。

不说他人,就说柳卿的父亲柳逸时若是入朝堂,也绝不会弱于任何一只老狐狸,只是柳家的避世让他也习惯性的把自己藏了起来,但若是要他入朝为柳卿替掉些注意力,他是愿意的。

“定王爷,说起来今儿个事情能够这么轻易的解决还要多谢你了,若不是皇家明白的表示对柳家的袒护,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阙子墨懒洋洋的倚在靠近柳卿那边的扶手上,一点也不在乎柳家几只老狐狸会不会看出来点什么,“他们也只是暂时离开而已,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的,若是可以,柳家主还是多派些人手保护希及才好,这段时间最好还是防着点,我派去的人希及不愿意他们进内院,我手底下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女侍卫,这方面还请柳家主多费些心。”

他自家的人怎么就还需要别人来嘱咐他费心了,这定王爷是不是也太反客为主了,三个老人对望一眼,齐齐若有所思的望向一脸平静的柳卿,这丫头到底是真不知道这王爷对她的心思还是在装不知道?

“这点定王爷不用担心,老夫自会安排。”

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她无尘居里除了后来的红玉和阙晓潜,哪个不是全婶安排进去的人,那八个被她赐名的使女只怕没一个简单的,虽然没见过她们动手,从细微处也看得出来。

柳卿撇了撇嘴,径自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东西弄得怎么样了?有把握弄得出来吗?”

看了阙子墨一眼,柳松君回得含糊,“能弄出来,确切的说已经弄出来了,只是没有达到你所说的标准,匠人说配比上还要稍作调整再试,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柳卿有些意外之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弄出来,她给出的配方只是个大概的配比,远没那么确切,原本以为要弄出来怎么着也得需要不少时间的。

“那我就放心了,若是什么时候弄好了,第一时间送我那里去,然后才能有其他动作,我得看看。”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柳松君大笑,这是卿丫头的想法,要是她不点头说好,他绝不会做其他动作。

阙子墨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多问,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总会知道不是。今儿个既然他来了,有些话那就必须先说在前头。

“柳家主,本王有些事想和你明说,希及不喜欢绕来绕去的说话,今儿个我也就直说了。”

柳松君做了个请的手势,“但请直言。”

“本王和皇兄都相信柳家的辅助之名不是白得来的,必定是有独到之处,现在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希及又不愿意入朝堂,本王也不希望他搅和到那潭浑水里去,他的性子不适合,但是我相信柳家除了希及一定还有其他人才,不知道柳家主有没这方面的打算。”

柳家原本有个最适合的机会,他们却没有赶上,若是柳家子弟参加科考,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通过。

柳松君捻了捻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阙子墨,“若是我记得不差,皇家不久前才把世家打压下去,把权力收回来了不少吧,我柳家虽然说是避世得久了点,但是这世家之名也不是白担的,王爷就不怕柳家入朝堂的人多了,再弄出个一家独大的局面来?老夫非常相信柳家人的本事,若真是入了朝堂,他们不会籍籍无名。”

柳卿眼含佩服的看向柳老爷子,就是有这样的掌舵人,柳家才能传承这么多代吧。

“本王既然敢代表皇家说这样的话,自是不怕柳家所说的后果,本王仔细查过柳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柳松君眉眼一跳,也不在乎他所说的调查,柳家能让人查到的都是愿意被人知道的,不能让人看到的知道的,自是藏得极紧。

“愿闻其详。”

阙子墨不在乎柳松君的态度,眼角却不自觉的看向柳卿,看她没有不满才继续道:“我想柳家的家训一定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忠君,柳家传承这么多年,历经的朝代好些个,可是一直都是柳家被背叛,被皇家卸磨杀驴,但是就算如此,柳家也没有因为这些个原因而对皇家不利,只是保全自己,保全家族,退出朝堂彻底隐退,我想,这足以说明柳家骨子里的忠诚,也之所以如此,哪怕知道希及弄出来的开科取士会得罪天下世家,柳家也依然站在希及身后,换做任何人,任何家族,这都是难以想象的。”

听起来全部都像是猜测的话,可是听在柳松君三个老人耳里却如让他们呼吸困难,传承至今,柳家不是不曾觉得委屈,全心为国忠心为君,从没起过二心,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有容人之量的。

柳家的人都有个毛病,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好比入朝堂,一旦踏入那潭浑水,必定就要走到顶端,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尽展报负,而柳家人也有这个本事达成目标。

因为太过出色的族人,柳家也曾几次面临灭顶之灾,好在一直有占卜之术庇护,每次都能险险避开,可是,那种付出全部却得来如此结局的感慨,家族史上就算叙述的再平淡,也能感觉出那种憋屈。

柳松君深呼吸了几次,才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激动,他也不会被这番话给撩拨了,他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定王爷的意思,老夫明白,但是,柳家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绝不会再如以前那般天真了,现在的柳家已经远不如鼎盛之时,经不起大的动荡,不过老夫也不会驳了皇上和王爷的好意,会在合适的时候让两三人入朝为皇上效命,不妨明白的告知王爷,柳家人入朝是为帮卿儿,她需要帮手,也需要庇护,入了朝堂多少总能为她做些事,多大的权力不重要,多大的官位也不重要,只要能做实事就行,这话还请王爷带给皇上。”

这才是柳家啊,和那些死抓着权力不放的人相比,这样的柳家更值得信任吧,皇兄会很高兴的。

“本王定当一字不漏的把这些话带给皇上,也请柳家主放心,希及要做的事皇兄都会尽力支持的,本王看着皇兄那是恨不得把希及绑到朝堂去才好。”

一直沉默的柳卿掀起眼帘,明明是以她为中心的话题,她却没有什么感觉,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就是柳家和皇家的一场博奕,话说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一进一退之间的你争我抢罢了。

仿佛是看出了柳卿的不喜,阙子墨适时的切断了这个话题,随意的说起柳家新迁之事,再说上几句和希及在一起时的所为,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

“叨扰许久了,本王还得回宫向皇兄复命,改天有时间了再来打扰。”

“欢迎之至。”柳松君三人跟着起身,嘴里回阙子墨的话,眼光却落在柳卿身上,“卿儿呢?难得回来了,不陪着你母亲吃顿饭吗?她给你收拾了个院子,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你这个主人了。”

柳卿压下心底小小的愧疚,轻轻摇头,“爷爷,您和我父母说一声,我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再说,最近要忙的事很多,第三次科考今天开始了,方先生那里只怕是会登门来找我议事,还有发现的一些漏洞也要补上,这些都是不能耽搁的,请多担待。”

恐怕后面的原因加起来都没有那句需要一点缓冲时间来得多吧,柳松君不好强求,只好点头,真要算起来,他还是这事的祸首,要不是他坚持把人送出族这么多年,卿儿又怎么会如此。

“知道了,你需要的人手我已经交到柳全手里了,忠诚方面都没有问题,也有几分真本事,若是再有什么需要的,让人传个信回来即可,爷爷会给你办妥。”

“喏,卿儿知道了,多谢爷爷。”

“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说谢,你不要对柳家心怀不满就好。”收敛得再好,进府后,尤其是来到这里后,那种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无措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这里明明就是她的家,她回来了却好像很是不自在,与其现在就把她拘在这里,还不如让她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柳家欠这个孙女太多,做为她的亲爷爷,满足这么一点点私心应该不为过吧亲情始终是亲情,只要柳家不做伤害卿儿的事,时间长了,她终究是会回来的,这里是她的家,有她的族人,父母兄长皆在这里,早晚有一天,她会认同这个现在对她而言还陌生的家。

第一五四章三皇子离开

回程的路上,柳卿一直托腮看着车窗外,离开时母亲带泪的脸庞一直在脑子里浮现,真是个水做的人啊若不是她主意够正,差点就败在那些泪珠子下了。

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阙子墨自然不会放过,顶着管家娘子刀子似的眼神得到了和希及同乘一辆马车的机会,知道他现在心绪不会太平静,他也就识趣的没有上前去打扰,只是用若有似无的,不会让人讨厌的视线缠绵在希及身上,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离得近了,希及脸侧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楚,肤质细腻得比女人还要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眉眼异样的柔和,初识时见过的风流姿态反倒是一点都不见,想来,那也不过是希及对待外人时的一张面具罢了。

以前,他还是不熟悉的外人时,希及会用那样的姿态对他,可是现在,希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那副姿态对他了,这算是由外人向内人的转变吗?这种转变…希及知不知晓?

唔,咬唇时,希及脸上居然有个浅浅的酒窝,硬是在这张脸上带出了丝丝稚气,这样的希及,他第一次见。

阙子墨贪婪的不错过柳卿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心底仿佛有一个盒子,细细的把这些收藏起来,一点一滴的,都不放过。

咦?咬唇?希及想到什么了?阙子墨移了移位置,离得柳卿更近了些,轻声问道:“希及,在想什么?不高兴了吗?”

柳卿神思不属,根本没发现阙子墨此时对她暧昧的态度,也没发现那人离她已经很近很近,近得,只要一回头,两人的气息便能交缠。

“没事,就是觉得,人生无常。”可不就是无常,把她一缕幽魂弄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在她适应能力强,几年下来把自己从里到外的变成了一个古代人,只是啊,受了那么多年的现代教育,有些事情她真无法勉强自己。

比如婚姻,她根本无法想像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三妻四妾加无数美姬的后院生活,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与其那样,还不如争取争取,单身一辈子,反正,身边有红玉不是吗?关键时候,娶了她得了。

阙子墨伸出手想摸摸近在咫尺的人,最终改摸为拍,权当安慰,恩,安慰自己,“别想太多,有我在,你走不到死胡同,至于柳家,目前看来还不错,你若是想和他们拉近关系,以后多走动走动就是了,分开这么多年,哪是这么见一两次面就能把感情找回来的。”

“也是,是我想太多了。”放松有些僵直的背,柳卿往边上移了移,靠在锦被上让自己舒服点,一番举动让阙子墨脸都黑了,就算知道希及是无心的,这种避开的举动依然让他心里不舒服,仿佛是希及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闭着眼睛,柳卿恢复成一派悠然的样子,“快中午了,你是回宫还是去我府上?”

阙子墨当然是想跟着去柳府的,不过他现在这身装扮还真只适合进宫,再说皇兄还在等消息呢“得回宫,希及,你身体刚好别太累着了,若是不太紧急的事就先放放,耽误不了多少事。”

柳卿睁开眼,笑得很是无奈,“你觉得有全婶在,我能累到哪里去?”

有个那么厉害的管家娘子在,确实是累不到,阙子墨很满意,“那我就放心了。”

掀开车帘看了看,此时马车已经入了城,王爷的车驾就跟在后面,过往的人无不低头避让,看惯了这样的场面,阙子墨不以为意,转头道:“我就在这里换马车吧,不给你招来更多眼光了。”

“你知道就好。”平时来的那张脸别人都当是卫家的哪位公子,他向来低调,关注了一段时间后,现在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倒是不多,若是和赦赦有名的定王爷走得近,那流言只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说她以身侍两人这样的话,她可受不住。

待得马车内只剩一人时,柳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什么呢?全叔在驾马车,全婶就在外边候着,阿未阿落没跟出来,颜青最近做学问很认真,她也就让他不用时时在跟前伺候了,这都没错啊,怎么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呢?

马车空间虽然不算小,但是也没有大到哪里去,怎么就会觉得空落落的呢?

明明刚才还没觉得…

刚才有阙子墨在,难道是因为他不在了就觉得空了?

不可能,肯定是她想岔了,柳卿下意识的拒绝往这方面想,空了就找个人进来陪着呗,想到这里,纠结的心思立马丢得远远的,“全婶,进来陪我说说话。”

“喏。”应声而入的全婶让空间小了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

“全叔有没有和你说这次家族里派了多少人过来?”这原本是昨天就该问的话,却因为心情太差没有理会,全叔也知道,所以干脆没有来报,反正公子迟早能知道的。

全婶自然也是清楚的,内院全归她管,若是人数都不清楚,混了不清不楚的人进来伤到公子便是笑话了,“禀公子,族长派了四个侍女贴身伺候您,她们的身手要比阿未她们更高,其他家将十六名,都是族里排得上名号的高手,定能保公子安全无虞。”

好大的手笔,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人,看样子柳家底子根本没有伤到,这不过是腾飞之前的低潮期而已,柳家的人,都太善于隐藏自己了,这算不算是以前的经历给柳家人留下的阴影?

“安排红玉住进无尘居,她那个院子填出来给新来的家将居住,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不休息,这方面让全叔协调好。”

“喏。”想了想,全婶才问道:“那三皇子那里,是不是要知会一声?若是三皇子有什么闪失…”

那皇帝能把她砍了,柳卿坐起来双手抱膝,“我回去和他说一声,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回宫也好,我这府里供不下这尊大佛。”

下一任的皇帝,还是早点回他该回的地方比较好。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全婶觉得自己还是该给主子提个醒,定王爷那心思连阿未都感觉到了,就公子还懵懵懂懂的没个防备,“公子,奴…”

“公子,到家了。”

“恩,全婶,还有什么事要禀报吗?”搭着全婶的手站起来,躬着身边往外走边问道,她不觉得全婶管得宽,也从没想过有些事是不是不该由着全婶管,至少到目前为止,全婶的所作所为,她都能接受。

时机不再,全婶只能叹息,“没了,红玉应该备好了午饭,公子该饿了吧。”

“是有点饿了,感觉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乏力得很。”

全婶没有放手,就那么扶着柳卿往无尘居走,面对那么多世家主,哪里会轻松,今儿个恐怕就是族长也没轻松到哪里去,何况是公子。

派人去叫阙晓潜过来,柳卿边吩咐红玉多准备一副碗筷,他们极少中午时候一起用膳,今天一起,却是为了分离这个话题。

“先生,您找我。”阙晓潜来得很快,也没带随从,人未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我饿了,先吃饭再说其他。”

是真有点饿了,柳卿吃得很快,也比以往多吃了半碗,把流失的体力全补回来了后,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果然还是家里最舒服了。

看出来了先生是有话要说,柳卿一放下碗,阙晓潜便也把碗推到一边,今天他倒是比平时少吃了半碗。

捧着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柳卿悠悠开口,“三皇子,你来我这府上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吧,比我想像中要久了许多,你看是不是该回宫了。”

“先生这是要赶我走?”阙晓潜愕然,满脸不解,他最近没做什么惹先生生气的事啊,才来的时候还会和先生顶顶嘴,现在他都心服口服了,顶嘴都不曾了,怎么就讨先生的嫌了?

原本没打算和他解释什么,可是看到他眼里受伤的神色,柳卿还是心软了,到底,这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最是敏感的年纪,若是让他想岔了,钻牛角尖里出不来,头疼的还是她。

“不赶,先生怎么会赶自己的学生离开,要真是犯了我的忌讳,直接我就把你逐出师门了。”看他神色舒缓了点,柳卿继续道:“三皇子,最近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我已经成世家公敌了,有那冲动的只怕是会做些没脑子的事,三皇子,你留在这里,我恐怕会顾不上你。”

阙晓潜猛的起身,急急的道:“先生,我不用你顾及,我的随从是皇叔派来的人,身手都不差,我在宫里时也每天习武,父皇来考核时要是不过关会罚得很重,先生,我有自保之力。”

“可是我不能冒险。”放下茶杯起身,柳卿站到身高已经和她差不多的男孩面前,“三皇子,你不能以身犯险,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谨记。”

“可是先生…”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喜欢看那些故事,以后我会让定王爷带给你,若是…实在有需要解答的问题,你在别人那里得不到答案的,也可以告诉定王爷,让他转达,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就能给你答案。”

“…知道了。”

第一五五章所谓君父

阙晓潜自是走得万分不甘愿,直到从后门离开了还久久站在那里望着那扇紧闭了的门。

想他堂堂一个皇子,虽不说如何权势滔天,怎么也不是个能让人随意欺负打压的,却得在这时候避开,总感觉有种抛下先生于不顾的不感觉,这种感觉,很不爽。

若是他再厉害一点,若是他能让父皇下定决定立他为储,那么,他若想保护自己的先生是不是就轻而易举了?

果然,还是他太没本事了,不过,他不会一直这么没本事的,先生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君父君父,虽然是君在前,父在后,可是,那还是父,没有哪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心盯着他的地位,而忘记身为儿子的本份。

但是皇家中,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个本份?他不就是忘记的其中一人吗?

他有个好先生呢,给他指了条最正确的路,父皇希望他有出息,同样的,他也无法拒绝一个儿子纯孝的心。

纯孝是难了点,可是他会记得以后多关心父皇,以一个儿子的心。

“阿随,把我回宫的事告知皇叔一声,还有,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皇叔那里我会去说。”

“喏。”

十五岁的孩子在柳府半年,他的成长速度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但若是去问柳卿,她会很茫然,除了讲故事,他没有教三皇子什么啊归根究底,都只能说三皇子这人天生就适合为帝,他太聪明,太会把握机会,也太有悟性。

柳卿见了新来的二十名家将,记住了他们的脸,要是让人在这方面钻了空子,那就太搞笑了。

四名侍女原本是来贴身伺候她的,可是到底是太过陌生,柳卿拒绝了,只是把他们四人安排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依然把红玉和阿未阿落留在身边,至于全婶,那更是不用说,内院的事全由她掌管。

科考毕竟还只是试行,不像柳卿所知的朝代那般要考个几天,一天的功夫也就可以了,当然,以后很多方面都会完善,不会像这次这般容易,考题也会增加许多。

这就是柳卿现在要做的事,发现科考中的问题并解决问题,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全记得全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善的,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直到四天后,方熙锦才带着几份考卷过来,一脸的疲惫却无法掩去其中的意气风发,看到柳卿话匣子就打开了,“希及,亏得你弄出这么个开科取士,还真筛选出不少有本事的人,虽然都出自寒门,但是那股子气度不比世家子差,若是好好磨砺一番,能成大才。”

府里外松内紧的过了这几天,柳卿已经觉得哪都不对劲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说话的,自然是想好好聊聊,听到方熙锦这么说便接道:“先生,有才当然好,但学生觉得,若是一开始就重用的话反而不好,我没见过他们,可能有点以偏概全,但是寒门学子身上的那股子清高傲气是共通的,这样的人在官场很容易折损,先生觉得呢?”

方熙锦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确实如此,我在给皇上上的折子里也说起过,就不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了,若是折损在官场里,挺可惜的。”

说起皇上,柳卿想起了一事,“先生,我那些学生的考卷都被皇上收走了,一直也没给我来个只言片语的,皇上究竟是个怎么个意思?他还能期待那些个才在私塾两年的孩子写出什么来不成?我这些学生里可没有天才。”

“童言稚语的反而最真实,希及,你可别贬低了那些个孩子,皇上不知道看得多开心。”

皇上那是看到他家那三个儿女的答卷笑的吧,虽然那三个是他正式的入门弟子,喝过师傅茶的,但是她好像并没有单独教过他们什么,有点亏心…

看希及精神还不错,方熙锦考虑再三,还是道:“希及,外面那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京城中人都闲惯了,有个热闹就恨不得快马加鞭的赶来看才好,更何况这次还是关于你柳公子的,你名声向来不错,也没什么错事被人揪着的,有这种把你拉下来踩两脚的机会,很多人不会放过,所以…”

所以根本压不下来,科考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能把这事盖过了去,柳卿不知道是不是该大笑三声,这不是说明她影响力大吗?混成这样也不错了。

“要说我完全没当回事那是假话,毕竟那话不是一般的难听,但要说我天天和这事较劲,我也没有,我还要去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和自己过不去不成?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把自己关在府里不出门,我倒是真想看看,那些人当着我的面是会装什么事都没有呢,还是来奚落一番。”

方家在京城并不是别人所看到的那般没有一点力量,牺牲的方家老爷子和大公子的势力在军营不小,虽然是过得早了些,但是两人留下的余荫只要方熙锦不过份挥霍,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比如说某些世家暗地里的动作,他就知道许多。

自然,也就知道希及未竟的话里包含的意思。

“只要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别人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去,过段时间就好了,对了,今儿个过来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看的。”

看着桌面上的四份答卷,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了,柳卿挑眉等着他说明白。

“这是我们几经商讨评定出来的四份最好的,但是总要排个一二三出来,多出来的那人自然只能是第四,可是我们实在无法取舍,希及你看看,给个意见。”

就算没出门,柳卿也是知道这次的考官都有哪些人,没有主考官,方熙锦把和他齐名的其他九贤全请了出来当这次的考官,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但是好歹把这次的问题解决了。

说她是这次主考官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与其说京城中人相信那些谣言,还不如说他们很想看柳卿的热闹,毕竟柳卿的才学在那里摆着的,说他以身侍人真相信的人没几个。

看他拿起四份考卷细细的看,方熙锦这才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连着几日的劳累,让他也有些吃不消了,每天回了家又因为心里消不下去的兴奋而难以入眠,直到此刻才有了些许困意,这柳府啊,不管何时来都觉得舒适,希及倒是从不亏待自己。

这么想着,睡意渐渐袭来,朦胧着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搭了个薄被,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意,放心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花厅里点着灯,侍候的人身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层晕黄的光,静静的,仿佛没有生命般。

稍一偏头,便看到希及伏案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写写停停的,时而皱眉,像是写得不顺,身边候着的,是他的书童颜青,这小子最近用功得很,希及都不让他伺候了。

柳卿有所感的抬头,微微一愣方才放下笔起身,“先生醒了?睡得难受了吧,本想给你换个地方再休息,又担心扰醒了你,干脆就让你歪这了。”

拿开盖在身上的薄被,方熙锦很想伸个懒腰,想想到底是为人师的,形象还是留点比较好,便站起来甩了甩僵硬的手脚,“是不太舒服,不过这是我最近休息得最好的一次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左右吧,已经过晚膳时间了,全婶,你去让红玉把热着的饭菜端来。”

“喏。”

方熙锦也不拒绝,走到书桌前看了看柳卿在写的东西,随即扬眉,“给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