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干嘛躺床上装废人?”波风水门遗憾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抽了张纸巾擦手,“还是,你有什么不想面对的问题?”

“你想多了。”

“好吧。”波风水门用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的表情看着她,在她发飙前转移了话题,“你不想知道宇智波信的情况吧?”

“我关心了,反而不大好吧。”江楼望着窗外,语气平淡,“人言可畏。”

波风水门点了点头:“我明白。”

这么多天来,宇智波葵和宇智波银始终守在宇智波信的病床前,她们是他的妻子、女儿,是他名正言顺的家人,木叶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探望他,唯独千手江楼不能。

也许,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才好。

他的付出不求回报,他的爱情永无结果。

多少年了,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千手江楼是真的冷心冷肺吗?但错过的事情终究还是错过了,少年时的选择无法重来,只能沿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

千手江楼选择了拒绝,宇智波信选择了妥协,他们在相反的路上越走越远,这已经是必然的结局了。

所以不见面,不过问,对谁都好。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波风水门耸了耸肩,“如果不是我死了,你大概还有机会找别人吧,对了小楼,这会儿没有别人,你实话告诉我,有没有…”

“你会有报应的。”江楼诅咒他,“别以为让卡卡西当火影你就能轻松了,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波风水门做一个安抚的手势,一头冷汗:“别这样嘛,我错了还不行么,说起来,佐藤你不考虑一下吗?”

到最后,他还是顽强地把话题引向了说媒上。

“佐藤?”在波风水门面前不需要掩饰,江楼想了半天,坦白说,“我都忘了他叫什么了。”

波风水门:“…他以前不就喜欢你么,不过当初阿信追你都失败了,其他人都没敢开口,后来其他人都结婚了,他一直等着。”

江楼冲他一翻白眼:“你死了十五年,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没办法,这现在是木叶的头等大事。”波风水门也叹口气,“三代大人和老师也追着我问过呢。”

“你们真闲。”江楼决定祸水东引,“卡卡西还没结婚呢。”

波风水门恍然:“对啊!”他看着江楼,诚恳道,“有你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没嫁出去,卡卡西才三十不到忘记了也很正常。”

“滚。”江楼下了逐客令。

波风水门就很潇洒地走了,一只脚刚出门,就听见江楼说:“明天你把鸣人接回去住。”

现在鸣人是一边住一天,想着两边都顾着,而波风水门一听这话就懂了,回头问了她一句:“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其实…”波风水门想说什么,看着她寡淡的神色还是收了回去,改口说,“好吧。”

江楼一个人留在屋里,从窗户看着外头的那棵树,那是当年她父亲栽下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开过花。

想必,以后也不会再开了吧。

她离开木叶的那一天,静悄悄的,谁也没有惊动,鸣人下午回来,瞧见她不在,一下子就懵了,里里外外找了好多遍,先是跑去小玉家里,又去火影楼,把认识的人都问了个遍。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家老妈撇下所有人走了。

三代目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让她安心养病也好,现在她这样可怎么办。”

波风水门温和地笑着:“三代目,不必担心,小楼走,是因为她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他悠然地想,千手江楼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就是自由自在,浪迹天涯吗?这一回,终于没有了种种的束缚,她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想回家的时候,就会回来的。”

木叶是她的根,她累了,倦了,想家了,一定会回来的,他们只要等着就好了,这里有千手江楼所有的羁绊,她永远都不可能放弃。

只有鸣人闷闷不乐,晚上回家的时候忍不住问波风水门:“真的不要紧吗,老妈受了那么重的伤…”

“放心吧鸣人。”波风水门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很强,哪怕是不能做忍者了,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

鸣人耸着肩膀回了房间,在床上滚了两圈,觉得还是郁闷,所以干脆蹦起来直奔佐助家里去了。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最需要小伙伴的安慰了呢!

波风水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对着客厅里和玖辛奈的合照说:“玖辛奈,我被抛弃了呢。”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顺便跑一趟好了。”

宇智波信还没有出院,他受的伤很重,医生交代要多休息一段时间,他也就迟迟没有出院。

波风水门来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看着他问了一句:“是你们要结婚了,还是她走了?”

“你猜猜看。”波风水门笑眯眯的。

“她走了。”宇智波信望着窗外的夜色,淡淡道,“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下的了。”

从前留下千手江楼的,是责任,是波风水门的托付,而现在,还有什么能够绊住她的脚步呢?

她自由了。

波风水门也不卖关子,点头说:“是,她昨天晚上走的,谁也没惊动。”

“可是你知道。”宇智波信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已经揪成了一团,他想,她谁都没说,但是你知道。

波风水门对于千手江楼来说,毕竟是不同的,不是吗?他对她而言不是外人,或者还有鸣人。

可除此之外,谁走进她的心里去了吗?没有。

宇智波信话里的意思,波风水门当然听出来了,他装聋作哑,却说了另一件事:“既然如此,你也该出院了吧。”

“嗯。”他不出院,自然也是明白江楼的避讳,因此干脆如她所愿,闭门不出,装作不知道她的消息。

他想,但凡是你希望我做的,我一定会照办,你不必担心。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宇智波信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满目心酸与苍凉:“放心吧,我不会离开木叶,我也…不会去找她。”

她应该是希望自己待在木叶的吧,她肯定不希望他为了她而抛弃家庭,她既然不希望,他就不去做。

他就待在木叶等她回来,哪怕她永远不回来。

宇智波信出院那一天,正好是银的生日,一转眼,他和葵结婚也有十五年了,也女儿都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

他还记得那一天医生把瘦弱的婴儿抱到他怀里,她浑身红通通的,紧闭着眼,不舒服就大哭起来。

“爸。”小银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宇智波信艰难地下床来,眺望窗外的景色,不禁想,这个时候,她走到哪里了呢?

隔着千山万水,她会朝木叶的方向看一眼吗?

小银显然已经习惯了父亲的突然沉默,她看了他一会儿,努力扬起笑脸:“妈妈在家做了很多好吃的,有爸爸喜欢吃的烤鱼。”

宇智波信微微一笑,神色温柔:“是吗?”

小银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喜得眉飞色舞,连忙道:“是啊,妈妈一大早就去买菜了,挑了最好的,肉多刺少…”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像是要为父亲勾画一副温馨的家庭欢聚场面。

但她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宇智波信一点也不喜欢吃鱼。

是千手江楼喜欢,那一年在风之国的沙漠里,天干物燥,水源都不常见,何况是鱼呢?她想吃鱼想得发疯,每天念叨几遍,最后没忍住,用飞雷神一个来回,逮了好几条肥硕的鱼回来,给大家烤鱼吃。

他就再也没能忘记,时至今日,连宇智波信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喜欢吃烤鱼了。

旁人以为他笑意盈眉,谁知眉梢眼底,全是眼泪。

“走吧。”

这一天,宇智波信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他捧着饭碗,把鱼肚子上最鲜嫩的一块夹给银,小银一直努力想要活跃气氛,一会儿称赞葵的菜做的好吃,一会儿又说最近月光疾风没空管她了,因为卯月夕颜怀孕了。

宇智波葵则说最近族长忙得焦头烂额,因为他的大儿子宇智波鼬和小儿子佐助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好多家有女孩的人家想要和他们定亲。

说完,葵还开玩笑似的问小银:“你觉得佐助怎么样啊?”

小银一撇嘴,大为不屑。

饭桌上的气氛很愉快,仿佛他们就是一个和乐温馨的家庭,直到深夜来临,小银回房休息,在卧室里,葵和信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半晌,是葵先艰难地开了口:“她已经走了。”

“我知道。”

“以前的事,我们就当是过去了吧。”葵哀求他,难得如此低声下气,这个曾经张扬的女孩子,已经在十多年的岁月里磨去了所有的傲气,她死死咬着嘴唇,以免自己发出抽泣声,“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阿信。”

宇智波信凝视着她:“是我一直对不起你。”

“我不要对不起!”葵突然拔高了声音,歇斯底里,“你喜欢她,我认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么一个千手江楼!但是阿信,她不爱你,她已经走了,她连问都没有问你一声,我不要你忘了她,我只求你,看在小银的份上,以后好好和我们过日子还不行吗?”

宇智波信久久不语,直到葵落下眼泪来,他才道:“葵,宇智波家从来没有离婚。”

忍者的死亡率太高,因此在忍者世界,离婚再嫁的事儿并不少,甚至像红和阿斯玛那样未婚先孕的也很多见,对于男女关系并没有普通人那么传统。

但宇智波家不一样,这大概是大家族的通病,鳏夫可以再娶,寡妇可以再嫁,但从来没有说有离婚这样的事。

宇智波葵惊喜地睁大眼,但随之,宇智波信说的却是:“但是我会搬到后院去住。”

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长老早已过世,宇智波信携妻女住在正院里,后院是他少年时住的地方,那里栽种着一棵樱花树,很多年前的很多年前,千手江楼在那里用一剑斩断了他们所有的可能性。

但是现在,他却想回到那个小院子里去,了此残生。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写到阿信就是满满的泪点,好虐啊…

所以说是这样的,江楼走了,她去实现自己年少的梦想,浪迹天涯去了,而信也将作出自己的选择,明天详细说,老时间见

信来信往

葵与小银都没能动摇宇智波信的念头,他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首先,他就辞去了长老一职。

宇智波富岳对着他沉吟不语,想当初,宇智波信是宇智波一族的天才,若非对比之人是千手江楼,他也不至于会一直黯然失色。

可就算如此,他如今也是家族中唯几的万花筒写轮眼拥有者。

“纲手大人说,我以后再也不能使用写轮眼了,否则就有失明的危险。”宇智波信的眼里一片寂静,“而且,以我的健康状况,也实在无法担任要职。”

他一直都是火影一派和宇智波的桥梁和纽带,宇智波富岳并不愿意轻易放弃他,还想再劝一劝。

宇智波信道:“鼬已经出任暗部部长了吧。”

“是的。”说起这个大儿子,宇智波富岳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宇智波信弯了弯嘴角,却道:“可火影绝不会容许暗部与根都被宇智波所掌控。”如今的根部部长,是宇智波止水,“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止水很快就辞去这个职务,他是镜长老的后代,我相信他能承担起长老之责。”

他说的有道理,宇智波富岳想,他是绝对不会让鼬离开暗部的,毕竟暗部部长是火影身边最受信任的人,千手江楼刚走,卡卡西的班底还没有建立起来,宇智波鼬十年内是不会动的。

那宇智波止水的确不会在根待太久了,火影一定会选择中立派甚至是日向一族的人来平衡。

一念至此,宇智波富岳终于松了口。

第二件事,是宇智波信辞去了火影顾问的职位,刚上任的六代火影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的意外,旗木卡卡西和江楼年岁相差无几,他几乎是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所以他沉默地在宇智波信的辞呈上批了同意。

宇智波信搬进小院的那天,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

这里的院子许久没有住人,一股荒凉颓败之气,霉味扑面而来,宇智波信只带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少部分的钱,就搬了进来。

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打扫自己的房间,抹去灰尘,少年时的记忆一点点露出来。

他的床边,甚至还有手里剑刻出来的一副小像,寥寥几笔,神似形似全无,是他少年时心烦意乱,辗转难眠的时候随手刻的。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心情,欢喜,担忧,期待,恐惧,温柔…没想到,转眼就是那么多年了,连墙都已斑驳。

他叹了口气,干脆就重新躺回了少年时的小床上,他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但他并不想去理,他只是觉得疲倦了,可是躺在这张床上,前尘往事纷纷都涌上心头,一切都清晰如昨日。

时光易虚度,而你我早早相逢,却不曾有个欢喜的结局。

不过,没有关系,此后我的余生,都可以用来想念你。

第一个来拜访的人是波风水门,一推开那扇木门,他就觉得这个院子是另一个世界,外面是热热闹闹的宇智波族地,来来去去,人声鼎沸,而这里是那么安静,安静到极致,就好像苍凉,明明是春天,樱花开得正灿烂,但这里只会让人觉得萧索。

宇智波信捧着一杯冷掉的茶,坐在廊下看樱花,他的神情非常温柔。

“你来了。”他看见波风水门了,客客气气的,没有特地起身招呼他。

波风水门走近几步,看着那棵樱花树,半晌点点头,称赞说:“这樱花开得真好。”

“和当年一样好。”

“是啊,和当年一样好。”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波风水门才说:“鸣人闹着要出去修行,昨天就已经出门了。”

江楼走了以后,鸣人非常之不开心,最后决定,他也要出门修行,还拉上了佐助作伴。

佐助本来不大愿意的,但是宇智波鼬很赞同,所以他就被大哥抛弃,苦逼兮兮地和鸣人两个人出门修炼了。

“挺好的。”宇智波信淡淡说,他知道波风水门并不是要讲这个。

果然,他接着说:“现在,千手江楼已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活一次呢?”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宇智波信轻轻说,“我觉得非常幸福。”

波风水门一怔,一时没有明白。

只听宇智波信说:“现在,我可以放任自己去做想要做的事情了。”他再也不需要为了家族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他不再需要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

他想什么时候想她,就可以什么时候想她,思念绵绵不绝,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不再需要为别的事情费心,他只需要专注地做一件事就好。

他只要想她就好。

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简直令他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觉得不真实,他生怕自己仍然与葵同床异梦,他在夜里被思念折磨得无法入睡时,却要提心吊胆她是否会醒过来,是否会再为她而大发脾气,小银又是否被母亲的哭泣而吵醒,过来看着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而现在,他不必再考虑这些事情了。

如果他想念她,那就任由自己思念吧,他可以回忆他们少年时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以想念她在雪山之巅练剑的模样,也可以想,你在天涯之外,都还好吗?

我很好,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很自由,也很幸福。”他说着,眉梢都温柔下来,简直不像是他们印象里的宇智波信。

他现在非常自由,非常幸福,他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内心被温柔包裹,这样纯粹的想念令他感动。

他不再奢望一切了,记忆将陪伴他走完余生。

一想到他今后的日子都可以自由地思念她度过,他已经想不到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波风水门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她远走天涯,而他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