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结果的沈氏同样气得一宿没怎么睡,翌日一早把头疼欲裂的邵明渊叫来,当着靖安侯的面就发了难。

“邵明渊,昨天我与你说的是正经事,你长大了有主意,不同意我的话是一回事,难道就因为这个,便丝毫不把我这个当母亲的放在眼里了么?”

“儿子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沈氏看一眼靖安侯,冷笑道,“昨晚我好心打发人给你送醒酒汤,你是如何做的?”

邵明渊淡淡道:“儿子酒喝多了,忘了。”

“忘了?”沈氏气得心一哆嗦,扬起眉道,“侯爷您听听,他一句喝多了酒忘了,竟把我派去送醒酒汤的人连人带汤一起丢出了院子!”

“还有这事?”靖安侯眨眨眼。

沈氏心中冷笑:又是这样,每次只要她一说邵明渊的不是,侯爷就打马虎眼!

面对靖安侯的询问,邵明渊依旧神色不变:“儿子喝多了,确实不大记得了,可能是当敌人来袭,顺手丢出去了。”

“顺手?那是敌人吗?那是娇娇柔柔的小姑娘!你是有多大的杀心,竟下这么重的手,那一丢让人至少半个月起不来床!”

“敌人不分男女。”邵明渊语气平静道。

“哈哈哈——”听了这话,靖安侯大笑出声,伸手拍拍邵明渊的肩,欣慰道,“我儿说得好,一位真正的将领,怎么能凭感情用事?面对敌人是该这样!”

靖安侯连连点头,长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明渊,你比父亲强!”

沈氏:“…”每当这时候就想弄死小的,再弄死老的,真是气死她了!

“对了,夫人,你昨天找明渊说什么事?”

沈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平复心情道:“哦,乔氏眼看着要出殡了,我是和他商量一下,让秋哥儿给乔氏打幡——”

“这怎么行!”未等沈氏说完,靖安侯就出声打断。

迎上沈氏不满的眼神,靖安侯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说,明渊还年轻,将来总会再娶妻生子的,让秋哥儿替乔氏打幡,不妥,不妥。”

让秋哥打幡,就等于把秋哥记在乔氏名下了,等将来次子再娶妻生子,那继室之子的地位就尴尬了。

“行,你们爷俩一个鼻孔出气,是我枉做好人了。”沈氏冷笑着起身,“我该去理事了,侯爷自便吧。”

她从邵明渊身旁走过,眼中一片冰冷。

昨天的事没有成功,今早也没有抓住把柄,这逆子是越来越滑头了!

沈氏去了日常理事的花厅,不多时各处的管事们陆续前来,一一向她汇报各项开支情况。

沈氏扫了一眼问:“怎么不见沈管事?”

管事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道:“回禀夫人,昨天小的看见沈管事换了一件新衣裳出府去了。”

有人一听便偷笑起来,心道:那老家伙,定然是寻乐子去了。

沈氏把不满暂且压下:“行了,都散了吧。”

她这边打发人去寻沈管事,邵明渊那里则正在听邵知回禀。

第118章 生不如死

“将军,冷逸说了,最多明天,就把该问的都问出来。”

邵明渊点点头,吩咐邵知:“再调四名亲卫进府,轮班守着我住的地方,以后谁再进来,统统丢出去。”

邵知听了心里替将军有些难受,立刻应了下来。

没有等到第二天,邵知就带来了沈管事招供的消息。

“将军,那王八羔子已经招了!”

“说吧。”

邵知犹豫了一下。

他不忍说。

邵明渊轻轻笑了:“说吧,我大概能猜到了。”

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邵知心头,他张了张嘴,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上,让他嗓音发涩:“查到一个叫谢武的,曾是北征军,三年前受伤从军中退出回到了京城。谢武是沈管事的表弟,当年进入兵营正是沈管事一手操办的。他是这次护送夫人前往北地的侯府护卫之一,正是他借着打猎的名义从鬼哭林穿过山腹去了回攘,与那边的鞑子联系上了——”

邵知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看了邵明渊一眼:“将军——”

“沈管事招供了幕后指使?”

邵知沉默了。

邵明渊静静等着,一直没等到邵知的回话,便轻轻笑了:“我明白了。”

他头一偏,咳嗽了一下,以手掩住,而后回过头来:“继续说吧,那个谢武如今在何处——”

邵知却已经骇然失色:“将军!”

“怎么了?”邵明渊眉眼淡淡。

邵知眼睛瞪大,见惯了枪林箭雨的汉子眼眶却红了,死死克制着才没有落泪,颤抖着唇伸出手:“将军,您…您擦擦,您流血了…”

流血?

邵明渊垂眸看了一眼手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厚茧层叠的掌心,上面是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邵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这一刻,铁血汉子泪如雨下:“将军,属下知道您心里难受,只是求您不要这样对自己!我们需要您,大梁的百姓也需要您啊!”

邵明渊掏出雪白的方巾擦了擦嘴角,轻踹邵知一脚,淡淡道:“起来,大男人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属下不管,属下不怕丢人,属下只希望将军能爱惜自己!”

“我没事,不过是急火攻心罢了。呵呵,以往什么伤没受过,也没见你这个怂样子!”

“我——”邵知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能一样吗?

可是他一个下属,此刻能说什么呢?

让将军把那个该死的幕后指使千刀万剐?不能够啊,那是将军的亲娘!

“说正事。谢武人呢?”

邵知干脆低下了头不去看邵明渊的样子,低低道:“沈管事招认,回到京城后就打发谢武出去躲着了。属下已经派了人去找谢武,另外请示将军,沈管事该怎么处理?”

“放他回去。”

邵知猛然抬头:“放回去?”

邵明渊轻轻颔首。

“将军,这也太便宜那王八羔子了,咱们不能对付那幕后指使,还不能收拾那个混蛋吗?”邵知急急说完,又后悔失言。

将军既然这么说,他照办就是,怎么还乱说话戳将军心窝子,他真是糊涂了!

“邵知,我的意思是,放他回去,还当他的沈管事。”

“将军——”邵知听得更加困惑。

“你让冷逸告诉他,好生生回去当他的管事,若是引起任何人疑心,当不成这个管事,那么命也不必要了。”

这一次邵知彻底明白了,看向邵明渊的目光更是崇敬,抱拳道:“领命!”

将军果然还是他心中智勇无双的将军,哪怕如此心伤,依然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暂且不动沈管事,而握有沈管事的天大把柄,无异于从此以后掌控了大半个侯府的动静。

“去吧,等寻到谢武,收集所有人证物证,都给我控制起来,然后把谢武从小到大的一切都给我查一查。”

即便那幕后黑手来自至亲,又如何会恰到好处选出那样一个人?

邵知领命出去,邵明渊替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缓缓喝下,冲散了口中的血腥味。而后他靠着墙壁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母亲她…是想要他死吗?

如果她想要的是他的命,又何必害了别人!

哦,不,那不是别人,那是他邵明渊的结发妻子。

邵明渊闭着眼,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棱洒进来,投在他脸上,把那张脸映得比北地阿澜山上的雪还要白。

他忽地就想透彻了,不由露出自嘲的笑容。

原来母亲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多么残忍的真相。

一阵气血翻涌,邵明渊伸手按住心口,把翻腾的气血压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不顾一切去质问,可最终还是把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质问了,又怎么样呢?

他做不到把刀剑对准自己的母亲,或许一刀结果了自己还痛快些。

邵明渊低头,双手插进发里,冷意袭来,从里到外,冰冷一片。

天气渐渐热起来,在乔昭隐秘的期盼中,终于到了她出殡的日子。

哦,这样想似乎有些奇怪。

乔昭每当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笑,暗嘲自己是越来越心大了。

这天她起了个大早,白净净的脸蛋什么都没涂,上穿鸭蛋青的衫子,下穿白色挑线裙,浑身上下无一装饰,只带了一对白色珍珠耳坠。

给邓老夫人请过安,乔昭便道:“祖母,明天是去疏影庵的日子,我想去笔墨铺子逛逛,看有合适的笔墨买下来送给师太,答谢师太这些日子对我的指点。”

“我听说无梅师太所用之物俱是皇家所供,三妹若是想送师太礼物,还是深思熟虑为好。”黎皎貌似体贴提醒一句,心中对乔昭却更恨了。

这些日子东府女学一直停着,那女学原本就是为二姑娘办的,如今黎娇足不出户,颇有就此退出京城闺秀圈的意思,东府对办女学当然是兴趣寥寥。

要说起来,这都是黎三害的,若不是因为黎三让二妹接二连三出丑,她如今怎么会没有学上?

偏偏最该受到教训的人如今却处处得意,这可真是不公平!

“我只需要尽心就好,不需要深思熟虑。”乔昭淡淡道。

邓老夫人点头:“你三妹说得对,对那位师太无需刻意讨好,尽心就够了。昭昭,去吧,早去早回。”

黎皎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笑得温婉:“祖母,我陪三妹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买些笺纸了。”冬天的柳叶说感谢azi、枫舞秋吟、muzixi632、墨色水逆、轩仔麻麻、一朝风雨至打赏的香囊,谈笑有风生、flyflyjsy、若心、吾爱夏日长9、我乃大罗金仙、向往自由阳光、熱戀^^、cloveryo、小小眼manman、minimizing、一朝风雨至、molly0707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19章 见兄长

黎皎说着拉拉邓老夫人衣袖,笑意盈盈:“我们姐妹一起作伴,祖母也能放心,您说好不好?”

邓老夫人点点头,刚要说好,就听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好。”

邓老夫人一愣。

黎皎完全想不到乔昭拒绝得这么干脆,瞳孔一缩,看着她。

当着祖母的面儿,黎三怎么敢这样拒绝?真以为得了无梅师太青眼就可以上天了?

黎皎看着乔昭,眼圈忽然就红了:“许是我哪里惹了三妹不高兴,三妹可否说个明白?”

她一别眼看向邓老夫人,泪盈于睫。

邓老夫人下意识拍拍黎皎的手,看着乔昭,语气依然温和:“昭昭啊,怎么不愿意与你大姐一同上街呢?你们两个一同去,还有个伴儿。”

乔昭依旧神色淡淡,仿佛黎皎的委屈落泪对她没有丝毫影响:“逛街买东西本是愉快的事儿,与大姐一起去,我却会忍不住心有余悸。”

“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昭淡然抬眸,与黎皎对视:“数月前我与大姐一同出门,结果被人贩子拐了。”

她今天出门是为了去见兄长的,如此重要的事怎么能带上一个本就对她居心不良的人?

祖父说过,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学会拒绝远比人们想象的更重要。

今日她与其装出姐妹和睦的样子同意和黎皎一起上街,不如干脆拒绝,哪怕引来祖母不快,后果亦要比给她添麻烦好得多。

听了乔昭的话,黎皎心中一慌:黎三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当着祖母的面说花朝节那天被拐是让她害的?

她有什么证据?

一想到证据,黎皎一颗心又落了回来。

是了,黎三不可能有证据,她怕什么?

“三妹,你这样说就太伤人了。祖母,您是看着皎儿长大的,我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吗,会害自己的亲妹妹被人贩子拐走——”

在邓老夫人有反应之前,乔昭波澜不惊打断黎皎的话:“我没说是被大姐害的啊。我只是说,那天和大姐一起出门,结果被人贩子拐了。那件事是我一辈子的阴影,所以再和大姐一道出去,我就会忍不住想起来。我一想起来,当然会心有余悸,又如何能愉快?”

这位祖母虽然算是明事理的,可十指伸出尚有长短,人有偏心又何足为奇?

黎皎自幼失母,几乎是跟着邓老夫人长大的,邓老夫人难免偏疼她一些,黎皎说出那番话后一旦让邓老夫人先表了态,她再说出这番话就迟了。

大多数长辈在小辈面前表错了态,愿意承认者少,反而会为了证明他是对的,而让小辈遵从他的决定。

果然,因为乔昭先开了口,邓老夫人原本按住黎皎的手便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乔昭肩头:“昭昭啊,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既然你觉得别扭,那就一个人去吧。”

乔昭扬起浅笑,小姑娘的娇憨甜美重回脸上:“那就多谢祖母啦。”

见小孙女的欢喜真真切切,邓老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宽慰笑道:“去吧。”

眼睁睁看着乔昭欢欢喜喜离去,黎皎指甲险些掐进手心里去。

黎三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间就开窍了似的,以往别人一坑她一个准,现在却是她一坑人一个准。让黎三这么一绕,她刚刚那些话反而显得心虚了!

邓老夫人看了黎皎一眼:“皎儿,你也不必多心,逛街本是件开心的事儿,强凑在一起确实不好,你要体谅你三妹的心结…”

向来温婉贤淑示人的黎大姑娘险些翻了个白眼。

合着黎三被拐一次还成水晶人了,摸不得碰不得,早知道把她拐走好了!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黎皎缓了缓情绪,抿唇道:“孙女确实是想去买些东西,既然三妹不愿意与我一起,那就自己去吧。”

“去吧,去吧,再过些日子就太热了,如今正是逛街的好时候。”

乔昭出了门,没坐黎府马车,而是命冰绿雇了一辆车子,先去笔墨铺子选好了一方上品净烟墨,随后赶往靖安侯府。

马车行到半途,就被人山人海堵得无法前行,乔昭干脆带着两个丫鬟弃车步行。

百姓最爱看红白喜事的热闹,何况是冠军侯夫人出殡,那前往的宾客不胜枚数,不是王孙公子,便是高官重臣,轿子马车从靖安侯府一路摆出去数里,引来百姓围观便不足为奇了。

乔昭往前走着,路过一个个高高搭起的彩棚,耳边是百姓们兴奋的议论声,又有许多小贩趁机兜售最适合看热闹的瓜子等物,仿佛这场葬礼是一场倾城而动的狂欢,而后定然会被京城的人们茶余饭后议论许久。

而她,居然是那个主角。

“来了,来了!”人群一阵骚动。

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由北而来,艳阳的天,好似突然间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

不少人惊呼起来:“快看,竟然是冠军侯亲自抗幡!”

人们争先恐后踮起脚观望,乔昭顾不得其他,往最前面钻。

“姑娘,姑娘您小心啊!”冰绿不断把靠近了乔昭的人往旁边推,急得脸色发白。

姑娘这是怎么了啊,平时的淡定从容呢?为了见冠军侯也太拼了!

阿珠面上不露急切,却牢牢把乔昭护住,半点不敢分神。

而此刻的乔昭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眼睁睁看着送殡的队伍由远及近,缓缓而来,那打幡的年轻将军,送殡亲友中的池灿、朱彦等人,还有相处不错的小叔子邵惜渊,无论是熟悉的或是陌生的一张张脸,皆无法入了乔姑娘的眼。

她的目光,由始至终只盯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如竹,遥望时只觉风采无双,待走近了,便看到那张本该朗如明月的容颜被硬生生毁去一半。

乔昭所站的这一边,正好把乔墨毁容的半边脸瞧个清清楚楚。

被如豺狼般的鞑子掳去时乔姑娘没有哭;被空等了两载的夫君一箭夺去性命时乔姑娘没有哭;重新睁开眼,面对着各色人等的嘲笑与非难乔姑娘没有哭。

可是这一刻,乔昭忽然抬手遮住眼睛。

眼泪落下来。

第120章 委屈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你们看,那人是谁啊,怎么跟鬼一样吓人?”

“那人一定是被毁容的乔家公子了。”

“乔家公子?啧啧,就是前两年与长公主府的池边宝树并称的乔家玉郎?”

“就是他!”

“唉,乔公子毁了容,怎么不遮掩一下呢?”

“那谁知道呢,啧啧,瞧着真是吓人。”

那些议论声嘈杂无比,仿佛有无数苍蝇在耳边乱飞。

乔昭有些眩晕,却挺直了脊背,把手放下来。

她的兄长,是毁了容,却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心思肮脏坏事做尽的恶人都不怕见人,她哥哥为什么怕?

无论是她,还是兄长,从不会学藏首露尾的行径!

乔昭痴痴望着乔墨,脚步随着他的前行而移动。

“哎呀,你这小娘子,怎么不看路呢?”

一个眼神漂浮的年轻男子伸手去捏乔昭手腕。

冰绿大惊,厉吼一声:“放开我家姑娘!”

小丫鬟说着飞起一脚,照着年轻男子下边踹去。

随后,年轻男子的惨叫声直冲云霄,蜷着身子滚到了路中间,把出殡的乐声都逼得停了停。

邵明渊脚步一顿,出于常年对战的直觉,立刻往事故源头的方向望去,这一望,便撞见一双含泪的眸子。

他不由一怔。

最近这位黎姑娘似乎常常见到。

早有侯府的人上前把那倒霉的年轻男子拖走,哀乐声再起,出殡队伍继续往前动起来。

那一刻,乔昭没有注意邵明渊投来的目光,而是一直盯着乔墨,心中有紧张,有期待,可乔墨始终没有转头。

乔昭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簌簌而落。

邵明渊尴尬收回视线。

一直悄悄跟着队伍行走的江远朝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

那小姑娘也来看热闹了?

她哭什么?

她的视线——

江远朝偏头,看了看队伍。

不是看冠军侯,她是在看——

江远朝顺着乔昭目光的方向看去,得出了结论:她在看乔墨!

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之女,盯着毁容的乔家公子看个不停?

江远朝直觉有些不对劲,但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没有什么心情追根究底,也不过是牵了牵嘴角,就凉凉收回了视线。

送殡队伍里的杨厚承凑在池灿耳边,低声道:“我刚刚好像在人群里看到黎姑娘了。”

“是么?”池灿不由自主瞄了两旁一眼。

“那边,那边,你们快看,黎姑娘跟着我们呢。”杨厚承悄悄指给池灿与朱彦看。

他自己先愣了愣:“黎姑娘哭了啊。”

池灿猛然看过去。

路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都在跟着队伍移动,最前方的少女像是人海里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她穿得太素淡,就如这长长的队伍一般。

池灿莫名觉得不悦,好看的眉皱起来。

她怎么了?好端端哭什么?以她的性格,不像是为了看热闹跟着出殡队伍乱走的人。

再者说,她好歹算是大家闺秀,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就不怕再被人贩子拐了去?或者被乱七八糟的流氓占了便宜?

池灿绷紧了朱红的唇,赌气收回视线,可片刻没到,又忍不住看过去,这样反复数次,终于确定乔昭确实在跟着他们。

出殡队伍渐渐到了城门口,因为要出城门,速度迟缓下来,宛若一条银白的巨龙,卧在那里一动不动。

池灿低低对朱彦与杨厚承道:“我过去一下。”

“拾曦——”朱彦忍不住喊了一声。

池灿回头。

“我觉得黎姑娘不是在跟着我们。”

池灿听了不悦更甚,冷笑道:“我问问去!”

他甩下两位好友走出队伍,来到乔昭面前。

看热闹的人太多,几乎要与出殡队伍混在一起,乔昭面前时不时就会有人挤过,是以当有人挡住她的视线时,专注盯着兄长的乔姑娘很自然往旁边挪了挪。

池灿:“…”所以这死丫头根本就没看见他?

“姑娘——”冰绿与阿珠,一个激动,一个沉稳,同时拉了拉她衣角提醒。

乔昭回神,因为哭过,柔美的音色带了几分低哑:“池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说我一直在,你信么?”黑了脸的池公子忍耐地问。

乔昭沉默。

她没注意。

这样被人忽视彻底的感觉池公子还是第一次尝到,挑了挑眉,问:“你来看这种热闹干什么?”

“我出来买东西,凑巧碰到了。看热闹不是人的天性么?池大哥不是也一样?”

池灿:“…”

强忍着把眼前的臭丫头一脚踹飞的冲动,池公子咬牙切齿道:“当然不一样,我是送殡的!”

乔昭呆了呆。

大意了,果然话不能乱说的。

“所以你在看谁呢?”池灿扭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眼神凉下来,“冠军侯?”

他嗤笑一声,低声道:“黎三,我劝你死了这个心,以我对邵明渊的了解,他短期内是不会接受娶妻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特意向皇上告了一年长假来为亡妻守孝!”

见到被毁容的兄长,乔昭心疼又难受,本就心绪不稳,听池灿这么一说,再也没了好性子,淡淡道:“冠军侯如何不关我的事,我看谁似乎也不关池大哥的事呀?”

“行,是我多管闲事了,那你就跟着吧,再丢了希望还有多管闲事的人救你!”池灿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乔昭抿了抿唇。

她似乎有些失态了,可这个时候,她真的没有心情哄池公子那别扭的性子。

池灿回到队伍里,脸上阴云密布。

“怎么了?”朱彦问。

池灿冷笑:“算我多管闲事!你们听着,以后那丫头就是被狼叼去,我若再眨一下眼睛就不姓池!”

“那你打算姓啥啊?”杨厚承下意识问。

朱彦伸手拍拍池灿,满是敷衍安慰:“好啦,这种场合别气了,以后咱们跟黎姑娘绝交,总行了吧?”

池灿一肚子的恼火忽然泄了。

这两个混蛋到底什么意思啊?

队伍缓缓移动着,乔昭从池灿三人那里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乔墨。

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纯粹的巧合,乔墨终于无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

与兄长对视的瞬间,乔昭愣在当场,无声落泪。

而后有一人伸手,把她拽进了人群里。冬天的柳叶说月票满了两千八,今天还有一更。这个月快过去了,以后冲月票榜的机会不大啦,有月票的姐妹们请投给韶光慢吧,谢谢。感谢白书琰打赏的财神罐,书友161210213025920、小小眼manman、畅游书海2016、吾爱夏日长9、吾爱夏日长9、minimizing、今霄星辰非昨夜、煮妇爱读书、s、书友20170105203429203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21章 同样的请求(月票2800加更)

乔墨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周身散发着清净气质,让他陡然想到大妹的女孩子就不见了。