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又怎么忍心…

心里百转千回,练氏深吸了一口气,依旧觉得心里闷得慌:“你媳妇大着肚子,哎…”

穆连诚微怔,转眸去看蒋玉暖,而蒋玉暖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练氏的话和他的眼神。

“母亲,”穆连诚收敛了心神,道,“阿暖怀娢姐儿的时候,也是独自留在府里的,她能照顾好自己…”

一直没有动静的蒋玉暖此刻忽然醒过神来,深深看了穆连诚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她清楚穆连诚舍不得她,不说现在,当年怀娢姐儿的时候也一样。

可他是穆连诚,是定远侯府的男儿,注定战场杀敌,而定远侯府的女人们,注定了等待和隐忍。

周氏、徐氏、陆氏,哪一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与爵位无关,而是责任。

即便穆连诚没有主动请缨,圣上下旨的时候,同样不会略过定远侯府,早晚都要去的。

这些道理,蒋玉暖是懂的,她知道自己不该阻止他,不该拖他后腿,可…

离京那一日,杜云萝起得很早,亲手替穆连潇更衣。

允哥儿年幼,什么都不懂,穆连潇亲他时,还咯咯直笑。

延哥儿毕竟年长几岁,搂着穆连潇的脖子不肯放开:“父亲去哪儿?”

没有人仔仔细细与延哥儿说过什么,只是靠着幼童的本能,他察觉到了今日非同一般。

穆连潇一手抱着延哥儿,一手握着哥儿的小手,道:“爹爹出远门,哥儿要听你娘的话,等爹爹回来教你练功。”

延哥儿是不舍的,但听说了能练功了,喜悦胜过离别,他笑着应了。

杜云萝送他到了二门上,一眼就瞧见了蒋玉暖和穆连诚。

蒋玉暖是哭过了的,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却还是咬着牙听穆连诚说话,重重点头,似是在许诺些什么。

各房各院的人都过来了,吴老太君让单嬷嬷走了一趟。

等把人送出了门,杜云萝再回到韶熙园里时,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习惯极了。

这一回去,九溪和云栖留京,疏影和鸣柳跟着去了西南。

九溪亦是忙碌,跟在云栖后头转,要把云栖这几年在京中打理出来的关系都一并理顺了。

锦灵进府里来问过安,提起这事儿也有些无奈,云栖已经好几日不着家了,照他的说法,九溪活络和精明,早些把这些东西交代给了九溪,往后他也能再跟着穆连潇出京,而不是留在京中替兄弟们提心吊胆的。

杜云萝支着腮帮子,满脑子想着,也许云栖不去战场上才好,毕竟,这一生,她是不想让云栖再从乱军之中把穆连潇背回来了。

她挨不住。

前生那么撕心裂肺到心如死灰的路,走一回就够了。

锦灵走的时候,锦蕊一路送她出去。

两人走得不疾不徐,锦灵突然顿了脚步,道:“疏影离京了,阿宝要学功夫都寻不到人了。”

锦蕊笑了起来:“侯爷说过,基本功最要紧,阿宝真心要练,趁着这些日子巩固巩固,也没什么不好。”

“我前几日遇见阿宝,精壮了许多,”锦灵说完,斟酌着又问,“锦蕊,想过什么时候嫁人吗?”

“我还要攒银子,”锦蕊说完,睨了锦灵一眼,道,“你呀!嫁了人,当了娘了,也跟左右那些大姑大婶一样,开始操心起别人的婚嫁事儿了?”

“你别埋汰我…”

若是别人的事儿,锦灵也不操心,她素来知道锦蕊的脾气,别看这话说得半是打趣半是抱怨,可背后的意思,是锦蕊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知你心思,”锦灵低声道,“你想留在府里,留在夫人身边,这样才能多些银子给你娘。

只是,我一直记得那年你劝我的那一番话,我们做丫鬟的只有那么两种出路,你分明比我看得远,盼着阿宝或者将来的孩子能脱身,可你现在走的路,能走远吗?”

锦蕊的脚下跟钉了钉子一样,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当年那一席话,是她说来劝解锦灵的,图一个两全,但也是字字掏心,没有虚情假意。

只是锦蕊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锦灵会把那些话再还给她,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第716章 念想

“锦灵…”锦蕊垂着眼帘,叹了一声,无奈的口气让她的笑容都添了几分勉强。

若是在从前,锦灵是不会这么劝锦蕊的,只不过,今天这一番话已经起了头,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要是真的只说了半截,以后,她都不能也不知道怎么劝锦蕊了。

锦灵正要开口往下说,就见锦蕊咬着唇摇了摇头。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可我呢,”锦蕊深吸了一口气,“我嫁给谁去呀?不是谁,都能由着我补贴娘家的。”

锦灵抿唇,沉声道:“侯爷身边的人,还能拦着你了?从前就说过,若是你拿捏不住,侯爷都会替夫人教训,还是说,你真的铁了心的留在内院里了?”

锦蕊的眸子倏然一紧,愕然望着锦灵。

她本以为,锦灵就是随口一说,而现在琢磨起来,反倒像是意有所指。

这几年,锦蕊自己想得明白,为了薛宝,为了薛瓶儿,她肯定是要嫁一个不得势的家生子,往后就留在内院里当管事娘子,有杜云萝在,她从娘子成了嬷嬷,一路大抵也能平顺。

只是,她曾经与锦灵说过的另一个念想,恐怕是不能期望了的。

世代的家生子,锦蕊曾想过,若有一日,不管是薛宝,还是她的儿子、孙子,能得了恩典,脱了籍,做一个平头老百姓,她也就满足了。

脱籍,说来简单,实则很难。

正如锦灵说的,锦蕊若嫁个普通的家生子,这个念头就绝了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呀…”锦蕊笑容涩涩。

人呐,活着一辈子,谁都不容易。

路就这么宽,这么长,就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些走吧,能获得多少就获得多少,异想天开的事情,想是想了,却不能为此乱了脚步。

“锦灵,你总归比我有希望。”锦蕊挤出笑容来。

要是说,这府里有谁能够脱籍,大概就是云栖这样的吧。

“锦蕊,”锦灵伸手抱了抱她,红唇就在锦蕊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锦蕊的身子僵住了,眼前浮现少年人英气的模样,一闪而过。

“鸣柳,还是疏影?”锦蕊强打起精神来,信口胡说,“云栖当初追着你跑,你以为爷身边的亲随也会追着我跑了不成?别瞎想。”

锦灵脸上发红,啐了一口:“你就装糊涂吧!自个儿掂量掂量。”

好不容易送走了锦灵,锦蕊疲惫极了。

回到韶熙园里,晓得杜云萝歇午觉了,她便回了自己屋里。

锦岚在正屋里守着,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锦蕊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神色淡淡,思绪纷乱。

她想起了几个人。

一个是杜云荻的伴读常安。

常安是个争气的,写的文章也有些灵气,当初锦蕊劝锦灵的时候就得了些消息,杜公甫和杜怀礼许是会给常安恩典。

几年过去了,事情倒也成了,杜府给常安脱了籍,让他做了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去年刚刚中了个秀才。

以后能不能更进一步,全看常安造化,可哪怕就只是一个秀才,也是“老爷”了。

与平头小百姓是不同的了。

另一个是藏锋。

藏锋的父亲是老侯爷的亲随,作为老来子,他与穆连潇的年纪相仿。

杜云萝偶有一次提及,锦蕊才知道,吴老太君去衙门里打听垂露的事情时,就是藏锋出面的。

藏锋的父亲守灵回京后就一直在府外养老了,老太君没有让藏锋再进府做事,给了银子,让他学了一门手艺,等于是放出去了。

即便没有功名,有定远侯府在,藏锋在京中也能安然生活。

锦蕊支着腮帮子想,能得了恩典的,不是亲随就是书童伴读,都是爷们身边伺候的人手。

不起眼的家生子想得这么一个造化?岂止是一个难字。

锦蕊按了按眉心,她只是疑惑,为何锦灵突然就提起了这一茬,而且意有所指,说的应当是疏影。

她和疏影还算熟悉,在岭东时没少打交道,但也仅仅是熟悉而已,并未有过任何不恰当的举止。

回京之后,锦蕊居于内院,也极少见到穆连潇的几个亲随了。

直到疏影和九溪帮着她去金家打了一架。

就算薛宝跟着疏影练武,锦蕊与疏影的关系却还是老样子的。

分明,根本不是让锦灵特特提及的关系。

锦蕊闹不懂锦灵,干脆也就不想了。

离中秋渐近,杜云萝依着规矩准备,穆连诚和穆连潇不在京中,府里总归不及之前热闹。

好在,家书总算是送回来了。

吴老太君拆了信,也没让其他人念,自个儿仔仔细细翻看,眉梢眼角难得有了几分笑意。

直到屋里只剩下单嬷嬷,老太君脸上的笑容才收了,眼底徒留下悲凉。

杜云萝拿着穆连潇给她的那一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情不由也轻松了许多。

这信是在他们抵达蜀地不久之后写的,没有写军情要事,都是些细碎的生活。

驻地和山峪关的差别,吃食上的不同,小到杜云萝闭上眼睛,都能勾勒出来那副画面。

她心里踏实多了。

穆连诚给蒋玉暖的信,杜云萝让人送去了尚欣院。

洪金宝家的回来与杜云萝道:“二奶奶瞧着又瘦了些,我听伺候的丫鬟说的,孕吐得厉害,从早上起来睁开眼能吐到夜里睡下,连娢姐儿看着都吓哭了。”

孕吐这种事情,因人而异。

杜云萝怀延哥儿的时候也被折腾得不行,等到允哥儿时候,一点麻烦没有。

而蒋玉暖这一次,是真的受罪了,可偏偏这事儿,吃药都没什么用处,只能自己熬着。

中秋设宴,杜云萝看着蒋玉暖刚提起筷子又转身吐了的模样,不管与她几分仇怨,见她这般辛苦,多少也有几分不忍。

都是做女人的,十月怀胎是真的苦。

蒋玉暖干呕得厉害,席面上顿时乱了些,又是安慰又是倒水的。

穆连慧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她,末了,却突然笑了。

杜云萝抬头时正好瞧见这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下意识的,有点儿心惊。

第717章 秋日

入了秋了,夜风吹在身上,带着几分凉意。

杜云萝扶吴老太君回去,老太君走得慢,偶尔咳嗽两声,听得人焦心。

“当真是不中用了,”吴老太君的声音沙沙的,仿若是秋风吹过的落叶一般,“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倔脾气,做事都由着性子来,中秋算什么,重阳的时候,老婆子都让厨房里准备冰碗。

现在就不成了,中秋就要摆炭盆了,这日子啊,当真就是一眨眼之间。”

吴老太君说了几句,凉风吹过,似是一口气呼进去了,老太君的咳嗽声一下子重了起来。

杜云萝赶忙替她抚着脊背。

入了屋里,墙角的炭盆添了暖意,吴老太君缓了缓,这才舒坦了些。

“回去吧,今儿个已经晚了,别仗着年轻不爱惜身子骨,”吴老太君说着说着,忽又笑了,带着几分轻松几分随性,“等年老了啊,别说三五年了,能多活三五个月,都跟菩萨跟前求来的一样。”

杜云萝抿唇,垂着眸子,压住了起伏的心绪。

她是明白的,老太君是知道身体状况,这些日子,才格外爱说这些,大概是怕现在不说,往后就没机会再说了吧。

杜云萝回了韶熙园,允哥儿和延哥儿早就睡下了,月色皎洁,她一人站在窗边,静静看了会儿月亮,这才歇了。

夜深人静,总有睡不踏实的。

蒋玉暖一夜未眠,脑海里混沌一片,她是想睡的,只是肚子里的孩子太折腾了,闹得她无法安眠。

内室里的灯点了一夜。

要不是王嬷嬷坐镇,只怕守夜的陪嫁丫鬟都要作妖了。

蒋玉暖吐得够呛,这个当口,哪里有心情去琢磨在乎丫鬟在动什么心思,反倒是王嬷嬷一肚子火气,在心里把蒋方氏送来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管是不是存了想往上爬的心思,伺候好主子总是第一位的,这般本末倒置,当真是叫人看不过眼。

这些话,王嬷嬷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不敢挂在嘴上,免得给蒋玉暖添堵。

要她说,穆连诚不在也好,免得那两个陪嫁心思不纯,趁着蒋玉暖怀着身孕就兴风作浪,也免得蒋方氏又来逼蒋玉暖,那些所谓的劝解的话,她都听了几年了,越听越替蒋玉暖不值。

若说这几个月里,有什么事儿是能让王嬷嬷开怀的,大概就是蒋玉暖日渐显怀的肚子了。

府里上上下下,但凡是见过蒋玉暖的肚子的,都说这一胎准是个儿子。

王嬷嬷变着法子做些蒋玉暖能咽得下去的吃食,嘴里一遍遍道:“奶奶,看在哥儿的份上,多吃一口是一口。您瘦了好多了,等二爷回来看见了,心都要痛死了。奴婢知道您牵挂什么,只要能生下哥儿,只要生下来的是个哥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许是人人看好,蒋玉暖勉强打起精神来,逼着自己吃东西,即便吃了就吐,也要吃下去。

如此一来,等过了重阳时,虽然没有长胖些,但好歹没有再瘦下去。

西南的战事胶着,但背后依托的是蜀地,即便远离京城,蜀地的繁华远胜岭东,时隔半月一月的,就有家书送回来。

杜云萝记挂着日子。

九月中旬了,按说又该有家书送回,只是等待了几日,都没有书信送回来,她不禁有些心焦。

锦蕊不当值,拿着对牌要回一趟前街,杜云萝便让她去云栖那儿问一声。

前脚刚进柳树胡同,身后就传来马嘶声,锦蕊本能回过头去,待看清翻身下马的人时,她的眸子倏然一紧。

那是疏影。

几月未见,疏影晒黑了一些,风尘仆仆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泞。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诧异。

“来寻云栖他媳妇?”疏影先回过神,问了一句。

“怎么回京了?不是随侯爷去西南了吗?”锦蕊问完,想起此番来意,赶忙道,“刚从蜀地回来?侯爷有没有家书送回来?夫人念着呢,让我来问问云栖是不是有爷的消息。”

高头大马跑了一路,哼哧哼哧出着气,马蹄子一点儿也不安分,在地上刨着。

疏影安抚似的拍了拍马脖子,道:“我跟爷一道回来的,刚刚进城,爷进宫去了,晚些就回府,你跟夫人说一声。”

一听穆连潇回来了,锦蕊悬着的心也落了大半。

原是想再说几句的,问这一路是否安好,战事是否平顺,也说薛宝这段日子练功刻苦,可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都咽了下去。

一个是侯爷的亲随,一个是夫人的大丫鬟,加之在岭东的规矩不似京中森严,两人的关系问一问、说一说也不突兀,更不碍事。

可锦蕊猛得就想起了锦灵那时候说过的话,饶是她并没有那等意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说了怪,不说也怪。

眼神下意识往远处一瞟,再收回来时,垂在身前的手不由自主就捏紧了,锦蕊讪讪道:“侯爷有消息了,那我就不进去了,夫人那儿还等着信呢。”

话音落下,锦蕊就转身走了。

疏影瞥着那快步走远的身影,不禁抿紧了唇。

他不傻,锦蕊在回避他,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是什么缘由?前回在茶楼外说话时,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疏影想起了那日鸣柳说过的话,莫不是有些风声传到了锦蕊耳朵里了?

他们爷们说话,总是欠妥当的,锦蕊是姑娘家,要脸面,更损不得名声…

按说,那天雅间里就只有他和鸣柳两人,怎么就传了些出去呢…

锦蕊把银子交给了薛瓶儿,记挂着杜云萝的事儿,片刻也不敢耽搁,匆忙回府。

杜云萝歇了午觉起来,正梳着头,锦蕊便打了帘子进来。

“夫人,”锦蕊笑盈盈道,“在柳树胡同遇见疏影了,他说侯爷刚进京就进宫去了,晚些就回来。”

杜云萝自个儿动手描眉,手上一滑,黛色划到了太阳穴。

她顾不上怪异的妆容,扭过头来,忍不住就笑了。

听见他回来了,就足够让她开怀的了,比什么事情都高兴。

第718章 心疼

杜云萝让人去吴老太君和周氏那儿禀了一声,又让厨房里备了些穆连潇爱吃的菜。

延哥儿听说父亲回京了,时不时就往屋子外头跑,等了会儿,又垂着头进来,拉着杜云萝问“父亲何时回府”。

允哥儿跟在哥哥后面,迈着小腿儿,也是进进出出的。

杜云萝说不上来,只能跟儿子一道等。

眼瞅着快到哥儿们歇息的时候,穆连潇还没出现。

允哥儿小,等不住了,让垂露抱了回去。

彭娘子想带着哥儿去睡了,延哥儿不肯,紧紧扒着杜云萝:“父亲说了回来的。”

杜云萝拗不过他,知道他回去也睡不着,就让他睡在罗汉床上。

依着母亲,延哥儿起先还叽叽喳喳说话,过了两刻钟,慢慢就闭嘴了,迷迷糊糊的。

锦蕊拨了拨灯芯,把屋里的光线弄暗了些。

等到了二更,外头有了些动静,杜云萝蹑手蹑脚趿鞋子要迎出去,睡着了的延哥儿揉着眼睛就醒了。

杜云萝抱起延哥儿,起身出去。

穆连潇入了中屋,正好与他们母子遇上。

见到那一大一小,心神骤然间就静了下来,他不由地就扬起唇角笑了。

延哥儿清醒了,挣着要穆连潇抱。

穆连潇在面圣前简单梳洗过,扫去了风尘仆仆,只余下些许疲惫,他从杜云萝手里接过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延哥儿搂着穆连潇不肯松手,直到又犯了困,这才让彭娘子抱回去。

穆连潇坐在罗汉床边,抬手按了按眉心。

“厨房里温着粥,要不要用些?”杜云萝柔声问他。

穆连潇伸手扣住杜云萝的手,指腹摩挲着,脑袋往她肩膀上一靠。

呼吸之间是熟悉的胭脂香,几乎就是一瞬,就能让绷着的精神松弛下来,恨不得沉溺其中。

穆连潇眯着眼睛喟叹道:“不饿,就是累得慌。”

他想到刚才回来时的那一幕,娇妻、幼子,比什么都让人踏实,连日夜兼程赶了千里的路,都不算什么了。

杜云萝忍不住勾了唇角,她很少听到穆连潇叫累,就算是真的累了,他也不挂在嘴边的。

这会儿出口,不知怎么的,让她有一种对方在撒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