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隆隆的雷声滚滚而至,接着“啪”的一声炸响。

雨瓢泼而下!

孟思瑶怔住了,不祥之感顿时揪住了她的心。

和同行的所有人一样,她想起了那个老头,那个在阳光下穿着雨衣的老头。

他说的话没有错。他的预测甚至颠覆了气象预报。

他说的关于悬棺洞的一切呢?进了洞的人最终会伤心至死,会不会也同样准确?

她努力向上爬了几步,到了洞口,和已站在洞口的袁荃无语互视。两人多年密友,都知道对方心思:洞里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古怪名堂?刘毓舟撩开一缕垂藤,将手电光投向洞内,光柱却似进了宇宙间的黑洞。

“看来如果有悬棺,还在洞的深处。”刘毓舟猜测着。

袁荃奇道:“这里和其它的崖边悬棺洞不同,好像那些悬棺都不是深藏起来的。”

商小曼和常婉也爬了上来,五个人如落汤鸡般站在雨中。

“真的要进去吗?”商小曼问道。看来她越来越相信那穿雨衣老头的话。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除了有怪兽或是坏人,一个有悬棺的山洞还会有什么可怕。”孟思瑶知道如果今晚看不到悬棺,会一辈子不安心。

袁荃问刘毓舟:“那根棒子你带在身边了吗?”

刘毓舟会意,点头说:“带了。我找人改装过,基本上可以当警棍用,对付个把人或者一般野兽应该都没问题。”

孟思瑶心想:“毕竟袁荃是我最贴心的朋友,凡事总依着我。”这些日来渐渐加重的烦恼,感情的无着、公司的隐患,在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她于是笑着说:“那我们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至少可以进去躲躲雨。”竟晃着手电,拨开几乎是密不透风的藤蔓,率先进了洞。

“小心点儿!”袁荃随后跟上。

那山洞很宽敞,地势也还算平坦,只是脚下水声一片。孟思瑶小心地试探着地面的水深,向洞内走了没几米,似乎是淌进了一个水塘。

“嘱咐后面的人,如果要往洞深处走,又不想让登山靴或旅游鞋湿透,最好脱了鞋,水深大概要到膝盖左右,水底是卵石,不扎脚。水倒是很清,和一般的山泉差不多,”她俯身掬了一捧水入口,“也很好喝,甜滋滋的,标准的天然矿泉水。”

袁荃和刘毓舟用手电在洞内交错着照明,只见洞壁间奇石怪柱突兀,寻常的岩洞构造。

“哇!”传来孟思瑶兴奋的惊叹声,却没见到她的影子。

两个人连忙“哗啦哗啦”地淌水过去,转过一道石壁,只见孟思瑶赤足伫立在水中仰望。两人也抬头看去,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头顶处豁然开阔,手电光强劲,可见洞顶离地面数十米,洞顶之宽,也至少有二十米。三具悬棺自洞顶垂下,其中两具棺体较大,垂得离地面稍近,典型的船棺形;另一具略小的棺材是标准的长方形,棺体乌黑,吊得很高,离洞顶大概在十米之内。

再仔细看,那两具较大的船棺,其实是挂在从两边洞壁横生出来的两条石梁上,而那具挂得最高的棺材,是由洞顶以一条粗索直接垂下,至于那粗索是铁制还是其他材料,昏暗之中辨识不清。

兴奋中,孟思瑶又有些心惊:这悬棺的景象,竟也似曾相识。

洞口传来商小曼和常婉的叫声:“里面有好东西吗?”

袁荃难掩兴奋之情,回应道:“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几具吊在山洞顶的棺材而已,不值得劳动你们几位大驾来看。”她深深了解这几个好朋友的性子,以退为进永远是上策。

“别骗我们,你们半天不肯出来,一定很有趣!”商小曼显然中计了。果然,淌水声又响了起来。

8.拾夕洞、悬棺、血(2)

“乔乔和那姓林的小子到底进不进来?”袁荃问着因乍见悬棺而瞠目结舌的商小曼和常婉。

惊叹了好一阵,常婉才说:“甭提了,两个人黏糊着呢。乔乔还是不敢进来,但姓林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洞口,说乔乔可以在外面等着,他非常想进来。”

商小曼冷笑一声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是看他一双眼睛一直没离开瑶瑶。我说瑶瑶,你们当年是不是断彻底了?”

孟思瑶道:“当然,‘三不通’政策,不通信不通话不通航见面,算不算彻底?就差没有斩草除根了。”众人都笑起来。

“看来有些男生就是比较贱,非得你和他说白白了,他才知道珍惜。小刘,你不用对号入座。”商小曼忿忿不平。

刘毓舟本想反驳的,听到洞口方向的水声响起来,袁荃又在暗暗捏他,就没再多说。

“乔乔,你最终还是进来了!该得大奖!”袁荃笑道。

乔乔惊奇地看着三具悬棺,由衷叹着:“啊呀,还真的蛮值的!”她仔细用手电照着那较小的棺材:“这个挂得可真够高!”

她忽然觉得有一滴水从棺材上落下,正滴在她的鼻尖。从这样阴湿的山洞顶落下一滴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乔乔并没有在意。

又一滴水落下,落在了她的额头。

她觉得有些异样,那似乎不是一般的水,有些粘稠。她用手指蘸了一下额头上的液体,借着手电光看去:一点鲜红!

她又摸了一把鼻尖,再看手心:一抹鲜红!

她惊声尖叫,手电筒落在脚下的水中。

“血,血…”

“怎么了?乔乔,你哪里碰伤了么?”孟思瑶问道。

“不是,是血,从棺材上落下来的。”

几道手电光一起照向那挂得最高的棺材,果然,黑色的棺材外侧似乎有一道印渍。

袁荃的手电光顺着那道印渍向上摸去,想寻找起源,见那液体似是从棺盖流下来,再往上,隐约可见那粗索上似乎也有“血印”。

再往上,天哪!

只见“血印”自粗索和洞顶相接的一个粗大铁扣处向一处洞壁延伸下去,初时只是一道印迹,到了离地面约二十米处,却“流”成了从上到下四个暗红的行草大字。

伤心至死

“血印”从“死”字的最后一笔继续向下走,直到离地面约三米处的石壁鼻状突起,“血滴”间或落下,打在洞角一方小池面上,仔细倾听,有“卜”的一响。

是的,走过去就可以看清,那不过一米见方的小池,位置比地面高出半米左右,是个不折不扣的“血池”。凑过去闻闻,一股腥味儿。

孟思瑶颤抖着将左手伸进那“血池”,再抽出来看,是一只“血手”!

就在她抽出手的一刹那,血池一阵剧烈地颤动,一道黑影从池中一跃而出,绕在了孟思瑶持着电筒的右手腕上。孟思瑶惊叫着甩手,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水蛇,很快脱离了她的手腕,钻入了众人脚下的水塘中。

尖叫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是因为血池、血手,还是因为那条入水的小蛇。最后,还是林芒浑厚的声音压住了一片混乱:“大家不要乱,不要害怕,水蛇多半无毒,既然没咬瑶瑶,也不会咬你们。总之这里不能久留,一起慢慢往洞外走,尽量保持镇静。”

“瑶瑶,乔乔,你们手上真的是血吗?”袁荃问。

“是有股子腥味儿,而且粘粘的,但我不敢尝。”孟思瑶浑身还在打抖。

“千万别尝,”乔乔回过身,她虽然害怕,还是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清空了,抓着孟思瑶的手,收集了一些血水,“我拿回去,找人化验一下,看是什么组成。”

众人摸到了洞口,总算一路无事。迫不及待地冲出洞,雨还是狂下不止,电闪雷鸣不绝,众人只好又缩进了洞。

“怎么办?是等到雨停,还是现在就下山?”商小曼有些发愁。她不说众人也明白,如果在这里多耽搁,谁也说不清洞里还有什么名堂;但如果现在就下山,雨大路滑,势必很艰难。

乔乔说:“我是不敢在这个洞里再多呆了,哪怕先离开这里,找个别的地方躲雨也好,何况,这里地势比较高,风太大,我觉得好冷。”

“好吧,那就赶快下山吧。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地方躲雨最好。”袁荃率先蹲下身子,沿石坡下山,随即叫道:“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石面相当滑,但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好一点点蹭下去,千万不能失足。”

“真是不该来看这个破洞的。”乔乔埋怨道。

“现在说这个也没多大用处,回来让瑶瑶和小荃请客就是了。”常婉说着,跟着商小曼的后面往下蹭去。

孟思瑶发愁地看着这漫天风雨,有些内疚,楚楚可怜地对乔乔说:“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了,下山后一定请你吃饭。”

乔乔笑了笑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傻瓜,腿是长在我身上,也是我不好,说不想来,还是跟来了,怎么会怪你?”又含嗔看了一眼林芒。

林芒也带了抱歉说:“好乔乔,我也知错了,反正回上海后,我天天可以请你吃饭…还可以烧饭给你吃。”

孟思瑶觉得肉麻的部分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是回避为妙,连忙掉头下山。

那段斜坡虽然较为陡峭,但众人小心翼翼,还是一个个都顺利下来了。接下来是段狭窄山路,因为一番大雨而变得泥泞不堪,好在众人上山时已走过这段路,山势只是缓缓向下,不需要像刚才下那段斜坡般手足并用。

总算没有被困在山上。孟思瑶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呢?那神秘老头的话会不会都是真的?如果那可怕的预言兑现,自己难道能一个道歉就万事大吉吗?

荒唐想法,瑶瑶啊瑶瑶,你可不能陷到这种无聊的理论中去。

她这样在黑暗中边走边想,忽听袁荃问:“都跟上了吗?”

雨下一阵停一阵。由于这段路没有太多险阻,林芒赶到前面,一边走,一边和刘毓舟谈一些业务上的事情,此时他打起手电,回头张望,忽然发狂似地叫了一声:“乔乔!乔乔不见了!”往回跑去。

9.坠落(1)

听到林芒的叫声,孟思瑶一惊,不祥之感又猛然袭来。她转过身,见商小曼和常婉刚刚走上来,急切地问道:“你们看到乔乔了吗?”

“没有啊,我们是最后两个,”商小曼的脸上现出了不安,“她会不会掉队了?”

袁荃叫着:“林芒,你小心点儿跑!不要太急,这路边的坡虽然缓,但滑下去也麻烦!”

林芒显然根本没听进去,一边跑,一边叫着:“乔乔!乔乔!”

一个念头在孟思瑶脑中一闪:“乔乔这一路来都有些精力不济,即便掉了队,怎么也不招呼一下,让我们等等?”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也晃着手电,往回找去。

“乔乔”、“乔乔”的叫声越来越远,黑夜里,林芒已不见了踪影。孟思瑶见林芒一路往回跑,便放慢了脚步,尽量沿路仔细寻找,因为她知道,正如袁荃所说,这条小路泥泞狭窄,乔乔也很有可能失足滑下路边斜坡。斜坡的坡度不大,但要爬回原路也要费一番周折。

走了三百米左右,孟思瑶忽然看见小路边的斜坡上有片狼藉。手电往下照去,坡边的藤草似乎也有被压迫的痕迹。再往下看,她深深吸了口冷气:这段斜坡很长,而且相对较陡,仅凭手电光已经看不到底。她探头叫了声“乔乔”,但自己的声音似乎被淹没在了风雨和林涛声中,更听不见任何回音。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沿着斜坡向下摸去。商小曼和常婉随后赶到,在高处问道:“找到了吗?”孟思瑶一边找落足点,一边说:“这个附近比较可疑,你们或者跟我来,或者到前面看看有没有类似滚落的迹象。”

商小曼想了想说:“我们再往前找找吧,你要看到什么,一定叫我们。”

“别走远,风雨声太大,远了听不见的。”孟思瑶叫道

“那我们还是跟着你吧。”常婉也准备走下斜坡。

“好…不要…”孟思瑶她脚下一滑,一口气接连翻滚下去数十米。幸亏她有所防备,滚下去的过程中用手电筒和空余的左手不停扒地,总算渐渐止住了滚动。她紧紧扒着地面,暗暗叫“吓死人了”。

这时,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人啊,救我!”声音很轻,似乎从遥远处传来,正是乔乔!

“乔乔!”孟思瑶全力叫了一声。

“我…在这儿!”声音传自斜坡下方,感觉至少还有数十米。

孟思瑶呼唤乔乔的叫声传了上去,商小曼叫道:“是乔乔吗?”

“是,我听见她的声音了,你们来帮我,但一定要小心。”孟思瑶向上面的同伴招呼。

“快来,我快不行了!”乔乔的声音很弱。

孟思瑶的心一沉:怎么?她受重伤了吗?连忙叫道:“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下来!”

她一边提醒着自己要格外小心,一边向下蹭,心里暗暗念着:“乔乔,乔乔,再坚持一下。”嘴里叫着:“我已经很近了,马上就到了。”

“瑶瑶,你要小心,这坡下是悬崖!”乔乔的声音近了很多。

孟思瑶的心猛地抽紧了:难道说…

果然,眼前现出了她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景象:斜坡的尽处是几乎笔直向下的悬崖,乔乔上半截身子努力贴着崖壁,双腿悬在半空,双手死死抓着一块突起的岩石,但无论双脚如何探求,也无法找到一个长久的支撑点,那片石壁太滑太陡。

“乔乔,这下好了,我拉你上来!”孟思瑶心里却知道,这谈何容易!如果没有任何依靠,自己非但无法将乔乔拉上崖,却会很轻易被拽下深谷。

“瑶瑶,谢天谢地,你来了,我的胳膊已经没力气了。”电筒的微光下,乔乔的双眼里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虽然多年来一直爱好旅游,孟思瑶和几位好朋友一样,习惯的是景点旅游,而非真正的登山,对紧急救险并没有专门的训练,更没有经验,遇到这样的情形,首先袭来的是不知所措。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孟思瑶审视四周:崖边倒是有几棵看上去还比较结实的灌木和小树,她抓紧了一棵灌木的主干,向乔乔伸出了手,又问道:“乔乔,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力气,你能再坚持一会儿,等小曼和婉儿下来吗?”

“我真的快虚脱了,你拉我上来,我连一分钟也撑不住了。”她几乎带着哭腔哀求着。一个闪电划在空中,乔乔的脸显得苍白无比,湿漉漉的黑发搭在脸上,双眼显得很迷茫,甚至看不出求生的欲望。

“我试试。”孟思瑶伸出的手抓住了乔乔的左手腕,但那手腕太滑,乔乔的身子一晃,孟思瑶手上使出全力,才算握紧了乔乔的手。但她此刻腰弯得很低,根本无法向上用力。她只盼商小曼和常婉能尽快赶到,帮她一起拉上乔乔,于是又纵声叫道:“小曼,我在这里!乔乔很危险,你们来帮我!”

商小曼应了一声,听上去已经在不远处。但孟思瑶能感觉乔乔的手在剧烈颤抖,而且两人的手都太滑,越来越握不紧。她心里焦急万分,却不敢现在脸上,又用力试了试,还是抵抗不过地心的引力。

9.坠落(2)

“乔乔,你怎么会落到这里?”

“是我不小心,不知怎么头一晕,在山路上绊了一下,就滚下了坡,一直滚到这里。瑶瑶…你…抓紧我,我好累,好困…我坚持不住了。”

“乔乔,坚持住…这时候可不能睡着了,但…你的这只手太滑,能不能用另一只手来抓我的手?”

乔乔的右手紧扒着崖边石壁,也在剧烈的颤抖,显然在虚脱的边缘。

“不行…我快没力气了…我好累,好困…”

“再坚持!”

又是一道闪电劈空,孟思瑶惊异地发现,乔乔原本迷蒙的双眼忽然闪出一道惊惧的神色,面容也因恐惧而扭曲。乔乔叫了声:“我要死了,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孟思瑶叫道。

“我看到…看到了…他!”

“谁?”孟思瑶回头去看,只见到商小曼和常婉依稀的身影。她忙掉转头,努力坚持着。

乔乔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好累,好困…瑶瑶,你抓紧我…”

不知不觉中,孟思瑶的眼中已噙满泪水,乔乔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右手已经松开了石壁,孟思瑶觉得手上的负重猛然加大,乔乔的小手下滑得更厉害。

我要失去乔乔了!

“乔乔,坚持住!小曼她们马上就到了!”

“瑶瑶,你为什么不抓紧我?”闪电中,乔乔的眼神凄苦、迷离、绝望,长长的黑发尽湿,凌乱成缕,无力地搭在她苍白的脸上。

商小曼和常婉赶到孟思瑶身后时,乔乔的手终于滑脱了孟思瑶的手,身体像一片落叶,飘下深谷。风雨声中,回荡的是崖边三个女孩撕心的呼喊。

乔乔再也无法回应了。

雨还在下。

雨水和泪水,都是咸咸的,混在一起,让孟思瑶无法消受。一行下山人中,时有啜泣声,总算被风雨声掩盖住了,没有更添愁苦。林芒如同被摘了心,木呆呆的,嘴里喃喃念着“乔乔”的名字,仿佛随时都会精神崩溃。孟思瑶偶一看到这样的情形,更是心如刀绞。

“瑶瑶,你不要再这样,一切不是你的错。”袁荃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安慰孟思瑶了。

“如果我不坚持摸黑去棺材洞,如果我的力气再大些…”孟思瑶哽咽着说。

商小曼忍了忍,终于没忍住,仍带着哭腔,问道:“乔乔说,‘你为什么不抓紧我’,是什么意思呢?”

袁荃忙截住话头说:“乔乔绝望中说的话,你说有什么意思呢?小曼,如果瑶瑶有足够力量抓紧乔乔,是不会让她去的,你亲眼看到当时情况,换作你,能保证抓得住吗?”

商小曼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芒,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林芒忽然停下脚步,低垂着头。此刻,众人回到白天经过的步街梁,那横贯两截山壁的凌空石梁。

孟思瑶心头一动:从这里跳下去,会立刻粉身碎骨。

“林芒,你不要犯傻。”袁荃警告着,刘毓舟跟紧在林芒身后,怕他有意外之举。

林芒仰天长叹一声,忽然,又一道闪电划过时,他的头仿佛被固定住了,嘴里发出“荷荷”的声音。众人也抬起头,在接踵而至的闪电中,无不惊讶地张大了嘴:只见对面涅磐崖的崖壁上,在接二连三的闪电中,现出了四个潦草的乌红大字。

伤心至死!

每个字的笔端,都像是有血在滴落。

这就是真正的摩崖石刻!

众人的眼中,已被“伤心至死”充得满满的。

等一阵隆隆的雷声过去后,袁荃厉声说:“快点儿离开这里!”

10.黑暗里窥视的眼睛(1)

时间仿佛是快要滑落叶尖的露水,似乎是凝住了,但随时都会猛地加速、坠落。

尤其在深夜里。

公司里对孟思瑶日渐器重,她连续几天都忙到很晚,晚到专线小巴士已没有班次,她只好打车回家。她并无抱怨,因为即便回到家,要面对的也是寂寞,甚至恐惧。近日来,幽闭恐惧症状似乎又有抬头,她知道,是因为这两个多月来诸多沮丧和恐惧的积累。自从那晚向钟霖润和郦秋讲述了武夷山的离奇遭遇后,尽管两位房友一致安慰她,说她不应该有任何需要自责之处,但对往事细细梳理后,心头的负疚感非但不曾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为什么呢?在那一番陈述中,谈到当时情形,想到当时的微妙心境,尤其看到乔乔和林芒浓情蜜意的样子,是不是下意识里联想到自己形单影只?是不是像商小曼猜测的那样,有些妒意?是不是有些后悔当初少年任性,天真地追求完美,轻易和林芒分道扬镳?他为人精明、一表人才、专业又好,不知多少人都预言他会混得有声有色,怎么都是个中意郎君的样子,仅就她所知,最要好的几个女友,也都或多或少地倾慕他。别人看来,自己是不是太傻?

所以现在有些后悔,给了旧情复燃的机会,而乔乔出了意外,自己恰好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孟思瑶迷惑了,她苦苦地想,自己抓着乔乔求生的手时,是否闪过哪怕是隐隐的、一丝丝的卑鄙念头。但她想着想着,只好放弃,因为她不愿去体会向罪恶滑行的感受。

不是的,不可能这样。

“是吗?你这么问心无愧吗?”

是谁?这声音似乎从遥远处飘来,似乎还带着昭阳湖的潮气,飘进她的小窗。

她望向小窗,窗前是一张苍白的脸,额前一缕黑湿的长发。

“乔乔,你什么时候会放过我?”孟思瑶哀求着。

“直到你和我一起入梦。”乔乔语气中竟带了调侃。

“我知道,我现在只是在做恶梦,或者是幻觉。你其实并不存在,我也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孟思瑶希望自己快点醒来。

“哦?真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无愧,为什么又会梦到我?”这样的反复对台词,还要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